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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無罪 - 【平天策】《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8:56 AM     標題: 無罪 - 【平天策】《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ikia1234 於 2020-6-27 11:07 PM 編輯

【書名】:平天策

【作者】:無罪

【內容簡介】:

  北魏和南朝梁興盛,卻正值整個世界的天地靈氣都在逐漸枯竭,正是修行者世界典籍裡記載的末法靈竭到來,林意是這個時代裡,南朝梁第一批新生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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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8:57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4 10:17 PM 編輯

第一章 新朝舊人

  天將明,一棵奇樹正在開花。

  它很高大,很老,此時花期,樹幹上也沒有一片葉子,卻結滿了無數碧玉般的花苞。

  天空微光裡,無數奇特的飛蟲和平時看不見的錦鳥在樹冠上方飛舞。

  花苞綻放的速度很快,內裡的花粉像無數點銀屑悄然噴灑而出。

  整棵樹沐浴在奇異的輝光裡,就連它身上那些蟲蛀和雷火留下的傷疤,都開始煥發著新的生機。

  然而就在下一刻,所有的光輝瞬間黯淡,那些如銀屑飛灑的花粉變黃如泥,如碧玉般的花瓣瞬間枯萎變黑脫落,隨風如黑雪漫天的灑落。

  以這棵奇樹為中心,如潮水般的驚呼聲和哀嘆聲,朝著城中各處蔓延。

  城北的一處破落小院裡,林意也在遠遠的看著這棵亮起又瞬間黯淡的古樹。

  當一片枯萎的黑色花瓣隨風飛來,輕掠過他臉頰時,天空裡的第一縷曙光正好落下,照亮了這座城。

  林意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從院子裡的老井開始打水洗漱。

  這是天監六年春裡的建康城。

  自梁武帝登基,年號天監,定都建康,也不過六年,這座城已經煥然一新,鼎盛繁華,稱為前所未有的新城。

  城是新城,人卻大多是舊人,只是隨著皇權更替,短短數年,各自際遇就已截然不同。

  林意今日有一個同窗會。

  他是前朝齊雲學院的學生。

  齊雲學院是前朝最好的學院,能進這學院的,都是達官貴人或者巨富望族的子弟。

  他父親林望北官至車騎將軍,是手握重兵的權臣,但誰能料到一朝兵變,雍州刺史蕭衍奪了皇位,國號梁,成了梁武帝。先前擁立梁武帝的官僚自然也一步登天,成為新貴,但若是反對派,便自然獲罪。

  林望北並不屬於反對派,所統是邊軍,算是中立派,但昔日和梁武帝並不交好,所以也被削了兵權,流放在邊郡馴馬而已,家產也被盡數充公。

  林意也從顯赫的權貴子弟,變得和貧苦孤兒相差無幾。

  當年同期的那些齊雲學院學生裡,有小半和他處境類似,有些甚至還要悲慘,被罰為奴的也有,滿門抄斬的也有,不過也有許多一步登天,甚至直接成了皇親國戚。

  同窗會無非就是拉幫結派,處境好的同窗藉以顯擺的場所,林意這種從雲端跌到地下的,或許還有可能會被人刻意嘲諷,但聽說有些好友也正巧趕了回來,有些他想見之人可能也會去,所以林意倒也不刻意逃避,想去看看。

  同窗會的時間在正午,地點在城中三眼橋清柳坊,他是早在心中計算好了,先步行到城南的幾個舊書坊轉一轉,然後再往三眼橋去,時間就差不多正好。

  「林意。」

  但他洗漱完畢,啃了一個昨晚上留下的粗糧饃當了早飯,才剛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到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女聲。

  他有些驚訝的順著聲音轉頭,看到路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車前沒有車夫。

  此時車簾掀開,卻是露出了一張美麗而又精緻的面孔。

  「陳寶寶?」林意有點驚喜。

  這是一個美顏動人的少女,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想見的同窗之一。

  陳寶寶的大名其實叫陳寶菀,但她家裡人卻習慣喊她小名陳寶寶,林意和幾名好友和她熟了,便也經常開玩笑喊她陳寶寶,後來喊得順口,卻是也不改了。

  應該是已經足有三年多沒有見到了。

  林意有些恍神,和三年前相比,她顯得成熟了些,而且長得更加高挑了,和他有差不多高。

  她穿著的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素色布衣,但是在朝霞裡走來,卻依舊顯得曲線起伏,婀娜多姿。

  「三年不見,你更漂亮了。」林意笑了笑,真誠的贊道。

  「你倒還是以前沒皮沒臉的模樣,也不怕我覺得你孟浪。」陳寶菀取笑林意,神色自若,更顯青春靚麗。

  「怎麼一大早在這裡?」林意看著她的笑臉,心中油然生出些溫暖,這幾年裡,很多人都變了,但對方似乎沒有什麼改變,還是和以前一樣,「先前也沒有你的消息,這幾年哪裡去了?」

  陳寶菀輕描淡寫:「被家中送出去學習了一陣,昨日才回到建康打聽到了你的消息,今天一早就特意來找你,你感不感動?」

  「這麼想我,迫不及待?」林意的表情也很輕鬆。

  「那是。」陳寶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打量著林意身後的院落:「既然到了你家門口,不請我進去坐坐?」

  「那只要你不嫌棄。」林意做了個請的手勢;「我求之不得。」

  「林意,你這屋子可真是透氣。」

  跟在林意背後,走馬觀花一樣饒有興致的四處看著的陳寶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看到林意這院子裡三間平房,卻有兩間屋面上有破洞。

  「那兩間也就是堆著一些用不到的雜物。」林意輕鬆調侃回去,「我這孤家寡人,也只用一間房,不過要是你想過來偶爾住住,我倒是可以再修補一間。」

  「你真敢?你不怕傳到某人耳朵裡去?」陳寶菀旁若無人的嗤笑一聲,「估計這次同窗會,你也是想見她,所以才有興趣參加吧。」

  「想是這麼想,但希望渺茫。」林意也不掩飾,看著她很是認真的說道:「不管怎麼樣,你也是讓我想去參加同窗會的四個人之一。」

  「有四個?除了她和石頭,還有誰?」陳寶菀也收斂了笑意,問道。

  林意道:「還有林魚玄,按關係其實她算我遠房堂妹。」

  陳寶菀上下打量著林意:「你和她關係很好?在學院時我怎麼沒看出來?」

  林意解釋道:「就是關心她的處境,因為我林家的關係,她應該也受了點牽連,她在學院時便沉默寡言,不與人爭,很容易受人欺負。」

  陳寶菀忍不住搖了搖頭:「林意,沒看出來你倒是保護慾氾濫。」

  林意不好意思的笑笑,「就算有點,也不全是,你不知道,她人真的很不錯,你幫她一點,她會盡心盡力的回報你,而且還不讓你知道。」

  陳寶菀沉默了一會,說道:「但人也是會變的。」

  「當然要往好處想,你不也沒變,和以前一樣。」林意笑了起來,看似戲謔,實際認真。

  陳寶菀卻沒有笑。

  「你也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她看著林意的眼睛,甚至有點嚴肅,「還是和以前一樣樂觀自信,但還是那般天真,看來我的擔心倒是多餘的。」

  「這個給你。」不等林意接話,她卻是已經從衣袖裡取出了一個灰色木匣,遞到了林意手中。

  林意微微一愣,「這是什麼?」

  「裡面有一顆黃芽丹,還有一封保薦書,可以讓你直接進南天院。」陳寶菀也不廢話,很直接的說道。

  林意頓時一愣,旋即搖了搖頭,「這太貴重,我知道現在就算是你,這樣的東西也不是小事,我不能收。」

  陳寶菀負手而立,根本不去接林意反推到她面前的木匣,只是靜靜的說道:「這份禮物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我現在在別人眼裡雖然是尚書令之女,但在你眼裡,還是以前的那個陳寶寶,而且我確定,若是今天我們掉了個兒,家中失勢的是我,你也一樣會幫我。」

  林意蹙眉,沉吟片刻道:「保薦書我的確需要,但其實黃芽丹我並不需要。」

  「我也看出來你已經凝成了黃芽。」陳寶菀笑了笑,但旋即她卻轉身,看著那棵古樹的方向,更為嚴肅的說道:「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你既然已經凝出黃芽,正式成為修行者世界的一員,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猜得出來,書上記載的靈荒時代,已經正式到來。」

  「真的已經確定了?」林意心中咯噔一下,臉色微變。

  「境況比你想像的還要差很多。」陳寶菀猶豫了一下,沒有轉身看他,片刻之後,用唯有他們兩人能夠聽見的低聲慢慢說道:「這還是朝中不能對外流傳的秘密,你記住聽到了也不要和任何人說,天地靈氣的確在連年變得稀薄,按照預計,今年的天地靈氣,不只是難以支持這棵翠曇花開放,這株古樹,將會很快枯死。今後用於修煉的靈藥,將會變得越來越難得,你雖然已經不需要依靠黃芽丹凝練黃芽,但好歹黃芽丹能夠煉化提升你一些修為。更為關鍵的是,天地靈氣的變化,還是由南向北,我們這邊靈氣的消失速度比北邊更快。」

  她的最後幾句話聲音尤為低微,但是傳入林意耳廓之中,卻是比她之前說過的任何一句話都令人震駭,如同驚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8:5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3 09:11 AM 編輯

第二章 南北之爭

  在很多古書裡,都有描述過「靈荒」。

  修行世界的典籍裡,更多專用的名詞是「末法靈竭」。

  這只是一種很簡單的天地間的自然現象。

  那種對於普通人而言根本感覺不到,但對於修行者而言卻是力量來源的靈氣,在某一個時期,開始漸漸變得稀薄。

  修行者靠吸納靈氣而轉化為自己的真元,靈氣變得稀薄,以往能夠輕鬆達到的境界都會變得艱難,尤其對於新生的修行者而言,就越難趕超之前的修行者。

  不只是人,那些原本也會自然吸取天地靈氣,可以用來提升修行者修為的天地靈藥,也會因為天地靈氣的匱乏而變得生長緩慢,甚至直接枯死。

  「在整個修行者世界,有確切記載的靈荒,一共三次,最短六十餘年,最長近兩百年。」陳寶菀心中也不平靜,不過她得知這個確切的消息很早,而且本身就是這種性情,所以面色依舊很平淡:「按照種種跡象對比,現在最有可能的是,我們正巧遇到的這個靈荒,不短不長,估計會持續百年左右。」

  林意回過神來,苦笑了一聲:「哪怕是六十年,對我們而言也是一樣,已經足夠影響我們一生,時間長短已經沒有關係。」

  陳寶菀點了點頭。

  關鍵在於由南向北,南方靈荒的速度比北方要快。

  南方有梁。

  梁武帝登基這六年,平心而論,他算得上一位勵精圖治的好皇帝,比起前朝那幾位皇帝強出太多,興盛繁榮的建康城就是整個梁王朝的縮影。

  但天下不止一個梁。

  北方有魏。

  在十五年前,魏孝文帝就已經一統北方,遷都洛陽,如虎視南方,即便現在梁王朝如此興盛,也只不過和魏南北相持。

  可以說梁武帝能夠兵變成功,除了前朝皇帝實在昏庸之外,很多的原因還在北方魏王朝不斷南進的壓力,朝中的官員對於前朝皇帝的統治沒有信心。

  「要打大仗了?」林意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她,說道。

  陳寶菀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不言而喻。

  北方是虎狼,以往都是北方南侵,但眼下的形勢,卻逼得南方要往北侵襲了。

  林意一陣悵然,他的父母都在邊軍放馬,而且因為先前身份太高,不可能獲得豁免,連書信都已經多年不通,若是大戰一起,他恐怕更沒有再見他父母的機會。

  「不只是這個城,不只是這個城裡的人變了,是整個天地都變了。我不會去今天的同窗會,我和其他人關係也不好,和他們虛與委蛇也沒有什麼意思。」陳寶菀說話很直接,和她當年和林意一起讀書的時候一樣,從不矯情,「我勸你也不要去同窗會了,一是以免有人針對你,二是我估計蕭淑霏也不會去。她現在什麼身份,舊時的這些同窗能給她帶來什麼有用的關係?更何況她人那麼聰明,越是念及舊情,就越不會在你面前出現,否則若是讓人覺得你們有半分藕斷絲連,都反而給你帶來禍事。」

  林意微苦的笑了笑。

  蕭淑霏就是一開始陳寶菀口中的那個「她」,就是他最想見到的四個人裡面的一個。

  昔日在齊雲學院時,他和蕭淑霏學業最為出眾,而且家世也相差不多,是公認的金童玉女,兩人也很自然的暗生情愫,雖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但若是沒有變故,兩人恐怕都要家中做主,定了終生。

  但現在不同,蕭淑霏姓蕭,梁武帝便是她父親的親兄長,她父親現在不只是王侯,而且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她的身份地位,簡直就和公主無異。

  而他是罪臣之後,也難怪陳寶菀說話直接,他的身份地位,和蕭淑霏差得太遠太遠。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去看看再說。」

  林意當然明白她是好意,但還是搖了搖頭,也不掩飾,「更何況我父親以前就常對我說,天棄而不自棄,尚有希望,若是連自己都拋棄了自己,那真是如一堆爛泥,怎麼都扶不上牆了。」

  陳寶菀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林意的確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自信、樂觀,而且對她來說,林意很真誠,很真實,不像她所見的那些所謂的年輕才俊,都那麼虛假。

  「那隨便你,反正我真是特地回來看你的。」她理了理晨風中飄到自己額前的秀髮,「家中安排了很多準備的事項,我午後就會離開建康。」

  「離開之後去哪裡?」

  「可能去司州,可能去上庸郡,現在還不一定。」陳寶菀看著林意,「反正越往北越好。」

  林意沉吟了片刻,道:「還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陳寶菀很隨意,「什麼事情?」

  「我想再進齊雲學院的書庫看看,那裡收藏了很多有關靈荒的古籍,或許會有些用處,但是很多前朝的書籍都被劃為禁書,而且有些從各地收繳上來的禁書據說也放在了書庫裡,以我這樣的身份,是不被允許入內查閱。」林意也很隨意,不像是求人,因為他知道陳寶菀也將他看成真正的朋友,能做到就一定會幫忙。

  陳寶菀果然一口答應,「這簡單,你明天直接去就好,我會安排人等你,或者今日同窗會之後去也可以。」

  林意道:「那我就今天同窗會之後就去。」

  「可以。」陳寶菀眉頭微挑,「不過我提醒你,三天後你不要忘記去南天院報導,可不要和以前一樣,看書發了癡忘記了時間。」

  「你那時還不是一樣。」林意笑了起來。

  他和陳寶菀當年都是齊雲學院有名的書癡,本來他和陳寶菀也沒有什麼交情,而陳寶菀為人毫不虛偽,看不慣的人和事都要直說,很容易給人臉色看,所以陳寶菀當年在同期的那些同窗中,口碑也不算好,屬於難以接近交往的。但有一次兩人同在一間書閣查閱典籍,看得都忘記了時間,足足一起呆了兩晝夜的時間,有別的同窗找來,才發現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時間,同時兩人也因此結識。

  再後來兩個人意氣相投,成了好友。

  「王朝變了,天地都變了,所幸你還沒有變。」陳寶菀也笑了起來,她慢慢的轉過身去,輕輕的說了聲保重。

  「越往北雖然靈氣消逝的速度會慢一點,但也越近前線,更加危險,你要小心一點。」林意知道她要走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隱約有種感覺,這一別之後,要再見到陳寶菀就更難了。

  「小姐,他有什麼特別,值得你特地求了一封保薦書和一顆黃芽丹給他?」當陳寶菀回到馬車,已經有一名中年女車夫在等她,這名女車夫看著那個破落小院的眼神裡充滿不解,「而且他的身份又特殊,恐怕還會帶來麻煩。」

  「特別?」陳寶菀進了車廂坐下,當車簾落下的剎那,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稍縱即逝的感傷,「可以這麼說,當年那些同窗的名門子弟所缺的,他都不缺,而且遭受這樣的挫折巨變,這些年下來,他都尚且不需要我這顆黃芽丹就已經凝成黃芽,你說他特別不特別?」

  中年女車夫愣了愣。

  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馬車開始行走時,悄然嘆了口氣,在心中說了聲,「可惜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8:59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3 09:12 AM 編輯

第三章 大俱羅

  站在院落裡靜靜的看著陳寶菀的馬車走遠之後,他不緊不慢的出了門,依舊先步行前往城南的幾個舊書坊。

  對於靈荒,他不是沒有感應,早有的種種跡象,也已經讓他有所懷疑。

  在得到陳寶菀的確定回答前,他其實也已經開始思索自己要做什麼。

  他查閱過很多古書,在歷史上出現的那幾次靈荒時代,新生的修行者數量急劇銳減,只有正常時期的十分之一不到,而已經是修行者的人,壽命也沒有以往同階的修行者長,再加上這種突變導致的戰亂、權力更替,修行者數量在靈荒開始二三十年後,整個修行者世界的人口數量,就削減三分之二以上。

  在靈荒時代,修行者實力的兩極分化也變得更加嚴重。

  一些本身就很強的修行者在靈荒時代也能爭奪到一定的資源,他們就變得更強。

  而像林意這種新生的修行者,修行的速度比正常時代慢,實力差距就顯得更大。

  給陳寶菀趕車的這名中年女車夫心中覺得可惜,就是覺得林意能在這靈荒開始時成為修行者,並凝結黃芽,的確是不俗,但接下來像林意這種很難得到資源的修行者,再往上爬就是千難萬難。

  這些林意其實自己也清楚,但他如果就此認命,自怨自艾,便也不可能會得到陳寶菀如此高的評價了。

  在他看來,再貧瘠的荒原上也有人生存,在靈氣稀薄的靈荒時代修行,古人或許也會留下一點經驗,或許會在一些古籍裡留下些有用的記載。

  「林意,你來了啊。」

  他平時也經常到城南的幾個專收和售租舊書的坊市轉,再加上也打些短工,幫忙修補一些舊書,所以幾個舊書坊裡的人看到他都是紛紛熱情的打招呼。

  「林意,你來的正好,昨天我這裡正好收了一大批古書,有些還來自北蠻那邊。」其中一個書坊的老闆也很清楚他的喜好,熱情招呼他進門的同時,看著林意渾身熱氣騰騰,知道他走了不少路,還特地端來一壺茶。

  「謝了薛伯。」林意心懷感激。

  這個書坊老闆姓薛,是一名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是早些年逃荒到建康的書生,靠賣字畫和教書許久才攢了一間舊書坊。這種書坊也就是能維持生計而已,不算什麼賺錢營生,但這書坊老闆心地善良,而且是真正的愛書之人,對喜愛看書的林意也是很欣賞,平時不管林意看書多久,也不會收林意的錢,而林意也是經常幫他做些雜活,算是報答。

  這次他收到的舊書倒真是不少,足足堆滿了半間小屋。

  林意喝完了一壺熱茶,擦了擦汗,就直接席地而坐,坐在這大堆的舊書中間,很快看入了迷。

  這書坊老闆也不打擾,甚至也不讓人進這小庫房,就讓林意獨自安靜看書。

  建康這邊的人習慣性稱北方魏人為「北蠻」,越是讀書人,對北魏越是鄙夷,一是北魏人作風粗豪,不太講究禮儀,二是北魏在早些年尚武而輕文治,對讀書人也不太重視。

  對讀書人都不重視,對書籍當然更不愛護。

  眼前許多來自北魏那邊的古書,就可以看得出端倪。

  很多古書都不算完整,而且大多糊了油垢,給人的感覺是這些古書倒不是有讀書人要研究學問才留了下來,而是派了其它用處,比如引火、比如做了些墊物等,才留存了下來。

  不過這些古書的內容倒是和建康這邊常見的古書有很大差別,很多是北方獨有的記載。

  林意專心的翻閱,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他感興趣的記載。

  他發現了有兩本古書上都記載了一個叫做「大俱羅」的修行者,按照北魏的古語,大俱羅有神力者和聖者的雙重意思,那個修行者就是最接近現在的一次靈荒中的佼佼者,在北方很無敵。

  而且這個被稱為「大俱羅」的人也是出身貧寒,按照兩本古書上的記載,他也就是邊市馬販出身。

  最讓林意覺得奇特的是,這個人也沒有得到特別的際遇,沒有當時的王族將相幫助,似乎他就是靠自己修行,就後來居上,變成了當時北境最強的修行者。

  「難道是發現了某種新的修行方法?」

  林意皺著眉頭,仔細的翻閱了這兩本古書,他察覺這兩本古書的著者似乎也隱隱有這樣的推測,但也都不敢肯定,一些描述的語句裡,也沒有明顯指明。

  他接下來又著重翻閱來自北地的古書,又被他找到一本年代更老一點的古書,上面同樣有「大俱羅」的記載,但上面除了有幾句簡單的描述,說這「大俱羅」經過了很多戰爭,吃了很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之外,也並沒有更細節的記載。

  「只有再去齊天書院的書庫撞撞運氣了。」

  林意將這批古書裡稍微和靈荒有關的全部挑了出來,也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倒是窗中射入不斷變得濃烈的陽光提醒他,已經接近正午,同窗會可能要遲到了。

  「薛伯,謝了。」

  林意也不糾結,和這書坊老闆致謝出門,接著就是朝著三眼橋方向一陣小跑。

  也就跑了數百步,一輛馬車突然後來居上,「吁」的一聲在他身旁停了下來。

  「林意。」有人喊他。

  林意停了下來。

  這輛馬車上坐著三人,兩男一女,都是他昔日同窗。

  出聲喊他的嬌小女子叫蕭素心,蕭姓是皇姓,但蕭素心一族卻是舊皇室一脈,和現在的梁武帝皇族甚至算是敵系,就算梁武帝其實並未大興誅連,但這六年間,她的處境也可想而知了。

  蕭素心以前和他的家世也相差無幾,兩人父輩之間多有交往,在學院之外也經常見到,在當年那批同窗之中,也算是比較相熟。

  當時的蕭素心天真浪漫,行事驕橫,完全是小女孩子脾性,但是現在林意迎上前去,卻是不經意看到她顯得成熟,眼角甚至帶了點細細的皺紋,遠比同年人憔悴,哪裡還有當年那個嬌蠻女生的影子。

  林意微笑著對著這三人打招呼。

  另外的兩名男子他也記得名字,挨著蕭素心坐的瘦高男子叫劉碣石,原先只是富商之子,但在梁武帝登基之後,卻聽說成了一個主管鹽運的官員,地位自然是大大提高。

  而另外一名男子身材普通,雙眉分外濃黑,名為葉承雨,是尚書侍郎之子,和之前也無太大變化。

  「林意,跑得汗水淋漓,怎麼,參加這同窗會還不忘健體修行?」劉碣石只是淡淡一笑回禮,葉承雨卻是面帶嘲弄的調侃起來。

  當年的許多同窗都恨不得時時巴結林意,現在時過境遷,態度卻是截然不同。

  林意卻也不在意,也笑著調侃道,「我只是沒有馬車,只能靠步行,只是你們馬車太小,坐了三人已經有點擠,不然倒是可以順便帶我一程。」

  林意這句話也是夾槍帶棒,暗指葉承雨的這輛馬車也不高檔。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平時溫和,也不會看不起人,但如果對方惹他,他也不會卑躬屈膝,哪怕對方來頭很大。

  蕭素心明顯顧及同窗情誼,忍不住開口就要打圓場,但劉碣石和葉承雨卻是面色有點發冷。

  「我這馬車的確是擠了點,那我們先行一步。」葉承雨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令車夫驅車離開。

  「都已經如此地步,還裝什麼清高,桀驁不馴,遲早沒有好果子吃…」遠遠的,林意隱約聽到劉碣石的聲音。

  對於這兩人的態度,林意倒也不生氣,畢竟這幾年裡,這樣的人他已經見得多了,而且對方也沒有什麼讓他在意的地方。

  和這樣的人置氣,反而影響他每日的心情。

  他平時很守時,但看來這些人去的也不算早,再加上他真正想見到的也就那麼一兩個人,所以索性慢了下來,免得跟在那馬車後面吃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00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5 11:16 AM 編輯

第四章 同窗聚

  和林意預料的差不多,等他走到城中著名的老橋三眼橋前時,他看到還陸續有馬車趕來,停到橋下河畔的酒樓前。

  他很快看到馬車裡走出的幾個熟悉身影。

  「林意!」

  一個長相秀氣,面上洋溢著熱情笑容的年輕男子看見了他,馬上大聲的打起了招呼。

  這名同窗是叫斐玉,倒並非和林意關係特別融洽,而是他天生便長袖善舞,從不得罪任何人。他現在在朝中也左右逢源,已經做到了司徒祭酒。若不論家世,他現在倒已經是當年所有同窗中官位最高的了,這次的同窗會,也是他和另外的兩名同窗一手組織起來。

  其實林意倒是不喜歡他這種任何人都表面討好的個性,顯得有些虛偽,但對方如此客氣,他當然也不會掃興,也是笑著回禮。

  「斐祭酒,好久不見。」

  斐玉一到,酒樓裡很多人迎了出來,一陣寒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大多數人也自然和林意熱情的打招呼,但是神色之間的細微差別,林意自然也看得出來。

  對於他這種似乎幾乎斷絕了仕途的罪臣之後,也沒有人願意深聊,生怕麻煩,大多和林意說上一兩句話,便都和別的同窗聊起來,不露神色的將林意晾在一邊。

  林意也樂得清淨,進了這已經被包場了的清柳坊,挑了一個臨河的清淨角落便坐下,喝些茶水。

  很自然的便也有數位比較失意的同窗不能融入其餘人圈子,坐了過來。

  只是這些同窗大多意志消沉,也不願多說,有人甚至自斟自飲,直接喝起了悶酒。

  再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似乎也沒有人再趕來,此時已過正午,已經到了建康城中大多數人飯後休憩的時間,道間連馬蹄聲都沒有了。

  手托著腮幫子靠在窗沿邊看著河水的林意悄然的嘆了口氣。

  不只是蕭淑霏沒有來,就連他還有另外想見的兩個人,也一個都沒有看見。

  此時同窗會倒是也算正式開始,幾名發起這同窗會的人已經開始祝酒,酒菜也開始流水一般上了起來。

  耳廓之中的聲音越來越喧嘩,林意卻是無心去聽,他靜靜的盯著河水中一片落葉順流而去,思緒卻是從紛亂的回憶中拉回。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反正也不為人待見,等會便不要浪費時間,隨便用些飯菜之後,便找個藉口悄然離開。

  「林意。」

  一個聲音讓林意轉過了頭。又是蕭素心,她端著酒杯走了過來輕聲致歉,「剛剛在道上不好意思,其實我也並非要討好葉承雨他們,只是正巧來時也遇到了他們的馬車,不好推卻。」

  她的酒量明顯不算太好,而且情緒波動的厲害,手指有些不斷發抖。

  「小事而已,何必在意。」林意敬了她一杯,自己一口飲盡,同時示意她少喝一些。

  「其實我原本也不想來這同窗會,但恐怕不來,今後卻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往日這些同窗了。」蕭素心喝了一口,她鎮定了些,又猶豫了片刻,這才鼓起勇氣微苦道:「再過數月,我就要遠嫁至平興郡。」

  「平興郡?」林意愣了愣,看著她的眉眼,發現沒有什麼喜意,他便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夫家如何?」

  「是個富賈,但素未謀面。」蕭素心微苦一笑。

  林意能夠理解她的心情。

  若以她以往的身份,又豈會遠嫁到邊地,更不用說夫家只是個富賈人家,而且連要嫁的那人都不知道是俊是醜,有才無才。

  「希望你這夫君能如你意。」林意又敬了她一杯,對她祝福,語氣真誠。

  蕭素心這次也一口飲盡杯中酒,她眼眶微紅,酒意上湧,卻是也莫名有了些勇氣,「說心裡話,林意其實你也是我這次想見的同窗之一,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當時學業一等一的出色,對人又有義氣,所以大多數女生都其實視你為兄長,其實若不是你和蕭淑霏當時兩情相悅,斷了許多人念想,當時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會暗戀你呢。」

  「是嗎?」林意聽到蕭淑霏的名字,心中一痛,面上卻只是微微一笑,「我有那麼受人歡迎嗎?」

  「當然。」蕭素心用力的點了點頭,她也是隱忍的久了,此時也終於忍不住冷笑起來,「若不是換了新朝,這個時候就算你坐在最角落,不想和人說話,這裡所有人還不是要以你為首?」

  「這倒是今日同窗會我聽到的最令人開心的話了,只是一切都變了。」林意想到蕭素心要遠嫁的地點也是在北方邊城,倒是有意提醒:「但世事無常,誰又知道今後的變化,你不要自棄,不要忘記我們先前學院所教的一些修行手段。」

  「我當然不會忘記。」蕭素心也是許久沒有和人如此敞開心扉的交談,也許久沒有聽到鼓勵的話語,她看著林意明亮的雙眼,用力的點了點頭,「多謝。」

  「保重。」林意再敬了她一杯。

  他的酒量本身不錯,但早上吃的簡單,又過了平時飯點,連續三倍下肚,頭腦也不免有些發暈。

  他隨便夾了些吃食頂住了酒意,就準備走了。

  但就在這時,一陣疾如驟雨的馬蹄聲卻明顯衝著這酒樓來。

  酒樓中喧鬧的聲音一停,所有人有些愕然的望那道上看去,林意精神一震,高興的差點立即叫出聲來。

  來的不是馬車,而是兩匹高頭駿馬。

  其中一匹高頭駿馬背上馬鞍空著,而另外一匹高頭駿馬上,坐著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粗豪青年,正是他以為不會來了的「石頭」!

  「石頭」的大名是石憧,他和林意可不只是脾氣性格相合的泛泛之交,兩個人都是極講義氣,在學院時就一起做過數樁解氣卻違反院規之事,一起遭受過重罰。

  林意是坐在角落窗邊,但石憧從道上策馬奔來,卻依舊一眼看到了他,當下奔馬未停就是一聲歡喜大喊,「林意,你居然早就來了,害我去你住處轉一圈,接了個空。」

  林意頓時心頭微熱,知道這名好友居然是特意找到自己住所去接自己,所以來得晚了,那一匹背上空著的馬,原本就是留給自己騎坐的。

  石憧的父親石扈在前朝時是鎮東將軍,原本也不屬於梁武帝嫡系,但是石扈是出了名的蠻將軍,只知奉上峰命令打仗,對軍令無有不從,梁武帝倒是也瞭解這個蠻將軍的個性,登基之後也給了他一個手握兵權的右遊擊將軍當,權勢幾乎沒有下降。

  石憧當年離開學院之後,也是隨父從軍,這數年來在軍中理應是小有成就,但和林意已經失去了聯繫,林意具體也不知道他隨軍到底駐守何處。

  那些在朝中官位上的同窗對石憧應是有些瞭解,當石憧到來,出去相迎的不少,「石將軍」、「石將軍你晚到應該罰酒啊」之類的話音不絕於耳。

  林意倒是並不出去迎接。

  他和石憧的關係根本不需要客套。

  石憧也只是簡單應付了幾句,就不顧其餘人的臉色,徑直穿行到他的身前,直接當胸砸了他一拳,「林意,你小子,這幾年你想沒想我?」

  「想再和你一起受罰嗎?」林意哈哈一笑,反問一句。

  與此同時,石憧只覺得自己拳頭微震,一股熱流讓他的手臂微麻,而林意也是身體一震,被砸處發熱。

  兩人瞬間反應過來,都是驚喜異常。

  「厲害啊,林意。」石憧比林意更加激動,直接一個熊抱,在林意耳邊輕聲說道:「你居然也凝結黃芽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1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5 11:39 AM 編輯

第五章 修行者

  在各朝各代,修行者都是特殊階層。

  修行者的數量極少,但力量比尋常武者強大太多,往往是戰陣中決定性的力量。

  各地的學院都會盡其所能的挑選天賦不錯的適齡童,盡心調教,但即便如此,能夠最終成為修行者的,也是萬中無一。

  就以齊天學院為例,林意當年的這些同窗非富即貴,大多數自幼用良藥洗伐,其中大多數人的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人是修行者,但即便如此,其中大多數還是根本成不了修行者。

  要成為修行者,首先要在靜思冥想的過程中形成「氣感」,可以清晰的把握到自己呼吸吐納間內氣的流動,感覺到天地間無數元氣中,那種獨特的能夠激發人體潛力的靈氣的存在。

  但只有真正的能夠通過一些呼吸吐納法,盡可能快的主動捕捉吸納靈氣,按照修煉的方法,讓它積蓄在身體裡,達到一定的濃度,真正的開始改變肉身,讓人的身體機能變得和常人不一樣,這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變成了修行者。

  凝練成黃芽,指的就是這一步。

  這個境界的修行者體內靈氣凝成的真元力量還太弱小,就如初生的嫩芽,而且冥想內觀之中,這個境界的真元是一縷一縷,色澤非青非黃,頭尾彎曲追逐不休,形成獨特的氣旋,色形用新生黃芽形容也很貼切。

  石憧熊抱林意一陣,分開之後,他的眼神還是極其火熱,壓低了聲音在林意耳畔說,「你知不知道我們撞上了大運,連靈荒這千年難得一遇的事情,都被我們迎頭撞上,但你在這靈荒開始時,竟然如此快凝結黃芽,實在令我吃驚。」

  林意也將聲音壓低到只有石憧才能聽清:「我之前有所猜疑,今天早上才確定,陳寶菀今天早上找過我了,告訴了我這些。」

  石憧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她居然一大早特意去找了你,比我還早,還告訴了你這些?」

  他其實是連夜趕回了建康城,也是要乘著這個機會告訴林意這個消息,他打聽到了林意的住所之後,也是一大早去了林意的那個破落小院,然後沒有見到林意,在那裡一直等林意到接近正午。

  現在聽林意這麼說,他就醒悟過來,自己和陳寶菀是前腳後腳,如此算來,陳寶菀簡直是等著日出和林意見面了。

  「難道她其實對你用情很深,一直暗戀你?」石憧面對好友,也是口無遮攔。

  林意也毫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就算那樣又如何,我現在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我和她,還不是和淑霏一樣?」

  石憧一滯,抓了抓腦袋,環顧了一周,「蕭淑霏她果然沒來。」

  但他旋即又認真了起來,依舊壓低聲音,「按照確切的統計,一切和以前幾次靈荒時開始時一樣,靈氣的自然變得稀薄,已經讓新生修行者改變體質更困難,這些年凝練出黃芽的新生修行者,只有往年的十分之一,這和前幾次靈荒時一模一樣。我可以肯定,在場的這些同窗,沒有幾個凝出了黃芽。林意你千萬不能自棄。」

  林意啼笑皆非,「你哪隻眼睛看出我自暴自棄了,我只是老實說我現在的處境而已。既然你連我這種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確切統計都知曉,你也當然比我清楚,靈荒時代我這種無依無靠的人的修行進境會何等的緩慢。身份的巨大差異,會讓那些權勢頂端栽培的修行者,更像天上的明月一樣高不可攀。」

  石憧也沉默了下來,他知道更多的機密,當然知道林意說的是事實。

  「要是在平時,你就是個寶,你的天賦真沒幾個人比得上。」他沉默片刻,開始對林意輕聲述說更多內情:「但是現在的形勢恐怕比你想像的還要嚴峻許多,大批的靈藥開始枯萎,從去年開始,其實大多數可以用於修行的丹藥已經開始管控,而且因為我們南方靈氣消逝的速度快於北方,我們目前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將丹藥砸在已經實力不俗的修行者身上,讓他們更快的變得更頂尖,少而精的方式,還有一條是盡可能的佔領一些地理條件獨特,靈氣還沒有消散的區域,但無論是哪一條,都會引來一個後果。」

  林意明白,鄭重道:「戰爭。」

  石憧也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而且是兩個王朝之間的戰爭,北魏和我們南梁,而且這場戰爭恐怕沒有和談的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為那些北蠻也不是傻子,他們心裡也很清楚,只要能夠撐住,堅持到後來,敗亡的肯定是我們。」

  林意苦笑道:「這才平靜了六年。」

  「有件事你可能沒有意識到,這和你切身相關。」石憧目光炯炯的看著林意,「聖上登基才六年,皇位原本就是兵變奪來,結果上位只不過六年就已經來了這靈荒,很多人尤其會刻意說是他的謀朝篡位才引得上天震怒,降落天災。現在各地已經有人傳播風聲,聖上當然特別忌諱這點,他心中對舊朝的權臣,尤其是不屬於他心腹,已經被他貶職流放的那些人,將會更為忌憚。所以你言行舉止都要更加小心,從前聖上政令還算寬厚,你可以不受牽連,至少在建康還能平靜過活,但今後不太好說,誰也不知道特殊時期,聖上的心態會不會有所改變,他的政令會不會變得嚴苛許多。」

  林意心情沉重的點頭,他知道石憧說的是事實,相比自己的處境,他更擔心在被流放在北境養軍馬的父母。

  石憧很瞭解他,從他此時的目光就隱約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拍著他的肩膀寬慰道:「你的父母我也其實也一直有幫你打聽過,你倒是可以放心,他們現在除了略微困苦一些,倒是無恙,而且接下來戰事若起,你父親的處境或許反而更好一些,畢竟聖上不是昏君,他知道打仗也要用人,而且當年你父親也不是那種死腦子的愚忠派,或者是那種只知收刮好處,離不開舊朝的汙吏。倒是你自己…其實我這次特意趕來,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從軍。雖然當年武帝有明令罪臣之後不得為將,不能掌兵權,但你先跟著我,明面上就算作為侍從,我也當然不可能虧待你這個兄弟。」

  「這些話你還要和我解釋?」林意擺了擺手,有些感慨,「不過跟你從軍倒是不必了,陳寶菀也想了辦法,她竟然給了弄了一封保薦書,可以讓我進南天院學習。」

  石憧聽到這句話,頓時呆住,滿眼的不可置信。

  齊天學院是前朝最好的學院,但內裡的師長、教習,都是舊皇所用,等到梁武帝登基,齊天學院就很快被廢除,現在的齊天學院只是做了藏書院。

  梁武帝先前封地名梁,所以後來他定國號也為梁,南天院本來只是梁地最出色的學院,但硬生生的被梁武帝遷到建康,從各地抽調了許多名師、教習,迅速取代了齊天學院的地位,現在的南天院比以往的齊天學院等級更高,能夠進入南天院的學生,相當於是食俸修行者,比起一些低階官員享受的待遇還高。

  以陳寶菀的家世,她自己要進南天院應該不算困難,但要弄一紙保薦書,讓林意這樣的人成為南天院的學生,這難度就非同小可了。

  按石憧所知,除了南天院考察招收的正規學生之外,每年這種保薦入學的學生,不會超過五名。

  「你哪裡來這麼大的面子,莫非你們暗中已經私定終生?」石憧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忍不住調侃林意,「或者你們已經做了苟且之事?」

  「少亂扯嘴皮,只是她和你一樣,真正想幫我,你若是有能力幫我拿到這樣的保薦書,你會不幫?」林意笑了笑,問道:「你有沒有林魚玄的消息?」

  石憧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沉默片刻,道:「林意,你要我說實話還是索性不要問了。」

  林意的心也驟然沉了下來,道:「實話。」

  「她已經不在人世間。」石憧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我聽說她比你過得還不如意,她家裡人討好寧州黃家,逼她嫁給了黃家長子做妾,但那人對她並不好,她又染了肺疾,鬱鬱寡歡,前年病故了。」

  林意很難受,胸口堵了塊石頭一樣。

  生老病死是難免之事,但他沒有想到就會如此發生在那麼年輕的好友身上。

  林魚玄的音容笑貌還依稀在他的眼前。

  他還記得,有次他在學院裡只是偶爾幫林魚玄提了些重物,林魚玄便記在心裡,經常幫他打掃座位,而且都是提早在他和所有人到課堂之前。

  不只是對他一人,所有對她好的,她都記著,都會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回報,而且還不會想著別人能夠知道她做的這些事情。

  她是個分外善良的女生,但沒有想到不只是這次同窗會見不到,是今後永遠都見不到了。

  「寧州哪個黃家?」林意慢慢問道。

  石憧愣了愣,道:「就是黃太僕卿他們黃家。」

  「她家裡和黃家的這個帳先記下了。」林意點了點頭,說道。

  他面色很平靜,但是語氣很寒。

  「果然還是我的好兄弟林意,一點不變。」石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心中當然也不痛快。

  「石憧,林意,什麼事情談得這麼開心?」

  這個時候,熱情洋溢的聲音響起,卻是始終滿臉笑容,長袖善舞的斐玉和幾名同窗端著酒杯走來敬酒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1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3:10 AM 編輯

第六章 心不容壑

  「舊時同窗相見,當然是說什麼都開心。」石憧也不輕易得罪人,收斂了戾氣,含笑和這些人交談飲酒。

  「林意,好久不見,現在在做些什麼?」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端著酒杯也走到林意面前,眼神很輕挑。

  「哦?」

  林意對此人毫無好感。

  此人名為趙容壑,家中長輩給他取這個名字,應該是希望他心胸開闊,容得下山壑,但是在所有往日同窗裡,這人卻是心胸最為狹小的。當年在齊天學院時,這人還因為欺負弱小被林意打過。

  林意當然明白他是想借話故意奚落,但林意卻不在意,神色自若的淡漠回答道:「平日在城中,也就是幫幾個佛寺抄拓一些經書,賺些生活所需,過得極為簡單。」

  趙容壑端著酒杯一口飲盡,說道:「林意你是當年我們這些人之中最出色的,但誰會想到當年最出色的同窗,居然淪落到在那些佛寺裡面拓抄經書換些小錢?」

  在場眾人都很清楚當年他和林意不對,誰都聽得出他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再加上他眼神銳利,一時其餘人也不想得罪他,連八面玲瓏的斐玉也只是尷尬笑笑,大聲道:「來,喝酒喝酒。」就想將此事掩蓋過去。

  但有人刻意嘲諷自己的好兄弟,石憧卻是不想忍。

  「怎麼,當年是最出色的,現在就不算出色了嗎?」他冷笑一聲,頂了回去,「拓抄經書自食其力又如何,難不成趙容壑你就覺得你現在比林意出色?」

  趙容壑也非當年,當下也是面色一寒,針鋒相對,「怎麼,石憧,你是不是覺得當年我打不過林意,就意味著我現在也不是他對手?」

  石憧哈哈一笑,「我當然這麼覺得,就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比得上林意。」

  趙容壑臉色連變數變,喀嚓一聲,直接捏碎了酒杯,「那我倒是不信,想要試試了。」

  「今日是同窗會,喝酒敘舊,難道還要比較武藝,排個座次?」周圍同窗都被這聲音吸引,轉頭相看,斐玉也是臉色微變,但還是開玩笑的語氣相勸。

  「就是,我們可是還沒吃飽,不想這裡變成學院的演武場。」

  「容壑,你也不要記恨了,都是年少時的事情,難道小孩子鬥毆,還要打回來?」

  「林意,當年畢竟也是你出手打人不對,你也給他賠個罪,敬個酒吧。」

  「林意,他在離開學院之後可是一直當兵馬教習,煉得銅皮鐵骨的,你們要是真較量起來,恐怕你占不到便宜。」

  周圍的同窗也是紛紛相勸,但也有數名語氣刁鑽,甚至隱含威脅。

  林意也不想浪費時間做這種無謂的鬥氣,他神色自若的扯了扯石憧的衣袖,「算了,不要生事。」

  他因為林魚玄的消息情緒也有些低落,再加上這些人裡真正想見的也只有石憧,所以很想離開單獨找個地方和石憧聊一聊。

  他也沒有太過失禮,歉然的對著斐玉等人微微一笑,便想借機離開。

  「那就算了,但是林意你真不準備敬我一杯酒,對我道歉嗎?」趙容壑的臉色也有些緩和,他換了個酒杯,但是語氣裡卻依舊有些逼迫。

  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家世地位比林意高得多,自然認為林意要討好於他。

  林意眉頭微皺,「當年小事,有什麼必要道歉,更何況當年我也沒有做錯,你無故冤枉兩名外地新生,而且還動手打了其中一人,我看不過動手,你是打不過才被我打。若是當年你打的過我,說不定被打的就是我。」

  他的聲音很冷靜,很平淡,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和趙容壑,他的每一個字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林意,你這話…」一名同窗神容尷尬,忍不住開口。

  「難道我說的不對?」林意轉過頭去注視那名同窗。

  那名同窗也是方才語氣隱含威脅的人之一,名叫丘回風,當年就是專門趨炎附勢之徒,也曾很刻意的討好過林意,現在卻是在很刻意的討好趙容壑。

  丘回風被他平靜注視,心中卻是一慌,莫名就像回到了當年,不自覺的退縮了一步,一時說不出話。

  「這本來就不是林意的錯,今日難道不是增進同窗情誼才聚集起來的同窗會,難道是要算舊賬的算帳會嗎?」一個女聲大聲的支持林意。

  林意和石憧轉過頭去,倒是都有點意外。

  這時出聲支持林意的,卻是這些年同樣不如意的蕭素心。

  「好!好!好!」

  趙容壑是怒極反笑,「話再多說都是無用,林意,我就是看不慣你這落難之後還一副清高的樣子,今日你連句軟話都不說,那我就看看是的拳頭硬還是你的嘴硬。」

  「誰也不要阻攔。」林意對著還要說話的蕭素心搖了搖頭,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徑直走到一旁空處。

  他看上去也不像生氣,但所有在場的同窗都很熟悉他的脾氣,林意決定的事情,誰勸都沒有用。

  「何至於此。」就連斐玉都只能連連苦笑。

  「都讓開些。」石憧卻也依舊是學院時愛挑事的個性,還喊周圍的同窗幫手,把桌椅都移開到一邊,以免動手時打爛。

  趙容壑看著靜靜而立的林意,心中怒火被引得越來越烈,他對著林意冷笑,「讓你先出手。」

  林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著他,眼神中依舊帶著當年的不屑。

  趙容壑終於按捺不住,一聲低聲厲喝,猛烈發力。

  空氣裡一陣炸響,趙容壑身體挺得筆直,一個刺拳直擊林意的胸口。

  這一招很普通,名為標刺拳。

  顧名思義,這一拳的拳意,就是如一根標槍投刺,筆直向前。

  然而趙容壑這一拳擊出,在場絕大多數人全部變了臉色。他這一拳很快,快得超出他們的想像。

  快來源於他一跺步前衝的力量。

  他腳下的石地炸裂了開來,他身上的衣衫似乎驟然變緊,全部貼緊在他的肌膚上,然而與此同時,他身上的一塊塊筋肉,卻像岩石一般鼓脹起來。

  「有沒有誰敢和我賭酒,我賭趙容壑接不住林意三招,我賭一壺酒。」但是石憧卻毫不在意,放肆的大笑吆喝,招呼周圍人和他賭酒,他尤其針對之前幫嗆趙容壑的那幾名同窗。

  「砰!」

  他的叫聲才剛剛響起,林意的左手已經往上格擋,手臂和趙容壑的手腕撞擊,發出了一聲爆響。

  「何須三招?」

  林意的聲音響起。

  他的身體稍微一晃,一步都沒有退,但是趙容壑卻已經一聲悶哼,蹬蹬連退兩步。

  「你!」

  趙容壑眼睛裡全是不可置信和驚恐,他的手腕劇痛欲裂,整條手臂的筋肉在這一撞之下都是酸麻發不出力氣。

  他才接著叫出了一個字,空氣裡一聲撕裂布匹般的炸響,林意已經一步到了他的面前。

  林意也是朝著他轟了一拳,同樣是筆直如刺,和他用的拳招一模一樣!

  趙容壑身體裡寒氣大冒,他感覺出來,如果被林意這一拳打實,他絕對胸骨折斷一片。

  他根本不敢硬接,身體往下一縮,就顧不得好看不好看,想往一側翻滾出去。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林意拳勢已變,他的手臂大刀闊斧的往他頭頂直接掄下。

  趙容壑連呼吸都頓住,駭然至極的雙臂交叉擋在頭頂上方。

  「啪!」

  趙容壑身體巨震,眼看似已勉強能夠接住,然而林意的力量還未斷絕,衣袖間一聲炸響,雙臂撞擊廝磨間,竟硬生生將雙方的衣袖都扯得爛了。

  趙容壑早已力盡,從足跟到雙腿都是酸軟不已,直被壓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一片沉重的呼吸聲如潮水般響起。

  這樣的畫面讓周圍的許多同窗都頭皮發炸。

  他們十分清楚,唯有在力量差距實在太大的情形之下,才會一方若無其事,而一方卻是瞬間力盡。

  他們在齊天學院修行時,都不可避免的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他們可以肯定,趙容壑不只是現在渾身血肉酸軟脹痛,今後幾天都恐怕筋肉撕裂般疼痛,用不出力氣。

  但這怎麼可能。

  按照他們所知,趙容壑這些年一直在建康做兵馬教習,每日在校場上都和軍士一起磨煉武技,磨煉自身的時間恐怕是在場這些同窗中最多的一位。

  但林意每日都還要花不少時間賺錢糊口,怎麼可能差距比當年在學院時還要大。

  啪嗒一聲。

  就在這時,一個木匣從林意碎裂的衣袖裡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1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3:16 AM 編輯

第七章 有情道無情

  木匣裂了開來,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黃芽丹!」斐玉失聲驚呼。

  他距離很近,第一個看清異香的來源。那是一顆嫩黃色的丹藥,裹著一層透明的臘封。

  這種丹藥他們大多沒有見過,但是卻已經在各種場合不知道聽過了多少次。

  「黃芽丹!」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在場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看著林意的目光都是複雜到了極點。

  這是修行者世界的至寶,一顆黃芽丹,就有很大幾率讓還在氣感期內的人直接凝出黃芽,一步登天,成為真正的修行者。

  在場除了少數失意者之外,大多都是心照不宣,知道了靈荒時代到來。

  他們尤其清楚,在這種時候,一顆黃芽丹是何等的難得。

  斐玉「黃芽丹」三字才剛剛出口,他陡然又看到那顆黃芽丹下面有一封紫色錦布面的保薦書,上面赫然「南天」二字。

  「南天院的保薦書?」

  此時發現這點的已經不止斐玉一個,跪在林意面前的趙容壑看得最清楚。

  這木匣就掉在他眼皮底下。

  他原本羞憤到了極點,但是此刻看清,心中卻是生出莫大恐懼。

  這不可能是石憧給林意的,因為即便是石憧,都不可能憑家中勢力拿到南天院的薦書。

  一顆黃芽丹,一封南天院的保薦書,這意味著什麼?

  「切磋,切磋而已。」

  「林意,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卓爾不凡。」

  「林意,你果然厲害,一點都沒有荒廢。」

  在場的同窗紛紛反應過來,他們都不是普通人,有人打圓場扶起趙容壑,有人卻是滿面春風的上前誇讚林意,不吝讚美之詞。

  他們都看得出形勢,之前林意是已經斷絕了仕途可能,但能夠進入南天院,卻從此擁有了新的身份,更何況必定是有什麼貴人相中了林意。

  周圍聲音鬧哄哄的傳入耳廓。

  看著這些熱情洋溢圍著自己的昔日同窗,林意撿起這個無意掉落的木匣,心中卻是莫名的分外煩惡起來。

  「走吧。」

  他也不願意再這多留,對著石憧點了點頭,便穿過了這些同窗,走到蕭素心的面前。

  「這個給你。」

  他直接從木匣中取出黃芽丹遞給蕭素心,遞給這個也過得十分不如意的少女。

  蕭素心呆住。

  在場所有的同窗也都呆住,就連石憧都是目瞪口呆。

  「我已經凝結黃芽,這顆丹藥對我用處已經沒有那麼大,希望這顆黃芽丹能夠對你有所幫助。」林意在蕭素問的耳邊接著輕聲說道:「為防夜長夢多,你可以直接服用掉。」

  蕭素問聽懂了林意的意思,當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心情轉身再看時,林意和石憧已經出了門。

  她身周的那些同窗兀自說不出話來。

  「林意,你也太大氣了,那可是一顆黃芽丹。」石憧出門時神色自若,但上馬離開這酒樓之後,就馬上一副肉痛到極點的表情。

  「現在的她很像林魚玄。」林意只是說了這一句。

  石憧輕嘆了一聲。

  他明白林意的心情,他不再提黃芽丹,也不再提林魚玄。

  「林意,不過剛才你那兩招我很佩服。」他一邊驅馬隨意行走,一邊說道:「你能勝趙容壑我一點都不驚訝,但是你連黃芽境界都沒展露,光憑蠻力都能勝他,我倒是有點想不通。像他這種兵馬教習,一天有兩三個時辰練拳練蠻力,我看他一跺腳的氣力,他這些年可是沒有偷懶。」

  林意轉頭看了他一眼,風波不驚,「我比一般人早起,練拳練蠻力的時間不會比他少。」

  石憧頓時愣住,接下來一聲哀嘆,「林意,我就怕你這種天賦比別人高,還比別人更下死力氣的人。」

  「說起來我倒是也沒想到你這麼快能凝練黃芽。」林意和好友單獨相處,心情也自然好了起來,取笑道:「老實說你是不是服用了黃芽丹。」

  石憧大聲嗤笑,「林意我可沒有你這麼好命,有人送你黃芽丹,你兄弟我是實打實的修煉而成,不要以為你就是天…。」

  突然之間,石憧說話中斷,白日見鬼一般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林意也是突然渾身一震,如被雷電劈中。

  前方一座小橋上,靜靜的站立一名白衣少女,清麗脫俗,就像是畫中走出的仙子。

  林意當年在齊天學院時本來就是班中的帶頭大哥,他性格又是天生樂觀不拘小節,很少會失態,但現在他真的驚喜和緊張到了極點。

  因為這名少女就是蕭淑霏,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她本來就很美,雖然只是靜靜的看著林意,但還是讓石憧都覺得驚豔。

  「你在等我?」林意定了定神,下馬走到她面前。

  陽光在此時顯得分外耀眼,他甚至覺得空氣裡縈繞著一種說不出的香氣。

  「你到了三眼橋那裡我就知道了,包括剛剛發生的事情。我是來見你,但我不方面和你在同窗會見面。」蕭淑霏靜靜的輕聲述說,她語氣很溫柔,但是卻太過有禮,有種莫名的距離感。

  她對林意說完一句,又對著跟來的石憧頷首為禮,輕聲道:「我想和林意單獨說些話。」

  「你們可以隨意,不用管我,時間長些也沒有關係。」她的氣質和身份都讓石憧有點莫名的發虛,他聳了聳肩膀,說了這一句便走到遠處。

  「你很意義用事。」蕭淑霏靜靜的看著林意的眉眼,「黃芽丹就算你不用,一顆黃芽丹也可以解決你這幾年的生活所需。而且你最後和石憧直接離開,顯得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今後反而樹敵。」

  林意沉默了片刻,也安靜的說道:「你說的道理當然對,但我不意氣用事,那就不是我了。人在變,天地在變,但是我不想違心的去變。」

  蕭淑霏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看著他看了很久的時間,才慢慢的點了點頭,「靈荒確切無疑,你到了南天院也要小心,你要明白,不僅是這局勢會逼得武帝陛下更提防舊朝臣子,而且你我的關係,也可能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

  林意笑了起來。

  蕭淑霏的態度讓人產生距離感,但只是她這一句「你我的關係」,卻讓他莫名的溫暖。

  「你今天來見我,除了這些話,還想和我說什麼嗎?」林意知道陳寶寶清晨單訪自己的事情肯定也瞞不住蕭淑霏,但他也不解釋什麼,只是輕聲問了這一句。

  蕭淑霏靜默片刻,然後緩緩偏轉過頭,道:「沒有什麼了。」

  林意微蹙起眉頭,他卻是上前了一步,把手放在了她的肩頭,然後平靜的看著她的眼眸。

  遠遠的石憧雖然根本不可能聽見他們說什麼,但是林意這個動作,他卻是看到了,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

  「放開手。」蕭淑霏一動都沒有動,也沒有怒意,只是和他對視,異常簡單的說了這三個字。

  「保重。」

  林意慢慢的收回了手,但卻又輕聲的說了一句,「我不會放手的。」

  蕭淑霏沒有什麼表示,她轉身走下橋,消失在林意的視線裡。

  「小姐。」

  一名侍女在橋下的巷口等著蕭淑霏,她撐起了一把傘,遮住了蕭淑霏的面容。

  這名小侍女卻是滿臉急色,甚至忍不住跺了跺腳:「這陳寶寶也是…就算她不幫林意,其實小姐你也已經幫他拿了南天院的保薦書。小姐,你怎麼不和他明說,雖然陳寶寶也給了他一封,但是你不說,你的一番心意,豈不是白費了。他說不定還以為時過境遷,你和那些同窗一樣,也早就看不起他了。」

  蕭淑霏深吸了一口氣,她握緊了袖中的一封保薦書,什麼都沒有說,但心中卻是說了一句,「他不會。」

  「小姐,我也覺得林意很好,但是我還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年你連資助都不資助他?」這名小侍女是真為她著急,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蕭淑霏心情已經平靜許多,她淡淡的笑了笑,「他不會要的,他連石憧這些年給他的錢都沒有用多少。」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1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7:22 AM 編輯

第八章 昔日書樓

  「林意,你太厲害了,我真是服了你。」折返回來的石憧對林意崇拜到了極點,「你居然敢直接對她下手。」

  林意有點微微失神,「她也沒什麼變化。」

  「怎麼沒變,她現在什麼身份,看我一眼我都發毛。」石憧裝腔作勢,渾身抖了抖。

  林意笑了起來,「你剛才的樣子倒是真像炸毛的貓,哪裡還有當年齊天學院一虎的風範。」

  「那是我沒有像你一樣小白臉,這麼惹人喜歡。」石憧一陣搖頭,「我也想不通,當年我們號稱齊天學院雙虎,天不怕地不怕,但為什麼偏偏只有你討她們喜歡,難道是因為我長得醜?」

  林意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和石憧兩個人在學院時就喜歡互損,然而遇到事情卻是如同穿了一條褲子,從來都是並肩作戰。

  不過以往都是林意被石憧拖累的多,因為林意從不主動挑事,但石憧不一樣,就像剛剛一樣,哪怕趙容壑不想打,石憧也會激得他打。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談及許多當年的糗事,又是懷念又是感傷。

  「還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石憧也沒有太多閒暇時間,還有軍務在身,在不得不告辭離開時,十分認真的問林意。

  「暫時沒有。」林意和石憧擁抱了一下,「你自己少惹事。」

  「此時不同往日,我又不傻,像趙容壑那種惹得起的人我才惹,像陳寶寶、蕭淑霏她們這樣的人,我見了就發毛。」石憧知曉了林意要去齊天學院看古書,一直策馬陪林意到了齊天學院附近,才正式告別。

  過去了六年,齊天學院也不復以前的輝煌氣派,門口冷落,牆上長滿了藤蔓和蒿草,連牆面都顯得斑駁不堪。

  它的牌匾也早已換掉,現在只是掛了一個建康藏書庫的牌匾。

  對著看門人報了自己的名字後,看門人果然不多說就放了行,甚至將林意想要看的幾座書庫全部開了門,讓林意隨意。

  齊天學院在閉院之前,所有直接相關修行的典籍,包括一些煉體的入門拳經都已經轉交到現今的南天院,現在存著的只是一些少有人看的古書,平時看來沒有幾個人會來,裡面連打掃也不勤,許多地方都甚至結了蛛網。

  林意漫步在這既熟悉又顯得陌生的院落裡,有種時光倒轉的感覺。

  突然他微笑了起來。

  他到達了目的地,他要查閱的古書庫就是當年他看書入迷,和陳寶菀一起忘記時間的地方。

  現在兜兜轉轉,還是借了陳寶菀的光才能再進這裡,也算是奇妙的緣分。

  這座書樓以前叫萬卷樓,藏的也都是五花八門的各類志異,但其中也有不少前人的筆記,當時林意出眾,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從許多筆記裡學到了很多東西。

  有些筆記十分零散,講的甚至只是對某一種呼吸吐納法,或者某一種拳術的理解,但是有些地方很有獨到之處,有些哪怕和教習的講的道理差不多,但也會描述得細緻。

  林意一直覺得修行不是純粹花力氣死煉,花一半時間徹底想明白再練習,有時候效果反而好得多。

  書樓裡的書架佈置和以前幾乎完全一樣,只是陳舊了很多。

  「嗯?」

  但林意只是看了幾排書架,就已經大皺眉頭。

  以前這座書樓裡的書還按年代和類別分類,但是現在卻是堆放得極亂,甚至好像人為的故意亂放,增加人的翻閱難度一樣。

  書樓裡特別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光線也很昏暗,但這卻是林意最喜歡的環境。

  林意的心很快靜了下來,整座書樓裡只剩下了他沙沙的翻書聲。

  暮色漸濃,老樓老樹之間起了薄霧。

  看門人不見林意出來,已經到了閉門時間,便有些不耐,忍不住朝著這書樓走來。

  但就在這學院深處,淡淡的白霧裡,卻是走出一名身穿舊布袍的老人。

  這老人很高,但很瘦,面上有些淡淡的黑斑。

  看門人看到這名老人,頓時大吃一驚,就要行禮。

  這名老人卻是神色尋常,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接著他問了這看門人幾句在裡面看書的林意的事情,便讓看門人送些夜間看書用的夜光石和簡單的吃食進去。

  當看門人進入書樓送來這些東西時,林意並未在意,他以為這也是出自陳寶菀的交待。

  他將一本本有關靈荒的書都挑選出來,抱在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的來到了書樓第三層,也是書樓最高層。

  他挑選出來的這些書,在第三層的角落堆成了小山。

  他在這座書山的旁邊坐下,看完一本,就放在身邊。

  當一夜過去,天明時,他已經坐在了兩座書山的中間。

  晨光裡,身穿舊布袍的老人再次出現在這座藏書樓外。

  他也沒有進樓,只是仰頭看著天光,靜靜的站立了片刻,便轉身離開。

  林意已經完全入了迷,這六年間各地的罕見典籍,包括前朝的孤本,各朝的禁書,都盡數送到了這裡。

  藏書之豐,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光是前人的筆記,都超出之前齊天書院藏書的十數倍之多。

  直到正午,從窗櫺間射落的陽光晃得他刺眼,他才醒覺肚餓,匆匆吃了些昨夜送來的吃食,便接著再看。

  他其實不是死鑽一點,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條線在牽著他,他看書看得越多,那「大俱羅」三字在他的腦海之中就越來越清晰。

  他發現並不是只有來自北邊的古籍裡有「大俱羅」的記載。

  有數本南方的古籍裡,也記載著「大俱羅」的事蹟,其中有一本尤其清晰的說出這「大俱羅」之所以在靈荒時代逆勢而行,是因為「大俱羅」修煉的真元和別人不一樣。

  這本書上甚至說,「大俱羅」修為一開始低時,真元色如銀,而「大俱羅」修為高時,真元如金琉璃。而且「大俱羅」在黃芽期時,就已經利刃刀劍難傷,就算受了傷,復原也很快。

  這本古籍最後推斷,要不是「大俱羅」一開始就誤食到了某種特殊的天才地寶,要麼就是「大俱羅」自己誤打誤撞,揣摩出了一套獨特的修煉方法,畢竟「大俱羅」根本就沒有經過什麼學院的教導。

  林意很希望這本古籍沒有什麼特別誇張之處,對於這兩種推測,他也希望是後者。

  畢竟如果是什麼特殊靈藥造成了「大俱羅」的與眾不同之外,那就根本沒有可以借鑒之處了。

  林意不眠不休,絲毫沒有倦意,直至又過了一夜,被他挑選出來的有關靈荒記載的古籍只剩下了寥寥十幾本沒有看。

  有關「大俱羅」的訊息更多了些。

  有一本古籍上用很肯定的語氣描述了「大俱羅」是「肉身成聖」,是用一種獨特的呼吸吐納術,不斷的磨煉肉體,最終肉身力量達到了世人難以想像的程度。

  這本古籍上甚至有一副「大俱羅」力投九白象的圖畫。

  說是這「大俱羅」有次憑藉肉身力量,就直接將九頭大象拋到了遠處河中。

  但另外一本筆記上,卻是描繪「大俱羅」食量驚人,先是大量吞食五穀,利用五穀之氣來化為真元。

  這本筆記還是出自「南溪齋主人」,這「南溪齋主人」是南方古時一名有名的雅士,他留下的筆記都很真實,甚至後世在一些歷史事件存疑時,還將他的筆記當成參考。

  林意以前在齊天學院時就看過這南溪齋主人的幾本筆記,他認得這南溪齋主人的字跡,確認這本有關「大俱羅」的筆記的確是南溪齋主人的真跡。

  可是大量吞食五穀,不就是拼命吃飯?

  這樣也能煉出個無敵,而不是煉出個飯桶?

  就在這林意皺眉思索,還想再專門找找這南溪齋主人其餘的筆記時,晨光裡,那名已經來看過兩次的瘦高老人又悄然的出現在這座書樓前。

  只是和前兩次不同,這名瘦高老人這次推門走進了書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1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7:28 AM 編輯

第九章 修行的開端

  書樓裡的光線很昏暗,然而這名老人卻似乎對這座書樓的任何一處地方熟悉到了極點,他走動起來的感覺和在花園裡散步沒有什麼區別。

  林意已經站了起來,他已經開始從三層樓開始翻找南溪齋主人其它的筆記,正在這時,他聽到了老人的腳步聲。

  他以為又是那名看門人,然而當他轉過身去,看到是一名異常瘦高的老人時,他不由得怔住。

  這名老人的袍服也很老舊,至少不是建康這幾年來流行的款式。

  而且老人的神容很平靜,帶著一種雅氣,有種古的味道。

  這種氣息,他在以前齊天書院的一些老修士的身上才能感覺得到。

  那些老修士的學問很高,修行境界也很高。

  只是當齊天學院被廢,那些老修士或是保皇一族在別處戰死,或者雲遊、或者隱居不知所蹤,據林意所知,沒有能夠繼續留在齊天學院裡的。

  而眼下這名老人,他也從未在齊天學院見過。

  畢竟這名老人特別瘦高,比一般壯漢都足足高出半個頭,以前只要看過,就絕對會有印象。

  雖未見過,但長者為尊,而且對方絕對不是凡者,所以在一瞬的驚愕之後,林意先行躬身行了一禮。

  「你叫林意,你的父親是林望北?」身穿舊布袍的老人平和的輕聲問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林意身側的那兩堆古書上,又輕易的看到了林意特意挑出來放在一邊的幾本筆記,他平靜溫和的眼眸深處,也漸漸泛出異彩。

  「正是。」林意抬起頭來看著這名老人,「不知前輩是?」

  老人卻並未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反問道:「你特意托人讓你進來看書,是來查有關靈荒時代修行的記載?」

  林意微微蹙眉,他不知這老人的用意,但直覺對方沒有什麼惡意,於是他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老人平靜無波的接著問道:「你查到了什麼?」

  林意聽著老人這一句問話,心中對著老人卻也好奇了起來,他也沒有猶豫,道:「靈荒到來,天命既已如此,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想從這些古籍裡看看,有沒有可取的修行經驗,但無論在外查古書,還是到這裡來查,有用的經驗沒有查到多少,但卻是被一名叫『大俱羅』的北方修行者的事蹟吸引。」

  老人點了點頭,「對我而言,能查到『大俱羅』便說明你是真的用心,即便在我看來,這『大俱羅』自然便是最關鍵所在。」

  林意在說話時,一直看著這名老人的臉色。

  此時老人臉色如常,就像平時對著一件不緊要的事情閒談,老人說話的語氣也很平淡,但落在林意的耳中,卻是讓林意的心臟都不由得跳得劇烈起來。

  「為何說『大俱羅』便是關鍵所在,請前輩解惑。」林意鎮定心神,問道。

  老人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又反問道:「你現在對這大俱羅瞭解了多少?」

  「所知不多。」林意認真的說道:「而且這些記載似乎有互相矛盾之處,北境有書說大俱羅是修煉了某種獨特吐納之術,煉出了迥異於其它修行者的真元,但南境有書卻記載他是大量飲食,煉化五穀之氣為真元。」

  老人接著問道:「你傾向於何種記載。」

  林意道:「我傾向於南境南溪齋主人的記載,倒不是我對北方記載有歧視,而是我認得南溪齋主人的筆跡,而且南溪齋主人之前的筆記皆有口碑,很少有誤。」

  老人看著林意,眼中的贊許和驚豔越來越濃,以至於他都不想太過掩飾。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林意卻是呆住。

  他有種錯覺,這間光線晦暗的樓閣,似乎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你有沒有想過。」

  老人緩緩側過身去,「其實兩種說法未必相衝,北人說自創吐納法,南人說煉食導氣,但會不會是用了獨特的吐納法,令肉身極為強健,可以大量消化食物,從而氣血分外壯大。」

  老人這幾句話也並非是肯定的教導,像是在探究,但這聲音落在林意的耳中,卻是也有如驚雷,和陳寶寶告訴他靈荒確定到來時一樣。

  「極有道理。」他有些失聲,「但氣血分外壯大,自然可以解釋肉身力量驚人,受傷也恢復極快,但記載裡說他的真元迥異常人又作何解釋?肉身強健,似乎也影響不到真元修為進境,更不可能使得真元產生諸多迥異其他修行者的變化。」

  老人再次反問:「靈氣化為真元,是何道理?」

  林意一怔,但知道其中必有用意,便立即答道:「吸納靈氣入體,融合氣血內氣,化為真元。」

  老人淡淡的說道:「那除了靈氣之外,能不能納其他元氣入體?」

  林意呼吸驟頓。

  他潛意識裡自然是回答不能。

  按他先前任何所學,或者說是整個修行者世界都遵循的道理,靈氣之所以稱為靈氣,便是普天之下無數種元氣之中,只有這一種專稱為「天地靈氣」之物,能夠被修行者接納、融合。

  靈氣轉化為真元,能夠滋養、壯大肉身,修行者的力量才節節增強,陷入一個良性的迴圈。

  但其餘之氣,按照他的所知,就算能夠強納在體內,難道不是修行者為了保持肉身潔淨而必須排除在外的「濁氣」?

  這些元氣,別說無法滋潤壯養肉身,對身體反而是有害。

  但他此時腦海之中卻又有一個另外的聲音。

  這個聲音不斷的提醒他,似乎最關鍵的癥結,就在這裡。

  「修行者世界最早的開端,是想延年益壽,以冥想保持清淨,心境豁達開朗,無拘無束,便自然身體康健,活得長久。」老人的聲音又在這個死寂的藏書樓中響起,「但在這冥想靜觀的過程中,最早的修士漸漸發現了天地元氣中,對肉身有用的靈氣,這才開始真正修行,以靈氣滋潤肉身,強身健體,後來更是揣摩出大量吞食靈氣的方法,最早古籍上所謂的餐霞食雲,便是因此而來。」

  「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吃普通的食物,便足以滋潤肉身,讓肉身變得很強大,那靈氣能不能壯養肉身,又有什麼關係?」老人頓了頓之後,又接著緩緩說道:「若這大俱羅只需找出大量吃尋常食物就能讓他肉身分外強健,甚至肉身恢復能力遠超強大修行者,那他哪怕吸納一些有害元氣進入身體,也盡能承受,那到時候任何元氣在他眼中豈非一樣,關鍵只在於,那些元氣能夠更好的和他體內內氣融合,哪些元氣轉化的真元,能夠比靈氣轉化的真元更加強橫。」

  林意的身體微微震顫起來。

  只是這一剎那的時間,他就已經想明白,這絕對有可能。

  老人沒有轉頭看他。

  在此時,老人緩步走向他所視的前方。

  他的前方有一個書架,當他的手落在這書架上時,這書架便毫無分量的被他移動。

  這書架之後,牆壁上有一個天生的格子,似乎是以前放固定的油燈所用。

  但現在這個格子裡,也放著幾本古書、筆記。

  「但所有的這些推斷,可能也只是可能。」老人取出了這些書籍,遞給了林意,「就如你看到的這些筆記一樣,猜測大俱羅的記載有不少,但大多只是當奇怪志異,當做故事講述一下而已,卻沒有人真的去追根究底,沒有人敢去真的嘗試的。」

  「這些書和筆記你可以帶走。你在這裡等我片刻,你得了南天院的保薦書,要去南天院報導,正巧我有信,你幫我帶去南天院。」

  說完這幾句,林意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名老人便已經轉身下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2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7:51 AM 編輯

第十章 食為天

  林意知道這名老人必有用意,他定了定神,細看起這幾本古書和筆記。

  「這……」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心臟便劇烈跳動起來,心情無法平靜。

  這幾本古書和筆記,都是有關靈荒,而且都是有關大俱羅!

  這幾本古書的記錄,甚至比南溪齋主人的記錄還要詳細得多,有一本來自北境,散發著濃厚羊油味道的古書,甚至詳細的記載了大俱羅的生平。

  林意有點微微的眩暈,身體有點發冷。

  他已經凝結黃芽,按理而言,凝結黃芽的修行者能夠數日不食而不覺饑餓,但是現在,他卻是因為心情的劇烈波動而覺得必須吃些東西。

  他深吸了一口氣,取了些看門人留下的吃食,慢慢的吃著,細細的翻看這幾本古書和筆記。

  此時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那瘦高老人的用意。

  等再聽到腳步聲時,他安靜的站了起來,認真的對著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瘦高老人躬身行了一禮,「前輩您比我更早發現大俱羅的異事,所以這些有關大俱羅記載最詳盡的典籍,都被前輩您先收了起來。」

  瘦高老人看著他清秀的眉眼,點了點頭,「像你這樣聰慧的人本來便少,既聰慧又有心的,便更少。」

  林意沒有絲毫自傲,恭謹道:「只是不認輸而已。」

  「有理,卻未必是理,你是否懂?」瘦高老人微微一笑,有些滿意。

  林意的眼睛更明亮了些,「自古以來,不乏捷徑,但最後只有吸納靈氣熔煉真元被視為玄門正途,便是說明有些方法也只是一時捷徑,既有明路,何走暗途,想必前輩哪怕覺得這些修煉道理可行,但自己也從未嘗試過。否則萬一錯漏,反而誤了自己的修為。」

  瘦高老人至此頷首回禮。

  既然林意道理都懂,那他便不需多言。

  如何選擇,便是林意自己的事情,而不是他所需在意的事情。

  「這封信你替我交給南天院何修行,這些書籍筆記你帶回慢慢查看。」瘦高老人將一封信箋遞給林意。

  林意愣了愣。

  這封信箋表面空無一字,連臘封上也沒有任何印戳。

  「不知前輩名諱。」他看著已然轉身的瘦高老人,「前輩帶信,對方自然也不是南天院的普通教習,我只是受保薦去的新生,若是教習問起來,我恐怕難以解釋這封信的來歷。」

  「不需多言,你只需將這封信交到任何一名教習手中,然後告知這信是給何修行的即可。」聲音再起時,瘦高老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這三層樓。

  林意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他此時也已經看出這名瘦高老人是刻意不想提及自己的名號,既然如此,再問也沒有意義。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名瘦高老人絕對非同小可,至少是當年齊天學院那些平時隱而不出世的老修士一流。

  他之前和自己的對話,皆有深意。

  意思便是,連這樣一名修為不知多高的前輩都覺得大俱羅的修行之道可行,後世有可借鑒之處,但要真正修煉,卻不知能不能成,因為沒有人試過。

  所以最後這名瘦高老人都刻意交待,道理是這個道理,林意要三思而行。

  但對於林意自己而言,這卻是打開了一個新的天地。

  當他最後回答這老人時,他便已經下定決心要一試。

  至於如何開始,具體的修行方法,他隱然覺得,就在這幾本古書和筆記之中。

  否則這名瘦高老人不會刻意提出讓他將這幾本古書和筆記帶走。

  林意將這幾本古書和筆記理了一理,就當胸一抱,直接走出這藏書樓。

  果然看門人遠遠見了他也只是頷首為禮,根本不阻攔。

  他本身是個書癡,出了齊天學院,便直奔家中小院,把門一關便接著仔細看起這些書來。

  從日間到了夜幕時分,他將這些古書和筆記全部細細讀完了。

  簡而言之,這些古書和筆記都將大俱羅的修煉方法歸結為:「肉身成聖」。

  例如有些蟻蟲,可以搬動比自己身體沉重不知道多少倍的重物,有些獸類,可以避百毒,連最毒的毒蛇都可以當做食物,連被毒液入體都可以安然化之,有些異獸,甚至可以斷體重生。

  人之肉身,斷然不可能有如此神異。

  但大俱羅的方法,就是不斷用各種方法,將自己的肉身潛能不斷激發增強,擁有這些神異。

  當肉身強至一定程度,便吸納特殊元氣入體,融煉真元,即便這真元對身體有害,也依靠肉身的強大硬扛住,接著又用這真元推動氣血流動,再強健肉身,如此周而復始。

  按照這幾本古書和筆記所言,大俱羅之所以當時公認北境無敵,是因為無論任何時代的修行者,真元修為不論多高,肉身力量終有極限,當真元耗盡,便容易被殺死,所以一般的修行者最終便是百人敵,但大俱羅真元耗盡也無所謂,他憑藉肉身力量便可以輕易擊殺武者,揮手之間擊飛車馬,更何況中劍中刀都能繼續戰鬥,所以連許多修行者和武者聯手,都很難困得住他。

  等到夜色漸濃,林意點起油燈時,眼前的一幕讓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幾本古書和筆記上,隨著油燈昏黃的光芒灑落,漸漸泛起銀色的痕跡。

  這些銀色的痕跡漸漸由點泛成線,變成字跡,變成圖錄。

  林意看明白了。

  這些字跡都屬於同一個人。

  這些也是筆記,是有人翻閱這幾本古書和筆記時,寫下的感悟和體會,以及修行大俱羅這種肉身成聖法時,每一步或許可行的方法。

  不出意外,這些字跡便應該出自那名瘦高老人之手。

  在搖曳的火光裡,林意搖了搖頭。

  他依舊不可能知道那名老人的真正身份,但他明白,這名老人的身份和修為,恐怕比自己先前想的還要高。

  時間緩慢而不變的流逝著。

  他看著這些字跡和圖錄,就像是最虛心的學生,在和一位名師進行一場有關學術的辯證。

  這些字跡裡許多用語並不堅定,有些推斷只是用極可能這樣的字眼。

  但林意緩緩的抬起頭來,他的目光卻越來越安靜堅定。

  不試,便永遠只是可能。

  他收好所有這些古書和筆記,開始第一步。

  若是前面的都沒有做好,都無法完成,再看後面的那些推論便沒有任何的意義。

  而且在他看來,只有當他開始真正選擇這條路修行,當他漸有心得和體會時,再看後面的那些道理,或者感悟就會不同,或許還能發現那些道理之中的不足甚至錯誤之處。

  一縷炊煙從這間小院中升起。

  在整個建康城陷於安眠,夜深人靜時,這名少年卻是已經安靜的選擇了一條迥異於當世所有修行者的道路。

  ……

  林意開始生火做飯。

  一開始不斷增加自己的食量,迅速的煉五穀之氣為己用,按照他和那名瘦高老人的所查,是並沒有任何古籍說清楚大俱羅是到底用了何種呼吸吐納或者煉體法。

  但是按照老人的建議,用金蟾雷音法和真氣刺竅術,便應該能夠達到同等效果。

  至於一開始避肉食而純食五穀,所有這些古書、筆記,都是同樣揣測。

  肉食在迅速補充體力和強健身體方面自然優於五穀,但是五穀之氣較純,一開始修行時,煉五穀之氣,對身體的不利作用便更少。

  其中有筆記和那名老人都是推斷,只要修煉到一定程度,便可加入肉食,修煉進境更快。

  對此林意也是十分認同。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2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7:58 AM 編輯

第十一章 知見障

  南天院是在建康城南鳴鼓山上。

  林意這住所是在城北。

  若是沒有馬車,步行去就是晨時出發,要傍晚才到,大半日的時間。

  南天院也是寄宿,即便有可以離院的時間,估計也很難得會回這處住所了。

  林意米缸裡本身存糧不多,夠他平時食量幾天的量,想到這些,他索性便是全部一鍋煮了。

  金蟾雷音法是一門以吐納帶動內臟鼓動,壯大內腑的修行法門,掌握熟練,呼吸吐納之間腹部如金蟾鼓氣,內臟之中如有雷音震響。

  至於真氣刺竅術,便是真氣推動氣血流動,刺激體內一些專針對於胃、腸的竅位,不至於積食不化。

  這兩門功法在修行者世界裡是基礎的法門,在前朝,對於一般的學院而言,是可能會有氣感的學生會教授這樣的法門,而在齊天學院這種級別的名院,則是一開始就直接全部傳授。

  林意是齊天學院那幾年學生之中的佼佼者,金蟾雷音法這樣的基礎修行法,他早已煉得純熟,而且當年就是同窗之中,能夠發出雷音的數人之一。

  當飯米漸熟,林意便隨意坐在榻上,靜心凝神,只是片刻時光,他便已入佳境,呼吸吐納之間,肚皮真是如同一隻大蟾的腹部高高鼓起又變得癟成一團。

  再數個呼吸,他內腑便以獨特頻率震動起來,深及內裡。

  他腹部先是發出「剛古」「剛古」的古怪聲音,漸漸這聲音也消失,變成一種又像是雷鳴,又像是沉悶巨鐘不斷震鳴的聲音。

  修行者能夠辟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飲不食,除了用靈氣滋養肉身之外,其實也是用真元抑制臟器活動,令自身消耗降至極低。

  現在林意這反其道而行,頓時口中生津,強烈的饑餓感隨之而來。

  待飯米徹底熟透,林意便取了粗瓷大碗,不顧燙口,大口吞嚼起來。

  連續三碗過後,林意已有飽意,而且只這樣吃飯覺得無聊,而且口中乏味,他便索性又切了點醬菜,從屋外院子裡扯了些野菜,用瓦罐燒了個菜羹。

  就著菜羹,林意食慾大開,竟是將平時足夠吃上幾天的一鍋飯全部硬生生吃落了肚。

  他撐得難受,肚子鼓得和懷孕數月的婦人一樣,根本連金蟾雷音法都不敢用,生怕肚皮劇烈鼓脹間,直接就漲裂了。

  要真做一個飯桶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林意苦笑了一下,閉上了雙目。

  當他閉上雙目的瞬間,原本沉寂在他體內的一縷縷黃芽般的真元,開始悄然遊動起來。

  真元能夠做很多的事情。

  比如化為純粹的力量,綻放殺意,比如推動氣血的運行,祛病強身。又比如此時,這些真元順著他的心意驅使,流動得越來越快,輕柔而無息的變成針狀的氣流,衝入他體內的一些竅位。

  竅位裡的氣血流淌得快了起來,從涓涓細流變成壯闊的河流,然後行向那些已經不堪負擔的臟器。

  林意的肚子裡也響起了輕微的響聲。

  這聲音來自於他的內腑深處,若說金蟾雷音法的聲音有如悶雷,現在他腹中的聲音,卻是猶如牛哼。

  不知過去多久,他感覺身體變得輕鬆起來。

  接著便是一陣強烈的倦意襲來,他便很自然的沉沉睡去。

  黑夜過去,旭日升起。

  林意並沒有睡得很死,相反他似乎比平時更為敏銳,當第一縷陽光落在他臉上時,他便驚醒了過來。

  已經沒有了漲腹感。

  和平時在清晨醒來時相比,他的腦海似乎更加清晰一些。

  然而除此之外,似乎沒有絲毫的變化。

  修煉是日積月累,水滴石穿的過程,凝練黃芽也是如此,林意當然明白只是一夜之間的修煉不可能帶來明顯的改變,然而不知為何,他隱然有一絲古怪的感覺,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是卻又感知不出來。

  明日才是南天院報導,林意不比其他世家子弟,也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準備的,他便也不心急,一邊繼續用金蟾雷音法鼓動內臟,一邊靜靜思索。

  他本身看書認真,記性又好,這幾日看的有關大俱羅的記錄,尤其是齊天書院遇見的那名瘦高老人的筆記,他是早已熟記在心。

  「五穀之氣,五穀之氣!」

  這一靜心回想之間,這四個字便如閃電般劃入他的腦海,不斷反復。

  「看來癥結就在於此。」

  林意雖然還不明白一頓暴食之後那隱然不對的感覺源於何處,但此刻卻是有了一股明悟,吃是肯定要吃,而且必須大量吃,才能壯大肉身。

  但關鍵在於,必須要在吃下這大量食物之後,感覺得清楚這些食物在體內轉化為元氣,今後才能利用這些元氣。

  否則吃得越多,也只是積蓄元氣在血肉之中,徒增肥肉而已。

  這道理是越想越透徹。

  就和修行者利用一些獨特的靈藥增加修為,例如黃芽丹,感氣期的修行者能夠靠煉化黃芽丹一舉衝關凝練黃芽,是因為黃芽丹一入腹中,化為洶湧藥氣,而藥氣之中,本身大多就是極為精純的天地靈氣。

  修行者平時便對這靈氣極為熟悉,此刻在體內洶湧流動,自然更加容易感應,更加容易利用。

  但五穀之氣不同。

  相對於天地靈藥,這五穀之氣本身溫和,氣感想必更為微弱。

  要想感知得清楚,恐怕是比當時開始感知天地靈氣,更為困難。

  「大道至簡,能夠吃得越多,轉化之間,便是自然量多,容易把握。」

  林意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此刻他覺得,有些筆記之中原本已有這種推測,但是自己一開始讀時,卻並未能夠徹底領悟其中意思。

  想明白了這些,他便又去就近的菜市買了些五穀雜糧,順便切了點青菜鹹菜,直接就做了一鍋菜飯。

  他金蟾雷音法和真氣刺竅術連用,等到覺得肚饑,就又是一頓猛吃。

  「怎麼會這樣?難道是這兩門法門還不夠?」

  但讓林意十分意外的是,這一次吃的量還遠不如上一頓多,但是卻已經腹脹欲裂,怎麼都吃不下去。

  那股昏昏欲睡感倒是沒有,顯然昨夜陷入沉睡也只是因為前面看書晝夜不眠的關係,和這種修煉倒是並無太多關係。

  「這樣修煉,反而飯量越來越小了?」

  而且接下來林意連用真氣刺竅術,也沒有上次那麼明顯,腹部沒有那種鼓脹欲裂的不適感之後,到了晚上,也總是有種食欲不振,氣漲不消的感覺。

  林意揣摩許久,也想不通這次癥結所在,但時間已經不夠,他也索性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禮,早早睡去。

  等到第二日清晨細細洗漱一番之後,林意也未覺肚餓,也不吃什麼早餐了,直接步行往城南鳴鼓山南天院而去。

  步行了大半日的時間,林意渾身微汗,內腑倒似有些鬆了,有了些饑餓感。

  南天院的前身是五更書院,有各色屋舍樓閣近百間,被梁武帝改為南天院之後,更是占了整座鳴鼓山,但梁武帝提倡節儉,南天院只是新添了些教習和學生所住的院舍,其餘倒是並未大興土木。

  就連院門也只是用了五更書院的院門,青石砌成,上方一塊普通紅木御書牌匾,並不算太過起眼。

  五更書院以前雖然不如齊天學院出名,但歷史卻不亞於齊天學院。

  林意到了院門前,只覺得內裡建築重重落落,古意盎然,但是卻分外清幽,沿途道上也未見什麼車馬,他便是有些疑惑,難道陳寶寶是說錯了時間,今日不是報導入學時?

  正在此時,院門內裡卻是響起了重重的一聲冷哼聲。

  林意入了門,只見內裡偌大一片空地上,左右兩邊各有一株老樹,狀如虯龍,樹皮紅色,也不知是什麼奇樹。兩株老樹中的道上,站著一名黑袍青年教習。

  這名青年教習背負著雙手,看著林意,面色不太好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2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8:54 AM 編輯

第十二章 神惑之上

  此時一陣山風吹來,滿山樹葉沙沙作響。

  這山風甚寒,林意渾身出了汗,被這山風一激,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身體倒是不由得一縮。

  青年教習的眉頭不由得往上挑起。

  他已經在這裡等候了許久,其餘的學生早已經報導完成,卻偏偏有一名這樣的學生遲遲不來。

  「你是林意?」他問道。

  林意有些不明所以,點頭道:「正是。」

  青年教習忍不住搖了搖頭,臉色雖然依舊難看,但語氣倒是略微溫和了些,「既得到保薦,知道今日報導,為何不早些?」

  林意微微一怔,瞬間反應過來,歉然道:「我家住城北,又是步行,從清晨出發步行過來,未料到還是有些晚了,想必別人都比我早到,倒是讓先生久等了。」

  聽得這幾句話,青年教習的面色倒是馬上緩和下來。

  能在南天學院任教的都不是尋常人,和一般修行者的追求也大有不同,這名青年教習見林意反應機敏,人又謙和,他又知林意家世,此時對林意倒反而有了些同情之心。

  「其餘新生都已經開始晚課,你將保薦書給我驗明,我便帶你過去,等到晚課過後,自然有別的教習帶你們去餐堂,安排住處。」他對著林意示意,讓林意取出保薦書。

  林意微躬身行了一禮,將保薦書從衣袖中取出,同時將瘦高老人那封信箋也一同遞上,「除了這保薦書之外,前兩日我在齊天學院藏書樓看書,有一名前輩托我帶了封信過來,說是要交給南天院何修行。」

  「有人傳信,我南天院何修行?」

  這名青年教習大皺眉頭,「我可沒有聽說我們南天院有什麼人叫何修行,齊天學院藏書樓,是誰讓你帶信?」

  林意也頓時愣住:「那名前輩未告知我名諱,只是說只要將信交到南天院任何一名教習手上,他便自然明白。」

  「簡直是笑話。」

  這名青年教習看了一眼林意手中的保薦書,確定沒有問題,但再看那一封沒有任何印章的信箋,他便覺得林意這句話簡直毫無道理。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接觸到這封信箋的同時,他的面色卻是驟變,目光不可置信的落下,落在手中拿薄薄的信箋上。

  一股微麻的感覺,不斷順著他的指尖,如流水一般蕩漾到他的全身。

  在他的感知裡,這封薄薄的信箋表面起了一層銀色的霧。

  銀色的霧氣裡,是一個他無法深入,也根本無法理解的玄奧世界。

  當他的感知和這層霧氣接觸,他的腦海裡便響起無數的宏大聲響,甚至讓他無法靜心思考。

  這名青年教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抬起頭來之時,臉色已經是一片肅然。

  「讓你帶信的前輩,真的是說交給我南天學院一名叫何修行的人?」他無比認真的看著林意,鄭重問道。

  林意無法得知這名青年教習感知世界的事情,但他看清楚了對方的神色變化,有些愕然,「真是說交給南天學院的何修行。」

  這名青年教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點了點頭。

  「你先隨我來。」

  他收起保薦書和這封信箋,轉身在前面帶路。

  穿過一片庭院,這名青年教習引著林意進入了一片鬆林。

  這鬆林中都是雪松,都是古樹,茂密的針葉如巨大傘蓋交錯,遮擋住了天光。

  然而林意卻不覺昏暗,反而有眼前一亮之感。

  這片松林的正中,有一間平房。

  平房用松木和樹皮搭建而成,樹皮長滿了青苔,看上去有些潮濕,然而此刻這間平房裡,卻是點滿了松明子油所做的火燭,燈火通明,照得這間平房通體都散發著黃光。

  平房內裡是個學堂,整齊的坐著五六十名學生,和林意都是差不多年紀。

  正在和這些學生授課的,卻是一名黑袍女教習。

  這女教習看似三十餘歲年紀,五官尋常,並不算好看,但是卻有一種分外沉靜的氣質。

  這名青年教習在門口對著這名女教習行了一禮,然後卻是走了進去,和這名女教習輕聲交談了幾句。

  接著他便和這名女教習一起走了出來。

  女教習微蹙著眉頭,她打量林意片刻,想讓林意先進去入座,但又猶豫了一下,道:「你先在這等著。」

  林意點頭應允,心中越來越清楚,交於自己這封信的瘦高老人的身份絕對非同小可。

  這間學堂裡所坐的應該都是今年入學的新生,這名女教習的身份應該比這青年教習高出許多,但她此刻將自己留在這外面,卻似乎是生怕那名「何修行」萬一要找起他來,她便可以讓「何修行」儘快看到他。

  有清風自林間起。

  女教習的腳步驟然快了起來。

  青年教習勉強跟上她的腳步,還是忍不住又輕聲問了一句,「席師姐,你真確定這封信是交給荒園的那名供奉?」

  「我不知道他全名,但知道他姓何。」

  女教習沉靜的回應道:「而且除了他和院長之外,我想不出有第三個人有資格接這樣一封信。」

  青年教習苦笑,不再言語,然而心情卻依舊如驚濤駭浪一般,波動不已。

  修行者的世界中,凝練黃芽算是入門,第一境的修為。

  三十六縷黃芽真元便為一轉,當凝練出萬轉真元時,真元力量便足以在體內開闢命宮。

  這命宮是一個無中生有的真元海,當命宮一開,真元便起變化,萬涓匯海,體內的每一縷真元,都會自然朝著命宮流動,形成迴圈。

  這命宮境便是修行者世界的第二境。

  到了這第二境,一縷縷真元雖然還是黃芽狀,但修行者肉身受真元日夜洗伐,無論是力量,還是吸納靈氣的速度,都已經遠勝黃芽境。

  命宮境往上,再凝練至五萬轉真元,便到了如意境。

  到了如意境,真元連外觀都起了變化,在體內不再是黃芽觀,而是一朵朵如意形狀的小漩渦。

  普通人難以成為修行者,而修行者之中,十分之六七也最多修到如意境。

  這名青年教習已經是當世修行者中的佼佼者,能夠在南天院任職,也只不過是如意境之上的第四境承天。

  然而托林意帶來那封信的修行者,卻是已在一般修行者的世界之外,至少到了第八境神惑之上。

  因為只有到神惑境之上,才會擁有這樣留一絲真元便足以惑亂他神識感知的手段。

  在這名青年教習的所知裡,普天之下所有修行者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人。

  南天院的東南角,鳴鼓山的半山,有一座荒園。

  這處園林裡本來種了許多名貴花木,有假山流水,但不知從何時開始荒廢,連圍著的竹牆都已經腐朽的不成樣子。

  然而當這名女教習和青年教習的身影距離這座廢園的門口還有近百步時,這座廢園的門口,卻已經出現了一道身影。

  出現在這廢園門口的人在這日暮時顯得很詭異。

  他身穿著一件破舊的青銅色盔甲,盔甲上面到處都是斑駁的鏽色,還有很多刀劍箭矢留下的痕跡。

  這是一副前朝的重甲。

  盔甲遮住了這人的全身,讓人看不出他的面容,卻讓人覺得他分外的高大。

  他的盔甲背上有兩個卡槽,交叉插著兩柄很大的劍,大的就像是兩面旗。

  當女教習繼續前行,距離他不到五十步時,他身上的盔甲微微震響,他伸出了手,示意女教習止步,同時他的聲音也冷漠的響了起來:「何事?」

  女教習停了下來,然後微微仰頭:「有人從齊天學院帶信過來,說要帶給南天院何修行,我想便是要遞信到這裡。」

  身披重甲的人沉默不語。

  他身後的荒園裡卻想起了一聲蒼老而平靜的聲音,「將信送進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2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9:43 AM 編輯

第十三章 聖者說

  身披重甲之人開始往前行走。

  他順著山道,腳步很堅定,即便是身披著重甲也並不顯得吃力。

  然而當夕陽照落在他身上的重甲上,尤其是照落在那些斑駁的鏽跡上時,卻依舊給人十分荒謬之感。

  即便是軍中的將領,也絕對不會在非戰時身穿這樣的重甲。

  更何況這是前朝的重甲。

  此時已是天監六年,前朝已經滅亡六年,現在還在穿著這樣陳舊的重甲,而且還能停留在南天院這種學院裡,本身便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無論是女教習還是她身後的青年教習,聽著這人沉重而具有韻律感的腳步聲,卻只覺敬畏而無絲毫的荒謬感。

  因為這人本來便是前朝的一名大將。

  他身上的重甲,便是表明他依舊效忠於前朝皇帝,而不承認梁武帝的皇位。

  這樣的人之所以能夠存活在這世上,除了他自身的實力足夠強大之外,最關鍵的原因是梁武帝覺得他不會對自己的統治造成任何的威脅。

  因為他的使命,便是守衛這個荒園,他是荒園中那名供奉的侍衛。

  南天院的供奉和昔日齊天學院的那些老隱修一樣,本身便是很超然的存在,他們除了不直接插手學院事物,絕大多數要求都會直接被滿足。

  而這名荒園中的供奉,地位卻更是超然。

  按照這名女教習的所知,這名「何」供奉也並不承認梁武帝的皇位,然而當無法改變梁武帝登基的事實,他最終和梁武帝達成了某項協定,留在這荒園裡,成了閉關不出的南天院供奉。

  這樣的人物註定是神惑境之上的存在。

  現在唯一困惑這名女教習的,是齊天學院之中那名傳信而至的人又是誰?

  在她困惑的目光裡,身披前朝重甲的將領從她身後的青年教習手中接過了那封信,然後走回荒園,進入荒園深處。

  荒園深處的名木名花早已變成枯萎朽木,一條石道的兩邊,都是如馬鬃一樣的荒草。

  這荒草很柔順,隨著山風輕柔的起伏,寂靜無聲,卻更顯荒涼。

  石道的盡頭是一間石屋。

  荒園裡的石屋理應也很荒涼破敗,然而和所有人想像的絕對不會相同,這間石屋內裡極盡奢華,地面鋪著白狐皮,石屋的頂部鑲嵌著許多銀色的發光寶石,就像是一顆顆的星辰。

  除了名貴的檀香和沉香製作的床榻、擺設之外,這間石屋裡還有著很多世間罕見的美酒,甚至還有溫熱的食物,新鮮的水果。

  石屋裡的老人也是身穿著華貴的錦衣,他銀色的長髮梳理得絲毫不亂,一根根如同純銀。

  最為難得的是,這間石屋的內裡始終有一股新鮮的氣流從地下緩緩沁出,使得這間石屋的溫度始終保持在最令人覺得舒適的程度。

  越是接近這間石屋,這名身穿著前朝重甲的將領的腳步便越是沉重和緩慢。

  他身上的盔甲開始莫名的震盪起來,盔甲的縫隙裡最初開始震出灰塵,接著卻是慢慢震出火星。

  耀眼奪目的火星先是從盔甲縫隙邊緣的互相摩擦處射出,然後連他身上的盔甲表面,都開始冒起一團團如金色菊花般的火星。

  空氣裡,似乎有許多股看不見的力量就如天空墜落的星辰,不斷的衝擊在他的盔甲上。

  最終當他距離這間石屋的門口只有五步時,所有的火星卻全部消失,相反如同結冰一般,他的盔甲表面浮現起越來越多的透明晶線。

  這些透明的晶線來自於石屋周圍的元氣裡,當這名將領還想再往前跨步時,這種晶線越來越多,漸漸使得這整座石屋都像是被冰凍了起來。

  盔甲內裡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聲,接著盔甲的表面出現了幾個嶄新的裂口,又迅速生銹。

  「不要勉強了,否則我連沈約的這封信都根本看不成了。」

  石屋裡的銀髮老人一直在慢條斯理的吃著一串碧玉般的葡萄,似乎這屋外的一切和他無關,直到此時,他才緩緩的抬起頭來,對著屋外的這名將領淡淡的說了這一句。

  他的膚色如同白玉,面上連一絲皺紋都不見,無論是他的容貌,還是他的儀態,包括此時說話的聲音,都給人一種分外養尊處優的感覺。

  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是遵允。

  這名身穿厚甲的將領後退了一步,躬身行禮,等他再起身時,他手中的信箋如同活物般飛了起來,落入石屋內裡。

  那些瀰漫在這間石屋周圍的晶線還未完全消失,然而這封信穿過這些晶線,卻似乎只是激起了一層層透明的漣漪,毫無阻礙。

  銀髮老人靜靜的看著這封飛射到面前的信箋。

  他伸出了兩根手指,緩緩的夾住了這封信。

  他連撕開信封,抖開信紙的動作很優雅。

  他慢慢的看著這封信,臉上的神色卻是起了很大的變化。

  剛開始憤怒,到平和,再到感慨。

  等到他搖了搖頭,放下這封信箋,再抬起頭來時,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微笑,笑容裡充滿著複雜的味道。

  「你大概不會相信,沈約要死了。」

  他看著屋外的那名將領,認真的說道:「南方三聖之中最強的沈約,竟然壽元將盡,快要死了。」

  屋外那名重甲將領渾身一震,沉默了片刻,盔甲下透出聲音,「您說的,自然是真的,但我兀自不敢相信。」

  「他這一生,很多地方我不服他,但有一件事我是服的。」銀髮老人的聲音有些寂寥了起來,「他從不說假話,而且一生率性,從不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他自己寫信和我說的,自然不會有假,而且若不是他沒有時間,自然也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和我妥協。」

  屋外的將領心中湧起更大的震驚,但是他沒有看過信箋的內容,自然不知道此時這名老人所說的這件事上妥協是指什麼事。

  「當年我和他賭鬥失敗,自囚於此,不插手朝堂紛爭,他又給了我一個機會,讓他的徒弟布下這一個法陣,只要這些年我調教你,你憑自己之力,能夠進入石屋,我便可以離開這荒園,離開南天院。但你限於天賦,即便能夠成功,也已經在二十年之後。」

  銀髮老人微諷的笑笑,「和他爭鬥而言,我自然是一敗再敗,但他好不容易幫蕭衍奪了江山,卻正好撞到末法靈竭,而且南速北慢,眼看著恐怕還是被北魏吃掉,而且靈氣衰竭妨礙他自己的修行,到頭來壽元將盡,反過來要求我。但境界力量之強弱,事關天賦和運氣,他比我的際遇好些,勝過我也正常,但到了最後,天運方面,他卻是輸給了我。」

  身披重甲的將領控制住了心神,問道:「他要做什麼?」

  「靈荒已至。」

  銀髮老人看著園中的荒草,淡淡的說道:「他研究了許多不同於以往的修行之法,卻正巧發現南天院這一代的新生中,有一名新生和他想法相同,竟是也正巧發現了一種靈荒時代最有可能大成的獨特修行之法。所以他便寫信告知我,我的一些修行法恐怕正好可以幫到這名少年,這名少年也算是我的學生,只要這名少年和你,能夠破了這陣,他便也認輸。」

  身披重甲的將領並非情緒容易波動之輩,但是聽到這樣的話語,他的心神依舊起了巨大的波瀾。

  能夠和聖者看法相同,這名南天院新生的天賦可想而知。

  「他是激我贏他。」

  銀髮老人的聲音更加輕淡了些,在這個空曠的荒園裡顯得有虛無縹緲:「但我看來,他死都快死了,這樣的賭約,只是在求我。他和我再立賭約,我倒是未必有興趣,但是求我,我便會應。」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29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10:02 AM 編輯

第十四章 意外同窗

  女教習和青年教習焦慮而不安的在荒園外等著。

  等待了許久,兩人終於聽到了身披重甲的將領的腳步聲。

  天光黯淡了些。

  重新出現在女教習視線中的這名將領身上的重甲也黯淡了些。

  「這名持信來的南天院新生是叫林意?」

  這名身披重甲的將領對著這名女教習頷首為禮,問道。

  女教習點頭,道:「是。」

  「將他視為最佳等生對待,一切正常所需全部滿足於他,不要干涉他的修行。」這名身披重甲的將領說了這三句話,略微猶豫了片刻,道:「從明日開始,每日裡我會有半個時辰在南天院行走,是我需要觀察他的修行,但這封信的事情,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你可以報知齊淨名處理。」

  這名將領所說的「他」,自然便是指荒園裡的那名老人。

  而他所說齊淨名,便是梁武帝的恩師,此時南天院的院長。

  女教習不由自主的微微握緊雙拳,不假思索便點頭應允。

  這封信的本身,以及這名將領所說的那些話,尤其是這名將領要離開這個荒園,在南天院中自由行走,這本身不是她所能決定。

  「你將這些事情報知院長,我先回去安置那些學生。」

  女教習和這名青年教習在山道上分別,她先返回來處,而這名青年教習快步行向後山。

  南天院有「跟事制」,這是南天院特有的規矩,以這件事為例,這件事是這名青年教習撞上,那和這些事相關的事情,這名青年教習就必須去處理。

  暮色漸濃。

  松林裡的雪松彷彿在晚霞中燃燒。

  當女教習和那名青年教習在荒園前的山道上等著的時候,林意也在林中的松木學堂外等著。

  女教習名為吳姑織,是南天院這一屆新生的日常教習,除了某些教習的特殊課程之外,平時的課程、包括這些新生的飲食起居,便皆由她安排。

  南天院的興起皆由皇命,和當年的齊天院不同,受皇命調來的這些教習到南天院最多也不過六年,少則三四年,在外並沒有太多顯赫的聲名。

  這吳姑織也是如此。

  這一批新生連帶林意在內,一共五十三名,絕大多數都是家世顯赫,但卻沒有一人在此之前知道這名女教習。

  這名女教習看似也不太難說話,然而卻別有一種令人生威的氣質。

  南天院的各種規矩也多,原本林意來時,這新生的第一堂晚課便是在講南天院的規矩。

  每一條規矩都有相應的懲戒,講得這些新生心驚膽顫。

  等林意到時,看著女教習的架勢,光是帶懲戒的規矩戒律還能講許久。

  女教習雖然暫離課堂,但一時間這些新生也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保持拘謹靜坐,甚至都不敢東張西望。

  等了近盞茶時間,這些新生才膽子大了起來,轉頭往外看來。

  林意倒是沒有像這些學生般拘謹,這些未來的同窗看他,他便很自然的逐一打量回去。

  然而就在下一剎那,他愣在當場。

  他一眼就看到了兩個熟人。

  一個是白白淨淨的少年,長得很秀氣,甚至有些女氣,但是眼光卻是分外凌厲,他看著林意,面上的神色是似笑非笑。

  這人是齊珠璣。

  他也是齊天學院的學生,但是比林意高一屆。

  齊珠璣是前朝皇族,放在當時,便是和現在的蕭淑霏近乎一樣的身份。

  當年的齊珠璣是真正的齊天學院一霸,有許多齊天學院的學生圍繞著他。有次他和林意和石憧差點起了衝突,只是有齊天學院的教習經過,才沒有打得起來。

  齊珠璣能進入南天院學習,林意倒是並不意外,當年梁武帝起兵奪位的過程中,舊朝的皇族之中也有不少投降派,而齊珠璣的家中是迅速投降派,應該是在起兵之前就已經通好了聲氣,現在齊珠璣的父親齊璿也被封了天陽王,和前朝時相比,也只是略少了些兵權而已。

  真正令林意呆住的,是另外一名熟人。

  這是一名少女,面容有些憔悴,卻就是他在同窗會上見到,還給了她一顆黃芽丹的蕭素心!

  在同窗會上,蕭素心親口對他說即將遠嫁,他念及當年的好友林玄魚,覺得現在的蕭素心和林玄魚有些相像,所以才將寶貴至極的黃芽丹給了她。

  但現在蕭素心怎麼會坐在內裡,成了南天院的學生?

  和前幾日同窗會中相比,蕭素心雙目中有了神光,看著他的時候面上甚至帶起了一些虹光,她的嘴唇微動,林意雖然無法看出她想要說的是什麼,但卻至少看出,蕭素心等下自然會告訴他緣由。

  林意微微點頭,但在這眾多打量自己的新生裡,他卻又覺得有道目光很異樣。

  那是一名坐在最前排的少年。

  他很英俊,穿著一件藍袍,斜襟上繡著些雲紋,繡的很精緻。

  林意可以肯定,自己絕對從未見過這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

  然而不知為何,這名少年看著自己的目光,卻是太過陰冷,甚至讓他看出了明顯的敵意。

  左等右等不見女教習歸來,課堂的靜謐之中,便也慢慢的響起了如蚊聲般的交談聲。

  課堂裡安坐的這些學生,便也很快知道了這名站在課堂外等著的少年是誰。

  一些先前還算是友好的目光,便不知不覺起了變化。

  拋開身世的關係,在坐的絕大多數學生都是新朝的新權貴,他們和林意這樣的舊朝罪臣自然涇渭分明。

  僅在六年之前,他們恐怕是很想進入齊天學院修行但卻根本無法得償所望。

  六年之前,林意這種人,便是他們心中嫉恨的存在。

  林意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沒有在意這些人的目光,淡淡的笑了起來。

  他甚至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感受。

  因為對於他而言,他的對手並非是這些同窗,而是已經到來的靈荒。

  ……

  課堂裡所有的輕微聲音戛然而止。

  女教習的聲音在林意的身後響起:「你先進課堂坐下。」

  林意進了課堂,蕭素心的身後便有空位,於是他很自然的走了過去,坐在了蕭素心的身後。

  女教習根本不解釋她為何因為林意的到來而離開,只是原封不動的將之前說過的規矩又重說了一遍。

  這些新生都很聰慧。

  他們先前所料的一點都不錯,說過了前面的幾十條規矩之後,這名女教習又說了數十條必須遵守的,而且懲戒更嚴苛的規矩,這才開始講到一些基本的飲食起居和近日的課程安排。

  還未講完,那名先前帶林意過來的青年教習又到了門外。

  女教習面色如常,也不解釋,靜靜出了門,和青年教習在門外說了幾句,才又回了課堂,開始安排這些新生的住宿之處。

  「想必你們之前也清楚,我們南天院住所為四人一處。」

  女教習的聲音依舊很平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一般,「修為低微時,人多互有照應,在戰場亂陣,除非修為高絕的修士,也往往四至五人共同進退,聯手得好,生存幾率便是大增。你們先自行商量,盞茶之後,若是還有未決的,便由我分配。」

  其實就算是對南天院沒有多少瞭解的人也不難理解。

  戰場上的修行者是在關鍵時刻能夠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存在,自然也是雙方刻意針對,必定想先除去的存在。

  在亂陣之中,修行者也無法時刻注意四面八方而來的殺意,所以在現今無論是北魏還是南朝梁的軍隊裡,修行者往往都不獨行。

  北魏軍隊中的修行者,便習慣五人一組,且是四明一暗,往往有一名修行者是偽裝成普通軍士,藏匿周圍。

  南朝梁軍中的修行者,卻是往往四人一組,有一主三次之分。

  無論是幾人一組,這幾人互相之間越是熟悉瞭解,便自然是越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31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11:00 AM 編輯

第十五章 齊珠璣

  先前的齊天學院側重的倒並非是培養上陣殺敵的將領。

  能夠進入齊天學院學習的,不是當朝權貴便是當朝巨富。

  前朝末代皇帝蕭寶卷昏庸無道,用人也是任人唯親,聖上如此,下自然仿之。

  當朝的權貴和巨富,如何捨得自己的子侄衝在前面,上陣殺敵?

  所以齊天學院雖然也是傾盡全力的培養修行者,但更多是想讓這些修行者變成朝中官員,或者是得知更多道理,變成各地學院的教習。

  現在的南朝梁,卻並非如此。

  梁武帝登基之後,非但政令清明,一改舊觀,就連他自身也是做了許多令人覺得欽佩之事。

  他登基之後,不僅是遣散了前朝的兩千嬪妃,更是大量縮減皇宮中費用,他自身都是節儉到了極點。

  林意雖然因為他的兵變登基而家道中落,處境變得艱難,但對這名皇帝的作為,卻是也有些佩服。

  現在加上靈荒來臨,南天院都明顯已經一視同仁,將這些權貴子弟都要培養成上陣殺敵的修行者,各地的學院的改變,自然也可見一斑。

  「要是石憧也能進南天學院學習,那便好了。」

  一想到石憧,林意卻還是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這種上陣殺敵,何止是要平時訓練純熟,感情意義相同,能夠心心相印,生死與共,對敵起來便自然更強。

  石憧在齊天學院時和他聯手對敵,雙方往往不需要說話,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想的是什麼。

  但梁武帝雖然已經算是明君,但為了坐穩皇位,自然還是要有所權衡。

  石憧不能進南天院,只不過就是因為家世不夠。

  而相反例如陳寶寶、蕭淑霏等人,卻是家世已經太過顯赫,根本不需要進入南天院來獲取將來的功名利祿了。

  若要說是公平,卻自然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林意,我和你住一處。」蕭素心回轉過身來,說了這一句,她沒有什麼猶豫。

  這些人裡面,她相熟的也只有林意,更何況她能夠進南天院,也都是拜林意所賜。

  「你怎麼會進南天院的?」林意聽女教習吳姑織所說,便知道挑選同伴沒有什麼男女限制,他點了點頭,便馬上忍不住問道。

  「我用你那黃芽丹換了保薦書。」

  蕭素心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想起來,她還是有些情緒難平,「我用黃芽丹換了宣王家的保薦書。」

  林意聽她這句話,倒是怔了怔。

  「黃芽丹雖然應該可讓我凝出黃芽,但我想或許只能幫我一時。」蕭素心咬了咬牙,輕聲說道:「我當日拿了你的黃芽丹左思右想,索性拼一拼,我便讓我母親托了人,和宣王見了一面,」

  「蕭暢居然用保薦書換了你的黃芽丹?他居然肯?」林意有些不敢置信。

  宣王蕭暢是梁武帝的兄長,在他看來,若是蕭暢可以隨意拿出保薦書,又豈會缺黃芽丹?

  「宣王和我父親有舊。」蕭素心也看出了林意的不解,輕聲解釋道:「宣王在建康也不太如意,即將封地衡陽,他手中正巧有一封保薦書,但他三個兒子都還未凝出黃芽,到了衡陽之後,以他的身份,要再得保薦書不難,但今後黃芽丹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會願意接受我用黃芽丹換他一封保薦書。一試之下,果然成功。」

  「你這是行了險招,不過若是我知道宣王這些事,我也會如此做。」林意大為佩服。

  蕭素心畢竟是前朝皇室,自幼所見不同,能夠用一顆黃芽丹做成這樣的事情,實在超出他的預料。

  「看來也沒有人主動和你們一起,林意,我們都是齊天學院的學生,也算是有舊情,加我正好三人。」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他們身旁響起。

  「你?」林意大皺眉頭。

  說話的這人,竟然是齊珠璣。

  他似乎沒有和其餘任何人交談,直接走到了林意和蕭素心身旁。

  「我已經凝結黃芽,應該不會拖你們後腿。」看著林意的神色,齊珠璣笑了笑。

  「我們和你好像也不熟。」林意覺得他笑得很奸詐,「你的處境和我們有天壤之別,要加入我們是什麼原因?」

  他的個性就是這樣,覺得不對就要直說,絕對不會掩飾。

  「現在人多,坦誠心跡反而容易被人聽了去。我選擇你們自然有我的理由,但能否我們三人獨處時說?」齊珠璣的面色驕傲了起來,「林意你該不會忘記了我當年,我當年在齊天學院呼風喚雨,可並非只是因為我的家世,我在這裡公然選擇你們,自然是和你們綁一起,你們不會吃虧。」

  蕭素心看向林意。

  如果讓她選擇,她當然不會拒絕。

  在她看來,已經凝結黃芽的齊珠璣比這裡面的大多數人都要聰明和厲害得多。南天院不比當年的齊天學院,她來前就聽宣王說過,南天院將會有不少實修。

  現在學院的實修都會有一定的風險,她後來想來,這恐怕也是宣王寧願用保薦書換她黃芽丹的重要原因。

  同伴越是厲害,將來就越是安全。

  但不管如何,她都會聽從林意的意見。

  「我倒是無所謂。」

  林意淡淡的一笑,「我當年和石憧也是起先打過幾架,後來反而成了好友。以你現在的身份,和我們在一起,不怕被其餘人排擠,那我也是樂得撿便宜。但若是你到時說的理由讓我們不相信,便不要怪我和蕭素心今後故意對付你。」

  「還是當年的風範。」齊珠璣笑道:「我就欣賞你如此真誠。」

  「你笑得還是和當年一樣,讓人覺得你很欠揍。」林意看著他說道。

  齊珠璣只是聳了聳肩,也不和林意爭辯。

  就在此時,突然一人從前方走來,冷冷看了林意一眼,便對著齊珠璣說道:「齊珠璣,我和任尚真,驪道源在一起,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處?」

  林意靜靜的看著這人。

  這人就是先前他站在外面時,坐在第一排冷冷看他的那名藍衫少年。

  剛剛這名藍衫少年看他的時候也是一樣,隱含敵意。

  「我們三人都是舊識,既已決定,便不改了,多謝美意。」 齊珠璣有禮的回絕。

  這名藍衫少年面容微僵,旋即眉頭大皺,似乎根本想不到齊珠璣會這樣選擇。

  但他也不多話,一句話都不說,直接便轉身離開。

  「這人是誰?」林意實話實說,「比齊珠璣你看上去還欠揍。」

  齊珠璣只是笑了笑,還未來得及開口,蕭素心卻是已經輕聲說道:「是謝家的子弟,謝隨春。」

  「謝脁的兒子?」

  林意反應了過來,但是卻更加想不明白,自己和此人有什麼過節?

  謝脁是當世著名的大學士,並不在朝中為官,但關鍵在於,他和梁武帝蕭衍是至交好友,在蕭衍還未兵變登基之前,他就和蕭衍等人一起,並稱為「竟陵八友」。

  到了此時,他雖不為官,但能和皇帝做兄弟的,是什麼權勢?

  可是在此之前,林意可以確定,無論是自己還是父親林望北,都和這謝家沒有任何交集。

  「我看他也是未必真看得起我。是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才直接過來相邀。」齊珠璣看出了林意的臉色變化,狡黠的一笑,「林意你倒是厲害,我看你才剛剛到這第一天,就已經樹敵。」

  「是嗎?」

  林意搖了搖頭,此時他又忍不住懷念石憧。

  他自認還是比石憧溫和,否則若是換了石憧在場,恐怕就比自己反應快,剛剛就要直接喊住謝隨春,問他到底和林意有什麼不對,是不是想要上來找打。

  「我們尚缺一人,還有誰想和我們一處?」齊珠璣淡淡的一笑,卻是公然出聲,對著周圍人說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3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11:06 AM 編輯

第十六章 末淘

  無人回應。

  周圍的人就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這句話。

  「林意你真是害人精。」

  齊珠璣的臉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若無其事,輕聲對著林意說道:「謝隨春要是不過來這一趟,或許還有人願意和我一起。」

  林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這裡的環境和同窗會其實沒有任何的區別,一切都是如此的現實。

  一直等到女教習吳姑織限定的時間,也根本沒有人再過來主動加入。

  「謝隨春、任尚真、驪道源、方樂山,甲一院。」

  「杜羽繳、王軒夕、蕭復迢、陳平羅,甲二院。」

  「.…..」

  吳姑織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她開口的瞬間,這課堂便自然安靜下來。

  到最後卻是剩了九人。

  一邊是齊珠璣、林意、蕭素心三人,而另外一邊則是聚了六人。

  此次齊天學院一共招收了五十三名學生,按四人一組,原本也多出一人。

  而此刻六人方多出了兩人,卻都是僵著,沒有人願意到林意那一邊去。

  看著這樣的畫面,不少人的眼底都湧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他們等著看好戲,看接下來這名女教習如何分配。

  「我們能否就這三人?」然而當吳姑織的目光才剛剛落在林意的身上,她還沒有開口,林意卻是先躬身行了一禮,直接問了一句。

  吳姑織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林意,面色卻是沒有什麼變化,她也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只是語氣平和的說道:「現時只是分住所,但今後修行,實修時也是要少一人。」

  林意不卑不亢的點頭,道:「學生明白,但若是可以,就只要三人。」

  一片譁然。

  這女教習話雖然簡單,但說得足夠清楚,現在要求三人,將來考核,甚至戰場上實修,那也是三人一組。

  對於尋常的軍士而言,三人四人恐怕差別還不算大,但對於修行者的世界而言,多一名修行者和少一名修行者,實力將會有很大的差別。

  吳姑織眉頭微皺,依舊沒有表態,只是異常簡單的說道:「理由?」

  「戰陣之中,最忌心有異向,心齊則不在多寡。」林意道。

  吳姑織沒有再問他,看向齊珠璣和蕭素心,「這是他的意思,你們呢?」

  「我覺得無妨。」齊珠璣笑了笑,「若人數多便一定得勝,那我們早就滅了北蠻了。」

  聽到他這句話,在場的絕大多數新生都在心中暗罵狂妄,但若是要說理,卻也無法駁斥齊珠璣的這句話。

  北魏的人口和南朝梁相比少出很多,修行者亦然。

  然而無論是前朝還是現在的梁王朝,這些年還真的沒有在北魏的身上占到過什麼便宜。

  「三人便好。」蕭素心因林意才進了這南天院,她當然和林意站在一邊。

  「好,那你們便三人。」

  吳姑織的目光卻落在最後那六人身上,「你們不能六人一處,一定要先分出四人,剩餘兩人我自有安排。」

  她的聲音很平和,但卻很有力量。

  所有這些學生到南天院報導,只見了那名核實身份的青年教習和她。

  而她的身份和修為都顯然要比那名青年教習更高。

  所以她的話語,在此時對於這些新生而言,便是規矩,便是戒律。

  這剩餘六人互相之間都並不熟悉,但一定要分出四人,卻似乎不太難抉擇。

  話音剛落,這原本聚在一堆的六人所站的位置便悄然起了變化。

  有四人站得更為靠近了些,而另外有兩人卻明顯脫離在這圈子之外。

  這兩名新生的臉色頓時略微難看了些。

  「便是如此?」

  吳姑織看了那四人一眼,便點了點頭,報了一個院數。

  「若是我沒有記錯,你們兩個一個是叫白首先,一個是叫秦洛。」她的目光落在那兩名學生身上,道:「你們現在便可離開南天院了。」

  「什麼!」

  她說話時的神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但是這句話一出口,別說是那些先前已經分了住所,純粹看好戲的學生,就連林意都大吃了一驚。

  「離開南天院?」那兩名學生先前根本不敢說話,現在猛然一呆,臉色都是煞白。

  吳姑織點了點頭,「你們已經失去了在南天院繼續學習的資格。」

  所有的人都怔住,許多人心生莫名的寒意。

  「為什麼!」

  那兩名學生都失神叫出了聲。

  「優勝劣汰。」

  吳姑織的聲音依舊平和,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南天院是受皇命所立,梁朝最好的學院,彙聚整個王朝最優秀的資源,最好的東西,當然要放在最好的學生身上,不能浪費。這分組便是南天院第一道測試,表現最差的,自然會被淘汰。」

  「只是分住所而已,為何說我們是最差。」那兩名學生之中,其中一人失態的大叫出聲。

  「便只是分住所,你們兩人卻偏偏被排斥在外,你們兩人,自然有不討喜的地方。」吳姑織看著這名學生說道。

  「我們是兩人,他們是三人,他們同樣沒有湊滿人,為何我們就被淘汰?」另外一名學生已經六神無主,近乎要哭出來,他的目光掃到林意等人,頓時如同撈到了救命稻草般叫道:「他們同樣被人排擠,甚至比我們還不討喜。」

  吳姑織平靜的看著他:「但他們現在是三人,考核不問過程,只問結果。南天院此次錄取新生五十三名,你們現在可以想想是何用意。若是你們現在尚不服氣,那我也可以給你們機會,你們兩人可以挑戰他們三人,若是你們能勝出,那你們便可以留下,他們離開。」

  吳姑織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課堂中迴響,當聽到「五十三」這個數字時,絕大多數學生都已經是一身冷汗。

  他們現在都已經如夢初醒,五十三人若是按四人一組,最後必定會遺下一人,那一人便自然會被淘汰。

  優勝劣汰,自然是很正常。

  這些學生來前便都知道南天院極為嚴苛,但這才剛剛入學,還未正式授課便直接淘汰兩人,這種嚴苛,卻讓人怎麼都無法想到。

  那兩名學生已經渾身發抖,聽著吳姑織的這些話,目光也不由得落在林意等人身上。

  齊珠璣迎著那兩人的目光,聳了聳肩,道:「我已經凝結黃芽。」

  蕭素心搖了搖頭。

  不可否認,齊珠璣說話的樣子的確很欠打,然而他的話卻也異常有效。

  這句話一說,那兩名學生頓時張開了口,卻是根本說不出話來。

  那兩名學生都未凝結黃芽,若是真要挑戰,兩個人聯手都恐怕未必是齊珠璣一人的對手,更何況還有林意和蕭素心。

  而且齊珠璣這句話,也無形中已經點名了這兩名學生和他之間的差距。

  連黃芽都沒有凝,還爭什麼爭?

  「你們自行離開。」

  吳姑織沒有再和這兩名學生多說,只是再詳細說了這些新生住所的位置,讓這些新生自行先去休憩,到了晚餐時間再去膳堂。

  「這三個?」

  這時所有的學生才反應過來,吳姑織還並未安排林意等人的住所。

  「你們三個跟我來。」

  吳姑織也不理會那些學生,對著林意三人說了一句,便走出課堂,自顧自的在前領路。

  她始終是一副平靜平和的神態,但風淡雲輕的便讓兩名學生離開南天院,甚至是當場決定,都不需要學院別人的意見,這在這些學生眼中,便是真正的權勢。

  哪怕是像謝迎春這樣的學生,此時看著她的背影,心中的畏懼都是油然而生。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4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11:15 AM 編輯

第十七章 各自豪賭

  吳姑織穿過松林,往山上行走。

  林意跟在吳姑織的身後,隨著地勢漸漸升高,整個南天院的全貌開始出現在他的眼中。

  和齊天學院相比,南天院的建築不算恢弘,甚至大有不如。

  但是此刻在夜幕下,隱約可見諸多的校舍之中燈火通明,人影攢動。

  南天院每年招生也不過數十人,其中大多數人又會在外精修,按理而言,南天院的學生數量不會太多。

  然而此刻林意粗略一看,那些校舍之中光是教習模樣的都不下百人,看上去人數都比學生還要多些。

  尤其許多院舍之中,有些人影如電光閃動,甚至時常有耀眼的煙塵、光華綻放,遠遠望去,猶如夢幻泡影。

  那些都是有人在磨煉武技、修行。

  除此之外,山谷裡還有不少藥廬、煉爐在衝出耀眼的火光。

  此時林意才越發清晰的感覺到吳姑織那幾句平淡的話語裡所蘊含的深意。

  南天院受皇命而立,有別於之前任何的學堂,而且此時靈荒到來,皇帝恐怕對南天院寄予更大的期望,為之付出的教習,恐怕比學生的數量還多。

  這些修行者不去戰場上征戰,卻在這裡教導學生,自然是希望這些學生中將來能有出類拔萃者,能夠在將來某些時候力挽狂瀾。

  無論是吳姑織口中集全朝之力提供的最優秀資源,還是這些教習的時間,自然都不能浪費在沒有多少希望的學生身上。

  「你們便住在這裡。」

  在一片奇特的紫竹林裡,吳姑織停了下來。

  這片紫竹林的中心,錯落著五六棟精舍,這精舍通體枯黃色,遠遠看去像是普通的竹舍,但離的近了,卻是看到這精舍無論是屋頂還是牆面,都有無數筆直的縱橫交錯的細密紋理。

  「住這裡?」

  別說是林意和齊珠璣,就連蕭素心這種未凝結黃芽,還不算是真正修行者的人,都感覺到了異樣的精氣撲面而來。

  這種紫色的竹林和如此的屋舍,他們在齊天學院的時候也至少在課堂上聽過。

  這分明是藥師竹和黃藤舍。

  這種名為藥師竹的紫色靈竹,在日間就會自己吸取天地靈氣,然後在夜間緩緩釋放出來。

  而用黃古藤經過特殊編制製成的精舍,便能很自然的吸聚這些靈氣,彙聚於室中一處。

  藥師竹並不多見,生長極為緩慢,成林自然困難。

  黃古藤雖然產於南方濕潤山林中,並不難得,但修行者也要消耗大量心血,才能編製成複雜的黃藤舍。

  這樣的修行精舍,在修行者的世界裡,一向是屬於奢侈之物,齊天學院也曾建有這樣的精舍,但都不在建康城內,而在外郡靈氣濃鬱處,而且也只有在學院修行期間便凝結出黃芽的特別精英學生,才會被送去修行。

  現在即便是蕭素心都已經知道靈荒到來,各地大量靈藥枯死無數,現在這樣的修行精舍,當然更為奢侈。

  「這裡暫時只住你們三人,這些精舍你們隨意挑選。」

  吳姑織對著還在震驚裡的林意說到:「除此之外,你們飲食起居和課程與其餘那些學生一樣。林意,你若是平時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我。」

  林意沉吟了一下,看著已經準備離開的她,說道:「我想單獨和您說幾句。」

  「可以。」吳姑織點了點頭,腳步卻是不停,一直走出這片藥師竹林,才停了下來。

  「讓我們在這裡修行,顯然不是因為我們只有三個人,而是因為我從齊天學院帶來的那封信。先生可否告知,讓我帶信前來的那位前輩是誰?」林意沒有猶豫,直接問道。

  「我也不知道。」吳姑織搖了搖頭,她的語氣和在課堂時別無二致,「信的內容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傳信之人在神惑之上。」

  「神惑之上?」林意雖然已知那名瘦高老者必定來歷非凡,但是聽到這句話還是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接信之人也在神惑之上,所以此事通報了院長。」吳姑織沒有轉身,只是靜靜而立,平靜述說,「院長傳來令喻,將你按學院最優等生對待,另外兩名和你在一起的學生,自然是因你的緣故沾了便宜。」

  林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現在已經猜得出來,那名瘦高老者並非是正好有信讓他帶來,而是特意修書,讓南天院提供一些特權。

  這特權,自然是為了讓他更方便修煉「大俱羅」的功法。

  所以在齊天學院時,那名瘦高老者已經確定他一定會去嘗試「大俱羅」的功法。

  「這是前所未有的特例,至少在南天院這六年間從未有過。」吳姑織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無從知曉信的內容,但有關神惑之上的事情,我想你最好也不要對任何人提,畢竟神惑之上,連聖上都有所忌憚。院長的口諭之中,你若有些特別的要求,我們南天院也會按照特別優等生的待遇,尤其是修行方面,恐怕會有特殊師長輔導,但是院長口諭之中也有明說,一應考核以及實修,也不會有格外開恩。若是時間一長,你並不能比這些同窗表現更好,自然也不會再享有這些特殊待遇。」

  「您和南天院的態度,我今日已經見識到了。」

  林意想到剛剛那兩名被迫離開學院的學生,便忍不住搖了搖頭,在心中說了這一句。

  他此時心中倒是沒有太多的欣喜。

  這一切都源於「大俱羅」。

  若是他走「大俱羅」的路並不能成功,那眼前的一切對於他而言,便都無意義。

  「厲害。」

  林意剛剛走回藥師竹林,齊珠璣的聲音便已響了起來。

  「你要哪一間你先挑,既是沾你的光,自然不能不懂規矩。」

  林意看到,齊珠璣和蕭素心都在等著他。

  「現在該你說理由了。」林意看著一臉得意的齊珠璣,對他還是無法生出太多好感。

  齊珠璣收斂了嬉笑的神色,負手望天,「自然是因為我聰明。」

  林意的眉頭微挑。

  齊珠璣慢慢說道:「你是罪臣之後,能夠得到保薦書,便亦然不是尋常之事,那名接引教習帶你前來,失魂落魄的樣子,接著便和吳姑織離開許久,回來時吳姑織是沒有什麼變化,但那名青年教習看你目光截然不同。那些人連察言觀色都不懂,又豈會像我這樣豪賭。」

  「對於你而言,只是想不明白我為什麼和你一起。」微微頓了頓之後,齊珠璣垂下頭來,微冷的說道:「對於我而言,是在你的身上押下了南天院的前程。只是那短短一剎那,我便落定了我的棋子。」

  「你倒是的確聰明。」林意鄙夷道:「也不怕和我一起直接被驅逐出院。」

  「那便是落子無悔,若是押錯,也怨不得別人。」齊珠璣並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林意,你父親失勢,你卻是還能進了這南天院,你在齊天學院就能和我作對,光看這些,今日那些同窗,哪一個能比得上你?」

  對方這樣誇獎自己,聽得蕭素心都忍不住抿嘴,林意忍不住搖頭,一陣無語。

  「更何況都是當年齊天學院的人,今日這些人進了南天院就一個個眼高過頂,我倒是也看不慣。」齊珠璣接著說道,「便是為齊天學院,也要爭這一口氣。」

  林意終於忍不住說道:「你這句話,我倒是不太信了。」

  「不管如何,今後便是綁在一起了。」齊珠璣笑得很開心,「至少我知道當年齊天學院你很義氣,他日若是在戰場上,你在我身邊,我也很放心。」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09:47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4:48 PM 編輯

第十八章 院生矩

  咚!咚!咚!……

  鳴鼓山間響起綿長的鼓聲。

  晨鐘暮鼓。

  按照南天院的規矩,早上鐘聲響,便是要起床早課,而晚上鳴鼓,則是開夥,可吃晚膳了。

  「不就是用晚膳,時間既定,還要鳴鼓作甚?」

  山道上三三兩兩彙聚起來往膳堂走的一眾南天院新生都不太理解,一直嘀咕。

  南天院膳堂在鳴鼓山正南山坡法螺堂。

  夜色中遠遠看去只是一片黑色強基,土黃色牆身的不起眼老舊屋子。這裡原本是片佛寺,叫做南天法螺寺。前朝皇帝不喜佛法,這法螺寺也早已香火不盛而荒廢,但佛寺選址對於權貴看來,卻是風水寶地,所以圍繞著法螺寺,倒是建了不少望族的祠堂、學堂。

  後來那些望族有起落,學堂倒是漸盛,形成了南天院。

  到了新朝,這整個鳴鼓山全部歸了南天院,法螺寺是早已不復存在,但法螺寺原先幾口做齋飯的大鍋卻是留了下來,加之梁武帝提倡節儉,這片地方便很自然演變成了南天院的膳堂。

  南天院這些新生,大多數家中都是錦衣玉食,什麼精美吃食沒有見過,原本還覺得南天院連用個晚膳還要特意鳴鼓有些小題大做,即便錯過了晚膳時間又如何?

  修行者餓上一頓也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這山野間,真要是有興趣,打些野食也是輕鬆至極。

  反正南天學院的規矩裡,可是沒有禁獵這一條。

  但是一個個到了這膳堂門口,才只看到門口透露出來的昏黃燈火光,一陣陣奇特的異香就讓所有這些腹誹不已的新生全部變成了呆頭鵝。

  這撲面的異香初聞像是桂皮的香氣,還混雜著一種獨特的辛辣,但是一個呼吸之間,從鼻腔之中泛起的就是一層層蜜香,連鼻腔到咽喉都是一陣陣的甜滋滋,口中津|液頓生。

  這些新生雖然至少有一半沒有凝結黃芽,連個入門的修行者都算不上,但一個個見識是絕對不差。

  這種獨特的香氣,分明是用鵝頭米和玉露膠熬出來的提靈膏。

  鵝頭米產自濟西郡,是一種大如鵝頭的奇草種子,透明如米,一煮則化為獨特膏脂。

  玉露膠卻產自北方荒原,是一種野蜂釀的蜜結晶而成。

  這兩種東西熬成的提靈膏作用很獨特,獨特藥力不僅可以強身健體,壯大氣血,而且最為關鍵的作用,是在服用過後數天的時間裡,對天地靈氣的感應更為敏銳。

  對天地元氣的感應更加敏銳,這不僅是對氣感期內的半步修行者衝擊黃芽境有好處,對於黃芽境的修行者吞吸天地靈氣入體,自然也有大好處。

  「還像呆頭鵝一般呆著做什麼?」

  膳堂內裡傳出了一聲不屑的暴喝,「該不會連提靈膏的特性都不知道,不需兩盞茶時分,提靈膏中靈氣就會散盡,到時你們就和吞胭脂沒有什麼區別。」

  一群還兀自呆在門口震驚的新生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湧入膳堂。

  看到鐵鍋前的三人,這群新生倒是又是一愣。

  包括發出暴喝的人在內,現在落入他們眼簾,膳堂內裡一口熱氣繚繞的鐵鍋前站著的三人卻都是和他們年紀差不多,一看都不像是教習。

  「看什麼看。」

  剛剛發出暴喝的是一名方正臉孔,雙眉斜飛入鬢的少年,身材高大,一臉的兇橫,「我們是天監五年生,你們是今年的新生,今後見面就要喊師兄師姐!不要目無尊長!你們各自去取食盆,依次來取靈膏。」

  這少年之所以教訓這些新生時還提了一聲師姐,是因為在他身旁的兩人之中,還有一名是少女。

  這少女身材嬌小,五官算是甜美,但是眼神逼視著這些新生,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挑釁神色。

  「難道南天學院也有下馬威一說?」

  最先入了這膳堂的一批新生頓時被喝得渾身一滯,腦海裡不由得冒出這樣的念頭。

  朝中的軍隊便是如此,新兵入軍,老軍士便往往會刻意刁難,磨一磨這些新兵的銳氣。

  對方越是不客氣,這些新生自然越是不敢造次。

  當下有幾個老老實實在後方的竹櫥裡取了食盆,就低眉順目的排到方臉少年面前。

  「就是如此,你們也想取靈膏?」

  但是讓這幾名新生沒有想到的是,方臉少年又是一聲冷笑,「給我排到最後去。」

  「你什麼意思?」

  這些新生好歹也是有家世撐腰,也是第一天到南天院,對南天院不甚熟悉,所以才心中發虛,現在被這方臉少年這麼一喝,頓時有人大怒。

  「都不知你們是否生了耳朵。」方臉少年絲毫不驚,反而惡狠狠的一聲大笑,「方才我便提醒過你們不要目無尊長,要喊師兄師姐,你們若是不聽,要這麼耗著便這麼耗著,要想讓這提靈膏藥氣消散,也只由得你們。」

  「你叫什麼名字?只是比我們入學早了一年,便敢在我們面前作威作福?」排在最前的幾人全部大怒。

  「怎麼,想動用家裡的關係來壓我嗎?」不只是方臉少年,他身旁的那名少女和另外一名少年也頓時一陣放肆的大笑。

  「告訴你,你師兄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元名狩,家父元樹。」方臉少年斜著眼睛看著這幾個新生,嘲弄道:「或許你們裡面大多比我家世顯赫,但你們大概只是聽教習說了院裡的規矩,恐怕是根本沒有聽說過院生間的規矩。若是院中學生相互之間的爭鬥,自己不行而要動用家中的關係,那便是院中所有學生之敵。你們從南天院出去之後,也便乖乖的去家中呆著,也不要上戰陣為將,也不要入朝中為官了。」

  這幾個拿著食盆排在前面的新生臉都白了。

  看這元狩和其餘兩名老生的樣子,這院生間的規矩便不是無稽之談。朝中的勢力本身盤根錯節,互相牽制,權貴們也絕對不會因為院中學生的爭鬥而翻了臉面。

  更何況元狩說或許家世不如他們顯赫,這也是自謙。

  他父親元樹是誰?

  威名顯赫的安西大將軍,南朝軍方數名巨頭之一。

  若說家世,在場倒是有一半人的家世遠遠不如他。

  「排到後面吧。」

  就這片刻的工夫,十數名新生擠到了前面,他們也不知是想打圓場還是擔心鍋中提靈膏的藥力散失,就此把這幾名面色發白的新生和元狩等人隔開。

  「師兄,師姐。」

  一名新生擠出了些笑臉,端上食盆。

  「這便對了,既然進了南天院,便要守南天院的規矩,也不要怨我不給你們好臉色,師兄這是提點你們。」元狩手拿食瓢,給這名新生食盆裝滿,「提靈膏是七天一次,虎骨壯血大藥是三天一次,黃精膏和續氣羹是兩天一次,鳴鼓既開始用膳,一炷香後止,誤時不候。」

  一群新生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南天院這食譜真是足夠嚇人,別說是他們這種級別的修行苗子,便是普通的武者,按著這種食譜,也絕對會煉出一個體壯如牛,百病不生。

  好處在前,能忍則忍。

  雖然看著面前一臉得意之色的元狩還是恨得牙根發癢,但是有先例在前,這些新生還是一個個乖乖的排起了隊。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好東西給了這些人恐怕都是白費。」

  看著這些乖乖就範的新生,元狩身旁的少女也是冷笑了一聲,也不忌諱被人聽到,自言自語了一句。

  也就在此時,門口人影一閃,卻是又進來了三名新生。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0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4:54 PM 編輯

第十九章 真誠誤

  「倒是悠閒吶。」

  越是新生牛犢,就越容易犯衝,元狩這三個老生原本就看不慣眼前這些人的嬌氣,看到這時還有三人姍姍來遲,元狩頓時冷笑了一聲。

  誰都聽出了他的不爽。

  偏生還有人火上澆油。

  一名新生在旁邊陰陽怪氣的說了聲:「那是,人家可是悠閒得緊,當頭那個林意,連報導都是趟著日頭落山最後才到,讓殷教習都等了半天。」

  「還窩裡反?」

  這名新生踢到了石頭,聽到他這句話,元狩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他旁邊那名一臉挑釁之意的少女已經聲音發冷,「你站到最後去,連他們三人都用膳過後,才輪到你。」

  「什麼!」這名新生頓時大怒:「這又是什麼規矩。」

  「總算是聰明瞭些。」少女戲謔的笑了起來,「這便是南天院生規中最重要一條,同年同窗同氣連枝,一致對外,像你這樣的便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說規矩就規矩?」這名新生是方樂山,父親也是皇帝身邊的大學士,被這少女這麼一說,他也是發了狠,「我還說這南天院的事哪裡輪得到一女子指手畫腳,女子好好的找個好人家,相夫教子,難道還想上陣殺敵,做個女將軍?」

  「是嗎?」

  他這句話才剛剛說完,空氣裡便是一聲炸響。

  方樂山瞳孔劇烈的收縮,那名少女已經從原地消失,一步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根本都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動作,少女那白生生的手掌只是在他的胸口輕輕一按一震,砰的一聲悶響,他的整個人便已經直接往後飛跌出去。

  他跌在地上連滾兩個圈,面上一絲血色都沒有,而且胸口奇悶,根本喘不上氣,臉色瞬間憋得茄紫色。

  一群新生側轉著身體看著地上的方樂山,渾身寒意狂湧。

  此時的少女已經回到原來位置,似乎都根本沒有動過。

  但是方才那只是輕鬆無比的一按,她瞬間欺進方樂山身前的速度和氣勢,在他們的感覺裡,完全就像是一隻瘋狂的凶獸。

  「你這句話也就是在我面前說說,幸虧你沒有在倪師姐面前說。」少女拍了拍手,一臉的嫌惡,好像拍了一隻蒼蠅的感覺,「否則你就不是悶氣一陣,而是至少斷幾根骨頭了。」

  一群新生不知道她口中說的倪師姐是誰,更不可能在此時介面。

  一時間這膳堂寂靜無聲,倒是方樂山終於在此時喘出了氣,胸腹間氣血翻騰,一時間哇的一聲,便吐了出來。

  膳堂裡一陣酸臭的氣息。

  已經有幾名新生領了提靈膏,此時這酸臭的氣息混雜著濃烈的香氣,這幾名新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怎麼,不服氣?」

  這少女明顯是好戰派,一副挑釁的神色,「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葉清薇,今後不服氣隨時來找我切磋。至於道理,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們這些新生,今後你們這些同年生一起聯手戰陣的幾率最大,至於和我們,我們將來至少比你們早離院一年,別說在外實修和軍中你們很難遇到我們,哪怕遇到,恐怕我們和你們也是上階將領對新兵,難得一起同一樁任何一起衝鋒陷陣廝殺。」

  這名叫葉清薇的少女威風凜凜的掃視著這些新生,接著又道:「若是在學院中就有害群之馬,弄得你們這一批人烏煙瘴氣,各自算計,那你們將來在戰陣上不說生死與共,恐怕還會暗中動刀子,恨不得對方快點死在敵陣。我朝花了這麼多心血,這麼大力氣栽培你們,難道是要一群窩裡鬥的廢物?」

  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互望了一眼。

  他們三人的住所最遠,趕來最慢,所以前面的爭端都沒有看到,看到一名名新生面色難看的端著食盆排隊,他們還有點摸不清楚狀況。

  但接下來這三名老生囂張跋扈的樣子,以及這方樂山故意挑撥不成被輕輕鬆鬆擊倒在地的過程,他們是看得清清楚楚。

  葉清薇現在說話的樣子是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完全不把他們所有人放在眼裡的樣子,但是這些話說得無可挑剔,連林意都深以為然,看著她也覺得分外的順眼。

  「先前還是推測,現在卻是肯定了。」齊珠璣的聲音此時輕輕的在他的耳邊響起,「林意你和謝隨春一定有仇,這方樂山是謝隨春好友,他這是故意針對你,不過反而踢到了鐵板。」

  「要吃就快吃,不吃馬上倒掉,後面的不要嘀嘀咕咕。」元狩又是一聲暴喝,「要過了時間,浪費了這提靈膏,我看吳教習怎麼整治你們。」

  聽到「吳教習」三字,一群眼睛裡冒火的新生都如同被兜頭淋了一盆冷水,冷靜了下來。

  畢竟剛剛才見識了吳姑織不動聲色的讓兩名新生離院。

  「師兄、師姐。」

  一名名新生頓時垂下了頭,一個個端起食盆領提靈膏。

  不起衝突,這速度便快了。

  很快輪到了林意等三人。

  提靈膏的效力是過時便消失,齊珠璣當然不想吃虧,很爽快的喊了師兄師姐,跟在他身後的蕭素心也是一樣。

  但齊珠璣才剛剛端著滿滿一盆提靈膏轉過身,便聽到林意說出了一句讓他都不敢置信的話:「師兄、師姐,我不用提靈膏,將我的提靈膏分給齊珠璣和蕭素心便是,我只需那些麵饃。」

  一片譁然。

  一群已經在埋頭猛吃提靈膏的新生齊刷刷抬起頭來。

  連三名老生都是一呆。

  「哈哈哈哈!」

  提著木勺的元狩突然一陣狂笑,面上卻是迅速籠起一層寒霜,他看著林意,一字一頓:「沒想到等了半天,終於來了一個帶種的。」

  所有人都覺得林意是故意挑事。

  就連齊珠璣這個時候都覺得是。

  提靈膏是什麼?

  是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的東西。

  可是林意現在居然說不吃了,這分明是赤裸裸的表明,你們這群老生別在小爺面前囂張,小爺還真不稀罕這一口了。

  尤其齊珠璣想想當年齊天學院林意和石憧的名聲,更是覺得林意還真有可能這樣挑事。

  然而林意卻是冤枉。

  「師兄你誤會了。」他看著元狩,歉然道:「只是我修行正好不適合吃這提靈膏。」

  他的語氣很誠懇。

  他說的也的確是事實,他已經開始走「大俱羅」的修行之道,按照諸多筆記推斷,一開始只能多食五穀。尤其齊天學院那名老者既然是神惑之上的存在,那這初始階段自然更不可能有錯誤。若是連大量肉食都不能吃,那這大補的提靈膏按道理而言是更不能了。

  在來時的路上,他甚至還用真氣刺穴術,現在已經饑腸轆轆。

  所以他也很為難,在排隊時,他總算看到另外的一口鍋側有許多應該是中午剩下的面饃。

  然而他情真意切的解釋卻並不能讓對方信服。

  「你喊我師兄?我看你在心中是想喊我是蠢驢?」元狩冷笑道:「大道三千,各自通神,但我還沒有聽說,有什麼修行法不適合吃提靈膏。」

  林意看著他眼中燃起的怒意,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輕聲道:「的確是不適合吃提靈膏。」

  「是嗎?」葉清薇清脆的聲音響起,「若是提靈膏不適合,那看來黃精膏、續氣羹這些也是不適合,今後你也不用吃這些了。」

  林意不假思索的點頭,「正是。」

  「硬氣!」一群呆頭鵝一樣看熱鬧的新生心頭都是一跳,他們大半最多是看不起林意的身世,對林意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敵意,此時聽到林意如此說,這些人看林意的目光頓時有些不同。

  「倒是出了個審時度勢的高手?」葉清薇比元狩還衝動,她的眼中頓時射出實質般的厲芒,「你是故意什麼都不受,想讓院中教習插手?我不妨告訴你,任何新生老生都要承擔院中的一部分雜務,你們這一級新生的分食,便是由我們三人負責,教習都不會插手。」

  「你真誤會了。」林意很無奈,十分的誠懇,「我真不需要這些東西,我的份可以分給齊珠璣和蕭素心。」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07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04:59 PM 編輯

第二十章 招人恨

  「齊天學院兩虎的名頭倒是不虛。」當年的齊天學院畢竟也是類似今日南天院一樣的存在,這批新生中也有人聽說過當年林意和石憧的事情,此時看著林意一本正經的「裝蒜」,他們心中頓時冒起這樣的念頭。

  「.…..」蕭素心看得出葉清薇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心中也是不解和不安。她是林意的同窗,對林意十分熟悉,她知道林意的脾氣還算溫和,以往只有石憧會主動這樣挑事,而林意便不會。

  齊珠璣一臉無奈,長嘆了一口氣,直接站著大口大口喝提靈膏。

  他抱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念頭,這一食盆提靈膏趕緊入腹為安,他擔心等會連這提靈膏都保不住。

  他和蕭素心的神色變化被葉清薇等人看得清楚,連同伴都是這樣的反應,葉清薇等人自然不相信林意的真誠。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了。」

  元狩怒極反笑,「來膳堂也是故意晚到,遠遠落在後面,現在又敢說這樣的話語,看來你反而想教訓你的師兄師姐?」

  「你們真誤會了。」

  林意十分苦惱,「我們落在後面,只是我們分配到的舍院距離這裡太遠。」

  元狩微微眯起了眼睛,「新生甲院乙院到這裡多少步?你們比這些人慢了多久,太遠是有多遠?難不成你們分到了藥師竹林的黃藤舍院,所以才來得這麼慢?」

  他這話當然是譏諷。

  藥師竹林黃藤舍院,這是絕大多數教習都沒有資格所居,在整個南天院這六年間,在裡面住過的也只有寥寥數人,即便是那數人,也是入院之後許久,表現得特別突出,修為進境實在驚人,才被調至藥師竹黃藤舍院。

  新生直接安排進藥師竹林黃藤舍院,簡直是無稽之談。

  然而聽到他這樣的話語,林意卻是更加苦惱,滿臉苦水都似乎要從臉面上流淌下來:「正是。」

  「要遭!」

  林意這副樣子,這句話一出口,就算是在座新生中最愚鈍的幾位,都頓時覺得不妙,感到了一股靈氣正轟然爆發。

  「敢消遣你師兄?」

  元狩的臉色瞬間就成了鐵青色,在他的眼中,林意裝腔作勢到了極點,伴隨著一聲暴喝,他右手持木勺的姿勢不動,左手卻是閃電伸出,如龍爪抓向林意頭面門眼珠。

  同院學生過招,盛怒之下自然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殺招。

  他這招純粹就是取快,抓向林意眼珠只是虛招,任何人的直覺反應是看到有物直衝眼瞳而來,就會下意識閉眼或是後退躲閃,便瞬間失了先機。

  到時他卻是瞬間變爪為拍,落在林意頭頂,他手掌上真元力道便直透林意脊骨。

  人之脊骨在修行者世界之中便是「大龍」,「大龍」一被力量震激,便立即渾身麻軟,用不出力氣。

  元狩這一招,就是想要直接把林意拍得跪倒在地。

  「師兄你真的誤會了。」

  林意無可奈何,他已經有所防備,身影一閃,卻是閃到了元狩的一側。

  「是嗎?」

  林意的閃動之快也讓元狩有些意外,但是越是如此,到越是激起了他的火氣,他的右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左腳尖卻是已經帶起一縷殘影,踢向林意腰眼。

  「小心!」蕭素心臉色大變,她都看得出來,這元狩動作太快,林意已經不可能躲閃得開。

  幾乎就在她聲音響起的同時,「啪」的一聲爆響。

  一團若有若無的黃光在空氣裡炸開,元狩已經收腳站定,而林意卻是朝著一旁踉蹌推了數步。

  「原來已經凝結黃芽,怪不得敢主動挑事。」

  元狩站得筆直如表情,一動不動,面寒如水,身上冒出一股可怕的氣勢:「只是即便凝練黃芽,也有先後,你有什麼信心挑釁我等?」

  一片沉重的呼吸聲在這膳堂裡響起。

  許多人看著林意的目光又有了諸多變化。

  修行者的世界畢竟是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在場的新生至少有一半都沒有凝練出黃芽,然而這之前看上去並不起眼的林意,竟然已經早凝了黃芽?

  「我何來主動挑事,我說的全是事實。」

  林意揉著自己的右手手腕,無可奈何,但是這次他沒有將心聲說出口,否則他肯定元狩會更加癲狂。

  元狩說的也一點不錯,同樣是黃芽境的修為,但登堂入室有先後,無論是在肉身力量還是在真元力量上,雙方還是有著很大的差距。

  方才他雖然擋住了元狩踢向他腰眼的這一腳,但他手臂格擋之下,卻是骨痛欲裂,站立不穩,而且對方這一腳似乎也並未用盡全力。

  「師兄,你這卻是沒有道理。」

  齊珠璣三口兩口吞完了盆裡的提靈膏,往空盆往旁邊桌上一放,「林意說不要這提靈膏,那是他自己的選擇,院規裡可沒規定必須一定要在膳堂用膳,一定要吃膳堂的多少東西。還有他既然說了分給我和蕭素心,那也沒有浪費。更何況師兄你比我們入院早了一年,這樣出手難道不算欺負我們新生?」

  「很好,看你們這三個我倒是順眼起來了。」元狩瞬間變了臉,臉上的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是一片的平靜,「既然你們這麼說,那從今天開始就順了他的意思,提靈膏這類,他連一星半點都不要沾,但至於你說出手欺負你們新生,那我剛剛搶先出手,先賠個不是,但我也給你們一個欺負我的機會。」

  說到此處,他一眼掃過所有的新生,再看向林意、齊珠璣和蕭素心,「你們三個可以一起上,只要今天能勝得了我,我今後可以反過來喊你們師兄師姐。」

  「這沒什麼意思。」

  林意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長幼有序,不能亂了規矩,不如若是我們贏了,今後晚膳我要吃什麼,要準備多少量,你們幫我備足?」

  所有人側目,看著林意。

  林意一臉真誠,他甚至還有些擔心,又補充了一句,「讓你們準備的,也就是這些普通的穀物黍食,還有,若是我們輸了,你剛剛說的話也要算數,不能逼我吃提靈膏之類。」

  看著他這副樣子,齊珠璣忍不住搖了搖頭,走到他身旁,輕聲的說道:「林意我發現你比我還招人恨,你這樣說,我都有種忍不住想要揍你的衝動。」

  元狩並非莽漢,他遇到值得重視的敵手,便已不輕易喜怒,已經平靜下來,但此時看著林意一臉真誠的說出這種話,還在說不要逼他吃提靈膏,他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他身旁的葉清薇也是氣得不輕,胸脯劇烈的起伏。

  提靈膏是何等珍品,怎麼在這個討厭的新生口中,卻好像變成了令人嫌棄的東西一般?

  「元狩你幫我多打他一拳,我也想揍他。」就連三名老生之中,那名最穩重和內向的老生鐘營都忍不住喘氣粗重了幾分,對著元狩低聲說了一句。

  「不想今後我特殊照顧的,把食盆裡的提靈膏給我吃完,然後滾到一邊去。」

  元狩重重的點頭,手中的木勺卻是連動,將鍋中剩餘的提靈膏給齊珠璣和蕭素心分了一分,「看你們三個硬氣,先隨了你們的意,等會不要怪師兄出手太重。」

  「謝師兄!」齊珠璣是一點都沒有擔心,眉開眼笑。

  他們後方卻是有僵立著的一人,如同木偶,面上一陣青一陣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這人是方樂山。

  他一開始被葉清薇一擊打倒,被勒令在所有人之後,原本是林意等人分完提靈膏之後,再輪到他。

  看鍋中剩餘的提靈膏量本身是算計得正好,應該還有正好剩下他一份。

  但是眼下林意等人一鬧,也不知道這元狩是有意無意,是真的把他忽略了,還是故意的,竟然把剩餘的那些全部分給了齊珠璣和蕭素心。

  他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齊珠璣吃得開心。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10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10:08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舊皇族

  「林意,和你為伴真是開心,莫名其妙就得了好處。」齊珠璣端著食盆遮著臉,悄聲問林意,「但等會準備如何戰?我看這元狩剛剛打你那麼輕鬆,恐怕至少凝練成了兩千轉黃芽,我怕正常對敵,我剛多吃的都會被打得吐出來。」

  「我們兩個玉石俱焚,讓他脫不出手,讓蕭素心對付他。」林意嘴唇微動,輕聲回應。

  「她連黃芽都沒有凝,真的能行?」齊珠璣轉眼過去看蕭素心,滿臉狐疑。

  倒不是他看不起蕭素心。

  哪怕是同為黃芽期的修士,凝的黃芽越多,不只是體內真元總量多,更加耐戰,還意味著真元對於肉身的改造時間更長。像元狩此種,少說也是已經凝成黃芽三年以上。

  林意說的玉石俱焚,自然是一開始兩人直接拼命,速戰速決。

  這種戰法自然是對的,因為林意和他體內的真元不多,支持不了幾招。

  但元狩即便是騰不開手,肉身恐怕也壯實如牛,在齊珠璣看來,蕭素心如此柔柔弱弱,既然還未凝出黃芽,一拳一腳能有幾十斤的力道?

  他真是擔心哪怕元狩站在那裡讓蕭素心打,蕭素心都根本打不動。

  「你是不是傻?」

  林意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現在還想不明白,一會你就知道了。」

  「嘀嘀咕咕完了沒有,敢打就上來,師兄讓你們先手,不敢打就直接認輸,不要浪費時間。」元狩看到了這三人組的嘀咕,但他沒有興趣去伸長耳朵聽。

  實力的差距在那裡明擺著,這不是戰場上的亂陣,而是面對面的公平對決,在南天院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過早凝練出黃芽很久的修士被剛剛凝練出黃芽不久的修士擊敗的戰績。

  林意看了齊珠璣和蕭素心一眼,甩了甩手。

  他沒有說話,但此時的樣子,卻是讓所有人覺得,他馬上就要上了。

  「真餓。」

  然而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卻是突然又揉了揉肚子,看著元狩,「能不能先讓我啃個麵饃?」

  「你!」

  元狩一愣,頓時被氣得七竅生煙。

  但就在這時,林意動了。

  空氣裡響起劇烈的破空聲,他的身影如狂奔的烈馬,瞬間出現在元狩的身前。

  他的拳頭落向元狩的雙眉之間,拳風吹拂得元狩的髮絲散亂,往後飛舞。

  元狩的目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

  他的右手往上揮起。

  他的動作看上去很清晰,很簡單,但是就這樣輕易的揮在了林意的拳上。

  啪的一聲悶響。

  他的身體只是在原地微微一晃,林意的身體卻已經被帶的往上失去了重心,就要往後傾倒。

  就在此時,他雙腳的動作卻是疾如閃電,快得讓許多人都根本看不清楚!

  他瞬間往前踏前了兩步,剛剛揮擋住林意一拳的右手,已經微縮,接著又閃電擊出,正中林意的左肩。

  又是一聲如擊敗革的悶響。

  林意的雙腳脫離了地面,他的整個人就如一截被推倒的木頭,往後翻去。

  然而就在此時,元狩的瞳孔微縮。

  他的右臂陡然變得沉重起來。

  林意的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於此同時,林意的雙腳也如同爬樹一般,繞住他的這條手臂。

  這一剎那的畫面有些讓人覺得好笑。

  林意就像是一隻猴,把他的手臂當成了可以攀爬的樹枝。

  也就在此時,元狩的面前多了一股風。

  齊珠璣也到了他的面前。

  齊珠璣的打法也很不雅觀,直接矮著身體,縮著脖子,雙手環抱,要直接抱住他的腰。

  元狩啼笑皆非,他想都沒想,迎面一腳就踢向齊珠璣面門,與此同時,左手握拳,就要將掛在他右臂上大馬猴一樣的林意砸出去。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齊珠璣已經挺直了身體。

  「咚」的一聲,就如敲擊悶鼓,他的一腳提中了齊珠璣的胸口。

  齊珠璣一聲悶哼間,卻是根本不管自己身體的後挫,硬生生雙手搭住了他的左拳。

  一片潮水般的驚呼聲響起。

  蕭素心就像是齊珠璣的影子,她從齊珠璣的身後出現,一掌切向元狩的脖頸。

  元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的落在了這名瘦小的女生身上。

  他的面容變得毫無表情,眼瞳裡卻似有某種光焰亮得如同燃燒起來。

  在極短的時間裡,所有人都感覺到空氣裡出現了一種令人心悸的震動。

  這股震動源於元狩的體內深處。

  隨著這種瞬間的震動,元狩身體的血肉都往外微微鼓脹起來,他的肌膚表面,散發出一層瑩瑩的黃色玉光。

  他身體的這種震盪,落在和林意、齊珠璣的身體接觸處,卻是變成了可怕的波浪。

  他的雙腳都沒有動,整個身體也似乎只是往上微微挺起,但林意和齊珠璣便已經鎖不住他的身體,雙雙震飛了出去。

  蕭素心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坦然的承受。

  此時正是他體內所有真元勃發時,他的看法和齊珠璣一開始所想的完全一樣。

  他認為蕭素心的力量對他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脅,恐怕反而要被他的真元力量和血肉力量震得手掌發麻。

  在接下來一剎那,他隨意一個彈腿,便可以讓這名女生喪失戰力。

  然而事實證明他錯了。

  一股可怕的刺痛感從他的脖頸處瞬間傳至他的腦海。

  蕭素心落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手掌,而是四根手指。

  她的四根手指狠狠刺擊在他的血肉上,在下一剎那,她四根手指彎曲、握拳,再擊!

  當她的拳頭和血肉真實接觸之前,伴隨著刺痛感,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已經讓元狩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當拳力再衝擊到他脖上,他的眼前一黑,整個身體控制不住而猛烈搖晃起來。

  「元狩!」

  葉清薇和另外那名老生面色大變,同時一聲大叫。

  蕭素心的整條右臂也已經全部發麻,喪失了知覺,但是她緊咬著牙關,動作沒有絲毫停留,左手再刺,再擊,全部擊在元狩的心脈處。

  元狩胸口一悶,竟是渾身再沒有力氣,頹然往後坐倒在地。

  「這……」

  此時林意和齊珠璣也已經跌倒在地,兩人齜牙咧嘴,也都是十分痛苦,唯有蕭素心一人站立在這倒地的三人中間,這樣的畫面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勝負已分,你們輸了。」

  蕭素心的聲音響起,她的聲音有點抖,還是有些緊張,但是她的聲音卻是很有力,擲地有聲,「他剛剛已無還手之力,只要我願意,我可以繼續攻擊他薄弱處,在戰場上,他非死必殘。」

  「我…認…!」

  元狩在地上拼命想要坐起來,但是一陣頭暈目眩,掙紮了一下反而再摔一次,喉間卻是擠出了兩個字。

  「戰場上?戰場上林意和齊珠璣也早已重創,他不會這麼留手!但既是院內切磋,輸了就是輸了。」葉清薇一個箭步跳到元狩的身邊,手掌在他背上猛拍了數下,緩緩將他扶起。

  她的胸部劇烈的起伏,面寒如水,憤怒不已的瞪了葉清薇幾眼。

  「還好沒吐,沒有浪費。」

  齊珠璣一陣乾嘔,此時終於調勻了點呼吸,「我倒是忘記了她姓蕭。」

  林意還兀自揉著自己的肩和胸口,一時還面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這時在場所有新生也反應了過來。

  蕭素心現在雖然處境不佳,但她之前畢竟是真正的皇族,一些皇族的拳術,技擊的技巧,她自然是會的。

  昔日的皇族,除了一些獨有的拳法、修行法之外,還有不少名師會被請著輪流教導皇族子弟。

  現在蕭素心這出手,倒是也徹底提醒了在場所有人,若不論真元修為,光是拳腳功夫,在場的絕大多數新生,倒恐怕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1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6 10:15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雜務配

  如此一想,這膳堂裡所有新生看著林意、蕭素心和齊珠璣的目光就又不一樣了。

  膳堂裡這麼多的天監六年新生,但除了林意之外,卻是沒有人敢站出來對抗這三名老生。

  從剛剛的戰鬥場面上來看,林意和齊珠璣和對方的力量差距不是一點半點,但林意他們卻偏偏勝了!

  這樣的場面,尤其看到先前蠻橫好戰到極點的葉清薇都氣急敗壞,每一個新生都有揚眉吐氣之感,心中都在咆哮:不就是在院中多修行了一點,有什麼可以囂張!規矩自然有院中教習教,什麼時候天監六年生輪得到天監五年生教?

  但接下來,更多的卻是震驚、懊惱。

  原來這林意竟然也凝結了黃芽。

  連蕭素心都有這樣的拳腳功夫。

  早知如此,加入這三人組豈不更好?

  「是我輕敵了,但下次你們就不會有這麼幸運,這是牛寶化瘀丸,足以治療你們的傷勢。」元狩血脈受阻,在葉清薇的真元拍打下終於緩過了氣來,他也不發怒,伸手一彈,一個藥瓶卻是彈到了林意的面前。

  「多謝師兄。」林意接住藥瓶,有些搖晃的站了起來。

  他致謝的語氣依舊很真誠,在他看來,光明磊落的元狩哪怕是囂張跋扈,都依舊比許多同窗可愛。

  「不要得意!」

  葉清薇寒聲說了一句,她自然滿心不服氣,覺得再戰一場都不是這結果,但輸了就是輸了,再爭辯也沒有意義。她和元狩以及另外一名老生也不再多說,轉身便離開膳堂。

  「真的好餓。」

  但她還沒有走出膳堂,就隱約聽到了林意的聲音,轉過身去的瞬間,她氣得牙癢。

  林意一手一個冷麵饃,正在大啃。

  「太誇張。」

  所有的新生看著林意都忍不住搖頭,覺得林意的這「真誠」裝得太過,太刻意。

  「我是真的餓。」

  林意看到了葉清薇殺人的目光,他口中邊嚼邊含糊不清的說話。

  他走了大半天才到南天院,接著還用真氣刺穴法,早已饑腸轆轆,接著用了全力激鬥,餓得都已經心慌。

  「你!」

  葉清薇大怒,忍不住跺了一腳,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你誤會我了。」林意無奈,繼續吃。

  「人都走了,你不要這樣吧?」就連齊珠璣對林意的吃相都看不過去了,都已經乾嚼吞下兩個麵饃了,還在繼續拿著猛吃。

  蕭素心走上前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笑得很燦爛,身上那種憔悴陰霾的氣息正在不斷消散。

  「謝謝你,林意。」

  但是她的眼角很快又有晶亮的東西流淌下來,她輕聲的對著林意致謝。

  她在收回這些年失去的自信和尊嚴,她也知道林意明白自己為什麼謝她。

  林意看著她,又想到了林魚玄,心中自然微微一痛,但他馬上又抬起了頭來,衝著方樂山笑了起來,晃了晃手中的一個冷麵饃,「你餓不餓,要不要也吃一個?」

  方樂山還僵在當地,聽到林意的這句話,他頓時氣得差點閉過氣去。

  林意卻是「真誠」的笑著,一手自己在啃饃,一手還是拿著饃對準他。

  林意就是這樣的性情,他在齊天學院時也從不主動惹事生非,但是若是對方讓他十分不舒服,他也絕對要讓對方更不舒服。

  「林意,你不要欺人太甚。」

  謝隨春走了上來,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食盆,他一扯方樂山的衣袖,道:「走。」

  「我哪裡欺人太甚?」林意也收斂了「真誠」,冷笑道:「倒是你,謝隨春,他人欺負方樂山之時,你喝提靈膏,我請他吃東西,你給我砸碗。」

  謝隨春霍然轉身,面色寒得滴出水來,「林意,你知不知道你的保薦書來自何處?」

  林意微微一怔。

  在場所有人也是不解,不知道謝隨春為何突然如此一說。

  「是陳寶菀送給我的,怎麼,又和你有關?」林意已經想到某種可能,他忍不住想要,看著謝隨春直接說了出來。

  每年南天院的保薦書就那麼幾封,純粹是相當於南天院給皇帝幾個保薦名額,而皇帝又會作為賞賜,賜給一些權貴。

  這幾封保薦書先到了哪家,最終落到了誰手中,很容易查得出來,都不會是秘密,所以他也不必替陳寶菀隱瞞什麼。

  至於和謝隨春撕破臉,他也是想得清楚。

  他和齊天學院那名瘦高老人在「大俱羅」的修行方法上正好想到了一處,不管那名瘦高老人是純粹將自己當成棋子,想看看自己是否能按照那種修行法走下去,還是那名瘦高老人真的愛才,對自己寄予厚望,反正那名瘦高老人是當世罕有的神惑境之上的聖師。

  這樣的人特意修書一封讓南天院對自己關照,那便不是謝隨春這樣的人能夠奈何得了自己的。

  「你這麼聰明,難道會想不明白?」

  謝隨春冷笑起來,隨即卻是上前一步,將聲音壓到極低,「今後不要接近陳寶寶,否則你不要怪我未警告你。」

  「哈哈哈哈!」

  林意大笑了起來。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這封保薦書應該是謝家得到,但謝隨春卻是對陳寶寶有非分之想,將保薦書給了陳寶寶,卻未料到陳寶寶送給了自己。

  「真是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看來某些人平時為人實在太差。」林意毫不客氣,他可不像謝隨春一樣小聲,說得所有人都聽到。

  他對陳寶寶的性情也十分瞭解。

  陳寶寶一向愛恨分明,行事頗有大將之風,而且從不矯情,但她心地很善良,並不勢利,若是謝隨春平時為人不錯,陳寶寶也不會受了他的保薦書之後,便不顧他的感受直接贈給林意。

  「這麼說來,倒是真要謝謝你。」

  林意一陣感慨,又「真誠」起來,對著謝隨春頷首為禮。

  其實這次陳寶寶專程回來幫他,就算沒有謝家的保薦書,也一定會有其它的替代,但若是錯過了時候,能不能遇到那名瘦高老人,能不能在今年進南天院,就不好說了。

  謝隨春不瞭解林意,他根本沒有想到林意竟然會直接這樣大聲,他一時呆住,身體都顫抖起來。

  「吳教習!」

  但就在此時,從最靠近門口的新生開始,一片如潮水般的敬畏聲音響起。

  這些新生一個個如同被開水燙到的蝦米一般彎腰躬身退到一邊。

  就連最初發現這名一臉平靜,喜怒不形於色的女教習到來的新生,也不知道她何時到來,在這裡聽了多久。

  謝隨春緩緩轉身,也躬身,行禮,退到一邊。

  他用這樣的動作,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色。

  「臉色一定異常難看,估計臉都要被林意氣腫了。」齊珠璣和蕭素心互望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是這樣的神色。

  經過方才一役,兩個人對對方的看法倒是都互有改觀,互相都有些看得順眼起來。

  「吳教習。」

  但他們在吳姑織的面前自然都不敢放肆,連林意都是一樣,都躬身行了一禮。

  「謝隨春、任尚真、驪道源、方樂山,去火鑄堂。」

  「杜羽繳、王軒夕、蕭複迢、陳平羅,去丹坊。」

  「常若拙、狄飛、鄭絕鎧、俞紫麗,去研山堂。」

  「.……」

  根本未有什麼開場白,這名女教習到了方才元狩持勺分膏的位置,便直接出聲分配。

  所有新生經過晚課的薰陶,也都已經長了心,留了心。

  吳姑織才報了一半,所有的新生面上都開始不太好看。

  這是分配平時院中雜務,就如元狩和葉清薇來膳堂雜務一樣,平日裡諾大一個南天院自然也需要不少人手處理雜務。

  只是這分配,卻似乎和剛才膳堂中的表現有關。

  方才面對元狩的強橫霸道時,越是不敢抗爭,越是反而催促其餘新生順從的,分去的地方就越差,越是要多耗時間,越是苦活累活。

  其中最差的,又似乎是方樂山這窩內反的所在一組,直接被分到了火鑄堂。

  火鑄堂平時不是搬運鐵石精金冶煉,便是打鐵鑄器,不僅是最耗氣力的苦力活,還煙薰火燎,十分難受。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20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1:28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兩個無敵

  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分配到的是「巡狩割」。

  這簡直都不能算是雜務。

  巡狩割的意思是,巡視、狩獵、收割。

  鳴鼓山山林是不小,尤其後山如橫臥大鼓狀,連著許多山林。但是南天院年年都有學生巡山狩獵,哪裡還可能有什麼厲害猛獸。

  至於收割,也只不過是山林裡採些草藥,和散心差不多。

  方樂山是連一口提靈膏的湯都沒有喝到,但聽到林意等人分配到的是這樣的雜務,他卻是氣都氣得飽了。

  所有這些新生都看得出吳姑織是絕對不喜歡多說一句廢話。

  這也難怪,如果說凝練黃芽是一半靠天賦,一半靠運氣,那黃芽境之上的修行者,便是純粹一半靠運氣,一半靠努力。

  到了黃芽境的修行者,一天哪怕不吃不喝,全部用來冥想修行,在不依靠其他靈藥的情形下,最多也就凝練出五轉左右的黃芽。

  那滿打滿算,一年最多也只能凝練出一千八百多轉黃芽。

  要至少要近六年,才能修到黃芽之上的第二境,命宮境。

  像方才的元狩,雖然已經凝出黃芽數年,體內少說也煉出了幾千轉黃芽,肉身被真元浸潤改造得舉手投足就是兩三百斤的氣力,但在未開闢命宮之前,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也只是比林意這種剛入門的修行者略快一些,不會有本質的差別。

  到了命宮境,雖然體內開闢出命宮,吸納天地靈氣的能力比起黃芽境快了一倍不止,但命宮境到如意境,卻是需要五倍於黃芽境到命宮境的靈氣。

  這樣一算,最快修煉時間也至少翻一倍不止,至少要十五六年。

  在以往,雖然修行者自然不可能沒日沒夜的吸納天地靈氣,或多或少會獲得一些靈藥靈丹支持,但絕大多數修行者的實際晉升所需的時間,比這個年限只長不短。

  絕大多數沒有特別際遇的修行者,在黃芽境到命宮境就在八到十年,到了命宮境晉升如意境,更是在二十年之上。如意境再到承天境,時間又不止倍計。

  所以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都是到承天境為止。

  南天院的這些教習,能在中年之前便到承天境,都是屬於修行者世界的異數。

  能否凝練黃芽,成為修行者,這是一個巨大的門檻。

  但成為修行者之後,便真的是看修行是否勤勉,花多少時間在從天地間吸納天地靈氣上,以及能有什麼樣的運氣,得到多少的靈丹妙藥。

  這些新生很能理解,若是換了自己是吳姑織這種級別的修行者,恐怕日常也絕對不願意多花時間在這種事情上。

  無人敢多嘴造次。

  這些新生紛紛離開飯堂,去各雜務處報導。

  林意等人離開最慢,因為林意將膳堂裡所有剩餘的冷麵饃都包了一包,帶在身上。

  「你真有這麼餓?」齊珠璣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林意你是不是這些年過得太不如意,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絕大多數時候都吃不飽的日子,所以才會如此?」

  聽到齊珠璣這句話,蕭素心的眼眶不由得發紅。

  看著林意的吃相,連她都覺得有這種可能,林意孤身一人在建康,失去親人照拂,這幾年恐怕過得比自己還更不如意。

  「我就是餓。」林意無法解釋,繼續大吃。

  「算了,你不要吃了,我明日讓人送來酒菜,再送些建康城的名點,吃這冷麵饃,實在太淒涼。」齊珠璣都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輕聲嘆息,「昔日的林家,可算是豪門。」

  「酒菜不能,肉食也不能吃。」林意搖頭,「那些名點若是只五穀雜糧也可,但若是添肉加料,卻是不能。」

  齊珠璣愣了半天。

  「我真看不懂你。」許久他終於說了這麼一句,他現在真是有點看不懂林意,不知道林意到底是不是裝,反正十分古怪。

  「巡狩割」雜務的報到處就距離膳堂不遠。

  晚課時配發的地圖和南天院介紹已經說清楚了,這個叫祭牲堂的石屋原先是某個望族祠堂的一角,原先是作為一個偏廂房,預製祭天的牲品所用。

  這處石屋的位置,距離膳堂也不過一片松林,七八百步。

  林意等人到時,已經有一名男子在等著。

  只是這名男子足有四五十歲,既不像是教習,又不像是往年老生。

  「奇怪!」

  這名男子相貌也是普通,五短身材,但他皺著眉頭盯著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看了許久,卻是搖了搖頭,迷惑不已的模樣。

  「什麼奇怪?」

  齊珠璣轉頭看了林意一眼,覺得應該是林意的原因。

  「往年分配到巡狩割的,都是一眼可見的天才,南天院最最優秀的學生。」這名男子解釋道:「但是我看你們三人,要麼凝結黃芽不久,要麼連黃芽都未凝結,根本看不出天才之處,怎麼會派你們三人來巡狩割?」

  「我們不算一眼可見的天才,那什麼樣的算是一眼可見的天才。」林意聽的都很不服氣,氣鼓鼓的反問道。

  「例如天監四年的倪雲珊,天監五年的王平央,還有天監三年的厲末笑。」這名男子想了想,讚嘆道,「那可是來的時候就接近命宮境,一看就氣勢不同的天才人物。」

  林意都頓時無言以對。

  其餘什麼天監四年的倪雲珊,天監五年的王平央他都沒有聽過,但厲末笑的名字,恐怕建康無人不曉。

  厲末笑是這數十年來,晉升命宮境最快的修行者。

  除此之外,厲末笑還有「小武聖」的名號,他在拳腳劍招上都有非凡的天分,哪怕是射箭,據說他只是練了三天,就能做到百步穿楊,箭不虛發。

  「那是什麼天才,那是妖怪。」齊珠璣嘀咕一句。

  「那很顯然,你們不是妖怪。」這名男子也不生氣,笑了笑,「不過你們天監五年是吳姑織的學生,她挑選的人,應該也不會錯。」

  這一下齊珠璣和林意、蕭素心倒是都起了好奇心,林意頓時忍不住問道:「先生,我們吳教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什麼來歷?」

  「具體來歷我倒是不能和你們說,但有些事也是早晚知曉,用不著瞞著你們。」這名男子倒是很好說話,笑著道:「吳姑織是所有這些教習中無敵,院中同境界修行者無敵。」

  兩個無敵,頓時將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震住。

  「不過湊上這時候,也不知道你們是福氣,還是不幸。」這男子卻顯然是想到了已來的靈荒,嘆了口氣,打開了身後原本只是虛掩的屋門,點了點內裡釘在牆上的兵器架,「你們每人挑選一件兵器,雖然巡狩割真是輕鬆得如同遊山玩水一般,但後山深處,倒是也會偶爾有些如野豬此類的猛獸,光憑拳腳,有時倒是難免受傷。」

  「對付野豬之類還要什麼兵刃?」

  原本齊珠璣是嗤之以鼻,但燭火光照耀下,看清那些兵器架上放的兵刃,他便頓時乖乖閉上了嘴,眼睛裡盡是驚喜。

  這些兵器架上放著的,都不是尋常隨處可見的兵刃,要麼是修行者所用的獨特兵刃,要麼便是一些世間大匠師製成的精巧奇門兵器。

  進門左側的兵器架上,放著的幾乎都是纂刻著符文的兵刃。

  這些兵刃的材質自然都不是尋常的銅鐵、精鋼。

  而進門右側的兵器架上,放著的便是那種精巧、複雜的奇門兵器。

  齊珠璣一眼就看到了右側兵器架上的一根一尺來長的白金色圓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3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5:55 A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多讀點書

  「這是易雅子針?」

  齊珠璣看著這根白金色圓管,心臟跳動的劇烈起來。

  「如果你欣賞此類東西,那我建議你取『亂紅螢』。」中年男子不以為然,朝著那右側兵器架的上方點了點。

  齊珠璣沒有說話,因為他被震住了。

  「真的假的啊?」

  林意咬著冷麵饃,極其懷疑的看著中年男子,覺得必有陰謀。

  這些都是傳說中的武器,例如易雅子針,是前朝最出名的大匠師易雅子所制,尺餘長的圓筒中藏有七十八枚細針和精巧機括,可在一瞬間激發出去,射程百步。

  細針用獨特強磁天鐵所制,不僅可以洞穿厚皮甲,而且回收使用也很簡單。

  在圓筒的最後端,便是一塊獨特的磁晶,三十步範圍內,便可以將前方的細針全部收回。

  若是使用得巧,在利用磁晶收回細針之間,還可以對其間的敵人造成殺傷。

  亂紅螢則是北方某個不知名的大匠師所制,相比易雅子針更加精巧,整個就是一個手鐲,上嵌二十五片花瓣般的飛刃。手鐲夾層內裡也是獨特的磁晶,若是修行者使用,只需要用真元震盪,打開這手鐲夾層的不同隔室,便可以讓這二十五片花瓣般的飛刃激飛出去。

  令這件武器名震天下的,不只是打開隔室的不同能令這些飛刃以不同的線路旋飛出去,還在於,這些某種獨特紅色晶石製成的飛刃打磨得十分精巧,若是不中,也會飛旋至激發者的身前。

  若是使用純熟,這名激發者完全可以用手上手鐲接住,再次激發出去。

  林意看的書雜且多,他可是記得清楚,前朝那個叫易雅子的老匠師在製出了易雅子針之後是被前朝昏庸皇帝活活逼死的。

  因為前朝昏庸皇帝當然是想這種東西越多越好,尋常的武者若有配備,戰力真是抵得上一名修行者。

  但是這東西每一具都極耗心血,而且材料又難尋,按照前朝的一些筆記的隱晦記載,反正是皇帝下旨限時要易雅子煉製多少具,但在那限定時間裡,易雅子是連一半都來不及完成,易雅子氣怒攻心之下,很快就病死了,流傳下來的易雅子針總共也不到十五具。

  至於亂紅螢就更少,見於記載的就是三具,北方某個邊遠地貿易出來而已,連製造者都難覓。

  「不要胡鬧。」

  中年男子有些無奈的看著林意,擺了擺手,「你當南天院是什麼地方?」

  「南天院是彙聚我南朝絕品之地,一朝之力堆積在此。」齊珠璣皺著眉頭,神色相當凝重,「但即便我相信這些是真的,我等才入院一天,有什麼資格挑選這樣的奇兵?」

  「這便是我一開始想不明白的地方。」中年男子忍不住又一陣搖頭,「你們應當聽過前朝寒山派和靈泉派之爭?」

  齊珠璣一愣,他倒是沒有聽過。

  「多讀點書。」

  林意輕聲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便回答中年男子,「寒山派和靈泉派之爭,便是前朝一次著名的修行學術爭論。寒山派認為修行者一開始便不能借用任何外物,尤其是威力越大,越精巧的武器。他們認為修行者依賴外物容易產生取巧心理,同時會花費許多時間在這些武器的使用練習上,會反而影響修為進境。他們最為重要的一個觀點是,這些武器基本到了如意境時,就沒有什麼大用。而靈泉派則持完全相反的觀點,他們認為一開始修行者借助一些獨特的兵器,能夠提升對戰力量的同時,還能夠增強自保能力,他們最重要的觀點是,絕大多數修行者反正不管如何努力都突破不了如意境,既然如此,還不如修煉一開始就掌握一些奇門兵器,經過數十年的侵淫,這些修行者使用這些奇門兵器也是厲害得很。」

  「想不到你見識倒是廣。」中年男子對林意有點刮目相看,有心考檢起來:「那你知道寒山派和靈泉派因何得名,最後這兩派爭執誰勝誰負?」

  一旁的齊珠璣卻是氣得鼻子有點歪,覺得林意有種特別招人恨的能力。

  林意如數家珍:「寒山派是因為持那種意見的一些修行者最早時常在寒山寺聚會,由此得名,至於靈泉派,是因為持那派意見的領袖叫做符靈泉,是名神惑境的修行者。後來兩派爭論得不可開交,加入雙方意見的修行者也越來越多,但最後卻是無疾而終,因為後來當世修為最高的齊枕雲發了話,你們兩派都是瞎操心,哪裡有那麼多奇門兵器可以給修行者用,更何況要真是天賦高絕,天資聰慧有前途的修行者,他們自己會不知道如何善用奇門兵器,不知道如何分配時間?使用兵器不就像是吃飯,兩者都要花時間,但那些真正天賦高絕,聰明極頂的天才,會一餐飯吃個兩個時辰?既然人家能夠自己分配好時間,你們因材施教管好你們自己的學生便是,爭論作甚。」

  聽明白了林意的這番話,齊珠璣更氣,氣鼓鼓的看著這名中年男子,「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南天院是彙聚一朝奇珍,有這些奇兵自然正常,但是前面幾年來這裡的,都是那種自己會分配時間的真正天才,所以給了奇兵他們也無所謂,然而現在我們來,你卻覺得我們根本不是那種天才。」

  中年男子微笑點頭,「你終於懂了。」

  齊珠璣氣得頭疼,但他絕不吃虧,道:「既然如此,您確定類似易雅子針的奇兵中,最好的便是這亂紅螢?」

  中年男子正色道:「那是自然,亂紅螢若是掌握得好,三境之下足以越境而戰。威力根本不是同類奇兵所能相比。」

  齊珠璣毫不猶豫,「那我便要這亂紅螢。」

  「你前途堪憂。」中年男子點了點林意,「你又不如他書讀得多,又要和我爭氣,這奇兵又是需要大量時間揣摩技巧。」

  齊珠璣徹底無語,氣得牙癢。

  蕭素心卻是靈活,眼珠子一轉,便問道:「前輩,既然如此,那這些兵器裡面,有沒有可以幫助凝氣,輔助修行的,前輩您也應該看得出來,我尚未凝結黃芽。」

  「孺子可教。」中年男子眼睛倒是一亮,有些讚賞,他親手從一堆短劍中挑出了一柄通體黑色,但劍體上有星星點點璀璨銀光的輕薄短劍,「這是通天劍,特殊星辰隕石製成,這柄通天劍附神功效極佳,將來你修為高了,便是一柄絕佳的飛劍,在此之前,這柄劍也有不錯的聚靈效果,能夠略微增快你的凝氣速度。」

  「多謝前輩。」

  蕭素心致謝接過,這柄小劍入手沒有多少分量,甚至可以藏匿在袖中,雖然外表不甚起眼,但是手指觸摸上去,卻是有一層漣漪般的柔光在劍身表面上泛開,而且別有一種涼絲絲的氣息不斷流散開來,她越看越是喜歡。

  「你呢?」

  中年男子用最欣賞的目光看著啃著冷麵饃的林意,「你讀的書多,自然眼光好,最為聰明,你想要什麼?」

  齊珠璣在旁邊磨牙,又是氣得牙癢。

  這讀書多和最聰明有什麼聯繫?

  林意想都不想,道:「我想要能擋住亂紅螢的東西。」

  中年男子忍不住挑了挑眉:「睿智!」

  齊珠璣一愣,旋即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林意,你什麼意思?」

  「我對你不太放心。」林意真誠道:「而且按照記載,亂紅螢很容易誤傷,不只容易誤傷身邊人,還容易誤傷自己。」

  齊珠璣頓時傻眼。

  中年男子哈哈笑了起來,彎下腰去便取了一件衣衫出來,「果然聰明,我竭力推薦這件。」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3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6:37 A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玄法

  這很顯然是一件奇兵寶衣。

  薄如輕紗,可以穿在普通衣物內裡,看上去是用某種細絲編織而成,整體混金色,但有一種水樣的柔光,看上去很像柔軟的絲綢。

  「這難道是天辟寶衣?」林意伸手摸了摸衣料,還用力扯了扯。

  他的眼睛開始瞪大了。

  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將他的力道沿著絲縷分散出去,這衣料沒有任何的形變,他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毫無用處。

  「正是天辟寶衣。」中年男子微笑,「足以抵擋亂紅螢。」

  「多謝前輩!」林意毫不客氣,直接就脫下外衣往身上套。

  他實在猴急,害得蕭素心都紅了臉,轉過了身去不看他。

  「竟然是天辟寶衣?」齊珠璣嘴巴張大到了極致,足以塞得進一個鵝蛋。

  中年男子微蹙眉頭看他一眼,似是有些意外:「你也知道天辟寶衣?」

  齊珠璣差點吐血:「我只是讀書少,又不是沒讀過書,我好歹是齊天學院的學生,豈會連天辟寶衣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性格很好,不和他辯駁,只是慫了慫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林意卻是異常滿足,一臉陶醉。

  這天辟寶衣是真正的寶貝,是用某種獨特的蛛絲編織而成,不僅可抵擋普通刀劍、銳器,更為珍稀之處在於,天辟寶衣能夠卸載修行者的真元力量。

  修行者的真元衝擊到身上,也會順著絲縷被抽引釋放數分,相當於擊到身上的力量小了數分。

  這天辟寶衣是前朝皇族特有,現在整個南朝的軍中,最多也只有兩三位大將擁有。

  現在林意決定連睡覺都穿著睡,以免被齊珠璣盜了過去。

  既然挑選完畢,中年男子便關了這石室的門,他看著林意倒是有些滿意,只是看著齊珠璣,卻是忍不住又一陣搖頭。

  「不知前輩名號?」齊珠璣低頭行禮,心中卻是已經做好打算,這名看上去也尋常的中年男子居然如此看扁自己,問出名字,今後有機會倒是要利用家裡勢力,看看能不能給他點小鞋穿。

  「顧牽機。」中年男子淡淡一笑,回應道。

  「書聖顧牽機?」林意、齊珠璣、蕭素心同時愣住。

  「怎麼可能!」

  齊珠璣不可置信,「若真是您,您怎麼可能會來這,分配這些雜務?」

  書聖顧牽機!

  這是何等的名頭。

  這可是當世公認的符文大家。

  據說他博覽歷代有關符文的典籍,現在南朝煉器制兵,很多設計圖錄都需要徵求他的意見,甚至朝中得了珍稀材料,也需要過問他的意見,看到底是煉製成何種東西。

  即便是現在北魏的諸多學究,在遇到一些古符文的疑難問題時,都會專程派特使向他討教。

  「這還不是因為好奇?」這名中年男子笑了笑,「我原本就在南天院書庫掛職,這屆學生又是吳姑織教導,我便想第一時間看看她特挑出來的是何等樣的人才。」

  齊珠璣徹底無語。

  中年男子也不多浪費時間,轉身離開之前評價道:「吳姑織目光獨特。」

  「什麼意思!」

  等他的身影徹底在視線之中消失之後,齊珠璣終於敢叫駡起來:「是說我們和前面的幾界相比太差?」

  「要想別人改變看法,永遠只有一個可能。」

  林意看著書聖顧牽機離開的方向,目光分外的深邃,「擊敗他認為比你強的人。」

  齊珠璣這次沒有生氣。

  他想到了顧牽機說的那幾名老生,又想到了已經開始的靈荒,莫名的有些覺得時間不夠用。

  夜色漸濃。

  回到藥師竹林黃藤精舍的林意硬生生的吃完了所有帶回的冷麵饃,撐得都不敢飲水。

  他不斷的用真氣刺穴法修行,同時靜思冥想,雖然依舊無法感覺得到所謂的五穀之氣,但他也不心急。

  山風吹過竹林,發出無數沙沙的響聲。

  薄霧之間,走出了那名荒園裡的將領。

  他依舊身披著前朝的重鎧,沉靜的緩步而來,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甚至沒有透露出任何的氣機。

  這名將領並沒有太過接近這幾間黃藤精舍,他靜心的感知了許久,然後轉身離開,返回荒園。

  他穿過如海般的荒草叢,來到石屋外,然後對著石屋內裡的銀髮老人躬身行禮,花了許多時間,詳細的述說了今日林意在膳堂和顧牽機面前的表現,以及回到黃藤精舍之後的修行。

  「不錯。」

  銀髮老人仔細的聽完,笑了笑,做出了兩字評價。

  「沈約便是要我傳這門功法給他,既然是可造之材,便順了他的意,試試看。」銀髮老人收斂了笑意,伸手一點,一卷帛書便飄向了這名將領。

  「現在便直接給他?」這名將領點了點頭,輕聲問道。

  銀髮老人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上的星空,道:「難道我們還有很多的時光可以虛度嗎?」

  這名將領肅然躬身行禮,「我這便去辦。」

  待得這名將領轉身走出數步,銀髮老人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清冷而有威嚴,「荒山大川裡的老虎比家養的老虎厲害百倍,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將領沒有轉身,只是道:「自然明白。」

  他的腳步快了很多。

  他每一步都是跨出數丈遠,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尊巨人在行走,然而偏偏卻是連破空聲都沒有。

  他像幽靈般返回藥師林,距離林意所在的黃藤精舍還有百步遠,便伸手一彈,他手中的帛書異常精準的穿破窗紙,落在林意身前。

  林意從冥思中驚醒。

  他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帛書,便下意識的握在手中,在看清窗紙破口的下一剎那,他便掠到了門口。

  只是到了門外,他放眼望去,卻是不見任何的人影。

  他已經徹底清醒。

  一股奇妙的感覺從他手中的這卷帛書上升騰而起。

  那種介於有形和無形之間,讓他無法捉摸的氣息,只可能來自於高階的修行者。

  林意皺了皺眉頭,掩上門,取了一枚夜光石,看起了這帛書的內容。

  「無漏金身法」

  當看到卷首的這五個字時,他便開始震驚。

  並非是他知道這五個字代表著什麼樣的內容。

  這五個字應該意味著這是一卷修行功法。

  他看的書很多很雜,連書聖顧牽機都有些讚賞,但在他看過的所有書裡,卻沒有任何一本有記載過這個名字的功法。

  他一開始便震驚,是因為這些字跡的金光純正到了極點,是用純金粉末為墨寫成的金書。

  但一粒粒純金粉末,卻是在某種力量的玄妙施壓下,奇妙的滲入這帛書內裡,只是粒粒閃光,但帛書的表面卻是光滑到了極點,即便連手指摸去,都感覺不到有任何的粗糙感。

  林意將這卷帛書徹底展開,然後他瞬間便確定,這卷帛書只可能和那名接信的神惑之上的修行者有關。

  因為除了那名修行者之外,不可能會有院外的修行者能夠悄無聲息的進入南天院,然後給自己這樣一份帛書。

  還有...這份帛書上記載的的確是一本功法。

  而且這份功法很複雜,很難看懂...比他之前在齊天學院看到的任何功法,都要複雜和玄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37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3:24 PM 編輯

第二十六章 廢寢忘食

  林意凝神看了下去。

  他越看越是震驚。

  這並不是一門真元修煉功法,嚴格說來,這是一門異常獨特的修煉肉身的功法。

  這門功法依舊是憑呼吸吐納法入門,但呼吸吐納推動的卻不是真元的流動,而是渾身氣血的運行。

  它是依靠獨特的呼吸吐納,帶動一些臟器,從而改變體內鮮血的流動速度。

  鮮血在體內某些臟器裡流動快,便能激發潛能,更快的祛除體內雜質,壯大身體機能,但這門功法最深奧的部分,卻是獨特的「起汗閉氣」。

  無論是尋常武者,還是修行者,適當的出些汗是有益處的。

  出汗能夠幫助排除體內雜質和毒素,甚至有些武者和修行者會刻意的劇烈修煉,讓體內深處的雜質和毒素通過出汗排出。

  但按照修行的道理,排汗同樣是「洩氣」,在排除體內毒素和雜質的同時,也會排出不少元氣,排出許多對人身體有益處的東西。

  這門「無漏金身修煉法」的最終道理,就是要令這修行者出汗,但出汗只排污垢、毒素,有益處的元氣卻絲毫不漏。

  這道理說起來簡單,但這門功法為了達成這最終道理所需的手段,卻是匪夷所思。

  這門功法最初始是用呼吸吐納法改變氣血在人體內不同部位的流速,讓鮮血在體內的某些地方流動加速,但在有些地方卻是流動緩慢。

  接著甚至要改變人體內許多地方的體溫,按照這「無漏金身修煉法」上的字句描述是「七暑六寒」,意思是體內有七處地方的體溫會升高,而有六處地方的體溫會下降。

  能夠做到「七暑六寒」之後,還要再通過獨特的呼吸吐納法,讓自己肉身表面的肌膚都自然形成一種獨特的機制,最後做到「起汗閉氣」。

  這卷帛書上除了對這功法的詳細闡述之外,並無其它字跡,連個落款都沒有。

  「去蕪存菁,壯大生機,淬煉全身。」

  但是林意認真看完的剎那,卻是心中浮現出這十二字,他腦海之中有亮光一閃,頓時想到了那名瘦高老人筆記上記載的另外一門功法「瘦身經」。

  這門叫「瘦身經」的功法名字聽起來普通到了極點,但實則是一門高明的真元煉身法。

  絕大多數煉體術和真元功法都可以磨煉到肉身大多數部位,但是有些特殊臟器要麼依舊無法磨煉得到,要麼就是因為肉身的疲憊而負擔更重。

  這門「瘦身經」是用獨特的體式和吐納,引導體內的真元運行,使得內氣旺盛,大量發汗,其中同樣有利用真元,讓人身體體溫升高發熱的手段。

  若是說「無漏金身修煉法」是和真元內氣無關的煉身法,這「瘦身經」就是此類煉身法的真元法門。

  只是「瘦身經」相應「無漏金身修煉法」而言,顯得更簡單和粗陋,沒有那麼玄奧。

  先前林意在筆記上看到「瘦身經」,很自然的認為,這是為了預防將來大量吞食五穀之後,身體發胖所需。

  畢竟肉身各處消耗不同,有些地方恐怕磨煉不夠,肥肉都會堆積起來。

  但現在他的看法完全不同。

  他直覺這兩門功法融合而用,恐怕事半功倍,效用十分驚人。

  再接下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林意心跳加速,他徹底想通了自己為什麼一開始修煉這「大俱羅」修行法時,隱約總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原來那不對之處在於,吃得越多,身體內外自然越來越粗壯,若是不想讓身型變得過分粗重呆笨,便在使用「瘦身經」此種功法的同時,還需要劇烈運動,練習拳術等修身。

  這很容易煉出一身死肉不說,大量的元氣反而在這種修煉過程中消耗掉了。

  這就像是好不容易從遠方的井水中挑來十擔水,但途中卻灑掉了九擔。

  「一定要先徹底看懂這門無漏金身修煉法再說!」

  林意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卷帛書上的功法,便是關鍵所在。

  「齊珠璣、蕭素心,你們替我向吳教習請個假,說我有關鍵事情沒有想通,先不去學堂聽課。」

  他靜神全心揣摩這門功法,天還未亮時,他便出門衝著齊珠璣和蕭素心的黃藤精舍喊了一句。

  「你說什麼?」

  齊珠璣先行從黃藤精舍中走出,明顯才從睡夢中甦醒,但是看著林意卻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林意,才第一天正式上課,會不會不好?」片刻之後蕭素心也從黃藤精舍出來,她的臉色都有些為難。

  雖然林意在齊天學院時也不安分,有時也會做些心血來潮的事情,但現在不比當年,更何況第一天上課,說不定會傳授一些全新的修行功法。

  「我擔心你一開始的課不聽,後面會吃力,甚至會跟不上。」她和林意現在的關係非同尋常,所以也不隱瞞自己心中的想法,實話實說。

  「沒有問題,你就幫我向吳教習請假便是。」林意毫不擔心,眼神清亮而有自信。他在決心走「大俱羅」之路時開始,就註定已經脫離了這一切正常修行的道路,其實對於他而言,南天院的任何教習的修煉法和真元功法典籍對他已經無用。他所需的只是南天院的修煉環境,提供的一些特殊條件。

  而且吳姑織知道他特殊,已經特殊對待,他有信心吳姑織會答應他的請假。

  蕭素心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我盡力試試看。」

  「林意你真是任性,到了南天院來不學習?難道只是想多些時間吸納這黃藤精舍的靈氣?」齊珠璣也不知道林意搞什麼鬼,一陣搖頭,「你不要拖我們後腿。」

  林意真誠道:「我不會,你也多讀些書。」

  齊珠璣瞬間差點氣暈:「林意,你再說多讀些書這四字,我絕對和你拼命。」

  蕭素心和齊珠璣在晨鐘聲響起之前便離開,趕往松林間學堂。

  林意返回精舍中繼續全心鑽研,到正午時分都沒有人來打擾,他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錯,自己的請假應該是准了。

  這門功法實在玄奧,很多難點,他很快忘卻了時間,等到暮鼓響起,他也沒有趕去膳堂。

  「林意,吳教習准了,還有,這是今天她所教課程的筆記,我都詳細記了,你可以看。」晚膳過後,蕭素心到了林意門前,等到林意出來見她之後,她遞給林意筆記。

  林意和她交談了片刻,知道今日裡吳姑織傳了他們一門新的呼吸法,還傳授了一套近身戰時的步法。

  「她都沒有說這呼吸法和步法的名字,但是都很厲害。」

  蕭素心特別交待他道:「這門呼吸法感覺比我家中傳授的呼吸法都厲害,我的氣感有明顯增強。」

  林意滿腦子都是「無漏金身修煉法」,根本無暇去看蕭素心所說的這門功法和步法,返回黃藤精舍之後,他忘乎所以的又看了一夜,只是差不多將內裡三分之一的內容理通。

  「齊珠璣、蕭素心,勞煩再幫我請假。」

  天未亮他稍作休憩時,便又對齊珠璣和蕭素心喊道。

  「林意,你瘋了嗎?」

  齊珠璣衝了出來,衣冠不整,「你到底搞什麼鬼。」

  「我想多讀點書。」林意真誠道:「有一卷書我還沒有讀懂。」

  「林意,我看你想死!」齊珠璣恨得牙癢,他的叫聲驚起了竹林中的一群宿鳥。

  林意很無奈,「我說我自己多讀書,又沒有說讓你多讀些書,為何如此。」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0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3:32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師姐請幫手

  等到齊珠璣和蕭素心離開,林意伏案再看。

  前面理清了頭緒,後面的進境倒是快了些。

  接近傍晚時分,林意終於差不多理清,這篇「無漏金身修行法」分為「旺氣機」、「分寒暑」、「控皮肉」三部分。

  簡單而言,第一步便是激發肉身潛能,壯大氣機,第二步便是獨特的控制體內的冷熱,第三步便是控制皮肉,形成奇特的起汗閉氣。

  「這第一步倒是沒有什麼困難,純粹便是吐納法帶動意動,調節體內氣血流動。」

  林意照著帛書上的圖錄指數,開始試著呼吸吐納,修行起來。

  這「無漏金身修行法」的呼吸吐納法對於坐姿和站姿倒是沒有什麼要求,很隨意,只是需要靜心,隨著呼吸的吐納,精神意識移向體內不同處。

  林意已經是凝結黃芽的修行者,往往心念一動,體內真元就隨之流轉而去,這功法是要和真元脫離,意動而真元不動,一開始他很不適應。

  漸漸他進入了狀態,獨特節奏的呼吸之間胸腹鼓動,真元也靜靜沉寂。

  「這功法霸道,效果驚人!」

  林意很快震驚起來,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精神大震,氣機旺盛起來,而且他發現便是這一開始「旺氣機」的階段,整個身體都會微微發熱,保持在那種將要出汗而不發汗的狀態。

  再過了片刻,他明顯感覺到隨著自己變得熟練的呼吸吐納,他體內的鮮血,就像是變成了一截截的活物,在體內跳躍,流經一些地方時快,猛然跳躍,而流經一些地方時,卻是又驟然安靜。

  他的眼睛不自覺的瞪大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腸胃首先變得極為輕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即便是整個身體其實重量都沒有什麼改變,卻是莫名的有種體態輕盈的感覺。

  「咚...咚....」

  隨著時間的流逝,突然一陣鼓聲在山林間傳來。

  又是暮鼓,又已經到了一天晚膳時。

  這鼓聲一響,他的體內倒是如同起了迴響,他空空如也的腹中頓時咕嚕嚕一陣雷響。

  「金蟾雷音法和真氣刺穴法能夠加強臟器,讓我飯量增加,消化五穀,但是卻增加五臟六腑的負擔,這門功法,卻是可以調理,讓內腑輕鬆。」

  林意餓得甚至眼睛有點發花,饑餓感超過意志忍耐的極限,便如同海嘯般瞬間襲來,讓他都難以阻擋,但是他腦海之中卻是無比的清晰,他十分欣喜,先前在建康城家中,他是隱然覺得修煉的哪裡有不對,但現在,他卻是隱然覺得自己走對了路。

  ......

  「師兄,師姐!」

  膳堂裡,天監六年的新生們安分的排隊,逐一領取晚膳。

  這日的晚膳是「虎骨壯血大藥」。

  這雖然不像提靈膏一樣難得,但也算得上是奇珍。

  這虎骨壯血大藥是用新鮮虎骨再加十餘種藥材熬製而成,最大的功效便是壯血養氣,怯病強身。

  放在軍隊中,南梁的一些精銳軍隊在入冬時喝上一碗,這些精銳軍隊幾乎人人過冬都不會患病,而且禦寒能力都大增。

  這種藥膳,在一些精銳軍隊惡劣天氣急行軍時更加有用。

  排隊領藥膳的新生一個個神情狼狽,雙腿有些發飄。

  今日的課程是負重修行,這些新生披重甲持重劍練習亂陣之中的反應,都累到了極點。

  負責分藥膳的是元狩和葉清薇,還有之前另外一名老生,卻不知是何原因不在。

  「那林意怎麼又沒來?」

  元狩看著排隊的新生之中沒有林意,倒是忍不住和葉清薇輕聲說了一句。

  「該不會是你當天出手重了?」葉清薇有些幸災樂禍,她想著當天林意「真誠」的樣子就來氣。

  「你,齊珠璣!」

  元狩抬眼望去,看到排在後列的齊珠璣,他便不客氣的直接伸指點了點,示意他和排在一起的蕭素心來到前面。

  但也就在此時,突然之間門口人影閃動,隨著一陣風,林意已經衝了進來。

  元狩和葉清薇頓時一愣。

  「師兄、師姐。」林意也正看到元狩讓齊珠璣和蕭素心走上前去,他頓時忍不住眉頭大皺,「你們該不會乘我不在,公報私仇,故意刁難他們吧?」

  「......」元狩竟然直接無語。

  葉清薇也是胸脯劇烈的起伏,她不知道為什麼,一看林意就氣得不行。

  「我是關心你,想問他們你為什麼不來。」元狩深吸了兩口氣,平靜下來。

  「我有些問題想不明白,所以請了假。」

  林意餓得心慌,眼睛都有些發綠,四處亂看,「還有沒有中午的剩麵饃?」

  元狩和葉清薇頓時面孔發僵。

  元狩提著大勺,僵了片刻,「你還真的不吃這虎骨壯血大藥?」

  林意奇怪的看著他,「不是已經說好,讓你分給齊珠璣和蕭素心,才兩天你就忘記了?」

  元狩連連吸氣,他很無語,有種無奈的挫敗感,「那你要吃什麼?」

  林意也很無奈:「中午剩餘的冷麵饃啊。」

  葉清薇牙齒咯咯作響,她實在沒有見過這種新生,每次出現都故意找茬。

  「師姐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難道你想公報私仇?」林意看著她噴火的眼神,警惕起來,退後一步:「還是你想食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都裝失憶?」

  元狩覺得林意實在難以理喻,他有些要發狂的感覺:「中午吃得乾淨,沒有冷麵饃剩餘。」

  「什麼!」林意叫了起來:「那我吃什麼?」

  元狩都快求林意了,心煩意亂的拿勺子攪動虎骨壯血大藥,「就算我用這虎骨壯血大藥代替冷麵饃可以了吧?」

  「不行,你們果然食言。」林意決斷搖頭。

  他現在修行的「大俱羅」功法雖然是絕對的嘗試,根本沒有任何修煉過「大俱羅」功法的修行者前輩可以告訴他,為什麼前期不能吃五穀之外的肉食或者此種大補藥,但是他已經越來越確定,這其中必有緣故,將來他自然會知道。

  「那實在沒有冷麵饃剩餘。」元狩咬牙道:「大不了我們同窗今日有人獵了頭鹿,應該此刻還有烤鹿肉剩餘,我幫你去拿過來。」

  「不要,我不吃葷,我吃素。」林意斬釘截鐵,「要麼你幫我問他們有沒有冷麵饃。」

  「林意,你不要得寸進尺,你真以為我治不了你嗎?」葉清薇終於到了發瘋的邊緣,身上黃光閃現,不斷狂湧的氣息讓排在前面的新生都一陣駭然,紛紛往後退。

  「你不要藉口公報私仇。」林意餓得發慌,有點心虛,「我只是要求五穀食糧而已。」

  元狩攔在了葉清薇的身前,他生怕葉清薇控制不住出手,這下便真的是落了言而無信的口實。

  「你也看到了,這裡只有生麵,沒有剩餘冷饃。」他竭力讓自己保持平和,說道。

  「那我不管,反正你打賭輸給我們,你必須提供我要的吃食。」林意看著一側木板上堆放著的大量去榖類黍米和生麵,眼睛發亮,「你給我揉面做烤餅,這樣最快,或者同時旺火做黍米羹,也很快,最好找點醃菜調味。」

  「你真的決意要如此做?」元狩面孔都有點扭曲了,看著林意,一字一頓。

  「師兄,你快一點。」林意哀號,滿臉真誠:「我餓死了。」

  元狩嘴角抽搐了幾下,終究沒有說話,走向那側角落。

  「師姐,你幫幫手,要不師兄做烤餅,你做黍米羹。」林意的目光落向葉清薇,滿臉的希冀。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2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3:48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齊雲一虎

  「你自己應付!」

  葉清薇終於無法忍受,如乳燕歸林般掠出了膳堂,她覺得自己再留在這裡,會忍不住殺人。

  「啊!啊!啊!」

  片刻之後,遠處的山林裡響起了她的尖叫聲。

  元狩已經在洗淨雙手揉面,聽到這樣的尖叫聲,他的嘴角有點抽搐。

  「你對付人真有一套。」齊珠璣十分感慨,「怪不得當年號稱齊天學院之虎。」

  「我哪裡有對付人,我真的是餓暈了。」

  林意按捺不住,自己在旁邊一個灶堂生火煮黍米羹,「師姐想太多,誤會我了。」

  「林意,你就真的不怕吃得肚大腰圓?」元狩對林意倒是也有點佩服了,畢竟能讓葉清薇如此歇斯底里的人不多。

  「不會,我有修身法。」林意已經餓得沒有多少力氣說話。

  「你狠!」

  元狩也是服氣,喊了兩名新生,讓他們幫忙分配虎骨壯血大藥。

  他同時吩咐,讓這兩名新生給齊珠璣和蕭素心先分,並將林意的量分給齊珠璣和蕭素心。

  他現在很怕被林意抓到什麼把柄,落下什麼口實。

  他覺得林意這種人實在太狠了,為了鬥氣整人,都寧願自殘,真的猛吃這些粗食。

  許多新生也是同樣想法,他們和林意連眼神都不敢對視,只是心中想道:「果然是齊天學院一虎。」

  「今天做完烤餅之後,明天給我準備好冷麵饃,至少要三十個,不,五十個。」林意也是餓怕了,在元狩已經開始將麵團攤成一塊塊餅狀放在灶堂壁上烤起來時,他想到了要預先將明日的食糧準備好。

  「真是太會整人了。」齊珠璣聽到這句話,頓時目瞪口呆。

  「居然還要讓我留下來做麵饃。」元狩臉色都忍不住陰沉下來,將手中的麵團往盆中一砸,「林意你不要太過分。」

  「如果你很忙,或者實在不願意,那我就自己來好了。」林意聞到烤餅的香氣,腹中更是饑火上湧,他頓時受不了,也顧不得餅還沒烤熟,也顧不得燙手,從灶堂中拿起一塊就齜牙咧嘴的吃起來。

  無漏金身修行法很霸道,似乎在壯大生機的同時,連嗅覺和味覺都靈敏不少。

  「我來做。」

  元狩看著林意連這種半生不熟的烤餅都吃得如此香甜,他終於洩氣。他覺得要是再拒絕林意,林意一定會想出更多離譜的辦法來整他。

  林意連吃了幾塊餅,終於墊了墊底,心中稍安。

  「謝隨春。」

  他看到排在隊伍中的謝隨春,揮了揮手,招呼起來。

  「做什麼?」謝隨春身體微微一顫,他不自覺有點發虛。

  「其實我和陳寶寶只是好友,當然也是和石憧一樣,我在齊天學院時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可能誤會了我。」林意對著他眨了眨眼,「我們並非你想像的那種關係,不過你要是真對陳寶寶傾心,可是要和我好好相處,說不定我到時才會為你美言幾句。你應該聽說我的事情,我為人最講義氣。」

  「真的?」謝隨春一開始臉色有點難看,聽到最後,他有些激動起來。

  「那是當然。」林意滿臉真誠。

  其實他心中肯定謝隨春做人有問題,否則陳寶寶不會如此對待他,但蕭淑霏也告誡過他不要不成熟,他也聽得進去。

  反正不和這樣的人深交,但能夠去除掉對方的敵意,總會避免許多麻煩。

  「林意,或許我們之間是有些誤會。」

  謝隨春激動不已,「難得你不計前嫌,今後你有什麼事,我也一定鼎力相幫。」

  說完這句,謝隨春便認為自己和林意的關係已經親近了許多,上前一步,在林意的耳邊輕聲為方樂山求情了幾句。他解釋安樂山也是因為自己,所以才對林意有敵意。

  他生怕林意再利用元狩對付方樂山,畢竟現在元狩對林意無計可施,誰都可以感覺得出來。

  「那是當然,我怎麼可能利用外人來對付我們同窗,我們天監六年南天院生,自然都是同心同力。」林意大義凜然,但同時他隱然發現自己倒是無形之中有了令這些同窗忌憚的資本。

  「林意,看不出你倒是玩弄權術的高手,大將軍家出身,果然不同凡響。」齊珠璣面露微笑,也對謝隨春等人報以親近的臉色,但與此同時卻在林意的耳邊,不露聲色的低聲說了一句,「選擇和你一組,我果然沒有選錯。」

  林意只當沒聽到,他還餓著,開始埋頭吃餅。

  齊珠璣話雖如此說,但他掌勺時,卻悄然給謝隨春和方樂山等人稍微多分了一些。

  只是略多一些,謝隨春等人便大為振奮,看著他和蕭素心的目光也截然不同,他們自然覺得,這是受到了特殊的好意。

  林意雖然不做聲,但是也看在眼裡。

  他白了齊珠璣一眼。

  這三人組裡,他覺得齊珠璣才是真正的狡詐如狐。他有些慶倖,這六年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看盡了人間冷暖,讓他接觸了各色人等,讓他閱歷也不同以往,否則他現在說不定依舊和謝隨春等人一樣幼稚。

  「林意,你真的要喝黍米湯?」

  蕭素心吃完了虎骨壯血大藥,上前幫林意煮羹湯,但連她都有些難以理解。

  「當然是真的,以後你會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

  林意想了想,悄然對著她伸出中指和食指,做了個並指為劍的手勢,在她耳畔輕聲說道:「今後共同對敵的時刻應該不少,我們先且約定,今後但凡看到我做這個手勢時,便意味著我當時說的必定是真的,若是欺騙一些敵人的說法,我便收回一根手指,只伸食指,便是意味著食言的意思,是欺騙敵人的鬼話。」

  蕭素心微微一怔,接著她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今後也是如此的手勢。」

  齊珠璣輕聲咳嗽了一聲。

  他沒有發現林意和蕭素心的手勢比劃,不知道此時雙方交談的是什麼,他輕聲咳嗽,只是提醒一旁謝隨春朝著林意和蕭素心走了過來。

  他擔心林意沒有察覺,和蕭素心的交談之中又說有關謝隨春的事情,到時候前面招攬謝隨春等人的話語說了等於白說。

  「林意,在這裡要盡可能多學些可以快速致用的手段。」林意抬頭,看到謝隨春走到身邊,他倒是不明白謝隨春過來做什麼,但卻是馬上聽到謝隨春將聲音壓到極致,「你不要對其他人說,我家中得來的消息,南天院應該會搬遷到北方,因為北方的靈氣流散速度慢,現在北方有些特殊地方的靈氣,已經比我們這裡濃鬱了一倍。不是那些地方的靈氣有加強,只是同樣流逝,他們那邊流逝的慢,而我們這裡快。」

  林意愣了愣。

  「這消息屬實?」他微皺了皺眉頭,多問了一句。

  此事很重大,北魏和南梁應該很快就會交戰,南天院遷到北方,越是靈氣濃鬱的地方,便越是雙方爭奪的焦點所在。

  「當然屬實。」連謝隨春都變得凝重了很多,輕聲說道:「天地變了,以往一個王朝可以任憑很多修行者什麼都不做,就是終日修行,哪怕很多修行者到最後一無所成,荒廢一生,但現在不同,大戰一起,修行者極度匱乏,事關整個王朝的生死存亡,每個修行者都應該會用到合適的地方。」

  「就是我們也會很快參戰?不過搬遷到北方也好,陳寶寶去了北方,或許很快有機會見到她。」林意看著他故意說了這一句。

  「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謝隨春喜形於色,他看著林意,神色越發感激,輕聲道:「若是到了北邊,參戰恐怕難以避免,但我會盡可能利用家裡關係,讓我們不去太過危險的地方。」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4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3:58 PM 編輯

第二十九章 師弟,來吃

  「切莫虛度光陰。」

  謝隨春看著林意認真告誡。

  這句話倒不是他因為身世而面對林意有著莫名的優越感,而是因為北魏和南朝梁之間的這場大戰恐怕會比以前任何一場大戰都來得慘烈,任何人都無法避免。

  「看來大戰爆發已經很近了。」林意沉默不語。

  若是王朝已經連南天院都北遷,自然便是準備前所未有的大戰,不可能放任許多強者只是在建康教書做教習。

  「時間緊迫。」

  林意感到壓力,他低頭大口的啃餅。

  他和謝隨春的性情和想法都截然不同,面對這樣註定會席捲天下的大戰,他不會逃避到危險的地方去。

  因為他的父母在北境,而且他最好的好友石憧也已經在軍中,最簡單而言,若是當他父母或是好友陷入危難,處於那些危險之地時,他又怎麼可能獨善其身,獨自逃避?

  「也不怕撐?」

  元狩漸漸震驚,他做的麵餅至少是兩人分量,但是林意已經將近吃光,而且似乎並不準備停下,還要等著喝黍米羹。

  隨著新生用膳完畢,膳堂只剩下林意、齊珠璣、蕭素心和元狩四人。

  黍米羹終於熟了,林意就著些醃菜,喝得很是開心。

  「齊珠璣你扶著點我。」

  到最後林意實在太撐,他覺得自己不能大動,否則恐怕會吐出來。

  黍米羹還剩下小半鍋,元狩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剛剛才有快意,卻聽到林意說了一句,「蕭素心你幫我將剩餘的黍米羹帶回去,元師兄你不要忘記幫我做好麵饃。」

  林意一路以真氣刺穴法運動真元,回到黃藤精舍已經腹部微鬆,他便洗漱上了床榻,隨意而坐。

  因為已經輕車熟路,所以十餘個呼吸吐納之後,他便已然進入了狀態,很快體內的鮮血又似乎變成了一截截可以掌控的活物,在體內不安分的跳動,時而疾衝,時而平緩。

  他的身體很快開始微微發熱,這無漏金身修行法對於他這種全力修身的人而言功效的確驚人,他很快感到渾身舒適,一夜過去,等到第二天晨鐘響起,他驚醒睜開眼時,他感覺腦海瞬間清明。

  他這一夜都在那種半睡半醒的冥想修行之中,似乎並未陷入真正的熟睡,然而卻比沉睡一夜還要神清氣爽。

  「林意,今天還不去上課?」

  外面傳來蕭素心的聲音。

  蕭素心原本似乎在等他,但是此時晨鐘響起,她再不趕去課堂便會遲到,所以才忍不住出聲問詢。

  「還是幫我請假。」

  林意一躍而起,他的眼睛發亮,心中又瞬間大喜。

  他感覺渾身活力流淌,感覺從未這般好過,而且縱躍之間,似乎身體都輕盈了許多。

  他是已經入門的修行者,自然知道,只有肉身氣力有明顯增長,才會帶來這種感覺。

  蕭素心應了一聲,她不知道林意到底要做什麼,然而從一開始被分配到這黃藤精舍開始,她就知道這必定有特殊的緣由。

  所以她也不多言,快速離開。

  林意掠出門外,甚至沒有先行洗漱,而是虎虎生風的先打了一套「瘋魔殺拳」。

  這一套拳法是他家傳,他父親林望北本身也是到了第六境的修行者,師從前朝修行者竺原心。

  竺原心本身有「瘋真人」的稱號,所有招數,不論拳腳功夫還是劍招,抑或是槍棍,都是勢如瘋魔,殺意洶湧。

  林意這六年間雖然過得並不如意,但他明白自怨自艾根本無用,所以這六年間他修煉其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勤勉。

  在建康城城北那處破落小院,他都是比尋常人提早一個半時辰起身,然後修煉拳術。

  在軍中,一般也是先練拳腳再練兵刃,只有身法靈活,躲閃挪移極為出色,才能避免被人瞬間斬殺,氣力悠長,才能遊鬥得起來。

  否則在亂陣之中,即便是修行者諸多手段,被一群軍士一擁而上,擠在中間,也是根本無用。

  這一套「瘋魔殺拳」本身便是極為高明的拳招,比起當年齊天學院傳授的拳經都要強出許多,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只在齊天學院數年,齊天學院便閉院,還沒有接觸到齊天學院更高的課程。

  不管如何說,林意在離開齊天學院之後,都已經苦練了這「瘋魔殺拳」六年,風霜雨雪從不間斷。

  此時他的真元修為自然是低微,力量不足,但這一套拳招卻是純熟到了極點,而且拳意也是已經十分驚人。

  那晚和元狩對敵時,他也正是用了這瘋魔殺拳裡的「捨身纏」,才在力量懸殊之下,瞬間纏住了元狩的一條手臂。

  「齊珠璣倒是也不賴。」

  林意對自身認識極為清晰,他從不過分自傲,也不會自謙,他自知在當年的齊天學院那批同窗裡,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接得住他幾招,哪怕是石憧也不是他對手。所以此刻回想起來,當時齊珠璣的表現倒是也足夠驚人。

  這個狡詐如狐的同伴,當年能夠成為齊天學院的另外一霸,倒也不是僥倖,暗地裡肯定也是下過不少苦功。

  一套「瘋魔殺拳」打完,林意倒是已經微汗,但腹中已經是空空如也,恍若昨天並未吃那麼多東西。

  他此時體內氣血湧動,生機旺盛,也不怕吃冷食生病。

  當下便返回精舍中,將昨夜的小半鍋黍米羹全部吃完,一點都不剩。

  接著他隨意的用金蟾雷音法震動內腑,同時卻是再仔細的看起「無漏金身修行法」接下來的「分寒暑」篇。

  他父親林望北原本就是強大修行者,其部將和同僚之中各色修行者又很多,所以他在幼時就已經養成很好的習慣,不是一味的死練,而是練習一段之後,要思索體會,不斷學習。

  尤其這「大俱羅」之路連那兩名神惑之上的存在都並未真正走過,都還是推測,他自己便更是要小心。

  「控制體內的冷熱...有些竅位發熱,便能獲得額外的好處,而有些竅位發冷,反而能夠調和氣機,或者休養生息。」

  林意看得又漸漸入迷,他漸漸發覺自己不用太過糾結,不需要一次性將所有氣血控制到極致,可以從局部入手,例如一開始純粹只追求做到讓幾個竅位發熱。

  「林意,你竟然真的被分到了這藥師竹林黃藤精舍?真是暴殄天物!」

  突然之間,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廓。

  他抬頭循聲望去,陽光卻是有些刺眼,原來不知不覺間已至正午。

  他眨了眨眼睛,終於看清楚那一臉憤怒的少女,赫然是葉清薇。

  林意收了帛書,一時還沉浸在功法之中,還有些出神,「師姐你怎麼來了?」

  葉清薇看著他,依舊生氣不已,一時也不回應。

  林意終於回過神來,道:「師姐你看我並未騙你們,我們的確分到了藥師林黃藤精舍。」

  「你們三人被分到了巡狩割,自然是因為在課時和晚膳時表現出色,被吳教習認定成了這一批學生之中的最出色者。」葉清薇的臉色更寒,「但恐怕也只有吳教習的眼光如此獨特,你們這一代新生,實在是太差。」

  「師姐你這話有些過分。」林意不樂意,打量著葉清薇,「按照院規,似乎尋常學生不經特殊允許,是不能進入一些禁地的,這藥師林黃藤精舍也屬於禁地。」

  葉清薇愣了愣。

  但她馬上卻是冷笑了一聲,「原本屬於禁地,但一劃為新生院所,還屬不屬於禁地尚且兩說,更何況我是來送你需要的吃食,還是出於吳教習的授意。」

  「吳教習的授意?」林意微微發怔,難道吳教習今後還會令人來送餐?

  葉清薇別轉過頭去,她心中有些發虛。

  她其實哪裡得到了吳教習的授意,她是昨夜氣不過,又聽元狩回去說他吃得腹脹欲裂,今日她才假借了吳教習的名頭,問了齊珠璣和蕭素心,想來報復。

  她此時背著的竹筐中有許多的冷麵饃,遠超過五十個。

  在她想來,昨夜林意吃得那麼撐,今日肯定吃不下,但既然林意故意這樣吃來和她作對,她便親自送來,要看著林意吃,撐死這小王八蛋。

  「師弟,來吃。」

  她將背後的竹筐卸下來的瞬間,她的心情便是大好,語氣都帶了些軟糯的嫵媚。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5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4:37 PM 編輯

第三十章 師姐,生火

  「師姐你人真好,雪中送炭。」林意大喜過望,早上那小半鍋黍米羹太不頂事,此時他也正好已經開始腹饑。

  「裝,繼續裝。」

  葉清薇心中冷笑,但卻是滿臉堆笑,輕聲細語,「那你可要多吃點。」

  「多謝師姐。」

  林意也不客氣,直接就著沒吃完的一點醃菜,開始啃饃。

  「師弟,不用著急,慢慢吃,沒有人和你搶。」葉清薇表面和善到極點,甚至直接端來一張椅子,雙手托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林意。

  林意連吃三個,還沒有飽腹感,但是突然之間肚子裡卻是一陣絞痛,一陣不好聽的腹鳴。

  「人有三急,最近吃得有點多,我先更衣。」

  林意感覺出來是要如廁,他面孔頓時漲紅,很不好意思。

  「人之常理,光吃不拉,那不是貔貅?」葉清薇神色很平常,示意林意快去,但心中卻是暗樂。

  她覺得林意是已經支撐不住,這是在找藉口逃避。

  「師姐你人真不錯,不矯情。」

  林意哪裡知道她心中的得意,誇獎一句,飛似的跑進精舍中入廁。

  他腹如雷鳴,竟是一泄如注。

  只是片刻的時間,他覺得渾身輕鬆,而且整個小腹內裡腸胃之間,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淨之感。

  「這麼厲害?」

  林意忍著噁心往下方看了看,發現一片黑穢,根本不像平時排泄之物,倒像是某些陳年油垢和淤泥。

  「這也算是另類的除穢。」

  林意知道,對於修行者而言,一般要到命宮之上,才能在修行之中震盪洗滌肉身,將體內一些不利雜質排出體外。自己走的「大俱羅」之道倒是分外的簡單暴力,最近增強最多的便是五臟,想不到就直接能以這種方法開始清淨身體。

  「師弟,你回來了?」

  葉清薇倒是有些意外,她以為林意會逃避許久,但林意卻很快過來,洗淨雙手,又開始吃饃。

  林意吃的很輕鬆。

  他覺得自己的味覺都開始有些提升,最初時吃這些麵饃和黍米羹時,他是為了修行而吃,並不覺得好吃,但是現在吃起來,卻是身體很接受,似乎開始喜歡這些食物,而且吃下去時,吃得出這些食物原本的清甜味道,唇齒留香。

  葉清薇目瞪口呆。

  很快她帶來的這一竹筐中裝著的麵饃就少了一半。

  「差不多正好。」

  林意拍拍肚子,他開始領悟這種修行法也是循序漸進,主要是增強肉身氣機,前面吃到飽便是,不需要吃到撐得想吐。

  這是常年不斷令內腑強壯,不斷全面提升肉身的修行,而不是想要辦法撐大胃,變成飯桶。

  肉身強橫了,自然吃得多,否則胃口再大,也是有限。

  「晚上估計勉強,有些不夠。」

  他看了看剩餘的麵饃,覺得自己可能還要到膳堂再走一遭。

  畢竟從今日下午開始,他應該會按照自己的心得,同時嘗試一下「分寒暑」篇。

  按他最近的修行經驗來看,到了晚膳時分,自己能吃下的應該會更多,更何況到了半夜,絕對會餓得受不了。

  葉清薇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她非常不信。

  她不信林意真的能長期作戰,不斷吃下遠超常人的食物。

  「既然元狩答應你幫你準備吃食,這自然包在我們身上,晚膳我幫你帶過來。」葉清薇決定和林意耗到底。

  「師姐我對你們徹底改觀。」

  林意真誠的致謝,但突然想起什麼事一樣,恍然大悟道:「師姐我想到你為什麼這麼殷勤,要不斷送過來了。」

  葉清薇嚇了一跳,她很心虛,「什麼?」

  林意笑了起來,一副「你被我看穿了吧」的神色,「師姐你送來以後都不急著走,一直要等著我吃完,我看是想故意多停留些時間,多沾這藥師林和黃藤精舍的光,畢竟這裡的靈氣比外面尋常地方濃鬱得多。」

  「什麼和什麼!」

  葉清薇瞬間鬆了一口氣,但她嘴上卻是認了下來,「師弟你果然聰慧。」

  「放心,我不會對吳教習告狀,你想多留一些時間都可以。」林意很是得意。

  「那就多謝師弟了。」

  葉清薇離開藥師林,到了林外,她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緊張而出現的汗珠,朝著地上唾了兩口,「呸!呸!我葉清薇什麼身份,難道看得起這一時片刻的靈氣多寡?」

  「南天院的這些師兄師姐,倒是不像齊天學院的那些同窗,不太虛偽,很好相處。」

  林意對她很是讚賞,休息片刻之後,他靜下心來,開始揣摩試煉無漏金身修行法上的「分寒暑」。

  「這東西這麼難!」

  林意也算是很有耐心和毅力的一類人,但是兩個時辰之後,他還是有些氣餒,一陣陣的憋屈。

  無漏金身修行法這種煉身法門,和平常的真元煉身法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無漏金身修行法靠的是意動,類似是一種空想,自我催眠般的方式,想像自己身體某處起變化,然後呼吸吐納之間自然達到某個契合點,真正的引起身體的一些變化。

  真元煉身法則不同,是念至真元至,心念所指,體內的真元是真正流動過去的,在內視之下是真正的有形之物,這對於修行者而言便簡單的多。

  在無漏金身修行法開始的「旺氣機」篇,好歹一些相應的呼吸吐納法還能真正令氣血活動開,身體微微發熱,而且帶動內臟,但是現在這意想體內某處竅位發熱,卻是純粹憑空想像一般,要找到呼吸吐納法和這兩者之間的自然契合,卻實在太難。

  「這簡直就像修行初始時的形成氣感,明明知道天地靈氣確實存在,卻是根本感覺不到,不知道如何觸碰,如何捕捉,甚至懷疑自己的修行是不是完全空想。」

  林意很無奈,他感覺自己心態都有些不好,便果斷收手,先繼續「旺氣機」的修行。

  暮鼓再次響起。

  林意從冥思中醒來,他認識到這暮鼓對於南天院的修行者來,應該還有一個提醒計時的功用。

  冥想靜思的修行者,很多時候都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這種在特定時間響起的鐘鼓,能夠提醒一些閉關中的修行者經過了多久。

  「師弟!」

  簡直是踏著鼓聲而來,葉清薇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姐。」

  林意走出門來,看到葉清薇背著竹筐,竹筐裡的麵饃還熱氣升騰,看上去剛剛出籠,很是燙手。

  他覺得對方很用心,有些過意不去。

  葉清薇卻不是如此想。

  她看到門口還放著午間剩餘的麵饃,頓時興奮起來:「林意你中午剩下的一個都沒吃啊,不過沒關係,先吃熱的!」

  輕笑聲中,她直接從身後竹筐裡抓了一個,丟向林意。

  「多謝師姐!」

  林意伸手接住這個燙手麵饃,感覺著手上的熱力,他突然渾身一震,想到了某種可能。

  「師姐,介不介意幫我一個忙,助我修行?」

  他也興奮起來,看著葉清薇,兩眼發光。

  葉清薇被他看得有點發虛,但想要撐死這個小王八蛋的心不改,道:「只要你吃饃,當然可以幫你。」

  「好!」

  林意三口兩口,啃完手上這個麵饃,雙手又各自抓了一個,也是都三口兩口吃完,同時道:「師姐你幫我生火。」

  「生火?」

  葉清薇心中雖然疑慮,但也不多問,不想給林意喘息時間,將熱饃堆到他面前,同時撿來枯枝開始生火。

  「木頭要大一些,最好要棍狀。」林意指揮葉清薇。

  「林意,你做什麼?」突然間葉清薇一聲驚叫,火勢剛起,她一抬頭發現林意竟然在邊吃饃邊脫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4:43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師姐,太淺

  「不要誤會。」林意脫衣脫了一半,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對,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天辟寶衣?」

  葉清薇此時的注意力卻是瞬間被他內裡的那件衣服吸引,她見識很好,一下子認了出來,驚呼出聲。

  「這…」林意知道自己太猴急。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解釋,葉清薇已經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巡狩割去領兵器時得到的?」

  林意點了點頭,有些驚訝,「師姐你冰雪聰明,竟然直接就猜到了。」

  「什麼直接就猜到,你家道沒落,像你這樣一言不合就脫衣,就算是家傳給你的天辟寶衣,也早就給你帶來了殺身之禍。」葉清薇控制不住情緒,憤憤不平,「肯定是因為被選成了這一級的巡狩割,所以才得以領到這樣的好寶貝。」

  「還是聰明。」林意看著葉清薇,有些不解,「師姐你怎麼發怒?」

  「我如何不生氣。」葉清薇越想越不舒服,「你知不知道你們之前的巡狩割是何等人物?」

  「聽說了一些。」林意聽出了些異樣,「怎麼,這巡狩割有什麼特別的說法嗎?」

  葉清薇差點氣得閉過氣:「你們三人對這都一無所知,還被選為了巡狩割?」

  林意無奈,很真誠道:「真不知道。」

  葉清薇花了很大力氣才平靜下來,道:「巡狩割歷來是最天才生擔當,會任其挑選一件絕佳的武器,將來便是那一級學生之中的領軍人物,戰陣之中,往往是其他學生協助衝殺,而千軍之中取敵將頭顱這種重任,就會放在巡狩割的身上。巡狩割是將敵軍視為自己山林來巡,狩獵割的是敵人大將的頭顱,這是一種特殊的稱謂,令人覺得榮耀的象徵,難道你以為就是可以讓你在學院悠閒遊山的閒職?」

  「竟然如此?」林意極其吃驚,但旋即搖了搖頭,「那便是同年霸主,和我們當年齊天學院二虎的名頭也相當,可惜當年齊天學院解散了,否則我們齊天學院二虎也足以傲視群雄。更何況我看其餘人也不過如此,我們能當選巡狩獵很正常。」

  葉清薇倒是無語。

  林意此人雖然令人生恨,但的確能讓她和元狩如此,比起那些乖乖排隊,敢怒不敢言的學生強出太多。

  「你好好吃著,脫衣做什麼?」葉清薇終於想到了一開始的出發點,看著林意問道。

  「我想試下某種修行法,你用炭火燙我看看。」林意頓時肅然。

  他方才接過燙手麵饃時便心有所感,想到既然是先讓體內一些竅位升溫,若是有人配合,從外部熨入熱力,或許有些作用。而且純粹意動很難,這種方法或許還能起到引導作用。

  「什麼修行法要用火燙身!」

  葉清薇愣了愣,旋即用極度懷疑的目光看著林意,「林意,你是不是故意想讓我把你燙傷,然後你到吳教習面前告我,這樣我會受罰。」

  「怎麼可能,我齊天學院二虎的名聲很好,你隨便去打聽,我像是那麼壞的人嗎?」林意很憤懣,覺得葉清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何況你應該也聽說過天辟寶衣的功效,這天辟寶衣水火不進,尋常炭火熨燙一下,怎麼可能傷得了我,除非師姐你故意下黑手。」

  「我……」葉清薇語塞,她想想的確是那個道理。

  片刻之後她決定妥協,找了幾根木棍放在火堆裡燒。

  但她同時又告誡林意,「今後你不要有事無事經常將齊天學院二虎這幾個字掛在口邊,這已經不是齊天學院的年代,也不是當年的那個王朝,你應該明白現在的處境,靈荒越是讓人心慌,聖上對舊朝舊事舊臣都越加忌諱,林意你若是經常將齊天學院二虎什麼掛在嘴邊,要是被有心人報上去,說不定會引來無端禍事。」

  頓了頓之後,她看著林意又補充了一句,「你和齊珠璣、蕭素心三人的確都是齊天學院的學生,但是你們今後也切勿老在人面前提你們是齊天學院三人如何。盡可能忘記齊天學院四字。」

  林意面色嚴肅了些,他知道這是實情,自己考慮不周,所以真誠致謝:「多謝師姐提醒,我的確和有人說過的一樣,還是太過衝動和幼稚。」

  看著他如此姿態,葉清薇倒是心情舒暢了些,「你要我如何幫你?」

  「你用炭火棍,按我的提示,以這些順序放置,我想熱力深入竅位。」林意想了想,直接撿起一塊木炭,用水淋熄,然後用黑炭直接在自己身上天辟寶衣上畫出黑圈,並標上先後記號。

  天辟寶衣水火不侵,更不可能被銳物劃傷,清洗也很簡單,所以林意也不心疼。

  「我倒是反而真變成了幫他修行的苦力。」

  葉清薇有些啼笑皆非,到了此時,她終於看出林意的確不是亂來。

  「我閉目之後十個呼吸,你從這個竅位開始,五個呼吸的時間間隔,依次而行。」林意和葉清薇約定時間,他在腦海之中暗自預演了一遍自己呼吸吐納法和意念運行的時間和節奏。

  「我不管你修煉什麼,但餓肚子不行,等會至少要再吃十個饃,才不枉費我特地送來。」葉清薇還是惦記著撐死林意,想到當天林意那一臉真誠的模樣,她就來氣。

  「師姐你真的暖人心,誰要是娶了你一定很有福氣,不過你不要誤會我的這句話,我心有所屬,真的只是純粹誇獎你。」林意說完這句,他在門口廊下直接坐下,閉上雙目,調勻呼吸,等到自己能夠心靜之後,便對著葉清薇做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

  「可以,這天辟寶衣果然是至寶!」

  葉清薇時間配合得很好,十分精準,基本林意心念所至的竅位,她手中的炭火棍便正好點到。林意感覺並不特別燙,天辟寶衣似乎連紅炭的熱力都能很快順著絲縷分散出去。

  葉清薇的炭火棍點在他竅位上,只是像滾燙的茶杯底隔著衣物在他的身上放了放。

  「師姐,太輕。」

  他試了一遍,感覺沒有什麼用處,便讓葉清薇用力些。

  「師姐,再重些!」

  然而不管葉清薇如何用力,天辟寶衣原本就能卸掉一部分力,而且即便是他血肉被壓得隱隱生疼,卻總是沒有那種熱力深入血肉深處的感覺。

  「師姐,太淺,要深些!」連試了數遍,林意終於抓住了癥結。

  根本不是力道的問題,而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將熱力透入深處。

  「我也是第一次如此做,什麼深淺,你能不能說明白些!」葉清薇怎麼做都不對,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林意要做什麼,也弄得心煩意亂起來。

  竹林外有兩個歸人。

  正是齊珠璣和蕭素心。

  山林幽靜,山風清冽,竹林裡的說話聲,便傳的有些遠。

  「師姐,太輕。」

  「師姐,再重些!」

  「師姐,太淺,要深些!」

  「我也是第一次做,什麼深淺,你能不能說明白些!」

  「.......」

  當這些話語不斷傳到兩人的耳廓,這兩人的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臉上的神色越來越不可描述。

  「師姐,你好歹是南天院天監五年生,經驗總是比我多些,我總覺得這無法抵達深處。」

  「我哪裡和別人做過這種事情,什麼經驗!」

  「你想想有什麼所學的手段,有什麼技藝,能夠令這熱力瞬間深入。」

  「這樣還不行我就不試了!」

  林間,葉清薇是已經徹底惱了,她突然忍不住探手直接從火堆裡抓出一塊紅炭,噗的一掌,直接擊在林意身上。

  她這動作極快,真元湧動到手上,勁氣直透林意體內。

  炭火在林意身上碎裂炸開成一團紅粉,她收回手來,掌心只是微紅,沒有絲毫燙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8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4:48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保守秘密

  林意的身體微微一震,他此時有種特別的感受,就像是身體都突然一輕,無論是神魂和肉身都有種往上要飄起的感覺。

  接著從那個竅位開始,一股暖流似乎朝著自己體內衝去,配合著他此時的呼吸吐納,一時體內內氣都似乎起了回應,身體裡如有無形的波浪在湧動。

  「好舒服!」

  林意感覺渾身清爽,整個人無比舒暢,這種舒暢簡直深入骨髓,讓他都叫出了聲音。

  「師姐,你是怎麼做的?」

  他喜出望外的睜開眼睛,覺得這就是無漏金身修行法所追求的那種感覺,他自幼也用過不少靈藥,剛剛那一瞬間的感受,很像服食了某種大藥,一瞬間的藥氣充盈。

  「是用真元?」

  他馬上看清了葉清薇手上的紅印,馬上反應過來。

  真元本身便是天地靈氣和修行者內氣凝成,介於有形和無形之間,對於肉身原本就是滲透最佳之物。

  修行者本身也有利用真元推拿活血的手段,強大的修行者,甚至能夠輕柔的利用自己的真元,幫人祛毒療傷。

  「師姐,就是要這樣,這樣才能抵達深處!」

  林意極度興奮,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關鍵之處。

  「好!」

  葉清薇愣了片刻,終於咬牙同意,她決定不管林意耍什麼花招,反正自己一定要留下來,至少看他吃完十個麵饃再走。

  「再來!」

  林意迫不及待,他連連吸了十幾口氣,才安靜下來,對著葉清薇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開始。

  「啪!」「啪!」「啪!」......

  一連串的爆響在這藥師竹林中響起。

  葉清薇以真元裹手,火中取炭,她不得不認真,否則自己的手必定會被燙傷。

  等到她將林意在身上所畫的竅位元元元全部拍完,連她自己的掌心都是一陣陣發燙。

  「林意,你怎麼,身體都僵硬了!」

  但是她突然緊張起來,因為她看到林意一動不動,身體都似乎突然僵直了。

  但在她聲音響起的下一剎那,林意動了起來,他渾身都在戰慄。

  「師姐,好舒服!」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林意此時的感覺,他身體裡似乎有一團團氣浪在爆開,而且不局限於那些竅位,這些氣浪似乎原本就是自己體內的內氣,但是此刻在體內激蕩開來,卻似乎是一團團活力在噴湧。

  「真的是獨特的修行法?」

  葉清薇額頭上微微出汗,她愣神的看著林意,她都明顯感覺到林意似乎精氣神大漲。

  「......」

  竹林外,齊珠璣和蕭素心兩個人卻是面紅耳赤面面相覷。

  「師姐,就是要這樣,這樣才能抵達深處!」「好!」「再來!」...... 「啪!」「啪!」「啪!」...... 「林意,你怎麼,身體都僵硬了!」「師姐,好舒服!」

  兩人聽著竹林中先後傳出的這樣的聲音,一時根本不敢進去。

  「師姐,我還想再來!」

  竹林中,又傳出林意的聲音。

  「......」兩人頓時更加無語。

  「再來我都要受傷了。」葉清薇讓林意看自己燙紅的掌心,她可不想讓林意把自己當成免費勞力,她關心的只是讓林意吃饃,「你先吃東西,你方才還說餓了,至少吃十個饃。」

  「這...那我開始吃,師姐你休息片刻,若是我吃完,能否再來一次?」林意滿懷期待,他隱然覺得,自己已經無意之中找到了一個捷徑。

  這種意動就如同想像自己口中吃了顆酸梅,口中就會不由得滿口生津,之所以身體會如此直覺反應,口中生津,只是因為之前嘗試過酸梅的味道,所以想像起來就會如此。

  現在葉清薇幫自己這樣修煉越多,自己身體記住那種氣機湧動的味道,修煉時身體便會容易起直覺反應。

  「除非你能吃二十個饃。」葉清薇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師姐。」林意皺了皺眉頭,「我怎麼覺得你對我吃多吃少分外關心?」

  葉清薇頓時有點心虛,擺了擺手,「只是這些饃是我親自帶來,不想浪費。」

  「放心,絕對不會辜負師姐美意,我一定吃完。」林意估計了一下,道:「我覺得能吃二十個,那你等我一下。」

  真的能吃?

  葉清薇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實如此,林意幾口一個,吃得很香甜,幾乎都不帶停,真的硬生生的吃了二十個饃。

  「師姐,再來!」

  林意迫不及待,招呼看得目瞪口呆的葉清薇。

  「你的肚子這麼鼓,還能再來?」葉清薇都有點怕了林意。

  「無妨。」林意笑了起來,「反正主要是師姐你動,又不是我動,師姐你要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葉清薇無奈的點了點頭,她現在真的有點後悔惹上林意。

  林意也不廢話,剛剛那種修行的過程太過美妙,他馬上閉上眼睛,回味著那種感覺,調勻呼吸,等到靜心下來,便對葉清薇做了個手勢。

  已經有了經驗,葉清薇計算得也越發精準,連火中取炭都變得純熟。

  「啪」「啪」「啪」......

  一陣爆響過後,她拍了拍手掌,掌心倒也沒有方才的燙痛之感。

  「真元對於身體的滋潤改變,如同春雨無聲,是潛移默化,而這種修煉法,卻是直接意動觀想,直接引起身體的改變,這種改變,比起真元對肉體的滋潤改變速度,不知道強多少倍,真是霸道!」

  林意雖然已經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但身體依舊舒暢得不停戰慄起來。

  這種精神意念直接讓自己肉身改變,讓肉身激發潛能,這簡直無法想像,若是在以前看來,絕對不是正道。

  「可以了吧,我也累了,而且我也有事。」葉清薇看著他,覺得有點亂,她想先離開想想清楚再說。

  之前南天院幾批學生之中,也有那種修為速度很快,武學天賦極高,讓她覺得恐懼,根本無法力敵的存在。但這林意不同,林意是讓她覺得異常難纏,捉摸不透,而且看不透真假。

  「真是個怪物。」

  她也不等林意說什麼,逃也似的轉身掠出竹林。

  藥師竹林外,有兩個進退兩難,正在徘徊的身影。

  齊珠璣正在無聊跺足,突然迎面掠出葉清薇。

  他和蕭素心和葉清薇打了個照面,雙方目光一對,互相都是有些心虛。

  葉清薇是生怕他們去告發她停留在這黃藤精舍很久,而他和蕭素心則自然不是她心中所想。

  雙方一時都發愣。

  「師姐,放心。」齊珠璣首先回過神來,他擠出一絲微笑,推心置腹般道:「我們一定為會你和林意保守秘密,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算你們識趣!」葉清薇鬆了一口氣,她以為對方說的是擅入藥師林之事,還擺出了些師姐做派:「以後師姐會對你們也多加照應。」

  「多謝師姐!」

  齊珠璣和蕭素心齊齊躬身行禮,心中卻都是有無數聲音在大叫,林意這才入院幾天,怎麼可能和葉清薇....難道他們之前雙方家中已有故事?

  等葉清薇的身影消失在朦朧夜色之中,兩人用最快的速度掠入竹林。

  「林意,你!」

  兩人都是目瞪口呆。

  林意連上身的衣服都脫掉了。

  「你們這麼快做什麼,像見鬼一樣!」林意倒是被兩人嚇了一跳,他身上的天辟寶衣自然不可能損壞,但是沾滿了炭屑,到處都是漆黑一團,自然要略作清洗。所幸這天辟寶衣很容易清洗,過水便十分乾淨。

  「林意,你厲害,我是服了你。」齊珠璣一聲喟嘆。

  「林意,難道你不心儀蕭淑霏了?」蕭素心忍不住想上前問,但是卻又不好意思。

  「你們很古怪。」林意狐疑的掃視兩人,但他隨即站起回房:「我很忙,我要去接著修行。」

  他想要乘著那種鮮明的感覺還未消退,趕緊修行。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0:49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4:55 P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氣力增長

  林意坐在精舍中床榻之上,夜漸深,天地間也越來越靜。

  他心中也越來越靜。

  他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時間,一直靜心去回味葉清薇真元帶著熱力入體時那瞬間的感受,以及接下來體內內氣萌發時帶來的一系列感覺。

  這就像是品嘗了一顆梅子,然後不斷的去回味纏繞唇齒間的酸味。

  再接下來,他才開始呼吸吐納,意想那些竅位漸漸變熱。

  因為已經感受到那種滋味,他的心態也沒有之前那麼急切,漸漸進入了渾然忘我的狀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的意識裡,肉身都似乎不存在了,變成了虛無的一團,只有呼吸帶來的內氣湧動,在一團虛無裡面飄蕩,而那些竅位,就像是一顆顆的星辰,漂浮在虛無之中。

  「來了!」

  陡然之間,他的身體微微一震,一種極為舒爽的感覺和巨大的驚喜同時充盈在腦海。

  這一剎那,他回歸到了現實,肉身似乎瞬間在虛無之中重塑完成,與此同時,那一種體內內氣勃發的感覺,就在他肉身之中爆開。

  林意睜開眼睛,這一剎那激動無法自已,他忍不住從床榻上跳了起來,手舞足蹈。

  他是已經凝練黃芽的修行者。

  這種修行和真元修行的道理是通的。

  只要能夠成功一次,就如同第一次抽引天地靈氣入體之後一樣,一切便會水到渠成,變得簡單。

  「還有一個時辰便是日出時分,到時晨鐘響起。」

  林意平靜下來,看了看天色,再次盤坐下來,他想要試試差不多一個時辰的修煉,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和他預想的一樣,他很快進入了狀態,這次的感覺更加的真實,他首先感覺到了那些竅位微微的熱了起來,接著那些竅位相連的諸多血脈,一些平時他根本感知不到的細小血絲,也清晰的出現在了他的感知裡。

  那些血脈以那些竅位為中心,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一朵鮮豔的紅花綻放,而且從花心處,開始發亮,朝著他體內深處延伸。

  這些血脈間氣血的震盪,甚至從體內更深處湧出的新生的氣血,便引起了內氣的勃發。

  林意沒有和上次一樣驚喜若狂,他保持了平靜,繼續修行。

  在他的感知裡,他肉身之內變得分外的好看、玄妙,不斷有一朵朵如曼陀羅一樣的鮮紅色花綻放,接著便是一團團如氤氳星雲的內氣勃發,此起彼落。

  「噹!」「噹!」「噹!」......

  一直等到晨鐘響起,他才緩緩清醒過來,呼的長出了一口氣。

  「怎麼這麼臭?」

  他頓時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汗臭味,甚至還帶著腥味。

  他赫然發現,這臭味來自自己的身上,只是這一個時辰的修煉,他竟然出了好大一身汗。

  反應過來的瞬間,那種黏糊糊的感覺也頓時直衝腦海。

  這些汗水分外粘稠,甚至有些發黑。

  「這當真就像是走了捷徑。」

  林意自己都太過意外,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元修為到了第二境命宮境,真元便會開始慢慢洗伐身體,但是也至少要到第三境界如意境,每次鼓動真元煉體,這才有可能起到這樣的效果。

  林意看得書多,此時細想之下,他便想明白了道理。

  內氣源於體內的鮮血,修行者所謂的氣血氣血,便是氣和血是不分的,血液中蘊含著肉身所需的一切氣,就如大樹生長所需的一切養料。只是普通人非但不可能感應得清楚自己體內鮮血的細微流動,更不可能感覺得到血液之中的「氣」。

  對於林意這種黃芽境的修行者而言,他的意念感知,要感知清楚體內那些基本血脈是十分簡單,但是血脈越分越細,到最後深入血肉,甚至深入骨骼和骨髓相連,那些細微到極致的血脈,比髮絲都甚至要細上無數的分支末梢,他卻是根本不可能感知得到。

  別說到了如意境,就算是再上一境,到了承天境,都未必能感應得清楚。

  氣血到了血肉之中的最末梢,提供「氣」和筋肉結合,氣血流動到了末梢,便漸漸沉寂,就如凝固的死水,等著慢慢滲透消失,然而他所修的這種修身法,卻是使得這種不變呈現出數種變化。

  一種便是讓這末梢死水瞬間活泛,主動滲透肉身,那片區域瞬間所受內氣滋潤加強,活力自然瞬間增強。

  一種便是末梢血肉之中,本身氣血沉寂,不利於修行的污垢難以拔除,這樣一來,便是深層的洗伐,堪比三境之上的伐體效果。

  還有便是壯大生血,讓肉身造血更旺盛,以新血換舊血。

  林意覺得這種修行法就像是「盲打」,是直接讓自己觸摸到原本根本不能達到的世界。

  以這種獨特的手段,提前享受到了真元三四境之上的好處。

  至於無漏金身修行法這門法門,為什麼是要最後做到有些竅位發熱,有些竅位發寒,應該便是人身體內有些區域不適合激發活力,有些區域反而要減緩生機以養。

  林意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隨便用力揮了幾拳。

  「這哪怕是一個時辰的修行,恐怕也至少抵得上月餘的苦修。」

  他自己都忍不住苦笑。

  他感覺用不完的力氣,而且有種明顯力量大增的感覺。

  平時磨煉身體,肉身力量是異常緩慢的循序漸進過程,但這種是直接深層變化,激發潛能,根本不是那種死煉所能相比。

  他一個縱躍,幾步便跳到了院中。

  他提木桶打水。

  這藥師林黃藤精舍中央的一口大井旁放的木桶,打滿水之後大約也有數十斤的分量,往常他若是不動用真元,單手提這桶上來還十分吃力。

  但是今日一試,雖然還覺得沉重,但是明顯已經感覺輕鬆不少。

  「照這樣下去,恐怕不需要多少天,肉身力氣都可以和元狩那種凝結黃芽幾年的人一較長短了。」

  林意有些振奮,他雖然知道這種第一次修行帶來的改變雖然最大,但接下來自己能夠意動觀想,帶動的竅位勢必越來越多,這進步將會十分的嚇人。

  尤其若是能夠做到全身「分寒暑」,體內全面開花,那到時帶來的改變會更可怕。

  他也懶得提水回房,直接穿著天辟寶衣就一桶桶水往自己身上衝。

  水聲一起,他突然感覺極度的口渴,他直接就著桶大口飲水,喝上幾大口就再往自己身上沖淋。

  這樣子十分豪邁。

  連沖了二十餘桶,他渾身腥臭味盡去,連身體都似乎被從內到外的洗滌了一遍,清爽異常。

  「真是瘋了。」

  齊珠璣出了黃藤精舍,看到了林意瘋狂喝水和給自己沖水的樣子,他覺得林意簡直就像是一頭野獸。

  「真是齊天學院一虎。」他又想到昨夜的事情,忍不住一陣感嘆。

  「不要再將齊天學院掛在嘴邊了。」林意提醒齊珠璣,他將葉清薇講的道理和齊珠璣又說了一遍。

  齊珠璣也頓時面色肅然,一時都不開口。

  「你今天還去不去?」蕭素心出來問道。

  「還是不去。」

  林意回答的異常乾脆,他看了看屋簷下剩餘的冷麵饃,又覺得不夠,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最好葉師姐再來送饃。」

  「還不夠?」

  齊珠璣和蕭素心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齊珠璣用看著一個畜生般的眼神看著他,「林意,修行最重一開始築基,你要有節制,否則容易傷身!」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1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9:00 P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陳家老生

  「你在說什麼?」林意狐疑。

  齊珠璣語塞,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道:「吃太多不好。」

  「怎麼可能,我反而氣力大漲,神清氣爽。」林意道:「我還最好能多吃一點。」

  「那隨你。」齊珠璣也懶得管林意,自顧自洗漱去了。

  林意洗漱完成,開始啃饃。

  「這真是平凡之中見滋味,若是不這樣修行,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林意生機旺盛,身體的一切機能都大幅度提升,他嚼起這冷麵饃,除了清甜滿口之外,連一種種穀物的獨特味道都感覺了出來。

  這最為普通的蒸麵饃,卻是硬生生被他吃出了一道大菜的味道。

  「蕭素心,南天院三天兩頭就來一大鍋靈藥,其中有些靈材必須確保新鮮,我看南天院肯定有冰窖。今天你回來時,看看能不能幫忙問問教習,求些冰塊回來。」林意拜託蕭素心。

  他是動起了分寒暑中「寒」的念頭,那些發熱的竅位元他已經基本不需要外力,但既然用真元裹著熱力透體能做很好的引導,用真元裹寒氣入體自然也是一樣。

  他打好了主意,若是今天葉清薇不來,那他就讓蕭素心幫他。

  「要冰塊做什麼?」蕭素心很奇怪。

  林意也不能詳細說,只是道:「事關修行。」

  「好。」蕭素心忍不住就想打聽一下他和葉清薇之間的事,但想到這終究是林意的私事,她還是忍住了,只是走出幾步之後,卻又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你們...聲音輕點,外面山道上都聽得見,尤其是葉師姐,聲音太大聲。」

  林意微怔,有些苦惱,道:「她老是情緒激動,我沒法控制她的聲音。」

  齊珠璣已經走到林間,聽到這句話,他差點腳步不穩摔倒在地。

  林意卻是很快靜下心來。

  他的食量在不知不覺中也有增長,他將剩餘的冷麵饃消滅了大半,這才返回精舍之中打坐。

  這一次他沒有刻意計算時間,只是順其自然。

  「林意!」「林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之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

  他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又是一聲大汗,只是這次渾身的汗水雖然粘稠,卻並不像上次那樣腥臭。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聽清藥師林外的確有人在喊他,而且聲音十分陌生,以前沒有聽過。

  他有些奇怪,推門出去時,發現也已到傍晚,距離暮鼓響起也不遠了。

  「何人找我?稍候片刻,我馬上出來。」

  林意對著林外喊了一聲,藥師林外那人聲音頓止,顯然也是聽見了他的回應,只是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林意他是何人。

  林意提了幾桶井水將自己全身上下又沖了沖,用布擦乾,依舊將天辟寶衣穿在內裡,然後套了件乾淨衣服就往外走。

  這天辟寶衣的確是寶貝,竟是滴水不沾,沖過之後用力一抖便十分乾燥。

  「這氣力增長可真是神速。」

  不過此時林意腦海之中想著的卻全是有關自己修行,他方才單手提桶時,竟感覺裝滿水的水桶輕了。

  這種進境讓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按理而言,只有修行者突然服用了什麼靈丹大藥,一朝煉化,才會有這樣的突飛猛進之感。

  例如「神力丸」「牛虎丹」,以及最出名的「人王丹」,都是煉化之後連肉身氣力都會迅速增長的靈藥。

  但那些丹藥,珍稀程度也只比黃芽丹略遜一點,往往也都在朝中大將手中,到時候戰功封賞時,賞給得力的部下。

  心中如此想著,林意一穿出竹林,就看到山道上站立著一名黃衫少年,看裝束和衣衫上有的五字標記,應該是天監五年的學生,和葉清薇是同一級的學生。

  這黃衫少年五官俊美,而且明顯自身也極重視儀容,髮絲梳理得一絲不亂,用一個白玉環箍的緊緊的,一絲亂髮都不散落下來,而且衣衫也是極為整齊,一絲皺紋都沒有。

  此時站在山道上,山風吹過,他衣衫微飄,倒是真正的玉樹臨風之感。

  「師兄,不知你是?」林意不明對方來意,先行行了一禮。

  這黃衫少年倒是怔了片刻,他是聽到些元狩等人和林意的事情,隱約聽說這一年的三名巡狩割竟然分了黃藤精舍,他又聽到說林意到了南天院之後一天都沒有去課堂上課,他這才來這裡找找試試看,沒想到對方竟是真的從藥師林黃藤精舍中出來。

  他的潛意識裡,倒是希望聽到的都是不實之言,這一時發怔,心中有些失望。

  「我姓陳,名寶蘊。」

  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面色漸肅冷,「是陳家的人。」

  林意眉頭微蹙:「哪個陳家?」

  陳寶蘊頓時氣結,也不廢話,寒聲道:「和陳寶寶保持距離,否則你很有可能有殺身之禍。」

  「陳寶寶,原來是陳尚書令的陳家,你和陳寶寶是什麼關係?」林意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陳寶蘊冷笑起來,「我是陳念之子,是陳寶寶的堂兄。你能進入南天院,便是拜陳寶寶之賜,但你可知道,陳寶寶私自做了這樣的決定,甚至惹惱了尚書令,罰她去了北境思過。」

  「是嗎?」

  林意看著這名玉樹臨風的天監五年生,他認真起來,慢慢點了點頭,「看來陳寶寶為我這個好友的確付出了很多,但我只是不明白,我在南天院,她去了北境,似乎要有交集都難,你為什麼還特意來說這些話語?」

  「若是一直這樣不變,我自然無須特意找你。」陳寶蘊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然而南天院搬去北境,你若不收斂,或許便會糾纏陳寶寶,如此一來,家中也不滿意,而你則恐怕也惹來無妄之災。」

  「靈荒已至,像你這種人,即便進了南天院,除了南天院提供的一些基本修煉所需之外,根本都不可能得到任何一顆精進修為的丹藥,恐怕過不了一年,也會遠遠落在人後。」頓了頓之後,陳寶蘊又反問了一句,「林意,你知不知道我陳家最擔心的是什麼?」

  林意道:「什麼?」

  「擔心她再被你鬼迷心竅,連要給她的靈丹都給了你,她自己前途堪憂!」陳寶蘊冷笑道:「她不是還給了你一顆黃芽丹?」

  「放心,我不需要這類靈丹。」林意很能理解,所以真誠道:「你們擔心的這種情況不會出現,更何況我是她好友,她有事,我也會捨命相幫。」

  「你和她不同,你已非當年的林將軍之子,你的命輕如浮萍,但她卻註定應該是這世上最重要的角色之一。」陳寶蘊搖了搖頭,「你不要自誤。」

  「我好像不能答應你。」林意突然笑了起來。

  「嗯?」陳寶蘊根本未曾想到他竟然如此回答,而且還能笑容燦爛。

  「因為我太瞭解她,如果我答應你這樣,她一定會很不開心,說不定會氣出病來。」林意直視著他,道:「作為朋友,我不能讓她這樣不開心。」

  「更何況,院中不是說不允許用家世壓人嗎?」林意也頓了頓,然後接著道:「不是說萬一有學生用家世壓人,別的學生便都會群起攻之嗎?」

  「那只是針對一般學生,這對陳家無效。」陳寶蘊淡淡的笑了起來,「我看你還是不明白,所以應該有必要教訓你一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9:08 P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一招敗

  林意霍然警覺。

  他瞬間就感覺到了一種殺氣,身體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夜間行走山林,前方的山林中,陡然跳起一頭猛虎。

  陳寶蘊負手而立,淡淡笑著,就在此時往林意身前跨出一步。

  在這一步跨出的瞬間,他的右手伸了出來,朝著林意的左肩按落。

  他的動作很輕柔,相對於他自己身體的速度而言,有種不緊不慢的悠閒。

  然而對於此時的林意而言,卻是疾如閃電。

  「他的修為比元狩還要高!」

  林意大吃一驚,他的腦海之中無比確定的騰起這樣的念頭。

  他下意識的身體往下一縮,接著卻是全身猛然發力,空氣裡一聲裂帛般的炸響,他的右拳和陳寶蘊的手掌已經硬撞了一記。

  這一剎那他感到了極度的兇險,身體直覺反應,用上的便是家傳瘋魔殺拳中的招數,直接就用了全力。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連退數步,整條右臂酸麻,而且是半邊身體都軟軟的用不出力氣,身體都兀自微微搖晃。

  「嗯?」

  陳寶蘊倒也是奇怪,在他預想之中,這一擊至少能將林意直接按倒在地。

  「你倒是有幾分蠻力,但真元太弱,只是剛過黃芽,像你這樣,不知多久才能修到第二境。」一擊不如所料,他卻也不再進擊,只是收了手,一臉淡諷的看著林意,「你和我之間都隔著天地差別,在戰場上,我要殺你簡直易如反掌,但我在天監五年生中,都不算最為出色,更何況到了北方,北魏和我南梁一旦開戰,修行者雲集,到時死掉些像你這樣等級的修行者,根本沒有人會在意。」

  林意皺著眉頭,抬起頭來,但他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不遠處便已經響起腳步聲。

  「記住我對你說的話。」

  陳寶蘊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朝著另外一側離開。

  「林意,發生什麼事情了?我怎麼聽到交手的空氣炸裂聲。」

  山道上人影瞬間掠來,卻又是背著竹筐的葉清薇,她背上的竹筐裡熱氣蒸騰,除了冷麵饃之外,竟然還有糯米團子。

  「沒什麼,我遇到一名師兄,讓他幫我練了一下拳。」林意用力的甩了甩手,緩解著半邊身體的酸麻感。

  陳家現在如日中天,簡直可以和蕭淑霏家中抗衡,他也不想葉清薇牽扯進來,以免牽扯到葉清薇家中。

  不過這陳寶蘊恐怕已經至少凝練了六七千轉黃芽,距離第二境命宮都不算遙遠,這種級別的世家子弟,的確是得天獨厚,修為進境遠超正常人。

  「師兄?煉拳?」葉清薇明顯不太相信林意的話,剛剛的拳勁互擊的力量非常驚人,她隔了山林都聽到那種令人心悸的炸響聲。

  「這團子裡面什麼餡的,我可是不吃葷。」林意岔開了話題。

  他半邊身體已經恢復如常,但與此同時,他心中也是暗暗慶倖,若非這兩日氣力有明顯提升,而且體內生機旺盛,否則方才陳寶蘊那輕描淡寫的一擊,就足以讓自己跌坐在地,恐怕還要滾葫蘆,摔到後方樹叢中去。

  「這裡面是豆沙餡,連一絲葷油都沒有。」葉清薇倒是被成功的帶開了注意力。她昨日回去是左右覺得林意古怪,但再怎麼樣,她所學的一切修行道理都在提醒她,絕對沒有像林意這樣的低階修行者,能夠頓頓吃這麼多。

  哪怕林意過去六年極不如意,是餓怕了,但也不可能頓頓還能如此吃下去。

  所以她還是不服氣,這糯米團子是她的陰謀詭計。

  相比那種麵饃,這種豆沙糯米團子可不好消化。

  尋常人吃多幾個麵饃沒事,但吃多了糯米團子,可是恐怕兩天都消不了食,腹滿|脹氣。

  「師姐你真好,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林意原本從早修行到這傍晚,已經開始有饑餓感,剛剛接了陳寶蘊一擊,消耗了大量氣力,竟是渾身有些發虛,他只知葉清薇是要給自己換換口味,如此貼心,他頓時忍不住直接便抓了一個糯米團子,吃得砸吧作響。

  「喜歡吃你就多吃幾個。」葉清薇有些發虛,低下頭來,生怕林意看穿自己。

  「師姐,你今天有沒有急事,沒有急事的話你等一陣。」林意邊吃便含糊的說道。

  葉清薇有些驚訝:「等一陣做什麼?」

  「我讓蕭素心帶些冰塊回來。」林意說道:「她應該在暮鼓用膳後回來,不需要等多久,對了,師姐,我們南天院應該有冰窖的吧?」

  「當然有,不過你要用冰塊做什麼?」葉清薇不能理解。

  林意道:「和昨日一樣,不過便是竅位不同,那些竅位用火,今日的竅位用冰。」

  葉清薇頓時皺了眉頭,「你修的是什麼古怪功法,我怎麼根本未曾聽過,火力暖身尚可理解,冰氣入體,帶著濕寒,尤其用真元度入,深入竅位,比風寒入體都嚴重百倍,很容易生大病。」

  「無妨,我只是一試。」林意又取了一個饃,他覺得饃和糯米團子輪流吃,真是美味。

  「也行,那我就進去看著你吃。」葉清薇覺得自己必須看好林意,以免她不在時,林意實則將這些食物丟掉。

  「師姐我真的感激你。」

  林意很真誠的由衷感謝。

  這絕對不是虛言。

  除去他這種拋去真元修為之路,修「大俱羅」之法的修行者,其餘所有修行者,真元都是極為寶貴。

  真元需要吸納天地靈氣在體內凝成,即便日夜不停修煉,若無靈藥輔助,凝練出的真元也是有限,必須積累到一萬轉黃芽,才能打開命門。

  而平時戰鬥,練習一些武技時,本身又要消耗真元。

  天地靈氣正常時,修行者凝出存在體內的真元,都可以說是五分用,五分存,現在靈荒已至,凝練真元困難,葉清薇肯消耗一些真元幫他,絕對交情不一般。

  「感激你就將這些團子吃光,這可是我特意讓膳房做的,取材上等。」葉清薇將糯米團子不斷塞到林意手中。

  直至暮鼓響起,林意至少吃下了二十個團子,五個麵饃。

  而等到隱約聽見人聲,齊珠璣和蕭素心回來時,林意又是六七個團子下肚。

  齊珠璣和蕭素心也都背著大筐,筐裡寒氣直冒,都是一塊塊頭顱大小的冰塊。

  兩人按照林意的要求去要冰窖冰塊時,還有些忐忑,但未曾料那吳教習是一口答應了。

  此時兩人一穿過竹林,兜頭就看見葉清薇端正的坐在林意對面,看著林意吃東西,兩個人便頓時有些發愣,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葉師姐。」

  葉清薇看著林意的食量,目光也越來越覺得像是看著一頭畜生。

  怎麼會有如此能吃之人?

  她甚至都懷疑林意是不是每次乘她走之後都強行去吐掉。

  「你們回來了,真有冰塊,師姐,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可以助我修煉了。」林意看到真有冰塊,頓時興奮的站了起來。

  「你們怎麼這麼快回來!」葉清薇看著回來的這兩人,卻是面色很不善。

  她覺得要是這兩人晚回來一些時候,還能再逼林意多吃幾個團子。她心中決定,即便幫林意修煉之後,也一定要在這裡面多逗留一段時間,一是可以補充些真元,畢竟這裡靈氣濃鬱,二是看住林意,以免林意做手腳吐掉。

  「是,我們回來太早了,下次若是師姐要來,可以和我們打個招呼,我們便自然晚會一些。」齊珠璣頓時想歪,心中一陣長吁短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2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7 09:49 P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大發現

  聽得齊珠璣這麼說,葉清薇倒是心念一動,「我想單獨問你兩句話。

  「什麼事情?」齊珠璣跟著葉清薇走到一邊,他的心中十分忐忑。

  「我問你。」葉清薇用只有她和齊珠璣才能聽清的聲音,問道:「林意有沒有做手腳,他有沒有在我走之後,將吃下去的東西吐掉,或者將留下的吃食扔掉?」

  「師姐你到底什麼意思?」齊珠璣一愣,瞬間便忍不住搖頭,語氣很憤懣,「此人比豬還能吃,別說是吃下肚的吐掉,便是今天早上都在憂慮,剩下的冷麵饃都不夠吃。」

  但這句話出口,齊珠璣又覺得不對,既然葉清薇都和林意已經到如此程度,那自己怎麼能如此說林意。

  他頓時面色一變,訕笑道:「師姐我是實話實說,如此說林意的確有些過重,但事實就是如此。」

  「什麼過重?」葉清薇幾乎吐血,若真是如此,她覺得林意何止比豬能吃,這樣吃下去,幾頭豬都吃不過林意。

  「你們在嘀咕什麼,是不是在說我什麼?」林意突然出聲,嚇了兩人一跳。

  「沒有。」葉清薇下意識叫道。

  「我就是開個玩笑,師姐,能否現在幫我修行,否則冰容易化。」林意笑眯眯的,他已經脫去外衣,而且生起火來。

  「我為什麼如此一驚一乍,怕這個小王八蛋?」葉清薇呼出一口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這種情緒無法理喻,但看著林意生火,她頓時又有些不解,「不是說了用冰,你生火做什麼?」

  「用炭畫圈圈。」林意看著她說道,「就和昨日一樣,師姐你已經掌握得十分純熟,我不想節外生枝。」

  「什麼意思?」

  齊珠璣和蕭素心兩人皺著眉頭,想不明白。

  林意卻是馬不停蹄,從剛剛燃起的火堆裡便抽出一根燃著的細枝,直接在自己身體的一些相關竅位畫了圈圈,同樣標記了順序。

  「師姐,你應該明白了吧?」林意完成這一切,直接坐了下來,看著葉清薇問道。

  「我又不是榆木疙瘩腦袋!」葉清薇咬牙切齒的回答,她經過詢問齊珠璣,信心已經有所動搖,她開始認為林意就是那種天賦異稟,天生能吃。

  「多謝師姐。」

  林意卻是乾脆,直接閉上雙目,開始調息,等到徹底心靜,便對葉清薇做了個手勢。

  葉清薇在心中暗自咒駡了一聲,但弓在弦上,也不得不發。

  她將裝著冰塊的竹筐放在身邊,算準了時間,抓起一塊塊冰便運動真元,朝著林意所標記的竅位拍去。

  「啪!」「啪!」「啪!」……

  清脆而有節奏的衝擊聲在這竹林中響起,一團團冰霧在林意身上炸開。

  齊珠璣和蕭素心兩人面面相覷,昨日也是聽到這樣的聲音,難道是兩人想歪了?

  林意此時的感知裡,那些被真元裹著寒氣侵入的竅位,卻是如同一片片冰湖在不斷生成。

  和昨日那熱力入體完全不同,當這些寒氣入穴,林意只覺得連整條脊骨都瞬間收縮起來,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內氣大量損耗,就像是被瞬間抽引到不知何處。

  在接下來一剎那,他體內每一絲細小血肉之間,卻似乎如同遭受雷擊一般,瘋狂震盪起來。

  「原來如此!」

  這一剎那,林意腦海中如有電光閃過,他頓時明悟。

  原來這「分寒暑」中的「寒」,並非完全和自己先前所想一樣,並非只是有些竅位需要沉寂靜養,內氣不宜過旺,這「分寒暑」中的「寒」,更多的還在於那些竅位有寒氣入侵之後,將會引起內氣的應激反應,就如同能夠迷惑整個身體,令自己整個身體自然覺得到了某種極其危險的程度,體內全身的潛能,都會瞬間被逼迫出來。

  這就像有些溺水之人將死,力氣會陡然大得驚人一樣,就是因為體內潛能在一瞬間激發出來。

  現在這種修行,給肉身造成的錯誤直覺,就應該是接近凍死的邊緣,全身的潛能都瞬間被逼迫出來,然而其實身體並未到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

  有些修行法也是用瀕死的狀態激發潛能,但終究只是用來磨煉精神意志,因為那些修行法是真正讓人達到瀕死狀態,對於肉身元氣的損耗也是驚人。

  這種修行法,卻是用最少的元氣損耗,卻激發出最大的潛能!

  而且那種真正瀕死的練法不能持續,但這種修行法卻是可以,因為畢竟沒有真正的大量元氣損耗。

  林意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色發白,心臟卻是劇烈如擂鼓般咚咚咚跳個不停。

  「怎麼了?」

  他這樣的反應,讓在場其餘三人都是嚇了一跳,三人都覺得他身上的氣息變幻很嚇人。

  「沒有問題,我很好。」

  林意直覺自己渾身精力澎湃,甚至有一陣陣想劇烈打拳的感覺,「再來一次。」

  葉清薇有些緊張起來,「林意你確定沒有問題?你可是巡狩割,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我可是擔不起這責任,你不要害我。」

  「絕對不可能有問題,你看我龍精虎猛。而且有齊珠璣和蕭素心見證,你無需擔心。」林意用力轟出兩拳,拳風呼嘯,倒是讓齊珠璣都大皺眉頭,他直覺林意的氣力似乎比前些時日要強出不少。

  「那好,再一次,這也很耗我真元。」葉清薇終於點頭。

  她心中已經開始認定自己鬥不過林意,決定明天都不會再來這裡,否則徒然消耗真元。

  「好。」

  林意一口答應,馬上坐下來閉上雙目。

  剛剛那感覺比熱力入體還要強悍百倍,他自覺再來一次,就應該可以牢牢記住。

  葉清薇深吸了一口氣,林意方才的動靜也讓她更加不敢胡來,她精準的計算時間,接著出手。

  「啪!」「啪!」「啪!」……

  一團團寒霧在林意身上爆開時,齊珠璣尷尬得輕咳,而蕭素心則臉頰透紅,兩人都知道自己昨日是所想不純,自己意會錯了。

  「好厲害!」

  林意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這次他保持心境平和到了最後,他感覺得更加清楚,隨著他體內深處每一絲細小血肉的瘋狂震顫,擠壓內氣,連骨骼深處都被牽動,一切機能都在增強。

  他剛剛已經完全吃飽,就這時,他竟然還頓生一種饑餓的感覺。

  這不是肚子裡真的空空如也了,而是身體的潛意識給他的反應,他這瘋狂的壓榨,需要補充更多的食物。

  「你修煉的是什麼東西,我感覺很古怪。」

  葉清薇畢竟也是早已經凝練黃芽的修行者,林意體內的內氣大量勃發,也讓她感到了極度的詭異。

  「你不要走入歪門邪道。」當林意睜開雙目,她忍不住提醒:「我們修行者世界裡,有很多快速提醒體力和真元的手段,但是最終都被修行者不取,被認為邪道,是那些修行法最終都會給修行者帶來極大的隱患,有些甚至很快讓修行者油盡燈枯。」

  「多謝師姐好意,放心,絕對不是這種邪法。」

  林意知道這是葉清薇好意,起身後真誠的躬身致謝,接著他卻是直接轉身回房,同時實話實說:「我剛剛有所領悟,我需要馬上回味這種感覺,事關修行,我便不多禮了。」

  「你!」

  葉清薇忍不住跺腳,她覺得林意話都沒有說清楚,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到,自己憑什麼擔心這個處處令人生氣的師弟?

  「不管你了!明天你自己去膳堂!」

  她恨恨的說了一句,也轉身就走。

  「真不用管他?」齊珠璣深皺著眉頭,他和葉清薇是同樣的擔心。

  「我相信林意。」蕭素心深吸了一口氣,堅定道:「我對他很瞭解,他絕對不是那種不明理,想走捷徑而不顧後果的人。若他決定做某件事,就一定會有道理。」

  齊珠璣嗤笑一聲,「我這是多慮,你應該算是他在南天院裡最好的朋友,連你都這麼說,我還為他擔憂什麼?」

  也就在蕭素心和齊珠璣在門外交談這短短的時間裡,已經在黃藤精舍裡閉目靜坐的林意卻又有了大發現,而且這發現比剛才更令他震驚!

  甚至可以說震驚許多倍!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8:37 A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奇異氣感

  他只是剛剛入靜內觀,就感覺到了異樣的內氣流動。

  這內氣不是來自於他身體血液之中,此時他也沒有修真元功法,沒有吸納天地靈氣,自然也不是靈氣在他體內流動。

  這異樣的內氣感,來自於他的腹中,是來自他吃下食物的五穀之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內氣感越來越清晰,他甚至可以感覺到一絲絲微弱但精純的元氣,從他的腸胃中不斷流淌出來,沁入他的氣血之中。

  「這怎麼可能!」

  林意腦海之中全是荒謬絕倫之感。

  這確確實實是「大俱羅」修行法追求的感悟五穀之氣。

  但無論從任何一本古籍和不同朝代修行者的筆記,甚至是齊天學院遇到的那名神惑之上的瘦高老人的筆記推論上看,這個階段比沒有學會修行的人把握到氣感還難。

  他甚至清晰的記得一名叫「莫音生」的修行者的筆記記載,當時那名叫「莫音生」的修行者,甚至說動了六名好友一起來試,但連帶他在內,這七名修行者最低第四境,最高第六境,卻是在試了數月時間之後全部放棄,甚至有些人根本不贊同他的推斷。

  因為那些人裡面有很多是天賦很高的修煉奇才,但是數月下來,卻根本沒有一人能夠感到五穀之氣的氣感。

  這「莫音生」自己在筆記裡哀嘆,應該是五穀之氣和天地靈氣相比太過微弱,而且人本身自幼以五穀為食,身體早已習以為常,就更不容易感覺到裡面的異樣。

  林意自己認識很清,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天賦絕倫,比當年那些前輩修行者的天賦都高出一截。

  但既然是那些感知念力都遠超他的修行者都不可能這麼快感覺到五穀之氣的存在,自己為什麼能夠這麼快做到?

  難道就是因為這「無漏金身修行法」之助?

  但想想依舊不可能。

  這「無漏金身修行法」按理而言是大幅度提升生機,提升肉身力量,但感悟內氣,卻是需要依靠感知內力。

  無漏金身修行法除了壯大肉身之外,最關鍵的是生機越旺盛,消化越快,能夠更多吃東西,量一大,五穀之氣越多,才能夠容易被感知。

  這就像是靈荒時期到來,那些擁有修行天賦的人更難把握到靈氣,所以能夠擁有氣感,凝結黃芽的修行者不如平常時代的十分之一。

  但若是有些人正巧遇到那種天地靈氣濃鬱到了極點的特別區域,在裡面自然就更容易把握到靈氣。

  有些古籍所記載的福地,仙山,便正是此類靈氣過分濃鬱的地方。

  按照林意所知,現在的北魏和南梁疆域之中,也應該有些這種靈氣鬱積的特殊地方,有些已然被發現利用,有些卻是處在人跡罕至的未知之地。

  先前陳寶寶就對他說過,今後北魏和南梁恐怕將會不惜一切代價爭奪這種地方,將來只要是有這樣的區域被發現,恐怕圍繞著這種區域,就是一場無法想像的曠世大戰。

  林意腦海中思緒萬分,諸多可能又一一被他推翻,但他畢竟是將相之家出身,受父親和家中那些部將薰陶,自然有些將才之風,他此時還是迅速分清了主次。

  這種五穀之氣的感覺一被他捕捉,就如同修行者開始捕捉到天地靈氣的存在之後,這種感覺就不可能消失。

  但剛剛葉清薇幫助他「分寒暑」修行之中的「寒」意,他卻必須加緊鞏固。

  於是他強行收斂了心神,連連深呼吸,用了盞茶時間,終於徹底平靜下來,腦海之中只是不斷回想剛剛那種寒意入穴的感覺。

  有過昨日的修行經驗,他很快就進入了狀態,成功的意動觀想,讓自己的身體覺得那些竅位在發寒,接著他又同時觀想昨日的那些竅位發熱,不知過去了多久,他體內寒熱交匯成功,做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分寒暑」。

  他忘我內觀之中,肉身似乎不存在,那些發熱的竅位之中如有一朵朵梵花不斷盛開,綻放強大活力,而周圍其餘地方,卻是不斷如新的星辰綻放,不斷朝著周圍濺射出新生的元氣。

  「噹」「噹」「噹」……

  當晨鐘響起,林意從忘我內觀中醒來,在他的感知裡,身體先有骨骼,後有血肉,再有毛髮肌膚,就像是在虛空之中重新形成。

  當他睜開眼睛時,他不自覺的大口大口呼吸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透支感充斥他的心頭。

  吃,要吃很多東西補充。

  這是隨即無比強烈的出現在他腦海中的意識,就像是身體直覺給他的反應。

  在接下來一剎那,他發現連自己身下坐著的墊子、席子都已經濕透,他身上一層汗漿,和第一次不同的是,他這次身上的那種汗臭味道並不濃,但血腥味卻是更濃。

  粘結在身上的汗水裡面,甚至隱約可以見到那種暗紫紅色或是暗黑色的血絲。

  「這是活血,一些體內練功留下的淤血、暗傷都好了?」

  林意站了起來。

  他雖然感到體虛,但是瞬間可以明顯感覺到,身體很多部位前所未有的輕鬆,有種通透之感。

  而且更為神奇的是,似乎連渾身筋肉的韌性都有所增強,他一彎腰,雙掌拍地十分輕鬆,而且這一下就似乎把渾身的筋肉全部拉伸開了,渾身懶洋洋的舒服。

  林意再一直身,跨出一步,他只覺得渾身骨骼都一陣輕響,但是體態又十分輕盈,這一瞬間,他都不由得有種自己變成了一隻貓的感覺。

  「你這太古怪了,難道每夜都不睡,苦練什麼?」齊珠璣剛一出門,就看到林意已經在院中井前打水沖洗身體,他一下子就看到林意渾身汗濕的體虛模樣,頓時也是大皺眉頭,「林意,大量發汗損耗元氣,不管你煉什麼,這樣練法終究傷身,不得持久。」

  「嗯。」林意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無漏金身修行法沒有做到最後一步「控皮肉」。

  這控皮肉字面上說只是控制體表肌膚,其實是整個肉身的玄妙表現,是讓血肉肌膚鎖住有用的氣,但將不利的雜質、廢物排出體內。

  昨夜這修行是大耗元氣,但將無漏金身修行法第二階段都差不多修成,再加上給身體帶來的好處,這種元氣損耗,卻是值得。

  「也不知道你搞什麼鬼,但蕭素心覺得你不會亂來,我暫且也不煩你。」齊珠璣沉吟片刻,道:「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按照南天院以往慣例,入院三十日之後就應該有一場新生試煉,以往幾屆都是勝出者有特殊獎勵,但是保不準我們這屆特殊,末尾又會被淘汰出院.」

  「三十日左右?」林意微微蹙眉,心中盤算了一下。

  若是以這幾天的進境,若是三十日為限,恐怕光是肉身氣力的增長就很驚人,更不用說肉身恢復能力說不定也會有大幅增強。

  「沒有問題,若是以組戰,包在我身上。」

  他也不謙虛,看著齊珠璣實話實說。

  「那我便拭目以待。」齊珠璣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齊珠璣。」林意突然喊了已經開始快速洗漱的他一聲。

  「什麼?」齊珠璣不明所以的看著林意。

  林意燦爛一笑,「最近有沒有多讀點書?」

  「你!」齊珠璣額上血脈直跳,一桶水就朝著林意沖了過去。

  「哈哈,多讀點書真的很有好處。」林意被沖一身,但也不停留,抄起屋簷下放著涼麵饃的竹筐便掠入自己精舍之中。

  待得齊珠璣和蕭素心離開時,林意已經心靜。

  他將所有剩餘麵饃和團子一掃而光,他閉上雙目內觀時,此次五氣之感更為強烈。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2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8:46 A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清晰線路

  那些五穀之氣雖然淡薄,但卻是真實的存在,而且這不比平時修煉真元功法時呼吸吐納,靈氣雖然比這些五穀之氣感覺質重,但憑藉呼吸吐納吸入體內的量卻少。

  若純粹以量來衡量,這一餐之間的五穀之氣,或許倒是抵得上平日數天呼吸吐納引入體內的靈氣量。

  「這?」

  突然之間,林意的眉頭一跳。

  此時他體內的五穀之氣和真元一衝,在他的感知裡,那一條條黃芽般的真元表面,卻是悄然回蕩起一圈圈的氣旋。

  很快不僅衝到真元表面的五穀之氣消失,連真元的力量似乎都消減了一些。

  「難道這五穀之氣和真元不只是不相容,而且是互相相衝?」

  林意心中大震。

  他此時已經能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五穀之氣的存在,以心念調用便不難。

  他即刻將這五穀之氣凝成一股股氣流,同時調用真元,在體內試著相衝。

  兩者一撞,在純粹的力量上,五穀之氣自然和真元無法相比,五穀之氣就真的如同雲霧,而真元與之相比,可算是磐石。

  但是很明顯,當五穀之氣衝擊上去,五穀之氣大量消散的同時,有數條黃芽真元,也瞬間消失不見。

  「真的相衝!」

  林意呼吸都不由得一頓,心臟卻是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他發現了癥結所在。

  推斷莫過於嘗試,他發現的這個道理,連那名神惑之上的瘦高老人,都根本沒有想到,都沒有推斷出來!

  「怪不得那麼多代強大的修行者推究『大俱羅』的修行之法,都根本推究不出來,怪不得『大俱羅』這樣的修行者,只在靈荒時代出現過一個!」

  林意心情澎湃,無法自已。

  真元即是天地靈氣凝結的產物,真元和五穀之氣互相相衝,如此一來,體內真元數量越多,真元越強,五穀之氣自然便是更容易被消彌。

  這部分消散的五穀之氣或化為內氣,或溶於鮮血之中,或許對人體依舊有益處,但其中道理無法深究,對於這大俱羅的修行法而言,至少是無法捕捉,更無法凝成氣流,按照心意在體內行走。

  這就像是光能引天地靈氣入體,卻根本不能凝成黃芽真元,根本不能修行是一個道理。

  如此一來,修為越是強大的修行者,自然更不可能感知得到五穀之氣的存在,因為別說是到了五境六境之上的修行者,便是到了第二境命宮之上,體內的真元數量就已經非常驚人,這五穀之氣在體內恐怕頃刻間就已經消彌掉了,若是不再存在,又如何感知?

  念力再強都根本沒有用處!

  與此同理,越是天地靈氣濃鬱的時代,五穀之氣自然也越容易被消彌,不容易被感知。

  這些道理一通,林意自然便想明白他為何能如此快的感知到這五穀之氣。

  他原本就才剛剛凝練黃芽不久,體內真元本身不多,這些時日他只是修煉這些煉體之法,根本就沒有再呼吸吐納,引入天地靈氣,而且最為關鍵在於,陳寶蘊跑來教訓他。他雖然勉強擋住了陳寶蘊的一擊,但是體內的真元卻幾乎被清空,只剩餘了不多的數十根黃芽。

  如此一來,他體內靈氣極少,幾乎和沒有開始修行的人沒有太大區別。

  靈荒時代,天地靈氣稀薄,五穀之氣在他體內才顯得強橫。

  身為修行者,但正好體內真元清空,又大量吞食食物,五穀之氣正好旺盛,才可以感知得到。

  若是沒有多少感知力的武者,從頭開始修煉,也沒有多少感知力,感覺不到這五穀之氣。

  正是如此多巧合,才造成了林意現在的結果!

  林意可以肯定,當年的大俱羅說不定就是無意的誤打誤撞。

  大俱羅正好身處靈荒時代,又恰好身為低階修行者,身上真元清空,又可能由於某種狀況,也吃了大量食物,所以才感知到了五穀之氣,最終走向了這樣不同的修行道路。

  唯一不同的是,林意是有大俱羅的例子在先,是刻意煉體為之,而大俱羅當年恐怕是先感到五穀之氣,後來再慢慢揣摩,形成了獨屬於他的修煉之法。

  「如此說來,那豈不是反而要感謝陳寶蘊?」

  林意忍不住感嘆,若是沒有陳寶蘊那一擊,他體內的真元恐怕要消耗很多時日,才會到達這樣的水準。

  「既然決意走大俱羅之路,這真元對我無用,豈不是最好散功,黃藤精舍對我也沒有什麼用處,不過我不吸納靈氣入體,倒也無妨。」

  他自然啞然失笑,他恐怕會成為大俱羅之後,這千百年來,第一個凝練出了黃芽,卻又要主動散功的修行者。

  至於這黃藤精舍,他倒是也想清楚了,不能對吳教習提出自己要搬出去,否則恐怕齊珠璣和蕭素心也會隨著自己一起搬出。

  林意很決斷。

  他直接驅動真元,順著掌指流出體外,體內一條黃芽都不剩。

  此時體內五穀之氣充盈,他也不浪費時間,暫時拋開了滿腦子的無漏金身修行法,開始細想那些筆記上有關大俱羅修行的推斷。

  那些筆記上有記載,大俱羅和人對敵時,初始時似乎身後整條脊椎就是他的力量來源,給人的感覺,是他一對敵時,身後這條「大龍」就是精氣勃發,讓他力量陡贈。

  但那些筆記的推斷,包括那名瘦高老人的看法也是一樣,脊骨是人身體的最重要支撐,既然在修行者世界也被稱為人身的「大龍」,和人之念力,身體的潛能都有著很大的關係,那這大俱羅一開始應該是用氣養這大龍。

  林意自己精心想了想。

  盡信書不如無書,即便是按照這些前輩一開始的推斷修行,在五穀之氣的瞭解上,他已然得到了截然不同的推論,所以今後的所有修行,也不能完全按照他們的推斷。

  他自己很快理清了思緒,試著將體內的五穀之氣凝成和真元一樣的無數束流,然後推動著在體內各處流動。

  並沒有花去多少時間,令他有些震驚的是,他感覺到有三個竅位第一時間起了反應,似乎對著五穀之氣最為渴求,除卻這三個竅位之外,似乎才是身後脊骨大龍。

  這三個竅位分別是「內關穴」、「至陽穴」和「鳩尾穴」。

  修行者世界的典籍裡對於這三個穴位早有定論,這三個穴位,都是屬於事關心脈的重要大穴。

  尤其是「鳩尾穴」。

  鳩尾穴位於胸骨下方一塊劍突狀小骨處,這塊劍突狀小骨頭像是斑鳩的尾巴,所以其尖端處的竅位便稱鳩尾穴,這個穴位也稱「膏」。

  一人若是患病極其重,無法救治,就叫做病入膏盲。

  由此可見,這竅位至關重要。

  「是首先要加強心脈,或者說是這五穀之氣,一開始對心脈好處最多,其次才是身後大龍。」

  林意微皺著眉頭,他覺得這極有可能,否則若是內氣強橫,身體各部分潛能不斷激發,氣血極度旺盛,恐怕心脈反而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大俱羅這種修煉法是肉身成聖,事關氣血,和氣血最為相關的,一是推動氣血運行的心脈,另外就是和造血息息相關的骨骼深處的骨髓。

  先練心脈,再練髓。

  林意的腦海之中,第一次有了無比清晰的修行線路。

  但具體的手段,便是用無漏金身修行法煉體,多煉化五穀之氣,然後凝五穀之氣,先衝擊浸潤那三處竅位,令心脈分外強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3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8:52 A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試力

  修行之路漫漫,他和思念的人也是千山萬水阻隔,不知何日才能相見。

  林意從來都不自棄。

  但今日終於是從黑暗之中見到了一縷清晰的曙光,他哪裡還會擔心前路黑暗。

  依舊是濃烈的春裡。

  建康城裡各處繁華簇錦。

  這一座清幽的山裡,唯有輕柔風聲和鳥鳴聲的竹林裡,林意靜靜的返回精舍之中,閉上雙目,繼續修行。

  他腹中不斷隱現的五穀之氣,被他心念不斷凝成一股股的氣流,按著最順暢的道路,不斷湧入那三處竅位。

  幾乎是每一股氣流湧入那些竅位,那些竅位沒有什麼特殊的觀感,然而他的心脈間卻是有一種熱流在湧動。

  隨著他的心脈每一次跳動,一股熱意便湧入全身。

  每一股熱意湧遍全身,他的那種虛弱無力感便消失一分。

  只是接近正午時分,昨夜修行帶來的那種體虛之感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感知到五穀之氣,能夠主動抽離五穀之氣去衝竅,去化食物的速度便更快。

  午後,林意只是修行了無漏金身修行法裡的「旺氣機」,甚至並未用真氣刺穴法或是金蟾雷音法輔助,還遠不到暮鼓響起時分,他的腹中就已經空空如也,五穀之氣感已經極其微弱。

  雖然感覺饑餓,但身體的力量感卻是遠勝從前。

  「倒是可以找元狩師兄試一下力,否則也算不準氣力到底增長如何。」

  林意索性打了一遍瘋魔殺拳,但只感覺自己氣力必定有了不小的長進,但具體增進多少,卻是無法衡量,所以他的腦海之中迅速冒起了這樣的念頭。

  現在他手提黃藤精舍之中的木水桶已經感覺輕了許多,但這只是手提重物,其實平時用力,提起多少斤,這和全力爆發,打鬥時的用力截然不同。

  和元狩這樣的人交手,通過對比,便可以讓他自己清晰的感覺到進步了多少。

  一念至此,他便更了個衣,又洗了把臉,神清氣爽的走出了藥師林。

  他朝著山下眺望,一眼便看到膳堂上已有炊煙燃起。

  雖然還未到晚膳時,但想必元狩等人已經開始準備,哪些靈膏靈藥類,很多都重火候,需要用文火慢熬,熬出內裡藥力。

  但這種簡單的火熬法,便是在熬出藥力之後,便要儘快服用,否則藥力流失也快。

  「元師兄,葉師姐!」

  林意心意,一路小跑便到了膳堂,他進去之後一眼便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元狩和葉清薇,只是第一次見到的另外一名老生,卻依舊不在。

  今日的晚膳是黃精膏,修行者世界所謂的黃精和尋常藥房用的黃精不同,是一種特產於漠北苦寒之地的塊根,味道極苦,但是富含一些靈氣,同時最大的功用是提神,有略微提升感知的功用。

  元狩和葉清薇正在奔忙,林意這突然而來的一聲叫,倒是令兩人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

  元狩和葉清薇看著林意,面面相覷,心中都莫名的生出不祥預感。

  「有剩饃!」

  林意目光一掃,瞬時看到灶台一角有不少應該是中午剩餘的麵饃,他頓時大喜,抓了兩個就便吃邊道:「餓得緊,我先吃兩個墊底再說。」

  元狩和葉清薇都是無語。

  林意狼吞虎嚥的吃相,更是讓元狩大皺眉頭。

  他和葉清薇一樣,雖然覺得林意很詭異難纏,但心中卻實在沒有多少惡感,看著林意這副吃相,他倒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道:「林意,你既然出身世家,總該知道食不厭精這個道理,越是修行者,對吃追求就越是精細,最好頓頓便是黃精膏提靈膏這種即富含靈氣,又極易消化,不留殘渣污垢的大藥。這些黍米雜糧最為粗陋,即便你真的食量驚人,也不需要頓頓的吃這種粗陋食物,別吃得個胃大腸粗,腰肥身大卻一身虛。」

  「不錯。」葉清薇自然也是同樣看法,她看著林意,道:「就以南天院膳堂的條件,若是你胃口真的這麼大,吃虎肉都可以,每次虎骨壯血大藥,我們都能剔出許多虎肉,這虎肉外面都很難買到,壯身效果比這些粗糧不知道好多少倍。」

  「多謝師兄師姐好意。」林意知道對方的確是好意,但還是搖了搖頭,「我暫時不能吃這些葷食,事關修行。」

  「修行最重根基,黃芽期不穩,便誤一生。」元狩眉頭皺得更深。

  「放心,我絕對不是在走歪門邪道。」林意說是先吃兩個墊底,但這交談間,他就已經五六個饃下肚,他略一感知,便覺得有絲絲的五穀之氣從腹中升起,又順著他的心意彙聚成流,朝著那三個竅位一湧,他的渾身便瞬間說不出的滿足。

  「師兄,我是特地來找你,想試手看看我修行有無進步。」林意看著元狩,滿臉期待。

  「想和我交手?」

  元狩凝重起來,「林意你是認真的?」

  「當然。」林意很無奈的看著元狩和葉清薇,他覺得元狩和葉清薇對他有誤解,他說真話,但對方卻往往不能相信。

  「那你幫我照看火勢,不要誤了這鍋黃精膏。」元狩點了點頭,對著葉清薇交待一句。

  「隨我來。」

  他看了林意一眼,身影一動,掠到了外面的院中。

  「現在是單對單,你想我用幾分力?」看著跟出來的林意,他又問了一句。

  「全力。」林意不假思索。

  上次元狩對戰他們三人,全力出手時的力量讓他印象很深刻,他雖然利用纏式,但還是瞬間受傷。

  元狩皺了皺眉,但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也沒有小看林意,雙手平伸,開了個架勢,卻是擺出了軍中最常用的開山拳的拳架。

  開山拳走大開大合之勢,極為剛猛,在對敵之中,很適合力量占優的修行者使用。

  「師兄,那我出手了。」

  林意主要是想試力,純粹是想硬碰硬,所以說話之間,他一步前踏,雙腳用力時身體如虛空坐方凳,一個猛烈發力,雙腳下就像是同時踩裂了一個竹管似的發響,與此同時,一拳便衝起,砸到元狩面前。

  這同樣是開山拳中的拳招。

  「嗯?」

  元狩眼睛微眯,身體下挫,俯身至只有平時半人高,直接避開當胸一拳,同時發力,直接以肩為槍般,朝著林意懷中撞去。

  「好快的反應!」

  林意心中湧起兇險的感覺,但這一刻他也反應了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用出了練得最熟的瘋魔殺拳中的招數,整個人跳了起來,雙手豎起擋住自己的臉面,渾身團身,直接就以雙肘尖和元狩硬撞了一記。

  「啪!」

  肩肘之間一聲爆響,元狩只覺得肩膀有一種撕裂般的疼痛。

  這種疼痛就像是他聚集到這肩部的真元在內裡鼓脹炸裂,要將內裡的筋肉都撕扯開來。

  「糟糕!」

  與此同時,林意卻是控制不住身形,他的雙臂劇痛無力,身體晃動不已,瞬間落在地上,有些立足不穩。

  他頓時強行後退,往後兩個縱躍,才終於站穩。

  這一剎那極為兇險,若是他一步後退縱躍間未能調整好,摔倒在地,那若是在戰場上,元狩這樣的高手一個上前踐踏,無論落足踐踏在他身體哪裡,他都是輕則殘廢,重則直接身亡。

  「居然能夠站穩,能夠接住我這全力一擊?」

  元狩肩部猶在劇烈疼痛,心中卻是更加震驚,他可以肯定,和前些日相比,林意的力量絕對有了驚人的提升。

  「林意,你可要小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面色變得極為肅然,這聲音響起之間,他咬牙忍住痛苦,身影動間,林意的身前頓時全是他的掌影。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3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8:58 AM 編輯

第四十章 同窗不同命

  元狩現在對戰林意,是真正的將林意視為了在戰場上,戰陣上的敵手。

  在戰陣上,除非是某些特殊時刻,修行者之間的對決,絕對不可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而是盡可能保全自身的打法。

  否則就如方才,他雖然一擊就將林意打得立足不穩,但是肩部劇烈疼痛,整條右臂一時也根本不可能發力,這對於身法和出手一有影響,很有可能便被身邊的其餘敵手刺殺。

  最為關鍵的是,現在雙方還是拳腳,若是兵刃互拼,更不可能如此戰法。

  否則即便你一招斬掉了對方的頭顱,但身上也被對方刺出了個血洞,那如此重創,在接下來的戰場上便不可能存活。

  所以除了絕對力量之外,還要修煉武技,至於越是厲害的修行者,真元的運用就越是靈活,例如飛針飛劍之流,便足以說明。

  「砰!」「砰!」「砰!」….

  兩人之間瞬間一連串的炸響。

  元狩用掌,林意用拳,兩人之間拳掌臂不斷相交,勁氣四溢。

  林意連連後退,元狩步步進擊。

  但場面如此,元狩卻是越戰越心驚。

  對方拳招精湛,而且往往能在受挫時發動意想不到的反擊,最關鍵在於,對方見招拆招的同時,拳上的力量,也將他的手掌和手臂震得發麻。

  這還是之前數天,那個一招都抵擋不住的林意?

  「停!」

  再拆得數招,林意已經將要退無可退,背要撞牆,林意拼力一個側躍,便揮手認輸。

  如果是在真正的戰場亂陣中,林意可以肯定,恐怕自己早已經死了。

  因為除了力量之外,元狩凝結黃芽比他早數年,感知念力都比他強,雙方見招拆招的反應就比他快出很多。

  他家傳的「瘋魔殺拳」的精妙程度應該是在元狩那一套掌法之上,但元狩反應一快,便能料敵先機,讓他很難受。

  元狩尚且能遊刃有餘,在戰場上要是有別的軍士接近襲殺,估計還能及時閃避或是反擊,但他已經只能全力應付元狩,隨便過來兩三個軍士拿刀劍亂砍,他便瞬間被殺死。

  雖然認輸,但是站定之時,他的臉上卻是一片欣喜。

  先前他連元狩的八成力都估計抵擋不住,但現在氣力增長,這種戰鬥,他卻已經吃虧不多。

  最為關鍵在於,雙方拳掌相交,他雖然骨骼也是疼痛欲裂,現在甚至拳頭和手臂都已經微微腫了起來,但是隨著心脈跳動劇烈,體內卻往往有新力生成,那些疼痛欲裂處也似有暖流流過,雖然疼痛但很快就能繼續發力,不會像之前一樣,酸麻無力許久。

  「林意,你的氣力怎麼陡然間增進這麼多!」

  在這一剎那,收手的元狩和內裡的葉清薇幾乎同時出聲,兩人都震驚到了極點。

  最為震驚的自然是和林意親自交手的元狩。

  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林意的後力綿長,任何走捷徑的歪門邪術,即便是在短短的時間裡讓一名修行者的力量大幅增長,但也是過分榨取的行為,很快就會有油盡燈枯之感。

  很顯然,林意就算是進步很大,也並未用那種快速榨取似的歪門邪法。

  而且越是用了歪門邪法,交手之後一落下風,就會心虛膽怯,但林意不同,這種感覺無法言明,但他可以感覺到林意的信心,林意的那種氣勢。

  「這些日我在閉關修行,我在探究一種煉體之法。」林意猶豫了一下,他得到過吳姑織的警告,知道事關神惑之上事情,連當今皇帝都會格外忌憚,所以他根本無法明說。

  「那你可需自己衡量。」看到林意猶豫,元狩也不追問,只是略微凝重道:「這就如同樣兩個資質的年輕人,一個專門練武技拳腳,一個專門凝練靈氣,一開始自然那個專門練武技的武者進步快,打起來那個靈氣凝練不多的自然不是對手,但是若到了黃芽境之上,開了命宮,恐怕不練任何武技,任何普通的武者也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這我自然明白。」林意點了點頭,他知道元狩有些會錯了意。

  也就這短短交談的十餘個呼吸間,他心中又是不由得一陣驚喜。

  他雙拳雙臂上那些疼痛處,此時只是一陣陣發癢,就像是那種受傷結疤後,內裡新肉剛剛生成的那種癢。

  這就變相的驗證了那名瘦高老人筆記上接下來的一些推斷。

  大俱羅修行法最為可怕的地方,是生機太過強大,恢復力太過驚人,所以修行之中,便可進行那種錘煉身體的苦修法,可以讓身體變得越來越凝練。

  那名神惑之上的瘦高老人用了一個專門的詞語,叫做「密體」,便是說可以通過這種磨煉,讓血肉和骨骼都變得越來越緊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按照記載,大俱羅修到後來,可以用身體血肉抵擋兵刃,利器難傷皮肉,而且可以用內氣引不利於身體的元氣入體,當成真元用,甚至凝成兵刃。

  「所以你讓我用真元幫你拍擊熱力和寒力進去,也真的是因為修煉?」葉清薇等到林意和元狩返回膳堂中,才終於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這是類似一些真元刺竅的手段?」

  「差不多,我來幫你們燒火。」

  林意在幼年時也沒有少吃這種類似的靈藥羹或者藥膏,所以知道這種藥膏最重要的就是文火慢熬,他在灶膛前坐下慢慢吃那些面饃,同時幫忙添柴看火候。

  「將門虎子,只是真的流年不利。」元狩嘆息了一聲。

  原本在他看來,林意便是這批新生裡最為出色的一個,尤其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三人聯手勝了他之後,他更是讚賞。

  今日這一戰,更是讓他對林意有些刮目相看,心中隱然是將林意看成了朋友。

  對於林意而言,元狩和葉清薇這師兄、師姐,原本也是他在南天院之中,除了齊珠璣和蕭素心之外相處最多,最熟悉之人。

  其餘那些同窗,到真是如同陌生路人。

  「師兄,師姐,怎麼暮鼓一響,只有我們這一年生來用晚膳,卻不見你們或者天監四年、三年生來用膳?」林意心中和這兩人親近,說話便也隨意。

  元狩用木勺攪動著藥羹,氤氳白氣繚繞中,他轉頭看了林意一眼,道:「這些大藥對於剛凝黃芽或者未凝黃芽者比較有用,如我們這些已經凝結黃芽許久的,用處卻也不大了。絕大多數老生都是靠著家中供給靈藥,還有入院兩年之後多是實修,在外行走,許多家中無法供給的,便是要個人際遇和本事了。」

  「原來如此。」林意現在修行已經和靈藥無關,雖然元狩的可惜是已經溢於言表,但他自己卻不抑鬱,又順口問了一句,「之前不是和你們在一起還有一名師兄,怎麼一直沒有見了?」

  「他已經被邊軍借調了過去。」

  元狩微微猶豫,但還是說了,「你別看他內向,但實則修為比我和葉清薇還要略高一些,但也和你一樣,家中沒什麼背景。」

  頓了頓之後,元狩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南天院雖然特殊,但畢竟聽從皇命,皇命至上,但其中又要兼顧各權臣的感受,兼顧一些平衡,有些時候軍中要用人從南天院抽調,像你這樣的學生,或是有些權臣想要傾力培養的學生,或許就會被調走。」

  「靈荒已至,大戰將起,邊地更加缺人,各方軍都會搶著要人,所以這種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林意點了點頭。

  看到林意神色也沒有什麼不同,元狩便接著說道:「這自然是不公,其實對我和清薇而言,也想被一視同仁,既然身為修行者,便自然要為我朝征戰,即便馬革裹屍,也是我等榮耀,但皇命要顧及權臣感受,即便將來送往邊境,恐怕也不會將我們直接送往最危險之地。那些權臣刻意培養的學生,也只是因為權衡的問題,最多被放置難以很快積累功名的地方,倒也不會刻意抹殺,所以林意,你卻是要小心,有些時候千萬不能逞強。」

  「有些時候逞不逞強也是無用。」林意曬然一笑,「師兄、師姐你們也別怪我直言,現在你們是如是想,但到時若是你們變成高位,恐怕也不一定會覺得戰死便是榮耀了。」

  「你說的或許也是實情,年少熱血,不需顧忌太多,位重權高,顧忌卻是太多。」元狩也不辯駁,或許也是想到了數位同窗的命運,一時也是心情凝重,沉默下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3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9:19 A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無意之得

  林意並無太多感慨。

  自從換了新朝,這六年來他獨居建康城,很清楚對於整個建康城而言,他就像是滄海一粟般渺小,更不用說對於整個南梁而言。

  再加上北魏,天下何等廣闊,諾大的疆域,無數的名山大川,無數的能人異士,像他這樣的人,又算得了什麼?

  無法想太遠,唯有眼前事。

  「各自有命,師兄,師姐,這些吃食我先帶走,若是還不夠,我每日會讓蕭素心替我傳話,倒是勞煩你們幫我準備了。」林意將中午剩下的麵饃和乾餅等物一捲而空,都放在竹筐中帶回黃藤精舍,他很灑脫。

  然而看著他的背影,元狩和葉清薇卻都是同樣感受,他們的這名師弟,平淡之中卻是有著一種傲骨。

  只是他們自己也很清楚,哪怕是他們自己,對於這個王朝和這個天下而言,也太過渺小。

  林意回到黃藤精舍,一邊慢慢吃著,一邊很快靜下心來思索。

  修行者在戰場上容易身亡,一是容易被針對,二是修行者自身的身體便是最大的弱點所在。

  修行者到了第二境命宮之上,雖然即便體內真元耗盡,肉身力量都依舊比一般武者強,但他們的身體血肉也不可能抵擋箭矢、刀劍,銳器面前,和尋常軍士同等。

  所以修行者參與戰陣,一般走兩個極端,一是就身穿最輕便衣衫,盡可能不被對方擊中,躲閃不開時便用真元硬抗,等到真元接近耗盡,那便要儘快逃離戰陣。另外一個極端便是身披重甲,讓對方的尋常武器根本無法穿刺,但重甲越是厚重,平時消耗的真元也越多,不耐久戰。

  從方才和元狩的交手來看,大俱羅的修行法,很適合在平時錘煉肉身,將肉身變得更堅韌。

  例如一些武者用木棍拍擊肉身,在瀑布下練功,都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但林意略一思索,還是確定現階段壯大氣機,不斷提升肉身活力,才是關鍵所在。

  氣血越是強橫,人的精力越是旺盛,便越是不容易疲憊,越是容易恢復,而且他隱約覺得,只要氣血強橫到一定程度,應該完全可以用一些類似真元煉體法的高明煉體術,不需要用武者的那種蠻法。

  所以最簡單而言,先追求力氣大,再追求自己能否耐打。

  現在自己已經能夠做到順利的抽引五穀之氣,不斷溫養那三處竅位,心脈日益壯大,平日裡修煉分寒暑時,也可以鼓動更多氣血令肉身激發更大潛能,但按照之前的修行來看,分寒暑大量發汗,的確是損傷元氣也大。

  所以目前最重所在,倒不是一定要追求儘快吃下更多東西,抽引更多的五穀元氣去灌注那三處竅位,甚至身後脊骨大龍,而是要儘快做到「控皮肉」。

  「控皮肉!」

  林意喃喃自語,重複這三字。

  在冥思修行之時,要想令自己身體血肉能夠自行鎖住有益元氣,但卻讓雜質污垢隨著汗水排出,這不是念力所控,而是肉身自己的直覺反應,這要達到,何等困難。

  一連五六日,他都足不出黃藤精舍,專心體悟這無漏金身修行法上「控皮肉」的門道,但卻都不得法,倒是食量越漸漸增大。

  一餐需要六七十個麵饃,大約是一般武者五人左右的飯量。

  「林意,我和齊珠璣巡山時割到了不少清神花,我們準備燒些熱水泡一下,要不要幫你燒一桶水?」這一日暮鼓後不久,蕭素心和往日一樣帶著食物來到他屋前,敲了敲門,卻是說了這一句。

  「清神花?」林意愣了愣,出了門,他一眼就看到蕭素心的手中抓著一把深紫色的花。

  他一眼蕭素心的眼中神色,就頓時明白蕭素心應該根本不是和齊珠璣巡山時順便所得,而是這些時日自己不得法,恐怕有時候神情有些焦躁,落入了蕭素心眼裡。她是刻意去巡山找了這些花來。

  清神花不算是什麼靈藥,但煮水入浴,卻是有很好的清心安神,不令焦躁的功用。

  「也好。」

  林意心中感激,點了點頭。

  現在的蕭素心和當年的林玄魚有越來越多相似之處,對於他而言,這種好意不容推卻。

  黃藤精舍裡,有的是裝熱水或是藥湯的大木桶。

  一些尋常的清淤活血的藥物,南天院甚至可以直接去問教習領,只是對於他們三人,暫時卻還沒有用到。

  「你現在修行如何?」在和蕭素心一起生火燒水時,林意想到她的修行,忍不住問道。

  「最近氣感有所增強,可能是你不去晚膳,元師兄總是將你的那份分給我和齊珠璣,而且若是最後略有剩餘,葉師姐也會不動聲色的分給我,連齊珠璣都分得略少一些。」蕭素心的面孔被火焰映得有些微紅,「最近感氣時,感到吸納入體的靈氣和以前有些不同,一絲絲的有些旋轉。」

  「是嗎?」林意頓時大喜,道:「那距離凝結黃芽應該不遠,我氣感有這樣變化之後,約莫不到半年,就凝出了氣感,而且還沒有這麼多靈膏靈羹相助。現在天地靈氣雖然衰竭,但這黃藤精舍裡靈氣不弱,再加上靈膏靈羹,我看至少比我節省一半時間。」

  「若真如此,也是拜你所賜。」蕭素心看著他,認真說道。

  「還需如此客氣?」林意笑了笑,搖了搖頭。

  「的確不必。」蕭素心也是笑了笑。

  兩人雖都笑著,但心中卻是都有些感慨。

  兩人現在際遇差不多,在這學院中又是一組,今後調撥戰場,恐怕也在一處,而且就算元狩不說,兩人心中也很清楚,那些最危險的征戰之地,南天院這些學生之中,恐怕也是他們去,而不會是那些權臣的子侄。

  既是註定要在戰場上生死與共,又何必多禮。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當水燒好放入木桶,放了清神花,林意在淡淡的幽香之中半躺在木桶中時,他不由得想起石憧,想起蕭淑霏和陳寶寶,以及他的父母。

  他修煉了「分寒暑」之後,似乎倒是不易發汗,泡了許久,等到水溫漸漸涼下來,他出了木桶時,倒也只是肌膚微微發燙,額頭上都沒有出什麼汗珠。

  只是這清神花氣味宜人,再者這也是他入了南天院以來,少有的安靜瞎想時刻,他渾身倒真是放鬆了許久。

  他將木桶下麵塞子拔掉放水,走出門時,天色已經大暗,山中淡淡的雲霧上方星辰點點,春夜一陣陣微涼的山風吹來,和他微燙的肌膚一激,他的皮膚上倒是自然鼓起一個個小點,就是俗話說的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

  然而只是這一下,卻讓他的腳步頓在了門口。

  他便陡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既然不可能做到在修行之中,身體血肉髮膚自然鎖住有用的元氣,那能否在修行之中,做到令身體發汗,但是最終將汗液鎖在肌膚毛|囊之中,將這肌膚毛|囊視為竅位。

  等到修煉告一段落,再全神分辨,將不利雜質污垢隨汗水排出,而將元氣保留體內?

  這種想法,便是「分寒暑」和「控皮肉」先不同時,而是分兩段來做。

  關鍵在於,人體有時自然變能做到閉汗,有些人生病,本來是在大量發汗,體內臟器已經排出毒素,隨著汗液就要排出體外,但是在行經身體血肉經脈時,身體又受外部刺激,比如驟冷,便陡然停滯在血肉之中。這種閉汗往往引起大病,比有些時候迎面吹了寒風,染了風寒還要嚴重。

  但若是能夠將汗水鎖在肌膚之中,修行一結束馬上再分好壞,祛毒存利,那便無形之中就已經做到了無漏金身修行法的控皮肉。

  林意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快步回自己精舍,盤坐下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3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9:44 A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突飛猛進

  其實尋常人只要稍加練習,也能做到鼻翼動作,耳朵微動。

  這種鎖肌膚毛囊,也是類似。

  對於修行分寒暑已有一些時日的林意而言,要觀想瞬間身處寒冬臘月,肌膚毛囊瞬間閉鎖,根本不是難事。

  林意略微試了幾次,便可以迅速做到意之所至,肌膚變收緊,渾身綻起雞皮疙瘩。

  接下來他用分寒暑之中的「暑」,迅速讓自己氣血洶湧,開始微汗。

  在這種時刻他迅速觀想身處酷寒之中,果然是成功將汗水鎖住,他只覺得肌膚毛囊和淺層血肉之中,簡直就像是結成了無數鹽晶,渾身上下都是如此,極不舒服。

  但他此時還是強行凝神,靜心冥思內觀。

  這些被鎖住的汗液之中,果然有氣感,但是太過微弱,不好捕捉。

  林意也是有了經驗,這和煉化五穀之氣一樣,只要量一多,感知便自然清晰。

  他再幾個來回,讓自己身體裡熱意繚繞,將要大汗淋漓,但同時卻觀想肌膚外一片冰天雪地,如此不到半盞茶時分,不僅他的肌膚表面都是疙疙瘩瘩,一顆顆堅硬粒子,有如出痘般的感覺,而且他明顯有種強烈的不適,甚至連頭腦都有些發昏,很像在酷暑時陡然遭了風寒。

  「不能耽擱太久,否則真的要大病一場。」

  林意知道若再不發汗,恐怕自身的平衡都要被打破,此時他雖然難受,頭腦也昏沉,但意念卻是極為清晰。

  他讓自己竭力放鬆下來,肌膚也不再那麼緊繃,與此同時,他全力感受身體肌膚血肉之中的內氣。

  也就是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許多細絲狀的元氣湧動。

  有些他直覺便是不佳,有種陰冷汙穢的氣息,有些卻是很熟悉,有平時內氣勃發,氣血之中的那種暖意,有的甚至直接便是和五穀之氣類似,應是五穀之氣轉化,或是尚未完全轉化的產物,有些卻又是微妙不可言,但感覺有大好處。

  他僅憑直覺,迅速將那些覺得有大好處,有用的元氣全部抽離出來,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他便身體一鬆,汗如豆湧,渾身便濕透。

  「有用!」

  幾乎也就是這剎那間,他腦海中那種渾渾噩噩,腦門發漲的感覺便消失,雖然和之前大汗時一樣,依舊感到十分口渴,很想大量喝水,但是伴隨而來的,卻是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根本沒有之前那種體虛感。

  林意待汗出透,索性出去提了兩大桶水到了精舍之內。

  喝一陣水之後便用這方法控皮肉出汗,連續數十個反復之後,兩桶水竟是被他喝了個底朝天,與此同時,他身下的席子都濕得好像在雨水中淋過一樣,手掌一按都按得出水來。

  「這下厲害了。」

  林意略微有些疲憊,但是渾身卻有一種清亮清透的感覺。

  他沖洗了一下,略微休息之後,感覺到意識分外清晰,身體裡的氣血流動也分外通暢,還有一點讓他事先沒有想到,讓他十分驚喜的是,他對體內的五穀之氣的感知,也越加清晰。

  那些駁雜不利的元氣除去一多,似乎干擾也少,倒像是平時在雲霧裡面看東西,現在卻是雲霧消散。

  在他的感知裡,那些尋常的五穀食物,倒真像是以前吞服過的一些靈膏,明顯都是在不斷的釋放出一縷縷五穀之氣。

  唯一一點讓他還有些難以適應的是,他之前凝練天地靈氣慣了,無論是吞服靈藥還是吸納天地靈氣入體,只要凝練成真元,那真元就如一條條黃芽並不消失,但這五穀之氣雖然湧出不少,但被他凝成束往那三個竅位之中一衝,便瞬間消失,唯有氣血中暖意更濃。

  這一夜恐怕是林意決定走大俱羅道路開始,獲得好處最多的一夜。

  雖然他這控皮肉還只是先取巧,但殊途同歸,好歹有七八分同等功效。

  他後半夜將「旺氣機」、「分寒暑」和「控皮肉」這三篇輪流而用,到了清晨鐘鳴之前,他連「控皮肉」都越來越純熟,似乎身體漸漸適應,恐怕過不了數十日,他的皮肉就能形成自然反應,做到真正的控皮肉。

  到了清晨提水時,林意稍一用力,只覺得體內氣血翻滾,甚至有些竅位之中內氣自然激蕩,給他的感覺氣血流動就如同潮汐一般。

  「這氣力近乎大了一倍,現在元狩師兄的氣力恐怕也遠不如我,只是和陳寶蘊相比不知道如何。」

  林意之前是單手提一桶水毫不費力,現在單手提兩桶竟也毫不費力,雖然不單是這一夜的修煉所至,還有前面五六日的積累,但這種氣力增長的速度,按照普通修煉真元功法的修行者的認知,簡直是無法想像。

  「他凝結黃芽的時間比元狩師兄還長,念力方面尚且遠勝於我,而且陳家的武技也絕對不會差,但我有天辟寶衣,他打我一拳,我也不避,同時打他一拳,他恐怕也承受不住。」

  林意的腦海裡,倒是不由得將陳寶蘊想像成自己在戰場上的敵手,想起了破法。

  「不過這樣的氣力進步終究駭人,平時還是收斂些好。」

  當晨鐘響起,已經完成洗漱,開始慢慢吃東西的林意想到了吳姑織的告誡,心中平靜下來。

  一名神惑境之上修行者的舉動就已經能讓皇帝顧忌,尤其自己的身份是罪臣之後,現在恐怕又牽扯到南天院的另外一名神惑境之上的修行者,事端更大。

  林意可以肯定,即便是當年的大俱羅自己,初始時修煉的速度肯定也沒有自己這般驚人。

  那些筆記上說得清清楚楚,大俱羅一開始不是出身顯赫豪門,而是普普通通邊市上一個販馬的。

  一名販馬的武夫,再怎麼奇遇,也絕對不可能得到兩名神惑境之上修行者的指點。

  同樣是呼吸吐納煉體法,市井之間的那些法門,根本無法和無漏金身修行法這樣的功法相比。

  無漏金身修行法這樣的法門,他是越煉越可以肯定,這種等級的煉體法,哪怕不走大俱羅修行法,哪怕和五穀之氣無關,也是絕世功法。

  即便是他父親當年位高權重時全力去尋,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也不知道齊天學院那名瘦高老人的信中到底寫了什麼,但裡面應該就有一條,就是讓這南天院的那名神惑之上修行者傳自己這門功法。

  「今天我想去巡山散散心,你們不用去巡狩割巡山了。」林意氣力大進又想隱匿實力,不想和人交手,但是心中卻有一股修為大進想要撒歡的心情,再者他在這裡靜坐閉關久了,感覺活動一下身體,應該更有好處。所以見到齊珠璣和蕭素心出來洗漱,他便直接說了一句。

  「也好,你這白日裡去散心更佳,說不定視野清晰,能採集不少有用草藥。」蕭素心明顯感覺到林意的精氣神比起昨夜有很大改觀,對於她而言,哪怕這種改變和她昨天採來的草藥無關,她也很高興。

  林意出了藥師林,直往後山去。

  鳴鼓山是臥鼓狀,後山荒野山林少說也有方圓百里,要真巡起來,倒是一天都未必巡得完。

  林意一入後山林中深處,到頓時如同猛虎歸山,瞬間就狂奔了起來。

  他一口氣連奔了一盞茶時間,這才感覺呼吸灼熱,氣喘起來。

  但也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到身後有異樣聲響,還未來得及轉身,直覺有風聲,直襲後腦。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4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9:49 A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四年生

  「什麼東西!」

  林意身體往下一縮,往旁邊大樹上一撲,只聽見吧嗒一聲爆響,他原先所站方位前方的一株大樹上樹皮炸裂。

  他還根本來不及多想,一陣劇烈的破空聲從一側響起,一團黑影瞬間就到了他的面前。

  林意原本正是劇烈奔跑,胸中全是濁氣時,剛剛好不容易閃避開來,現在根本來不及看清對方模樣,也根本來不及再躲閃。

  所幸他煉得最熟的瘋魔殺拳,本身就是軍中最高明的搏殺拳術,許多都是極限狀況下的拼命招數。

  在這一瞬間,他強行扭腰背靠樹幹,整個人半靠在樹幹上,一腳凌空踢往這團黑影下身,與此同時,他一手護住自己前方,一手卻是伸到極致,一爪直接抓向這黑影面門。

  「砰」的一聲悶響在林中炸開。

  對方反應速度也極為驚人,直接蹦了起來,避過他的一腳,硬生生居高臨下,一拳就轟在他成爪的掌心。

  林意只覺得掌心一沉,就像是被一柄十分沉重的鐵杵砸中一般,他一口氣憋在胸口,背部和樹幹一撞,他的胸肺之間難受得就像是撕裂開來一般。

  此時他頭頂樹葉紛紛揚揚灑落,林中光線明滅間,他終於依稀看清,這偷襲的黑影渾身黑色長毛,竟像是一頭黑色猿猴模樣,比他人還要略高半頭。

  「猿猴?怎麼這麼大力氣,南天學院的後山,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凶物?」

  林意強行呼出一口氣,依舊背靠這株大樹站定,只覺得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痛。

  他只覺得這猿猴的氣力,比元狩的氣力還要驚人。

  也就在此時,那黑影剛剛落地,竟似毫無阻礙,腳底就像是裝了彈鋼一般的感覺,整個身體都似乎不需要任何緩衝一般,竟然又已經撲向他的面前。

  林意眯起眼睛,目不轉睛,這時他已經看清楚了,的確是一頭黑色猿猴,但此時這頭黑色猿猴一手虛握在前蓄力待發,另外一手卻是標準的衝拳直擊自己前胸,雙腳交錯間,身影步伐竟似隱隱籠罩了自己閃避的任何一個方位。

  這一瞬間給他的感覺,不像是猿猴,倒像是一個武技遠超出他的武師,軍中那種已經搏殺了很多年的將領。

  當年他在齊天學院讀書時,也時常和父親軍中的將領、軍士交手,那些將領、軍士,哪怕不是修行者,哪怕出手之間都是極為普通的招式,但就是那些普通的招式在他們的手中,卻似乎分外的殺機重重,給他莫大的壓力。

  現在這猿猴,給他的也是同樣的感覺。

  他目光一閃間,竟是雙足一頓,整個人一個僵屍跳,右胸靠肩處硬生生受了這猿猴一拳,與此同時,他的左拳也從下方撩起,一拳轟在這猿猴腹部。

  「砰!」「砰!」

  兩聲沉悶如雷的爆響同時在寂靜的山林中響起。

  林意修行時便想著萬一遭遇陳寶蘊這樣的強敵如何,此時他呼吸無法調勻,根本無法久戰,再加上直覺對方詭異,便不假思索的用出了這樣的戰法,硬生生的互挨了一記。

  林意雖然有天辟寶衣在身,但硬受了這一拳,背部在樹幹上猛烈一撞,前胸和後背肩胛骨都是碎裂般的劇痛,口中瞬間湧起一股血腥氣。

  這黑猿身體明顯一僵,似是根本沒有想到林意居然直接是這樣兩敗俱傷的拼命招數,林意這一拳轟在它腹部,只見它身體往後一躬,一聲嘶鳴,踉蹌後退間,它的嘴角已經沁出血絲。

  林意體內氣血翻滾,他強行吸了一口氣,略微凝神,體內無論是那些「分寒暑」所經的竅位,還是近日來他不斷凝聚五穀之氣灌注的三個竅位,這些竅位元元內裡,全部起了反應。

  一時間他心臟劇烈跳動,體內一陣陣熱意洶湧,他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熱了幾分,連肩背的疼痛都瞬間消隱了不少。

  他也是發了狠。

  哢嚓一聲,身旁一株胳膊粗細的小樹被他硬生生折斷,木屑樹葉紛飛。

  隨著一聲低喝,林意背部發力,整個人從樹上彈起,與此同時,他雙腳錯位,一股新力如從他腳下湧起,彙聚著全身的力量彙聚到雙手。

  嘩啦一聲,這一株小樹被他當棍朝著前方這黑猿猛烈砸下。

  黑猿原本身影不穩,它也根本沒有想到林意竟然如此兇橫霸道,同樣中拳,竟然還能如此發力。但頃刻間,它竟也真像那種返璞歸真,任何簡單招數都可以用到極致的武學宗師,雙手朝著這株小樹一拿一帶,竟是想將這樹帶到一邊,同時令林意反而站立不穩。

  但是林意本身修行瘋魔殺拳,心中也早已打定了兩敗俱傷打法的想法,一看黑猿這出手,他便心有感應,在黑猿指掌抓住樹身的剎那,他的整個人已經順勢朝著前方一衝。

  他和黑猿,就像是一根扁擔上挑著的兩個麻袋一樣,直接撞上。

  「砰!」「砰!」

  這一剎那,黑猿一腿蹬在了他的身上,但他的一拳也再次砸在了這黑猿的胸腹之間。

  黑猿這一腳力量奇大,直將他往後蹬出一丈有餘,林意無法站穩,撲通跌坐在地,口中血腥味更濃,但是胸肺震盪間卻是根本無法喘息。

  他再看去,那黑猿被他一拳也是在地上滾了幾滾,但是翻身坐在地上的時候,卻是突然對他一陣比劃。

  「這是什麼意思?」

  林意一時看不明白這黑猿到底比劃什麼,但只是直覺這黑猿似乎很有靈性,而且不像是要和他分生死。

  等他接下來終於喘息過來,回想方才雙方交手,卻是隱然覺得這黑猿並未下真正殺招。

  這種猿類,指爪非常尖利,但方才這黑猿一直用拳,卻不抓撓。

  「你難道是見我在這山裡奔跑,也是忍不住想和我試試手?」

  林意慢慢的站了起來,他揉著痛處,想到了一種可能,對依舊箕坐在地的黑猿說道。

  這黑猿此時已經停止了比劃,但眼睛看著他甚是靈動,更顯人性。

  「什麼人!」

  但也就在這時,林意突然聽到一聲聲厲喝,一陣陣劇烈的破空聲,包括身上真元和林間枝葉摩擦時產生的獨特裂響聲,連成了一片。

  林意眉頭一皺,他聽到這些聲音都來自於一側的某處山谷。

  他站立不動,只是五六個呼吸間,林間風聲驟疾,一團團落葉紛紛炸開,有十餘道身影已經在周遭紛紛落下,將他團團圍住。

  「有人打傷了倪師姐的猿王!」

  一聲驚呼響起。

  接著便是一片厲叱聲,「你是什麼人,竟敢在南天院山林行兇!」

  「你們誤會了。」

  林意平靜下來,緩緩的呼吸吐納,他看出這些衝來的人有男有女,都是身穿南天院的衣衫,而且胸口和袖口都有四字標記,如此說來,便應該是天監四年,比元狩和葉清薇還要高一年的南天院老生。

  「我是林意,南天院天監六年生,見過諸位師兄師姐。」

  「今年的新生?」

  一名身材修長,雙目凌厲的年輕男子走上前來。

  他比林意明顯要大出幾歲,行走之間龍驤虎步,不像是學生,倒有一種軍中將領般的氣勢。

  「今年的新生怎麼會單獨在此,而且怎麼可能打傷猿王?」他上下打量著林意,皺起了眉頭,目光和語氣裡都是不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42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10:20 A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昔日舊情

  「師兄,傷得不輕。」

  此時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走上前來,對著這名男子輕聲說了一句,同時狠狠的瞪了林意兩眼。

  林意歉然,道:「真的只是誤會,我不知它的來歷,它應該只是出手試我,但我卻以為它是山野凶獸,出手就全力相搏。」

  「胡說八道!」

  一邊一名少年瞬間暴喝出聲。

  這名天監四年生無論身材和年紀看上去竟然和林意差不多,而且面目也很清秀,但性格卻明顯暴躁,他雙手握拳,騰的上前一步,一種一言不合就要馬上出手的感覺,「猿王很通人性,而且服食過靈藥,氣力接近命宮境,更何況一直和倪師姐過招,若說是你偷襲它傷了它,我還相信,但你說它出手試你被你所傷,簡直是胡說八道。」

  這名老生這數句話一說,周圍所有人看著林意的目光頓時都凌厲起來。

  「不信你問它。」林意很無奈,他看了那黑猿一眼,說道。

  他的眼睛裡,倒是也充滿驚奇。

  猿猴通靈並不稀奇,他看過的那些筆記記載裡,就有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記載,最出名的是前朝宋初年的一頭老白猿精通劍術,不知是哪個隱世的修行者調教出來,後來一名叫柳溪生的年輕修行者又得了這頭老白猿的教導,劍術驚人,還留下了一篇白猿劍經。

  但這種志怪類的事情在修行者世界也極為罕見,他當初也是當故事書看的,沒想到在南天院的後山,竟然也能遇到這樣的一頭猿。

  這黑猿果然有靈性,它也明顯感覺到了這些人對林意的敵意,頓時一陣擺手,同時點了點不遠處的一株樹幹,做了個投擲動作,接著它又擺出了幾個動作。

  林意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分明是述說事情的起由。

  一開始的投擲動作,顯然是說它自己拿東西丟林意,接著擺出的幾個動作,便是雙方交手的模仿。

  「你還抵賴,你看,分明猿王都說,是你拿石頭丟它。」但是那名最先查看這黑猿傷勢的高挑少女卻是會錯了意,頓時看著林意怒聲道。

  「它說的是它先拿東西砸我。」林意異常無奈,甚至點了點那棵樹上被砸的痕跡,他對著黑猿也比劃起來,希望黑猿再能解釋一二。

  這黑猿倒是配合,它躍了過來,和林意站在一起,甚至還牽了牽林意的手,表示親近。

  這一下所有老生的面容都是緩和下來。

  「我是方念聖,你叫林意,真是今年新生?」為首那名身材高大,年紀也最長的老生的眼神迅速溫和,只是依舊帶著疑惑:「不知令尊是?」

  林意點了點頭,「家父林望北。」

  「林望北?」方念聖目光劇烈閃動一下,明顯是知道,但是他面色卻是沒有什麼變化,也不多說什麼。

  只是這一下,林意就看出這人心機比較深沉。

  「就算是猿王先出手偷襲,你下手也太重。」此時那名高挑少女倒是又忍不住一陣抱怨。

  相反林意看她倒是很順眼,很明顯她是關心這黑猿傷勢居多,根本不關心林意家世,而且有什麼便說什麼,十分直接。

  「我只是身穿天辟寶衣,實力和它相距甚遠,陡然遭遇這樣的強敵,根本不敢留手,就怕喪命此間。」林意不想太過暴露自己的實力,而且周圍這些老生他並不相熟,所以直接拋出了天辟寶衣,「它應該是手下留情,所以我雖然也被擊中,但卻是它受傷更重了些。」

  「天辟寶衣?」

  一片驚呼聲響起。

  「你居然有天辟寶衣?」高挑少女朝著林意的領口裡看了看,語氣倒是也溫和下來,畢竟林意的話極有道理。無論是在她還是周圍這些老生看來,也只有猿王刻意手下留情,才有這樣的結果。

  「你是剛修煉到黃芽不久?」

  方念聖靜靜的看著林意,突然問了這一句,然後伸手碰了碰林意的肩頭。

  「此人心機果然深沉。」

  林意的心中瞬間又湧起這樣的念頭。

  因為就在他手觸碰到林意肩頭時,一股雄渾的真元力量便朝著他的體內壓了壓,接著收了回去。

  這是試探他的修為。

  但既是同院學生,既可開口相問,又何必這樣直接試探,更何況方念聖的此時的面色極為溫和可親,面色上面卻是反而容易給人親近之意,生不出惡感。

  林意此時體內黃芽幾乎一絲都沒有,方念聖一試之下,心中便是認定林意最多剛剛凝練黃芽。

  林意也不管他心中想法,只是自顧自點了點頭。

  「他打傷了倪師姐的猿王,我們要不要知會倪師姐一聲,看她有何說法?」這時,有兩名老生卻是猶豫出聲。

  趨炎附勢之徒。

  林意微皺著眉頭,轉眼過去看那出聲的兩人,心中頓時下了定義。

  此事已經說清,左右不是他的責任,那兩名老生卻還如此說,便只可能是那倪師姐勢大。

  「不用了,倪師姐何等樣人,不會為難他,更何況這些人都親眼見證,猿王自己又通人性,也不會責怪到其餘人頭上。」方念聖這時卻是淡然的搖了搖頭。

  「多謝師兄。」林意「真誠」的致謝,心中卻是在腹誹,那兩名老生比起這方念聖差得太遠。方念聖這是無形之中又在所有人面前誇了「倪師姐」,而且又不露聲色的對他賣了個好。

  至於那兩名老生,這種唯唯諾諾的想要討好人的手段,多半被人不齒,恐怕那倪師姐也不會高看他們一眼。

  「不知師姐姓名?」

  見這些老生紛紛轉身離開,林意卻是上前輕聲問了那高挑少女兩句:「還有師姐你們所說的倪師姐又是誰?」

  「我是顏婉,說起來我父親顏齊杉還算是你父親當年的同僚。」這名高挑少女倒是一番男兒豪氣,開口第一句便是如此,也不忌諱,但接下來第二句也是毫不留情面的低聲呵斥,「你都已經到了南天院如此之久,難道還不知道天監四年的倪雲珊,不知道她的這猿王?」

  「我課上的少,真不知道。」林意很想這麼說,但是卻又不好意思。

  事實上進入南天院以來,他甚至連教習的一堂課都未去聽過。

  「我當然聽過倪雲珊,但是不知道她有這樣的一頭靈猿,而且她也是天監四年生,按理你們也是同輩,但聽你們稱呼她都是稱倪師姐,我便以為另有他人。」林意看著顏婉說道。

  若是改朝換代之前,顏婉的父親也是屬於邊軍,的確算是他父親的同僚,但官階卻是比他父親要低。只是現在顏齊杉的官階,卻是和他父親當年齊平了。

  「文官中有德為長,我們修行者,自然是誰的修為最高,便為長。」顏婉看了林意一眼,「倪師姐修為遠勝我們,更何況一開始誰也沒有想到排座次,沒有人覺得修為高便一定要喊她師姐,但後來一些試煉實修,天監四年生很自然漸漸以她為首,很自然的便開始喊她師姐。」

  顏婉的話語裡,透著一股服氣。

  「那她的確是厲害。」

  林意也沒有話說。

  他出身將門,自然知道有些將領能夠脫穎而出,並不是因為武技和修為遠超別人,而是因為為人品格讓人服氣。

  「算了,不和你多說了。我知道你父親後來無故獲罪,被罰去邊關放馬了。這些年不聽我父親說,他應該是顧忌,但以前我也常聽我父親說一些他佩服的人和事,你父親帶軍悍勇出名,部將也都是一樣。你父親被罰去養馬,恐怕也是皇帝顧忌你父親和那些不要命的部將。猿王很通人性,它也算是我好友,先前見你打傷它,我自然生氣,但是現在想來,你在陡然不明就裡遭遇強敵,反擊之下能夠將它打傷,也算是將門虎子了。」顏婉本來已經話說完,走出兩步了,突然又頓住,轉頭和林意說了一堆話,接著她伸手一彈,卻是一個丹瓶丟到了林意的面前,「這裡面有一顆小天星丹,我將近凝練命宮,對我已經沒有大用,今天見你也算有緣,便送了你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4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11:26 AM 編輯

第四十五章 女人緣

  「好了,不要推辭。我們南天院馬上要北遷,大戰將起,沿途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你修為太弱。」

  林意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她已經比絕大多數男子還要決斷,根本就不和林意多說,幾個縱躍,便直接破空而去。

  「居然只見了一面,就直接給我一顆小天星丹。」

  林意打開手中的白玉丹瓶,一股淡淡的蘭花幽香便直衝他鼻翼。

  小天星丹是用一種天星蘭為主材煉製而成,這天星蘭的數量本身也很稀少,近年靈荒起時,修行者縱使有發現,大多也已經自然枯死,根本無法入藥。

  小天星丹的功效是提升靈氣凝練效果,令吸納入體的靈氣更容易和修行者的內氣結合。

  這種藥效,在凝練黃芽前後的一段時間裡最為有效。

  顏婉說的不錯,這種丹藥對於她這種接近命宮的修行者已經用處不是特別大,但就價值而言,這樣一顆丹藥的價值已經接近黃芽丹。

  她和林意只是見了一面,家世上有些淵源,並不像陳寶寶是他的好友,這樣的手筆和氣度,真是讓林意都有點無法想像。

  「聽說顏齊杉為人豪爽,沒想到他女兒也是如此。」

  林意以前自然也聽到過父親對朝中一些人的評價,顏齊杉也在其中。

  至於有些人對女子的偏見,他倒是沒有。

  他自幼見得多的,也都是權勢豪門家的女子,那些女子,真是反而大多數都比男子厲害,少有紈絝之氣。

  「這小天星丹給蕭素心倒是正好有用。」

  林意將丹瓶收好,放入了袖中。他走大俱羅之道,和這種靈氣藥物反而相衝,但蕭素心近期正要破境,這小天星丹是絕佳的助力。

  昔日那些同窗,如長袖善舞的斐玉等人,即便面上也是客氣到了極點,但相處數年,卻始終無法成為好友,但顏婉此種,雖然只是見了一面,林意心中便已經將她視為好友。

  林意返回黃藤精舍,他被那猿王擊中的地方骨骼裡頭都是發痛,血肉都微微腫脹起來。

  只是他有意想看自己現在的恢復能力,也沒有用任何的藥,只是靜坐冥思,呼吸吐納,到了暮鼓響起之時,他被擊中的地方已經沒有一絲異樣,甚至用力按壓,也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這種修行法,簡直是越戰越猛。」

  和清晨離開這裡時相比,林意覺得自己的氣力甚至又增長了不少。

  他越來越感覺出這種修行法的可怕之處。

  尋常的真元功法在一場大戰之後,肉身恢復得慢,靜修補充真元也慢,若是連戰數場,戰力還要不斷下降。

  但這種功法,只要戰場上也有足夠食物,他略微休息,便能恢復,而且肉身經受磨礪,反而越戰越強。

  「林意,你哪裡來的小天星丹?」

  等到齊珠璣和蕭素心一回來,他便直接將這丹瓶遞給了蕭素心,齊珠璣和蕭素心自然十分震驚。

  「我巡山時遇到了顏婉,她贈給我的。」林意回道。

  「顏婉?顏齊杉的女兒?」齊珠璣一陣無語,他和蕭素心巡山多次,最多見到些野雞野兔,林意平時足不出戶,才第一次出去巡山散心,卻直接巡到一顆小天星丹?

  「她家和我家有舊,但是現在卻不能對外說了,以免對顏家不利。」

  林意才又說了這一句,齊珠璣就已經用非人的目光看著林意,一陣搖頭,「林意你什麼運氣,而且你太有女人緣了吧?陳寶菀送你南天院的保薦書,葉師姐給你送麵饃,還用真元幫你修行,現在遇到個顏婉,又轉手送你一顆小天星丹。」

  「女人緣?」

  林意微微一怔,倒是覺得齊珠璣說得的確是事情,他自己便忍不住笑了笑,道:「或許是女子反而更重情義,又或者我的確魅力無限,玉樹臨風,容易招人喜歡。」

  「簡直胡說八道。」

  齊珠璣很不服氣,「若論相貌,建康城不知道多少人比你生得好看。」

  「不是長相,那自然便是內涵。」林意淡淡說道,「肯定是我讀書讀得多,有才識,所以才會有女人緣。」

  「林意,你再有女人緣也無用,因為你太招男人恨。」齊珠璣牙癢,「說不定哪天就會背後被人插刀。」

  「你的亂紅螢練習得如何,有沒有在自己身上插刀?」

  林意的確很招人恨,他笑得很奸詐,「我前兩天還看到你偷偷處理身上的傷口,像是割傷?」

  「林意,你要再這麼說,我絕對找你練習亂紅螢,不要以為你身穿天辟寶衣就萬事無憂。」齊珠璣額頭上青筋都暴露起來。

  他平時在同窗生看來也是心機狡詐,如同狐狸一般的人物,但在林意的面前,卻往往被抓住痛腳,很難保持理智。

  「那無所謂,看你這樣子,亂紅螢練得也不夠純熟,說不定你能刺我一下時,你至少身中十下,你這叫自殘。」林意故意刺激。

  齊珠璣七竅生煙,「林意你等著,到時候我用亂紅螢打得你滿山跑。」

  「你們不要鬧了。」蕭素心笑著拉架,但才說了這一句,三人同時聽到異聲,似是有人在竹林中飛躍,而且不走地面,驚飛了不少宿鳥。

  「什麼東西?」

  就在三人驚疑之間,一道黑影從竹林中穿出,已經落在最靠近他們的黃藤精舍屋頂。

  齊珠璣陡然看清這道黑影渾身長毛,頓時驚嚇不輕,往後一個縱跳,真想用亂紅螢出手。

  「是猿王?」

  林意卻是反應過來,這落在屋頂的黑影,就是他日間在山林中交手的黑猿。

  「不要大驚小怪。」

  林意擺了擺手,示意齊珠璣不要衝動,並用日間那幾名老生的話語教育齊珠璣,「你都已經上了這麼多天課了,難道沒有聽說過天監四年的倪雲珊,沒有聽說她身邊有一頭猿王?是不是你男人緣和女人緣都不好,根本沒有人告訴你。」

  齊珠璣想生氣也生氣不出來。

  同窗在課間自然有些交流,他也聽說過南天院那數名風雲人物,也隱約聽人提過天監四年的倪雲珊自幼身邊就有一頭黑猿,那黑猿精通各種拳經,氣力驚人,而且通人性。但是他哪裡會想到就這樣冒出在眼前。

  但方才這一下,他的確沒有林意鎮定,被比下去了,所以也無法回口。

  「猿王,你怎麼來了?」

  林意對著這黑猿招了招手,他知道這黑猿似乎聽得懂人言,而且他對這黑猿也很有好感,它出手很有分寸,即便拼著受傷比自己重,也不給自己狠厲反擊。

  黑猿一個翻身,便從屋面輕巧的落下,落地無聲,便是很多拳經中卸力得法的「蒼蠅落」。

  許多武者雖然不是修行者,但是武技高超,渾身用力得當,在動作間身體所受衝擊少,拳勢轉化間是分外的快,如行雲流水。

  黑猿對著林意也擺了擺手,打了個招呼,隨即往前靠近些,伸手遞上一物,卻是一封信箋。

  信箋上書「林意師弟親啟」,落款卻是「倪雲珊」。

  「什麼意思?」

  齊珠璣在林意身側也看清楚了,頓時目瞪口呆,「倪雲珊竟然也給你寫信?」

  「這?」

  林意愣了愣,他也完全沒有想到。

  不過他也不拖泥帶水,將信箋直接拆開。

  信箋上的內容很簡單,寥寥數句,說猿王對林意很欣賞,既然能得猿王欣賞,林意在這一級新生之中,自然有非凡之處,只是她畢竟入南天院早兩年,在修行上也有些心得,所以送林意一對手鐲,希望對林意修行有所幫助。

  林意完全沒有避諱,看到內容並沒有什麼隱私,便也沒有什麼遮掩。一旁的齊珠璣看他這副樣子,便也忍不住好奇,看了幾眼。

  「什麼?」

  他馬上深受打擊,不可置信的叫了出來,「連倪師姐也給你送東西?」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4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11:34 AM 編輯

第四十六章 差距即生死

  林意進了南天院之後是一天課都沒有去上,所以對倪雲珊也只不過有所耳聞,知道是天監四年最出色的學生,但齊珠璣和蕭素心就不一樣,他們知道倪雲珊的父親在朝中只不過是右軍司馬,官階並不算太高。天監四年生中,隨便抓出一個家世就有可能比她的家世要好。

  但是倪雲珊卻是真正的天才,她五歲感氣,六歲便凝結黃芽,到現在她已經接近如意境,修為直追天監三年的厲末笑。

  最令人服氣的是,據說有一次天監四年生在江州某處實修,結果遭遇大群馬賊圍殺。她一人斷後,令十幾名受傷的天監四年生先行撤走。

  等到院中教習趕去,她已經殺了三十餘名馬賊,身上受傷十餘處,也差點戰死。

  齊珠璣和絕大多數南天院學生一樣,對於那些家中有靠山,修為暫且比他們高的,心中未必服氣,但倪雲珊這種人,他們卻都很服氣。

  料想若是換了自己面臨那樣的場景,也未必有勇氣敢捨身留下來斷後。

  「什麼手鐲?」

  林意也是不由得一愣,沒有繼續打擊齊珠璣。

  黑猿此時右手在左手手腕處一捋,手中便多了一紅一銀兩只手鐲。

  說是手鐲,其實便是兩個圓環,任何紋飾都沒有,黑猿剛剛戴在自己手腕上,只是它手臂上全是長毛遮住,所以林意三人倒是沒有注意。

  「這是什麼手鐲?怎麼這麼重!」

  林意好奇,伸手去接,然而一入手便大吃了一驚,他的手猛然往下一垂,幾乎拖不住。

  這一紅一銀兩隻手鐲的分量,竟然遠超他早上提的那兩大木桶水的分量!

  而且這兩隻手鐲牢牢吸附在一起,他試著用了用力,卻根本分不開。

  「某種天磁隕鐵。」

  林意也是見多識廣,他知道北魏極北叫做天漠的荒原裡,多有奇異隕鐵,數朝之前,那邊的遊牧部落不會冶煉,便會深入荒漠尋找合用的隕鐵,或鍛造或雕琢,製造兵器或者護身符。

  北魏崛起之後,和那些遊牧部落通商,短短數十年間,便用一些陶器、行軍鐵鍋等方便生活所用之物,將那些遊牧部落上千年積累的隕鐵置換一空。

  現在北魏軍隊中很多將領身上的兵刃、護臂、護身符等物,便都是一些特殊的隕鐵所制。

  南朝通過貿易或者戰利品,倒是也間接得到了不少類似材料。

  比如易雅子針的細磁鍼也是此種材料,不過現在齊珠璣手上的亂紅螢內裡的磁晶卻不屬於天漠隕鐵,而是來自於南朝通州地下的晶礦所產。

  這種磁晶有的極品磁力不亞於天磁隕鐵,但畢竟是晶石易碎,用途卻不如那些天生強韌至極的隕鐵廣泛。

  「這一對天鐵手鐲怎麼用?該不會就是戴在手上用來煉力?」

  林意一時有些疑惑,這一對天鐵手鐲加起來恐怕有一百幾十斤的分量,他現在一手都托不住,若是和這黑猿一樣,兩個手鐲都戴在一隻手上,這手腕都根本承受不住。

  便在此時,這極有靈性的黑猿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朝著他做了個手勢,便從他的手中拿起了這一對手鐲,接著林意只聽到這黑猿體內筋肉如同弓弦瞬間拉緊般輕微炸響,兩個手鐲間哢嚓一聲輕響,便被它分了開來。

  黑猿將這一紅一銀兩個手鐲分戴在兩手,同時做了些動作,又是拳招,又是簡單的煉力動作。

  「是這般煉力法。」

  這太過簡單,林意瞬間便懂了。

  兩個手鐲本身便重,加之互相之間越是靠近,吸引力越強,平時練拳時戴著,要想拳招不變形都很難。

  但若是能夠做到,長久磨煉之下,便真是舉重若輕,舉手投足之間,短促的空間裡發力都恐怕十分驚人。

  與此同時,林意看著這猿王的眼神便更是複雜起來。

  他方才幾乎用了全力,都根本分不開這一對手鐲,這猿王卻能夠做到,再加上此時動作,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來,這猿王的力量真是大出他不少,在戰鬥中很是留手。

  黑猿的目光甚是靈動,此時似乎又看出了林意的友善之意,它對著林意點了點頭,卻是將銀色的手鐲除了下來,塞進林意的手中。

  林意手中一沉,還不明就理,卻見這黑猿將紅色手鐲也拿在手中,做了個投擲的動作,接著他將紅色手鐲對著林意,虛空一拉。

  林意頓時覺得一股看不見的大力用來,扯得他腳步虛浮,差點朝著這黑猿門前跌去。

  黑猿緩慢收手,後撤一步。

  「原來如此。」

  林意站穩,略一思索,便眼睛一亮,明白了它這一番動作是何意思。

  這種隕鐵比軍中有些修行者用作槍頭的白鎢金還要沉重許多倍,分量驚人,用來投擲砸人,自然兇橫。

  尋常的武者被砸中,那自然是皮摧骨碎,但在戰場上,卻還有其它妙用。

  有些身穿重甲的修行者、武者,尋常武器難傷,利刃根本無法穿刺,像林意這種級別的修行者對上這樣身披重鎧的軍士,根本一籌莫展。

  這種分量的重物砸上去,卻恐怕能將鎧甲砸得凹陷,給對方帶來一定的損傷。尤其這手鐲本身帶著驚人磁性,砸在對方鎧甲上,必定依附其上。

  到時林意貼近,驟然發力,說不定便能瞬間牽扯得對方重心不穩,摔倒在地。

  但這一對手鐲,最佳的妙用恐怕還是可以吸引住對方兵刃,尤其是高階修行者的飛針!飛劍!

  到了第四境承天境,真元力量足夠,便已經可以依附在飛針、飛劍之上,遠攻殺敵。

  飛針、飛劍最為可怕的便是詭異無蹤,隱匿在目力不及之處,驟然刺殺,低階的修行者便很難逃脫。

  這種手鐲若是使用得當,哪怕不能直接破掉飛針飛劍,但至少也能對這高階修行者的飛針飛劍造成很大的威脅。

  北魏極北的天漠地區遊牧部落上千年積累的天鐵也是如同寶石般稀少,而且都各不相同,這樣的一對手鐲,別說是對於南天院這樣一名學生,便是送給當朝的一些權貴,都已經是一份極重的大禮了。

  「這倪師姐和這黑猿自幼相處,雙方之間應有交流之法,她應該是覺得我是一個天生神力的修行者,所以才送了我這一份大禮。」

  林意如此猜測,他覺得這倪雲珊果然也是好氣魄。

  而此時回過頭來,再想到倪雲珊信上的那簡單內容,他就頓時有了不同的理解。

  這倪師姐淡淡的言語間,卻恐怕已經暗示,她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手鐲煉力,也不需要佔用這種手鐲對敵。

  這便意味著,她非但應該很快能到如意境,而且即便遇到那種高階修行者,恐怕也有其它更厲害的手段可以一戰。

  「猿兄,謝謝你,你也替我謝謝倪師姐。」

  林意對著這黑猿行了一禮。

  這黑猿通靈性,而且肯定比他年長,那些天監四年生都只是喊這黑猿為猿王,但既然這黑猿將他看成朋友,他也將這黑猿看成了朋友,他便自然以朋友待之,自然是看成了師兄輩。

  他行禮過後,卻還是忍不住悄聲問了一句,「猿兄,若是我和倪師姐對敵,是否我現在連她的一招都接不下來?」

  黑猿看著他,點了點頭。

  雖然早知是這樣的答案,但林意還是忍不住感慨的搖了搖頭。

  不說是那些早已走在前面的強大修行者,便是年紀相差不多的修行者中,便已然有不少強者遠在前方,等著他追趕。

  若是平時,也只不過追趕境界。

  但大戰一起,差距便是生死。

  因為北魏也是如此,也有強者。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3 12:48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11:41 A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狠律

  「林意,這倪師姐真是好氣概。」

  看著黑猿在夜色中穿入竹林離開,蕭素心也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全是敬佩:「像她這種人物,即便是有心招攬,這樣的重器,也足以招攬修為和家世遠勝我們的。」

  她這說話間,是很自然的將自己和林意看成了一體。

  「我自認不如。」

  林意點了點頭。

  靈荒來襲,南朝危難,他感覺得出來倪雲珊此種,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私利想有心招攬他,而是惜才,而是覺得他將來會在這場風雨之中,有可能成長為對這王朝有用之才。

  就在這黑夜襲來,竹林裡風聲作響時,他莫名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林望北。

  當年他父親率軍在北境,蕭衍起兵稱帝成功時,他父親不說率軍反叛,但若是率軍投北魏,那是輕鬆至極,斷不會變成今日在邊軍養馬。

  但恐怕有些事大義當前,與這國家王朝利益,無數百姓的安居樂業相比,個人得失,反倒是輕了。

  「林意,你是這黑猿見過了?」齊珠璣到此時才有些反應過來,想到一開始林意說自己大驚小怪,頓時又是恨得牙癢,「你現在得了大好處,還裝什麼深沉,倪師姐是不是和我有仇,特意送來這一對手鐲。」

  林意一怔,旋即也反應過來,這一對天鐵手鐲簡直就是亂紅螢的剋星,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估計你太沒有女人緣,所以倪師姐特意送來這一對東西。」

  齊珠璣倒是不再和林意鬥嘴,漸漸嚴肅起來,道:「家中傳來消息,北魏已有動作,一些騎軍已經越境,一些地方戰事已起。」

  「北魏反而先動手?」

  林意和蕭素心頓時震驚。

  現在林意和蕭素心和外界消息不通,但齊珠璣家中是前朝皇族,即便被削了不少兵權,但和許多權貴的聯繫,反而在一般新興掌權者之上。

  齊家的消息,應該比南天院絕大多數人都要靈通和精準。

  「現在都是一些突襲騷擾,北魏的一些軍隊甚至偽裝成流民和馬賊,只是在擾亂我們南朝一些糧草運送以及刺探一些兵力部署的軍情,但按照我家中的消息,有些騎軍比較深入,甚至不惜死傷,應該是勘探地形和沿途要塞,不斷繪製詳盡地圖。」齊珠璣看著眉頭漸漸深鎖的林意,他知道林意出身將門,這些話已經足夠說明,北魏恐怕將在很短的時間內發動大戰。

  「這些年北魏和前朝征戰,一直佔優,他們有著充足的信心,北方邊軍一直處於守勢,他們主動發難的可能性本來極大。」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

  他自幼聽那些軍中將領對話,對於軍情方面自然懂得比一般人多。

  在他看來,若是北魏方面用兵保守,只是要將南朝耗死,那南朝反而會有更多勝算,畢竟南朝可以盡數完成佈局,但是北魏反而直接發難,南朝卻是反而陷於被動。

  「大戰比預想的還要來得更快一些,但是按照軍方推斷,或者說按照我南朝用兵,前期大軍主戰場會在北益州平興郡一帶展開,但更多小股軍隊的絞殺,卻恐怕會集中齊通郡一帶。」齊珠璣語氣緩慢,娓娓而談,他不和林意鬥嘴時,卻很有一種沉穩氣度。

  「齊通郡?」林意頓時有些不解,「齊通郡屬於益州和戎州之間,而且並不在北魏邊境,而是已經到黨項邊境。」

  「因為齊通郡眉山一帶有不少靈氣鬱結之地,到處都是山林窪地,騎軍根本不能進,之前即便對我南朝而言,進去採集靈藥也代價太大,但近年我南朝在眉山一帶多有發現,所以乘著先前人跡罕至的靈氣鬱結之地的靈氣尚未消散,許多靈藥未曾枯死時,進去涸澤而漁時的採集,在我朝看來自然極為必要。」齊珠璣倒是看林意順眼了一些,在關於這些軍情方面,他和林意明顯聊得來。

  靈荒持續的時間越長,那些僅剩的靈藥便自然越來越重要。

  搶救性採集也好,破壞性涸澤而漁式的採集也好,都是戰略必須。

  「既然你這麼說,顯然北魏方面也已經有所針對?」林意看著齊珠璣說道。

  「按可靠軍情,這數月之間,就有至少數萬的北魏軍隊,已經向黨項境內行進,而且那些北魏軍隊許多都是從邊軍抽調的斥候軍,都是長期在山林作戰的小股部隊。」齊珠璣微諷的笑了笑,「這種軍情,即便在我看來,都是覺得最終這些軍隊都會出現在眉山一帶。」

  林意看著他直接問道:「目前這些軍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是軍方將會有可能抽調我們,還是其它?」

  「我們南天院的搬遷恐怕將會提前。」齊珠璣看了他和蕭素心一眼,「按我家中的消息,近日來一些教習已經先行,天監三年的學生明日就走。除了這整體動作,最近這月餘時間裡,其實天監三年至於天監五年生,已經抽調走了三分之一。」

  「至於我們…林意,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戰事一起,那些軍隊對於修行者的渴求程度。」齊珠璣冷笑了起來,「這最近數十日,各處邊軍將領的請調函已經雪片般飛來,堆積如山。別說是千人以上的軍隊,即便是百人、十人的遊擊軍,都恨不得都配有修行者坐鎮。」

  林意點了點頭。

  對於各階將領的請求,他自己倒是並無多大反感。

  畢竟越是戰事劇烈,越是對於那些細枝末節般的小股軍隊而言,修行者就顯得越是重要,有時都是小股數十人、近百人的軍隊陡然遭遇,一方但凡有一名修行者,便極有可能決定整個戰局。

  「按照我家中判斷,我們運氣略好一些,便是隨著南天院北遷,我們天監五年和天監六年生大部分,實修時都去眉山一帶邊緣地帶,實修便是去相對安全的一些地方,搶奪一些靈藥。」齊珠璣接著說道:「若是運氣不好,便有可能被分配入這些小股遊擊軍,徹底步入險境。」

  「你們和我一起,略微的好處是,恐怕我家中出力,我們不會被調到太過危險之地,但即便是我家中,也不可能盤算如意,因為誰也不可能料敵先機,未準明明安全之地,陡然殺來一支北魏精兵。」齊珠璣忍不住搖了搖頭,「皇帝最近還下了聖諭,世家子弟都要去前線博取軍功,否則不得世襲。尤其前線戰時若是臨陣脫逃,便是王室子弟也需處斬。」

  林意和蕭素心互望了一眼,都覺得這一招狠,心中都甚至有些快意。

  往上倒追數朝,都沒有這樣的律例。

  如此一來,那些權貴想要保全自己子弟,不送上戰場是不可能了。

  即便是派往軍中閒職,哪怕是派了家中精兵和修行者護衛,但至少是將家中的力量都派到了前線,隨著戰事加劇,即便是要塞雄城都有可能變成危卵之地,尤其若是世家子弟陷於其中,那些權貴更加要出死力援救。

  雖說是王朝危難之時必有狠法,但不得不說這蕭衍本身是大將出身,氣魄也是非凡。

  「林意,說了這麼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齊珠璣看著暗自幸災樂禍的林意,皺起了眉頭。

  林意卻是早就抱定了隨遇而安的主意,道:「便是留在南天院的時日應該不多,應該加緊準備。」

  「南天院不只是教習厲害,能從南天院多帶走一些東西便多帶走一些。」齊珠璣輕聲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4 12:26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8 01:46 P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見人心

  「你很狡詐。」

  林意看著一臉肅然的齊珠璣,搖了搖頭,輕聲道:「果然是當年齊天學院之狐。」

  齊珠璣差點一口老血噴出,「我哪裡狡詐,我是當年齊天學院一霸不假,什麼時候又有齊天學院之狐的稱號。」

  「我剛剛幫你起的名,雖然齊天學院這四個字在別人面前最好不提,但是我們之間提提無妨。」林意微微一笑,「我和石憧當年號稱齊天學院雙虎,是因為我們直來直去,打出來的名聲,但你就是天生狡詐如狐,特別能算計,恐怕當年很多人怕你,就是怕你陰手。」

  「簡直胡說八道。」齊珠璣越看林意越想揍,「當年我在齊天學院揍的人還少?」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狐狸也是有些牙尖嘴利的。」林意笑道。

  齊珠璣大怒:「林意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可是看穿了你的本意。」林意很平和,道:「你可別不承認,你應該是覺得吳教習他們對我不同,會特殊對待,所以你說了這麼多,便是想讓我去開口要東西,你肯定覺得,我要是開口,說不定很有可能成功。」

  齊珠璣頓時無語。

  他重新審視般上下打量林意,然後點頭,「林意我看你到不應該叫虎,應該你才是齊天學院之狐。你天性比我還狡詐。」

  林意一本正經,「我只是讀得書多,心正而有慧眼,容易看得透人心。」

  「天性如此,和讀書有什麼關心,若是南瓜榆木腦袋,讀再多書何用!」齊珠璣也是服了林意,什麼都牽扯到讀書,時不時打擊他。 「你說的不錯,南天院是何等地方,匯聚整個南樑的寶物,不論其它,你不是喜歡看書?南天院的藏書殿的藏書都比當年齊天學院驚人不知多少倍,我們齊天學院有關修行的書籍也都被搬了過來,但只佔其中一角。甚至前朝宋皇宮裡的藏書都全部搬了過來,南天院的教習都不是尋常修行者,其中有不少肯來做教習,便是因為許多修行典籍外面根本不可能見到。除了藏書樓之外,南天院的打造兵器、煉丹所在,甚至現成的藥房,裡面都不知道有什麼好東西。若是你能拿到但不拿,豈不是暴殄天物?」

  「所以你一開始選擇我和蕭素心,哪裡是因為念舊。」林意鄙夷道:「就是當時已經隱約覺得吳教習對我有些不同。」

  「舊情少許,更多的是一場豪賭。」齊珠璣也不再開玩笑,認真道:「我原本就是舊皇族,而南天院絕大多數學生都是後起的新權貴,其中自有界限,互相防備,融不到一起。再者你和陳寶菀是好友,得了她的保薦書而來,在我看來,今後通過你,便很有可能和陳家有交好的可能,因為按我所知,陳寶菀雖然是女子,但在陳家這一代之中,她卻恐怕最厲害,將來最容易掌權勢,而且據說連皇帝都喜愛她,將她當成女兒看待。再加上你是當年齊天學院最出色的學生,我可以斷定這一級學生中,絕大多數都遠不如你,再加上教習都對你另眼相看,如此種種,我便決定將寶押在了你身上。」

  蕭素心安靜的聽著,她的眉頭微蹙,雖然知道齊珠璣聰明,但她也未想到他心思如此縝密。

  「嘖嘖」,林意一陣讚嘆,「齊狐狸你還敢說你不是齊天學院之狐?入院一件小事你便想了這麼多道。」

  「擇友如擇道,豈是小事。現在這麼多當朝權貴,還不是當年選對了人,跟了蕭衍?」齊珠璣冷冷的反駁了一句,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平靜的看著林意,他知道林意一定會有話說。

  「好一個擇友。」林意點了點頭,他也不再開玩笑,靜靜的看著齊珠璣,「我只是希望你既然用了擇友這二字,今後便真將我和蕭素心視為友,友在利前。」

  齊珠璣眉頭一挑,還未說話,林意卻是已經平和的接著說了下去:「此時若是上戰場,生死之局,說實話我對蕭素心絕對放心,她一定會和我生死與共,但現在我對你卻不放心,一是我和你相處並不算久,你和我們一起,也只是從利而起。二是我和你之間,還未有什麼考驗。」

  蕭素心點了點頭,她和林意也是同樣看法。

  若是此時到了戰場,在危難時刻,她毫不擔心林意利用她或者棄她而去,但對於齊珠璣,她不能如此信任。

  林意看著齊珠璣,接著出聲道:「交友便是交心,我視你為友,若是他日你齊珠璣陷於敵軍重陣之中,哪怕殺進來救你我都很難倖免,但我依舊會來,這便是我林意,若是你真如你所說是擇友,視我和蕭素心為友,我和蕭素心若是遭遇此難,你可做到如此?」

  「個人看法不同,關鍵是否值得。」齊珠璣淡淡的抬起了頭,有些傲然,「從齊天學院和你接觸,到現在為止,你對蕭素心所作所為,至少讓我覺得你值得深交,若你一直如此,你如何對我,我自然也如何對你,但我齊珠璣從來不是莽夫,若是你和蕭素心他日深陷重圍,我斷定即便我衝進去都不可能救得了你們,那我便不會衝進去,但我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為你報仇。這只是不同人的不同做法,若是你認為我怕死或者不重情義,那你便真是小看了我。」

  「齊狐狸,你如此我倒是欣賞你,只是希望言行合一。」林意微微一笑道。

  「歃血為盟者尚且離心者眾,日久方見人心。」齊珠璣面色也緩和下來,不復之前的嚴肅和認真,「你喜歡看書,我倒是真建議你明日去見吳教習,可以去南天院藏書樓一觀,若再有時間,去要些藥膏、兵器之類也好,南天院的東西,比我家中的都好得多,更不用說那些邊軍軍庫了。你出身將門,父親又本身在北境領兵多年,你自然比我還要清楚,那些騎兵都不能進的荒山野嶺環境是多惡劣。」

  「我明日去試試看。」

  林意也不再和他鬥嘴,略一思索,看著他和蕭素心問道:「不若我直接請吳教習讓我們一起進藏書樓一觀,接著我們便去藥坊,眉山一帶天氣多變,毒蟲滋生,相比兵刃,一些合適藥物更為重要。」

  「我倒是還想一件合適遠攻的兵器。」蕭素心想了想,道:「我手上只有通天劍這一柄小劍。到時到了眉山一帶,我即便已經突破黃芽,也不可能使用得了沉重兵器。」

  齊珠璣點了點頭,「我倒是還想要一件甲衣。」

  「到時候一併求了,若是吳教習不准,若是只准我一人去,那我便記住你們所需。」

  三人生了堆火,細細商議。

  這卻是三人結隊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議事。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4 10:00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4 01:09 P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大實話

  清晨,晨鐘響起。

  南天院天監六年的新生陸續出現在松林學堂。

  「林意?」

  「林意竟然來上課了?」

  一片驚呼聲響起。

  這些學生看到林意竟然和齊珠璣、蕭素心一起走來,三人行。

  「林意你真是奇才,別人只有學業優秀,修為進境神速才大出風頭,你卻是什麼都不用做,甚至不用在他們面前,就能引起轟動。」齊珠璣忍不住搖頭,在一旁輕聲的調侃。

  「林意,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裡,怎麼連一堂課都不來?」謝隨春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和幾名好友直接迎到了林意面前。

  「我巡狩割時在後山遇到了倪師姐的猿王,結果有了誤會,我以為它是山林野獸,交手之下被打傷,休養了好多天。」林意滿臉微笑,他和這些人並不熟,而且他覺得謝隨春為人肯定有問題,所以面不改色的撒了個謊。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心中在暗笑,心想若是那猿王正好在附近,萬一聽到了他的這番話,會不會在心中罵他。

  不過此時他已經將倪師姐的那一對手鐲分別戴在了左右手,他一夜修煉下來,氣力又有所增長,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雙手極其的沉重,而且現在他雙手都不敢過分靠近,這一對手鐲戴在手上萬一靠在一起,他便要用吃奶的力氣才能分開。

  而若是像昨夜那樣兩個手鐲直接取下來,嚴絲合縫的吸附在一起,以他現在的力量,都根本分不開。

  倒是蕭素心幫他想了些方法,在手鐲外裹了木塊,這樣即便平時不小心吸在一起,中間有木塊相隔,也能利用東西撬開。

  現在他走路的姿勢都顯得有些怪異,很吃力的模樣,倒的確像受了不輕的傷。

  「被倪師姐的猿王打傷?」

  在此之前,他們都猜測了不少林意為何不來上課的原因,但是現在林意這一說,他們卻都是愣住。

  「那可真是…」謝隨春搖了搖頭,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內裡的課堂裡,卻真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那些笑出聲來的人倒不是和林意有仇,而是真覺得好笑。

  這是什麼運氣,巡山也會被倪師姐的猿王打傷。

  沒有人覺得林意說謊,因為在任何人看來,就算是扯謊也不會牽扯到倪雲珊的頭上。

  「現在傷勢如何?」

  謝隨春想笑又覺得不能笑,憋得苦,憋了許久才終於憋出來一句,關心林意傷勢。

  「行走和靜坐修行無礙,打拳不行。」林意想了想,索性道:「所以今日特意來見吳教習,想求些傷藥。」

  「希望吳教習能允,先落座吧。」謝隨春引著林意進入課堂。

  林意走路的姿勢的確古怪,想到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倪師姐那通人性的猿王打傷而到現在一堂課都未上的南天院學生,許多人便又忍不住發笑。

  「你才是林狐狸,謊話張口就來。」齊珠璣在林意身旁落座,不露聲色的說了一句。

  林意假裝未曾聽到。

  「除了女人緣之外,看來你的人緣不算好。」齊珠璣的聲音又輕輕的傳入他的耳廓,「方才進來時,我仔細注意了每個人的神色,發現同情你的連半數都沒有,而眼中略有關切的,也只得五六個。」

  「看來我人緣是不算好。」林意反唇相譏,「要不明日我這一對手鐲借你用,你裝一下受傷,我看看你的人緣如何?」

  「我才不要,我怕這戴久了變成長臂猿。」齊珠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走路的姿態,現在便真的很像長臂猿。說不定就是倪師姐發現這個不妙,才特意送你。」

  他昨天也試過這兩個手鐲的分量,他的確很擔心這兩個手鐲常年戴在手上,雙手都會被拉長。

  「我又不一直垂著。」

  林意面容一僵,他倒是也被說得有些擔心起來。

  「我看書未必有你這個書癡多,但也看過許多書,我看到有本筆記上說,我們南朝最南的一些山林裡有一些蠻夷部落,其中一個叫做長耳人,就是從幼時開始,就在耳朵上懸掛重物,以至於耳朵越掛越長,可以齊腰。」齊珠璣看到林意面孔發僵,頓時心中快意,「林意你將來或許臂長過膝,一副異相。」

  林意被說得發毛,雙手不敢在下面垂著,抬手放在桌上。

  齊珠璣和林意鬥嘴許久,終於第一次占到了便宜,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倒真是可以時刻練力。」

  林意雙手放在一起,雙手手腕每一次分開都是要傾盡全力,尤其他這樣坐在課堂裡,更是不容易發力。

  他只是雙手分合數次,雙臂就已經酸脹無力,尤其雙手手腕更是劇痛。

  但他現在恢復能力驚人,也只不過數十個呼吸的時間,他手臂中就如有暖意湧過,酸脹的感覺消除,他便又能分合數次。

  也就是片刻,酸脹的感覺不只是充斥雙臂,一直連到了後背血肉,甚至到尾椎。

  等到他休息之時,體內那股暖意一直從尾椎骨處湧起,通達到他雙手。

  「這樣長久的練下去,便應該是很多拳經上的將渾身的血肉連成一塊的說法。」

  他心中一動,想到了很多拳經上的講解。

  很多武者的力量也很驚人,就像是將渾身的血肉擰成了一根筋肉,發力時像弓弦一樣彈出,究其原理,便是這些武者將身體每一塊血肉的發力感覺揣摩到了極致,感覺清楚了每一次發力時,那些血肉的變化。

  他現在氣血遠比一般武者壯大,就由這練力來看,恐怕根本不需要仔細去感悟,只要憑藉這恢復時那種暖意流動的感覺,恐怕就能自然清楚不同的動作,牽扯到的是哪些血肉的發力。

  「吳教習來了。」

  也就在此時,突然之間有數人輕聲說了句,接著整個課堂驟然變得寂靜無聲。

  林意朝著門外看去,只見吳姑織的身影剛剛從松林中穿出。

  「快刀斬亂麻,我直接去問。以免她上課開口,到時不好插嘴。」林意沒有猶豫,和齊珠璣、蕭素心輕聲說了一句,便不顧周圍這些同窗的目光,直接站立起來,出門迎向吳姑織。

  「吳教習。」

  林意對著吳姑織躬身行禮。

  即便只是這種垂著雙手行禮,他的動作也顯得有些僵硬,時刻便需要用力,以免雙手被驟然吸附到一起。

  「看來你這些時日倒是另有奇遇,連倪雲珊的一對紅龍銀鯊星辰鋼手鐲都到了你手中。」吳姑織頷首為禮,這名女教習面色平和的直接輕聲回應了一句。

  林意頓時怔住。

  他的這對手鐲藏匿在衣袖之中,而且有布包裹,現在這名情緒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絲毫波動的女教習竟然瞬間就斷定,感知力簡直無法想像。

  「我在後山遭遇了猿王,和猿王有交手,然後倪師姐便送了我這一對手鐲用來修行。」林意知道對這名女教習不必隱瞞,便簡單解釋幾句。

  「你現在能用這對手鐲輔助修行,進境驚人。」吳姑織點了點頭,也沒有多餘的話語,「以你這進境,的確不必來聽我授這些課,今日來見我,是為何事?」

  「我聽聞南天院即將北遷,南天院彙聚我朝神髓,許多東西自然不可能隨之北遷。我修為尚弱,身處險境恐怕無法自保,便想著能在離開之前,盡可能從南天院帶些東西走。」林意知道自己現在對她而言簡直是如真正的小孩子,所以他索性豁了出去,一絲都沒有遮掩的實話實說。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5 08:31 PM

第五十章 前輩與後生

  吳姑織點了點頭,「尋常的兵器你可以去百武庫挑選,但任何學生離院實修時都可以去百武庫挑選兩件兵器,所以不需急,至於像你們身上天辟寶衣、亂紅螢之類的奇兵,學院卻不容你們挑選第二次,學院的奇兵庫也已經在數日前北遷,交於邊軍分割。藏書樓你們可以隨時進,成品丹藥現時也已交於軍方造冊,南天院也無權私自配給。」

  林意愣了愣,他說的直接,卻沒有想到吳姑織竟然也如此直接。

  他敏銳的聽出了吳姑織話語中隱含的意思:「成品丹藥不成,那是否可以帶些未煉製的藥材?」

  吳姑織看了他一眼,「那些尚且未登記造冊。」

  林意頓時明白,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們也帶不走多少,屬於正常耗損。」

  吳姑織不置可否,只道:「那些藥材現在都在丹坊,很快就會入藥。」

  「學生懂得。」林意心中暗樂,旋即又是心中一動,看著吳姑織接著問道:「那我們南天院一些用於煉製奇兵的獨特材料是否也還沒有交由軍方造冊?」

  「南天院所有煉製兵器的原材,都屬於尚書省管轄,但平時多用於試製極一些教習之研究。」吳姑織看了林意一眼,似乎也不願意多打啞謎,直接道:「那些原材此時都在靈寶庫。」

  「那我現在能否直接過去,能否帶上齊珠璣和蕭素心一起?」林意覺得這吳教習太過善解人意。

  「他們和你不同,今日課授比較重要。」吳姑織遞出一片黑色木牌,「你去丹坊或是靈寶庫,便只要告知是天監六年巡狩割。」

  「天監六年巡狩割,那意思便是我們三人,我便可以幫他們挑選了?」

  林意心中一動,只是還未等他再出口問詢,吳姑織便已和他錯身而過,走入課堂。

  他目光落在手中木牌,這木牌是某種陰沉木,也十分沉重,黑色之中有墨綠色澤泛出,散發著一股好聞的幽香。正面有南天兩字,翻過來背面卻是一個「割」字。

  「這割字是什麼意思,難道本身便是代表巡狩割?或者教習之間也有不同分割?」林意有些不解,但此時他已經感覺到課堂內那些同窗紛紛投來的詫異眼神,他自然不可能在這課堂門外杵著。

  他悄然的對齊珠璣和蕭素心使了個眼色,便直接往松林外走。

  「這一對手鐲原來叫紅龍銀鯊,倒是的確有氣勢。」

  林意雙手手腕上這一對手鐲重量驚人,雙手擺動間互相吸引,走動更是困難,落在那些同窗眼裡,倒的確是重傷未痊癒,行走都很艱難。

  此刻林意離開,除了齊珠璣和蕭素心之外,其餘所有人倒是都信他這是向吳姑織討取傷藥成功,現在是取傷藥去了。

  「聽吳教習的意思,軍方對丹藥催促得緊,藥材消耗甚快。那些煉器的精金、礦石,卻是不可能消耗得快,還是先去丹坊。」

  丹坊和靈寶庫相對於這個松林課堂而言,是靈寶庫相對更近一些,但是林意幾乎瞬間定下主意,先去丹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對於軍方的需求,林意十分清楚。

  絕大多數邊軍都有趁手兵器,多一件兵器和少一件兵器並不緊要,但一些特效靈藥,卻是任何隊伍都想要多一些。

  尤其現在戰事已啟,有時一顆功效不錯的止血療傷丹藥便能救一名得力部將之命,軍方自然想要原材不要堆積,盡可能快的煉製成丹藥,分配到各部。

  煉丹需要最潔淨場所,氣、水都有要求,南天院的丹坊便是單獨占了半山之上的一處山谷。

  這山谷裡有一口湧泉,泉水清醇無比,在鳴鼓山未全歸南天院之前,建康城裡便有不少權貴日夜差遣奴僕過來打水,在前朝有一名官員甚至覺得這取水處也需要雅致,還特意差遣了不少家中奴僕移植了大量丹桂到這谷中。現時這些丹桂都已經百年之上的樹齡。

  此時雖然才是深春,不如深秋丹桂開放時滿谷芬芳,但是順著一條溪流拾階而上,嗅著各種藥氣在幽谷深處不斷飄來,倒是也別有一番情趣。

  石階未至盡頭,丹坊也只是在幽谷間露出半形,偶爾見到一些藥氣隨著蒸騰的白氣往上方天空飄散。然而林意的前方,一名中年教習卻是已悄然現身,就靜靜的站在一株丹桂樹的陰影裡看他。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不甚修邊幅,身上一身袍服本身是月白色,但大多數地方卻已經被藥氣熏黃。

  他面容瘦削,眼睛便顯得分外的大。

  「天監六年巡狩割,想進丹坊挑選些藥材備用,學生林意。」林意躬身行禮,遞上黑色木牌。

  和軍中的將領和修行者不同,軍中的將領和修行者越是強大,越是有種咄咄逼人的森寒氣勢,想必在戰場上,是光憑殺氣和悍勇威風便要先壓敵人一頭,但這南天院的修行者卻和他以往常見的軍中修行者截然不同。

  就如吳姑織和這名尚且不知姓名的中年教習,自然有一種不屑於與一般人為伍的脫塵氣質,又不輕易和人置氣,有一種特殊的沉靜氣質。

  「天監六年,剛入院不久的新生。」這丹坊藥廬所在的幽谷對於一般學生而言是禁地,但這名中年教習在感知到林意時,便知道林意並非是無意闖入,或者無視院規,只是聽到林意這一句,這名中年教習還是略微吃驚,「天監六年的新生便已經能帶了紅龍銀鯊行走,看來這年的巡狩割,卻並非像傳聞中的那般不堪。」

  林意無奈的笑笑。

  這些教習恐怕都是到了第四境之上的修行者,感知太過強大,身上這些東西根本藏不住。

  「不知先生名諱?」他看出對方並未拒絕,便又問了一句。就如上次挑選天辟寶衣時便遇到顧牽機,這名中年教習的氣度似乎還在吳姑織之上,或許也是那種異常出名的修行者。

  「關牽黃。」

  這名中年教習並未接林意手中的黑色木牌,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收好,便轉身在前帶路。他的名字很獨特,但林意之前卻並無聽聞。

  「關教習,我們恐怕會去眉山一帶。按我所知,眉山一帶氣候多變,毒蟲滋生,我們想帶些藥材備用,不知您是否可以提供些建議?」

  林意跟了上去,認真的輕聲問道。

  他現在已經摸清了這些教習的脾氣。

  這些教習即便沒有顯赫的名聲,也應該都是各有所長的強大修行者,所有南天院的學生,在他們的眼中裡,便等於修行者世界裡那些蹣跚學步的孩子。

  似乎這些藥材、煉製兵器的精金、礦石,在他們的眼中,只要合乎規矩,給軍方分配和給學院學生也都沒有什麼區別。

  或者說他們還更願意給自己院中的學生。

  「眉山一帶尋常毒蟲不足為懼,尋常雄黃、石灰、硫磺等物煉成的丹粉便能令他們遠避,只是有數種蠍類、毒蛭卻是不懼此類,你可以多選地福苓、女貞子磨油塗抹,至於濕熱毒瘴,丹坊中光是金厥草一味便足以應付。」關牽黃沒有轉頭看他,卻是慢慢說道。

  「行軍最好不露痕跡。」林意道:「金厥草不成問題,但驅毒蟲,無論雄黃硫磺等物,還是女貞子等物都有明顯氣味和痕跡,能否有別物替代?」

  關牽黃倒是有些驚訝他如此心細,轉頭看了他一眼,也並不猶豫,道:「那便取七星花、靈竺葵等物。」

  「那止血生肌,調理內傷的藥材呢?」林意接著問道。

  「仙棲草,黑茅根,白靈薊。」關牽黃道:「亦是不留明顯氣味和痕跡,甚至能中和血腥味的靈藥。」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5 09:5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5 10:20 P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採藥客

  林意想到便問,關牽黃隨口便答,很快到了丹坊面前。

  丹坊便是真正煉丹藥、靈膏所在,和平常院落不同,都是一間間高且大的平房。

  關牽黃領著林意進了其中一間,林意便是瞬間大開眼界。

  這一間諾大的房間裡,一側全部都是燈芯籐編織的藤架,一側則全部都是藥櫃。

  藤架上的藥材要麼都是置於各種藤器和竹器之上自然陰乾,要麼都是收納在各類大小不一的藥罐之中,一側的藥櫃上則都是貼著字條,標記著各種藥物品名。

  林意好歹是看過許多雜書,但是放眼過去,還是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這內裡的藥物,他十樣之中才偶爾認得一兩樣,幸虧是有關牽黃這樣的教習指引,否則他能從這萬千藥材中挑出合適的藥材,那才是見了鬼。

  丹方裡這處庫房還不是先前南天坊的真正藥庫。

  這裡最多算是丹坊的前備庫,運送到這裡的藥材,就是接下來馬上就要用來煉藥的。

  但即便如此,這庫房裡的藥材不只是種類繁多,內裡有些藥材的品階還是足夠驚人。

  這些品階特別驚人的藥物林意還是認得的。

  例如通體閃爍著銀光的天星草,例如青犀的犀牛角,例如火蟒的內丹....

  「有無強身健體,預防水土不服和冷熱病患等藥物?」

  「玉靈芝、指參...」

  林邊邊問邊取,他沒有花費甚麼尋覓的力氣,關牽黃非但將品名報出,還將他提過的所有那些藥物的位置和取用注意事項全部告知林意。

  林意各自取了一些,將他所說的注意事項全部記住,便準備告辭離開。

  看著林意耐心的聽記,取這些藥物是也十分細緻,各按保存之法包取,關牽黃眼中的神色更是溫和,然而一直等到林意取完,躬身致謝準備離開時,他的雙眸之中才真正泛出異彩。

  「我看你方才神色,這庫房裡的藥物,你似乎也認識不少?」看著行禮完畢,重新挺直身體的林意,他平靜的問道。

  林意有些慚愧,道:「最多認識十之一二。」

  「能認識十之一二,便是平時讀書不少。」關牽黃點了點頭,「既能認識十之一二,那其中有些價值極高的特殊靈藥,你自然應該知道一些。」

  林意點了點頭,只是不知他是何用意,有些疑惑。

  「那為何不取一些?」關牽黃問道。

  「對我而言並無特別大用。」林意看著關牽黃,突然忍不住笑了笑,「況且就算我相取,我覺得您也未必准許,再者戰事將起,這些東西留在這裡煉製成丹藥,受惠的人更眾。」

  「受惠者更眾倒是未必,這些靈藥煉製成的丹藥,即便交由軍部發放,你便以為能絕對公平?還不是最多十之三四能到真正生死搏殺的邊軍手中,其中十之五六卻流入了那些權貴豪門所要培植的人手中。」關牽黃搖了搖頭,但看著林意的目光,卻終於不再吝嗇的流淌出一些讚賞,「與其如此,對於南天院和我而言,倒不如落在南天院和我認為有用的人之手,但關鍵在於,是否讓我覺得有用。」

  林意頓時輕鬆了起來。

  他覺得這名教習雖然同樣不苟言笑,但是和吳姑織相比卻更加有趣一些,尤其說的話語,不像是與世無爭的南天院隱世教習,而像是邊軍那些粗豪將領,時不時會罵街。

  他心中輕鬆,言語便也頓時俏皮了些,「那現在看來,您是覺得我是有用之人?」

  關牽黃也淡淡一笑,卻不正面回應,似是懶得和小孩子打鬧,只是又反問一句,「既然你覺得你問我所得的這些藥材有用,為何不多取一些,只是取了這些量?」

  「若是眉山一帶深入戰鬥,隨身攜帶之物必定雜且多,這些藥物自然不宜帶得太多,堪夠使用便是,又不是要出去售賣換銀兩。」林意笑道:「若是負重太多臃腫,活動不靈便反而被人一下子殺了,那這藥材也救不了無頭屍,反而是落在了敵軍手中,做了敵軍的補給。」

  「看來和其餘同年生相比,你倒是要難死一些。」關牽黃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兩聲,但旋即收斂了笑容,伸手便遞給了林意兩個丹瓶。

  「這是?」

  林意愣了愣,這兩個丹瓶一個是普通柏木製成,一個是銀瓶,柏木瓶內裡是血紅色的米粒狀大小丹丸,足有上百顆,而銀瓶之中卻是白色蠟丸,十來顆。

  「紅色是激血丸,若是有些傷勢尋常靈藥都止血不住,或是激鬥之中根本無法止血,一些失血過多幾乎必死的境地,可服用這種藥丸,一次十顆,最多不能超過三次。這激血丸可以瞬間刺激生機,但太過損耗元氣,像你生機旺盛,說不定只要令你撐過瀕死那一陣,你自己倒是可以恢復得過來,但別人這藥丸用不得。那銀瓶中是伏虎丹,是瞬間刺激你血肉,倍增你氣力的藥物,同樣是虎狼之藥,這種藥物,可用在你陡然遭遇強敵,恐怕根本無法是對方敵手的情形之下,可以吞服一兩丸用來搏命。這種藥物同樣大損元氣,嚴重時造成你體內血脈爆裂。」關牽黃緩緩說道。

  「先生,您這丹藥是賜給學生?」林意滿臉苦意,「但您這似乎是不想讓學生好,似乎隨時都想讓學生走厄運,不是渾身創傷死戰,便是要搏命。」

  「設身處地,即便是換了我等,也未必能一定保證全身而退,何況你們。」關牽黃淡淡說道:「大損大傷終究有得治,總比直接死了好,你若是不要便還我。」

  林意收起這兩個丹瓶比賊還快,收好之後,卻是看著關牽黃,左右看了看,輕聲道:「但這不是成品丹藥?吳教習告知過我,丹坊成品丹藥不是都要記錄在冊?」

  「少打其餘主意,你還覺得能進丹坊再取些靈丹?」關牽黃一眼便看穿了林意所想,嗤笑一聲,「這些丹藥是我所有,不屬於丹坊之物。 」

  林意頓時尷尬,訕笑不語。

  「你稍等片刻,我去去便來。」

  關牽黃讓林意在丹坊外等候,直至一盞茶之後,他才從谷中深處返回,將一冊薄書遞到林意麵前。

  「覺得我讀書太少,要讓我多讀些書?」

  林意羞愧欲死,他覺得遭受現世報,因為這關牽黃遞給他的,顯然是一冊藥書,似乎記載著不少藥物的介紹。他之前一直取笑齊珠璣,讓齊珠璣多讀些書,卻不料現在對方似乎要讓自己讀書。

  「這是眉山採藥經,前朝無名採藥人所製,應該算是記載眉山一帶藥草、靈藥最齊全的藥篇。若是你們北遷進眉山,這些時日間你們教習應該會給你們一些眉山有關誌異記載,但有關藥草的部分,世上也沒有比這本採藥經更佳。」關牽黃看著林意,道:「既然進入眉山,可不要寶物就在眼前而不識,入寶山卻空手回。」

  「多謝!」林意越加羞愧,果然是要自己多讀書。

  「內裡有一種銀蠶草,還有一種齊心蓮,是我急需之物,若是你有緣見到,便務必帶回給我。」關牽黃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林意這下可以走了。

  林意驟然醒悟,「原來是要我做苦力順道採藥!」

  關牽黃眉頭微挑,「要不都還我?」

  「銀蠶草和齊心蓮,兩種而已!」林意將藥書往胸口天闢寶衣內一塞,轉身就走,走得比誰都快。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6 12:08 AM

第五十二章 探寶

  林意占了便宜,沿著山道疾走,直往靈寶庫而去。

  他很期待再撿個大便宜。

  靈寶庫是專門庫房,和那些粗煉的工坊都不在一處,就是一棟紅漆剝落的大殿,看樣式應該也是和南天院的膳堂一樣,是物盡其用,先前這山上的山神廟改的。

  庫房門口有一名老人,在春光裡披著薄毯曬太陽。

  令林意有些失望的是,這名老人對他毫無興趣,聽了他說是這一級的巡狩割,又見了吳姑織的黑牌之後,這名老人便只是說了只准挑三樣,便讓林意進了庫房。

  接著這名老人便是自顧自的眯著眼睛繼續享受春光,鼾聲微微,時睡時醒的模樣。

  「這可真是頭疼。」

  林意一進這庫房便是頓覺無所適從,甚至無從落腳。

  這靈寶庫不像丹坊井然有序,堆放得異常雜亂,尤其是許多礦石隨意堆在一起,甚至給人一種不是進了庫房,反倒是進入了某處開礦礦洞之中的感覺。

  「那不管了,只挑書中看過的奇特靈材。」

  外面老人的鼾聲時斷時續,林意細想這老人和關牽黃說過的話,心中便漸漸明白這老人對自己從這庫房裡帶走任何三件東西應該都不會關心。

  靈寶庫中光線昏暗,林意行走其中,甚至有種隱秘的探寶般感覺。

  「叮」的一聲輕響。

  一片碎屑不知從何處飛來,落在林意的右手手腕上。

  一聲之後是很多聲。

  不斷有晶亮的碎屑或是碎片從兩側飛來,落於林意的雙手手腕。

  林意並沒有吃驚,他知道這只是因為雙手上那紅龍銀鯊的絕強磁性,看著越來越多被吸附而來的碎屑五光十色,漸漸隔著一層衣衫都似乎形成了一副新的手鐲,他便不自覺有了些少年的心性,想著這些碎屑倒是好看,等下自己挑選完三件東西,這些吸附到雙手手鐲上的碎屑恐怕會有厚厚一層,到時自己說無法從這手鐲上取下,不知外面那老人會不會管。

  萬一這些五光十色的精金碎塊或是礦石碎屑中有些特殊之物,那豈不是也大佔便宜?

  他這樣的想法也才剛剛在腦海中升起,陡然之間,他只覺得自己的右手猛然一沉,感覺似有一件重物陡然吸附到了右手手鐲之上。

  然而令他震驚的是,他目光落處,他這右手手腕處,卻並沒有任何大的碎塊。

  「什麼東西,如此分量?」

  林意用力將右手抬至眼前,吸附在他手腕上的這些碎片最多也不過成人拇指指甲般大小一塊,而且至少數十片混雜一起,許多邊緣尖銳,一時倒是真不好取下,也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片特別沉重。

  重量並非是衡量煉器材料好壞的標準,但沉重到超過想像,如此小小一片便讓林意感到吃重,這種材料,便絕對是極為罕見之物,大多都是獨特的孤品礦晶,或者便是獨特隕鐵隕晶。

  林意一時無法分辨得出,他也不糾結,先看周圍其它。

  「那是碧蛟的蛟筋?這可是北魏射天狼強弓的弦材。」

  也就是一眼之間,一抹碧綠的光澤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只是看清的瞬間,就頓時心跳加速。

  「果然是碧蛟筋!」

  林意快步上前,將那散發著碧綠光澤之物撿起,頓時欣喜不已。

  這是一根長筋,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膠索,只是從內到外卻都是碧綠色,油潤發光。

  所謂的碧蛟,是北魏北方大河之中的一種水蟒,那種水蟒成年之後喜寒,喜歡居於深水寒潭之中,獵殺甚是困難,但是北魏軍隊卻想出了種獵法,他們在冬日將一些瘦肉和魚肉之中埋入鋼針,然後冰凍成大團,置於冰窟之中,到了夏日時,再挖掘出來,丟入碧蛟活動的水域。

  碧蛟夏日原本便因為水溫升高而不舒適,這大團冰塊落水,若是正巧有碧蛟在附近,便頓時被寒意吸引而去,接著冰團略化,這碧蛟便自然吞食內裡的肉團,等到肉團漸漸在它腹中化開,內裡彎曲的鋼針便彈直,這碧蛟便腸穿肚爛而死,數日之後便會浮腫漂浮上水面。

  倒時這碧蛟渾身血肉腐爛,但是內裡有一根肉筋卻是完好不腐。

  這根肉筋便是此刻在林意手中之物。

  這碧蛟筋林意不只在書中多次讀到過,而且昔日他父親的一些部將也曾談論過。

  這種碧蛟筋是天生的最佳弦材,北魏煞費苦心的年年獵取碧蛟,也正是要取這筋做弓弦。北魏最出名的強弓射天狼便是用黑牛角做弓身,用碧蛟筋做弓弦,三百步之內可穿厚甲,這種強弓,比起南梁一般的強弓簡直強出一倍不止。

  南梁的一般強弓,三百步能刺穿血肉,就幾乎是極限。

  但南梁的一般強弓,若是弓身不換,只是換了這碧蛟筋弓弦,便也能接近三百步穿厚甲。

  所以這奧秘只在這弓弦而不在弓身。

  林意看過的一些筆記上早就記載得明白,這碧蛟筋弦只要貫注少許真元,便瞬間變得柔軟易開弓,但真元迅速消散之後,這弓弦便恢復如初,堅韌度和彈性驚人。

  簡而言之,這是極為適合低階修行者的武器。

  昨夜商量時,蕭素心便覺得只有一柄通天劍不夠應付,她那通天劍雖然是真正的飛劍劍胎,但就目前而言,在她手中最多只能算是一柄匕首。

  她和林意是標準的只能近身戰,至於齊珠璣的亂紅螢,也不過就是數十步之內的殺伐,三人就目前而言,倒是正缺這樣的遠攻強弓。

  任何時不如恰逢時,任何好也不如恰到好處。

  林意拿了這碧蛟筋便不捨得放下,直接算是選定了第一件物。

  「齊珠璣說是要一件甲衣,這裡現成的甲衣倒是不可能有,與其挑選一件不盡如人意的東西,倒不如換件足夠令人心動的。」

  林意在整個庫房內走了一圈,在一塊獸皮和一塊黑乎乎的石頭之中選了那塊黑乎乎的石頭。

  這獸皮和黑石都不是凡物。

  獸皮是天漠地區的一種獨特巨蜥皮,這種巨蜥皮不厚,但是極為堅韌,甚至隔絕真元透入,但這塊獸皮眼下只有幾尺見方,按林意的預計,齊珠璣要用簡直僅夠做一片胸甲。

  這黑石則是產自黨項境內,黨項土人叫做「百淬石」,之所以得名,是因為打鐵時只要加入一小塊這種黑石一起鍛打,功效便可百倍,煉出的玄鐵精鋼的品質提升不知多少。

  這種黑石在前朝被發現之後便大量運用,前朝典籍中稱之為「煉兵石」,但這種黑石原本稀少,到了數十年前便已近乎絕跡。

  現在林意挑選的這一塊煉兵石足有拳頭大小,估計足以加強兩三件兵刃。

  關於最後一件東西,林意倒是有些犯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6 08:11 PM

第五十三章 遷院

  這整個靈寶庫裡,直接能被三人現在所用的東西是根本沒有了。

  但若論價值驚人的隕金、礦晶,卻確實不少。

  要麼選其中最稀少和貴重的,哪怕自己用不到,出去之後或許也能交換到合用的東西,就如蕭素心用黃芽丹換取南天院的保薦書一樣。

  要麼選今後修行應該有大用的。

  「齊珠璣家中應該有的是錢財,再者即便最貴重之物,用於交換,是否能夠換取到自己所需之物也是有未可知,不若取將來必定有用之物。」

  林意權衡再三,最後取了一顆通神石。

  這通神石也是一種獨特的隕晶,在修行者的世界裡,是鑲嵌在飛劍上所用。

  這種晶石和煉製飛劍劍胎的許多特殊精金一樣,是更容易被修行者感知,更容易接納修行者的真元。

  通神石之所以不能直接用來煉製劍胎,是因為太過堅硬,根本無法切割,也不能混在金鐵之中熔融或者鍛造。

  通神石越大,功效便越強。

  林意看過的一篇筆記中記載,迄今為止發現最大的一塊通神石有嬰兒拳頭大小,但其餘正常也不過米粒、黃豆大小,而現在南天院的這一顆通神石足有蠶豆大小,也算是驚人。

  這樣一顆通神石若是鑲嵌在諸如蕭素心手中的通天劍一般的飛劍上,頓時便能讓這種飛劍威力倍增。

  一名修行者控制的飛劍,若是原本極限距離在百步,有了這樣大小的一顆通神石鑲嵌,恐怕便至少可以兩百步殺伐。

  「前輩。」

  林意選定這三件東西,都抓在手中,到了庫房外,那老人半眯著眼睛,一副將醒未醒的樣子。

  林意才將這三件東西在這老人面前攤開,還未來得及說更多的話,這老人便已經根本不願意多說的樣子,擺了擺手,讓林意離開。

  「這…?」

  林意頓時有些發愣。

  他雙手抬著,手腕上那一堆吸附著的碎屑本身還想說些說辭,但這老人卻似乎根本不想管。

  但他也不是迂腐之人,當下便不說任何廢話,轉身就走。

  他所不知的是,當他的身影在靈寶庫之前消失,關牽黃的身影卻是出現在了靈寶庫前。

  關牽黃到了這老人的面前,頷首為禮,然後轉身看著林意離開的方向,淡淡一笑,道:「不錯?」

  老人微睜雙目,道:「很好。」

  「很好?」關牽黃也有些意外,未料到林意能得到如此評價。

  「還有什麼比入寶庫更見性情?」老人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更何況初入黃芽便如此氣力,自然是很好。」

  ……

  「什麼東西這麼重?」

  林意想著既然藏書樓隨時能進,便也不著急,先直接回了黃藤精舍,在左手手指上綁了厚布,便一顆顆的將右手手腕上的碎屑取下。

  發現取下的碎屑不重,他便鬆手,這碎屑便自然吸附到他左手手鐲之上。

  只是連取了十餘顆碎屑下來,他的整條左臂便已經酸脹至極,尤其左手五指更是脹痛不堪,不斷發抖。

  休息了片刻,等到這酸痛的感覺消失,林意便再取。

  這次只是取到第三顆,他的整個左手便驟然一沉,他左手手指更是直接拿捏不住,叮的一聲,這次他是看清楚了,那是一顆劍尖般只不過指甲大小的淡青色晶片。

  「這是隕晶?」

  林意吃驚的瞪大眼睛。

  這片半透明晶片的表面及斷口都很平潤,但是卻不絕對平整,很明顯有那種天然的衝撞摩擦,甚至灼燒熔融的痕跡。

  這絕對是獨特的隕晶,北魏也叫做天法晶。

  但他在之前看到的所有筆記中,也根本沒有看到這種隕晶的記載。

  林意試著用這片隕晶劃了劃地上的山石。

  石屑紛飛,這隕晶刺劃尋常山石簡直就如鐵器刺入硬泥塊一般,極為輕鬆,而隕晶尖銳的一端,卻是沒有絲毫的損傷。

  「這……」

  一時間,他倒是有了點燙手山芋之感。

  這種隕晶如此分量,又堅硬至極,若是在南天院的大匠師手中,應該會有很大用處,但對於他而言,這樣的一片,明知是極為特殊之物,但卻不知道如何去用。

  其實便是測試這種隕晶的料性,匠師便應該有諸多的手段,但他卻只能如此簡單一試。

  「這一對手鐲好是好,但有時卻恐怕會麻煩,倒是也要預備阻隔磁力的東西。」

  林意認准了這顆隕晶,此時看著雙手手腕上一圈碎屑,卻也是無奈。

  這一對手鐲磁力太過厲害,若是到了戰場上恐怕諸多不便,更何況有些時候自己帶著這一對手鐲,藏匿身影都恐怕藏匿不住,若有敵人一接近,對方身上的東西恐怕就吸了過來。

  「到時問問吳教習他們,有沒有解決的辦法。這顆隕晶也讓她看看到底能用作何處。」

  林意也實在沒有辦法,先勉強將右手手腕上的手鐲除了下來,放到屋中,接下來簡直如同一場指力修行,花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才將兩個手鐲吸附的所有碎屑取下,裝在了一個陶罐之中。

  那顆最為獨特的隕晶,卻是被他單獨包了起來。

  「林意!」

  他做完這一切,才剛剛休憩片刻,還未決定是索性修行一會,還是接著直接去南天院藏書樓,竹林外卻是已經響起了齊珠璣和蕭素心的喊聲。

  「什麼事情?」

  林意看到齊珠璣和蕭素心掠來,便是愣了愣。

  莫說兩人臉上的神色一看便是出了大事,光是兩人遠遠的便在林外喊,就讓他覺得今日有不同尋常的大事發生。

  「有聖諭到,我們馬上就要出發。」

  「吳教習原本上課上的好好的,但是中軍處有人來,帶來了聖諭,令我們在即刻離院,軍方已經備馬,我們只有一盞茶的準備時間。」

  齊珠璣和蕭素心一人說了一句,語氣急切,林意瞬間聽懂,也大吃了一驚,「什麼意思,南天院即刻北遷?單是我們這一級,還是各級都離院?」

  「全部離院,只是由不同教習帶隊而已。」

  齊珠璣的臉色十分難看,「連吳教習都很意外,似乎按照院中之前所受的聖諭,我們離院也是至少在十餘日之後。」

  「難道前線戰況已然吃緊?」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心頭凝重。

  「變化太過倉促,我家中也並沒有事先提醒,恐怕連我家中都不知道有什麼變故。」齊珠璣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也不掩飾,「林意你到手了什麼?」

  「我去了丹坊和靈寶殿,藏書樓還沒有來得及去。」林意迅速的說了一遍所得,也是忍不住大皺眉頭。

  即刻就要離院,且不說藏書樓根本來不及去,這一對手鐲的事情也無法處理。

  「已經得了這麼多東西?」

  齊珠璣聽到林意述說的說得,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最為擔心的事情,是離院之後他們交與軍方分配,但軍方有些調動卻是屬於隱秘軍令,到時恐怕和家中的聯絡都斷了。

  「現在就直接讓你們回來收拾衣物,那連尋常兵刃都不給時間挑選了?」林意皺著眉頭接著問道。

  「說是沿途自有配給。」蕭素心說道。

  「這碧蛟筋先給你帶著,萬一我們被分散…你到時有接觸弓箭的機會,便選一柄弓,多取弓箭。齊珠璣,這塊煉兵石你帶在身上,這些藥物我現在沒有時間處置,若得機會,我會分成三份,告訴你們用法。」林意畢竟是將門子弟,今日之變雖然突兀,但也只是一兩個呼吸間,他便決斷。

  「好!」

  齊珠璣和蕭素心也不浪費時間,三人各自回精舍之中收拾衣物。

  感覺也只過了片刻的時間,整個南天院之中就已經響起了咚咚咚的鼓聲。

  原本是暮鼓。

  但現在的鼓聲,卻是催促所有學生開始集結。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6 11:52 PM

第五十四章 集陣

  一批批的學生從山林間湧出,分別奔赴集結地點,腳步都很急切。

  林意和齊珠璣、蕭素心沿著山道奔下,看到絕大多數同窗已經到了聚集處,除了一些平時根本沒有見過的教習之外,還有許多軍士、將領列隊在旁。

  「竟然是中衛雲麾將軍部下。」

  林意出身將門,只是看了一眼,眉頭便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起。

  蕭衍兵變稱帝,更換新朝之後,南朝軍隊兵制共分兩種,一種是府兵,一種是世兵。

  府兵指士兵平時為農,戰時為兵,而世兵則是專司作戰的軍戶,世代為兵,甚至年老之後也不能退役,改為後方服役。

  南朝軍隊則分四種,一種是邊軍,一種是鎮戊軍,一種是家軍,一種是中衛軍。

  邊軍便是常年在外作戰的邊境軍,幾乎都由世兵組成,鎮戊軍是平時駐守各地的守軍,大多卻是府兵,家軍便是一些王侯、權貴的私軍,也都是世軍。

  中衛軍共分領、護、左衛、右衛、驍騎、遊擊等六軍,在前朝只是負責守衛京城,但在蕭衍兵變之後,大約也是擔心內弱外強,太過容易兵變,所以中衛軍無論是數量和實力都是大為增強,遠超各地鎮戊軍。

  中衛軍中有一半軍隊都是此時南朝最精銳的軍隊,現在列隊在前的那些軍士、將領,身上的甲衣裳都有雲紋,明顯就是雲麾將軍李思旬的部將,隸屬於六軍之中遊擊。

  李思旬本身就是當年蕭衍的家將,屬於皇帝心腹,他這支軍隊,便等同於御軍。

  現在林意一眼掃去,發現這些軍士和將領年齡都不算輕,分外有一種冷峻肅殺的氣息,恐怕大多數都是當年蕭衍起兵時的老軍。

  「吳教習。」

  林意看到吳姑織和數名教習站在一側,他便快步上前,對著這數名教習都行了一禮,接著便輕聲道:「平時這紅龍銀鯊用於煉力的確有用,但是這行軍之中卻太過不便,似乎反而成了累贅,不知是否……?」

  「怎麼,你不知曉?」

  吳姑織看了有些愁眉苦臉的林意一眼,微微有些意外,「紅龍銀鯊是南天院煉製,賜給倪雲珊,紅龍銀鯊只要受熱,磁性便削減,故平時若不想它顯強大磁性,過了命宮境的修行者便只要釋出真元摩擦,令它發熱。至於未過命宮境的修行者,便是用手心摩挲令其發熱,也是有用。」

  林意頓時一怔,「只要令其發熱?」

  吳姑織語氣平淡,和平日一樣,「紅龍銀鯊煉製時本身加入了通州磷礦之中的磷晶,只要略微發熱,便能讓內裡磷晶隨之起反應,所以即便用真元,也只是個引子,所耗的真元極少。但紅龍銀鯊散熱極快,你若是將之投擲出去,卻會在數息時間內變冷,恢復磁性。」

  「原來如此。」

  林意頓時徹底明白。

  看吳姑織方才神色,這紅龍銀鯊在南天院恐怕名氣極大,當年賜給倪雲珊應該也是件轟動之事,所以南天院的老生應該都清楚這對手鐲功用。

  倪雲珊應該也是覺得這手鐲既然毫無秘密可言,便自然沒有在信箋中提及。

  「南天院的匠師果然厲害。」

  下一個剎那,他的腦海中便自然騰起這樣的念頭。

  只要微微受熱,這對手鐲便自然失去磁性,只是重量依舊。

  如此一來,平時讓它不顯磁力,投擲出去時,也不會被其中一個手鐲吸引而導致速度變緩,但出手之後,手鐲迅速變冷,磁性便立即恢復,在戰場上收回也容易。

  林意是覺得在所有這些教習前沒有任何需要隱瞞的,尤其是以這些教習的修為,他的這一對手鐲也無所遁形,所以說話間他也沒有刻意將聲音壓低。

  他和吳姑織的對話,周圍幾名教習自然聽到了。

  這幾名教習看著霍然開朗般的林意,眼睛裡卻都是湧出驚訝的神色。

  這天監六年的新生,竟是不知曉這銀鯊紅龍的用法,平日裡就完全任憑這對手鐲相互吸引,就這般帶著?

  這血肉骨骼,竟能承受?

  「吳教習,我在靈寶…」林意不去注意這些教習,便想抓緊時間問那片隕晶之事。

  「禁聲!」

  但他這次才剛剛開口,吳姑織的聲音卻驟然轉厲,直接喝止。

  林意怔住。

  吳姑織沒有多言,只是擺手讓他回到學生陣中。

  「應該是這些軍中人物在場,不便讓軍方注意到這些原材也需掌控。」林意想到這個可能。

  他在退下時雙手交替伸入袖中,用掌心摩挲這對手鐲。

  果然和吳姑織所說一樣,他只是覺得掌心微熱,這對手鐲便開始發熱,讓他覺得手腕都微微發燙,接著互相的吸引力便迅速消退,只是重量依舊。

  他本身聰明,很會舉一反三。

  當驚喜情緒湧起的瞬間,他便心臟劇烈跳動數下,想到或許可以憑藉無漏金身修行法的分寒暑來控制這對手鐲。

  分寒暑究其原理,便是利用凝心觀想,先假想身體某處發熱或是發冷,之後身體氣血調節,便自然會令某處真的發冷發熱。

  這對於身體體內某些脆弱竅位而言有些困難,但對於身體肌膚血肉,卻只需在觀想的同時,用五穀之氣控制氣血,若是流淌到手腕上的氣血加劇,肌膚血肉自然會比平時更熱一些,但若是氣血虛少,手腕自然冰冷。

  林意心中如此動念,他便幾乎下意識的不管周圍紛擾,試了起來。

  一縷縷五穀之氣被他凝成束流,不朝著體內那三處竅位湧去,而是順著他的心念,湧向雙手手腕。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他便感覺到自己的雙臂都熱了起來,有種要發汗的感覺。

  「有用。」

  他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肌膚一熱,他手上這一對手鐲便也自然發燙。

  「這種五穀之氣運用,和修行者控制真元也是類同,吳教習說命宮境之上一般都用真元來令這手鐲發熱,只是因為黃芽境體內真元稀少,太過珍貴,所以即便消耗甚少也不值得,但到了命宮境之上,這點真元消耗卻顯得極少,便不用多在意了。」

  林意嘴角微微上翹,他自覺又撿了大便宜。

  五穀之氣對於他而言便是吃食,平時本身都要在體內推動氣血修煉,根本不必像黃芽境的修行者珍惜真元一般珍惜。

  他現在就可以像命宮境的修行者一樣控制這對手鐲。

  「已到時,為何還有人不到?」

  也就在此時,一聲冰冷肅殺的聲音響起,場間便瞬間如有寒風凜冽刮過。

  林意眉頭一跳,這種氣息他很熟悉,這是那種真正在戰場上殺伐多年的修行者,心中殺機大盛時,體內真元也同時激蕩,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在昔日父親許多部將用山林中的猛獸修煉時,也感受過。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他父親的副將赫連秋鶴身材矮小,比他當年看上去還要乾瘦,貌不驚人,但是一日在山林圍獵時,一頭獨狼竟是一個照面,直接被赫連秋鶴的殺意逼得渾身瑟瑟發抖,甚至不敢逃走。

  「報!」

  林意循聲看清,那是一名身材高大,左臉有一條猙獰刀痕的將領。而此時出聲回報的,是一名身背雙劍的青年將領,看上去最多也只比他大出五六歲年紀。

  「缺兩人,蕭復迢、陳平羅。」

  這名青年將領背對著林意,林意看不清面目,但在這說話間,一股冰冷肅殺的氣息也迎面而來。

  「如此重的殺意?」

  林意深深皺起了眉頭。

  「嗯?」

  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似笑非笑,慢慢垂首,半截臉都埋在陰影之中。

  所有已經聚集的天監六年生都是心中寒意繚繞,一片死寂。

  片刻過後,後方山道上傳來紛雜聲音,林意轉頭去看,只見數名軍士便如提小雞一般,押著兩名新生前來。

  這兩名新生林意並不算熟,但至少也記得名字,正是蕭復迢和陳平羅。

  「蕭復迢在舍中,衣物並未整理妥帖,應是故意拖延,陳平羅已至後山,故意逃脫。」一名軍士身影一動,幾個起落便已經到了陣前,半膝跪地,對著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稟報道。

  眼見這一個動作,林意頓時呼吸一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7 04:27 PM

第五十五章 皆由皇命

  在軍中,單膝跪地是大禮,但若不是陣前交戰,肅殺戰陣之中,平時哪怕彙報軍情,也不會如此嚴肅,哪怕進入中軍營帳,彙報軍情的低階將領也不過躬身進,躬身出而已。

  林意心中才生出不詳預感,那名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已經緩緩抬起頭來,冷漠的看了一眼陳平羅,「臨陣脫逃,該當死罪,斬了!」

  「什麼?」

  包括林意在內,這天監六年所有新生聽到前面八字還未有什麼特別反應,陡然聽到最後兩字,頓時都身體一震,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然而寒光一閃,甚至連陳平羅都只是身體一僵,還未來得及有什麼反應,他的頭顱已經隨著一蓬鮮血沖起。

  「這…怎麼可能?」

  即便心中已有預感,然而親眼看到這樣的畫面,林意還是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們!」

  絕大多數學生驚駭至極,等到陳平羅的頭顱落地,他們甚至被那聲音駭得渾身一跳,然而也有數人尖叫厲喝出聲。

  「你們竟然直接殺人!」

  「你是何人,如此倡狂!」

  「你知道剛剛殺死的是誰嗎?」

  這數人中有些平時和陳平羅是好友,有些卻是家中權勢極重。

  這陳平羅的父親是陳雪年,官拜射聲校尉,也是軍中實權將領。

  「是誰?」

  左臉有猙獰刀疤的將領無比漠然的看著這幾名驚怒交加的學生,「難道朝中還有誰比皇命還重嗎?」

  一片死寂。

  無論他身上蕩漾而出的殺氣,還是此刻他所說的話語,都讓人心寒。

  「離院集結是皇命,違而不遵,便是違抗皇命,既將你們交與遊擊管轄,從受命開始,你們便和軍士無異,陣前斬脫逃之士,原本便是殺雞駭你們這群還不成器的猴子。若是還駭不住,那便多殺幾個也無妨。」

  這名將領漠然的將頭抬得更高一些,天光落在他的臉上,照的那條刀疤顯得更為可怖,「蕭復迢貽誤軍機,鞭笞三十,杜羽繳、王軒夕同隊未盡督責,連坐鞭笞二十。」

  「什麼?」

  一群人學生已經面色雪白,然而聽到這幾句話,卻還是有人忍不住發出了聲來,「還需連坐?」

  「你們這些年在建康錦衣玉食,卻不知道這錦衣玉食是誰打下來的?」這名將領的臉面上全是濃濃的諷意,「在戰地,哪怕有些軍隊已經死戰,卻依舊無法完成軍命,被全部處斬的也不在少數,軍令如山,大過人情,你們在建康歌舞昇平,卻不知邊疆每日有多少軍士灑血?」

  無人可以回應。

  那另兩名學生也被帶到一邊執刑,鞭笞聲和慘呼聲頓時此起彼落。

  許多學生求助般看著一旁的教習,都心想南天院教習何等人物,為何放任這些軍中人物肆虐?

  然而這些南天院教習卻都只是平靜看著,臉上的神色都未有變化。

  林意沉默不語。

  直接處斬一名脫逃的學生,這對他而言也太過殘忍。

  然而他知道這名將領所說的皆是事實。

  如此雷厲狠辣的手段,只是讓他明白,不管是哪個學院的學生,對於這已然掀起的整個傾朝大戰而言,都是渺小如蟻。

  而對於這些見慣了生死和戰陣殘酷的將領而言,殺死這些未成氣候的學生,遠不如將一隊跟隨自己多年的精兵送入絞殺之地來得心痛。

  然而這名將領卻似乎覺得猶未夠,他緩緩垂下頭來,聲音寒冷的接著說道:「皇命令我們率隊,而不是令朝中修行者帶隊,便是很清楚你們在我們眼中和尋常軍士沒有任何區別,那些修行者或許會看重你們將來的潛質,或許會認為你們將來有大用,然而對於我們而言,每日都是生死,只有當用,沒有將來能用。」

  「你們要變成足以和一隊精兵匹敵的修行者需要多久,三年五載?」

  「然而對於我們而言,戰事能持續多久?或許今日起,明日便已結束,又抑或戰事持續很久,但我們卻都已經戰死。朝夕而已,何來將來?自視不足,便死得快。那種廢物,斬便斬了,害群之馬而已,否則到了陣中,陡然脫逃,不知如何影響士氣,反而累死的人多。」

  「不要想著你們家中會如何,你們在軍中的表現,反而會累及你們父輩。你們應該聽說了之前的一些皇命,應該知道皇帝的決心。」

  這名將領最後幾句的時候,聲音雖然寒冷,但殺機已經消隱。

  只是對於這些學生而言,卻大多覺得有大錘敲打在心間,很多人都是身體發顫,一身冷汗。

  「既入院便要離院,那我們進這南天院還有何意義?」

  等到那三名學生行刑完畢,背上都是血肉模糊,根本站立不穩,有數名學生情緒終於失控,對著那幾名南天院的教習大叫出聲。

  「這倒是令人有同感,若不是家中安排,否則我倒是也覺得進入南天院反而就像是中了毒計。」齊珠璣的聲音輕輕的傳入林意和蕭素心的耳廓。

  這名將領微諷一笑,看了一眼吳姑織等人,卻不言語,意思便很清楚,這不是軍方需要回答的事情,而是你們自己家中和這南天院的事情。

  「此一時彼一時。」

  吳姑織平和的聲音響起,「又豈止南天院,各地所有適齡男子全部都要投軍,相比其中絕大多數人,你們便已經算是幸運,作為南天院學生,你們到了軍中自然略為優待,而且你們定期便會有南天院配給,南天院受皇命而立,一切所得也都是皇命所賜,你們已經受特殊恩寵,難道還有不滿?南天院出去便是我南梁國學,你們倒是切記出去不要敗了我南天院和南朝的名聲。」

  這番話林意倒是最沒意見。

  這一切都是皇命所給,現在皇帝改了主意,又有什麼話說?

  現在只不過就像是實修提前,而且自己沒有什麼機會選擇而已。

  這些同窗此時的失落惶恐,便如當年改換新朝時的自己一樣。

  他們現在還只不過是料想自己沒有以前的特殊優待,但當年的自己,卻直接從權貴豪門變成了罪臣。

  「這倒也好,大家都是一樣。」

  蕭素心心中也十分平靜,她和林意同樣的想法,甚至有著一絲說不出的快意。

  「走。」

  「全部上馬。」

  那名左臉有可怖疤痕的將領並不再說話,身旁一名副將卻是喝令所有這些南天院新生列隊,離院上馬。

  「他們三人如何安置?」

  幾名學生忍不住叫出聲來,「他們如何能騎馬?」

  「那是你們的事情。」

  那名副將也是冷冷的一笑,「你們身為同窗,這麼多人照料不好三人,難道還需特別照料?現在他們只是背部鞭傷而已,若是在戰場上,你們這些人之中傷者更多,傷得更重,那又如何?」

  「你們!」

  一名學生忍不住發怒。

  然而那名副將驟然變了臉色,眼睛一眯之間,殺氣騰騰,竟是直接將那名學生嚇得臉色蒼白,後退一步。

  「你們什麼身份,也敢如此和我說話?」

  這名副將冷冷的掃過所有學生,「今後若再無軍紀,頂撞上峰,便立時按軍律處罰。」

  「這些人也真是矯情,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分不清自己身份。」齊珠璣忍不住搖了搖頭,在林意和蕭素心耳側輕聲道:「說實話我寧願和一群不知氣感、黃芽為何物的老軍一起,也不願和這些人同軍作戰,很有可能被拖累。」

  林意也是搖了搖頭。

  既然對方純粹把他們當成新軍,他們再自持身份,便是自找不快。

  他倒是想上前幫那三人治傷,但已有一名學生快步上前,示意那些人不要再開口,同時從袖中取出丹瓶幫那三人治傷。

  這人林意等人倒是熟悉,是時常跟在謝隨春身側的驪道源。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7 06:09 PM

第五十六章 你死之後

  「林意,他的藥粉可是比你的這些藥材看上去厲害。」齊珠璣不動聲色的看著。

  驪道源取出的丹瓶是一個純銀的銀瓶,灑出的藥粉卻是白中微黃。

  那藥粉的功效十分驚人,只是淺淺一層灑上去,那三人背上便頓時止血。

  「這是白茅生肌粉,北魏大將才配有的靈藥。」

  林意嗅到一絲甜的發膩的氣味,心中頓時一動,「這驪道源家中?」

  齊珠璣輕聲道:「他父親是中直兵參軍,早些年也是邊軍。而且他父親的老師是右光祿大夫傅浮生,所以他才能和謝隨春稱兄道弟。」

  這天監六年南天院新生原本一共是五十三名,在首日便有兩人被末淘,陳平羅又被斬了,便恰好是五十名。

  南天院下山道上已經上馬的遊擊騎軍也不過數十,但鞍上無人的軍馬足至少上百。

  除了那名副將之外,其餘的將領卻不上馬。

  「這便是換馬趕路的疾行。」

  林意一看這架勢,心中便有些同情那三名背有鞭傷的同窗,知道註定皮肉受苦。

  果然等他們上馬之後,那名副將為首,其餘騎軍散開,將他們和空餘軍馬全部裹挾其中,很快策馬狂奔起來。

  這些軍馬久經訓練,幾乎不需要刻意驅使,便能保持陣型,幾近全速前進。

  那白茅生肌粉已經算是戰場上最佳的傷藥之一,但畢竟新創也經不起這麼顛簸,那三人伏在馬上,很快背上便又沁出血來。

  不過這些軍士熟視無睹,根本就不停下休憩,一直等到入夜,近乎不見五指,前方那名副將才一聲令下,停下紮營。

  ……

  入夜的南天院一片死寂,燈火俱滅。

  不只是所有的學生,似乎就連所有的教習都已經離院。

  然而不知為何,鳴鼓山下的軍隊,卻反而聚集得越來越多。

  先前那名負責接引天監六年新生的左臉有可怖刀疤的將領,便只是越聚越多的將領中的其中一位。

  溫柔的月光下,山道上響起了一種就如有人踩雪般的獨特金屬震鳴聲。

  這聲音並不大,然而隨著這聲音出現的軍馬卻是分外的高大,連同鞍座上的騎者,通體散發著森寒的青銅色光澤,就如金屬澆鑄而成。

  許多將領雖然受命,然而也不知率軍圍困南天院所為何事,直到這些鑄星重鎧騎出現,這些將領才終於確定,今日必有他們無法想像的事情發生。

  除了跟隨著皇帝南征北戰的最強重鎧騎軍之外,鳴鼓山外的山林畔和田野道畔還散落著許多馬車。

  這些馬車的內裡很安靜,然而在月光下,這些馬車外的空氣偶爾會產生一種難以言明的扭動。

  這些都是強大修行者動念時,在天地間產生的痕跡。

  然而即便聚集了這些強大的軍隊,聚集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真正上山入院的卻只有一個人。

  這人踏著月光,上了鳴鼓山的半山,到了那座荒園之前。

  當他穿過荒園腐朽的竹籬牆,那些石道兩邊足以沒膝的荒草便如流水一般傾倒,倒向廢園中心的石屋。

  這人原本瘦高,荒草伏地,他便顯得更加高大。

  只是當月光落在他的臉上,卻是反而映射出他臉上的許多深深皺紋,顯現出他的蒼老。

  他便是當天齊天學院的那名老人。

  石道盡頭的石屋裡也有一名老人。

  只是這名老人身穿著華貴的錦衣,銀色的長髮如同銀鍛,和他相比,卻是顯得年輕的多。

  石屋裡的銀髮老人優雅的抬起頭來,他看清了石道上這名瘦高老人的面目,絲毫沒有意外,只是很滿意的笑了起來,「沈約,你終於來了。」

  瘦高老人安靜的走到石屋之前,這才頷首為禮。

  「南方三聖之中最強的沈約,竟然壽元將盡,快要死了。」石屋裡的銀髮老人說道。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但是這次再說,他的語氣卻是分外感慨。

  被他稱為沈約的瘦高老人抬起頭來,淡淡說道:「人終有一死。」

  「只是你死之後,這天下會很不一樣。」銀髮老人也淡淡的說道,「只要你還活著,靈荒也不算什麼,但你死之後,南方三聖之中站在蕭衍身邊的,便一個人都沒有了,北魏便不需要再過多顧忌。」

  「一個人無法決定整個天下。」沈約靜靜的說道。

  「若連我們這樣的人都無法決定整個天下,那修行還有什麼意義?」銀髮老人笑了起來,滿臉的嘲弄,「你又何必在死之前一定要來這裡和我見面?」

  「何修行,我和你想的不同,我來這裡,只是因為覺得讓你隨我一起死去,會少卻很多麻煩。」沈約搖了搖頭。

  「所以定下的誓約從此便不算?」銀髮老人何修行看著他,眼神也漸漸冷漠起來。

  「我死之後,誓約便自然不復存在。」沈約點了點頭,「在死之前,便應該將所有的煩惱解決。」

  「我想過無數次我們重見的可能,但最為可能的,便是你死之前,當接到你和我賭約的信箋時,我便肯定你將死,你會來。」何修行面無表情的看著沈約,「但你知不知道,我既然明知你的用意,卻為何還要將我的功法傳給那名少年?」

  「因為你不服輸。」沈約淡淡說道,「你總是想贏我一次,這便是你最大的弱點所在。」

  「你錯了。」何修行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教那少年,只是因為我確定那少年和你不是同一類人。」

  沈約微微皺起眉頭。

  何修行更加得意的看著他,道:「你覺得那名少年像你年輕時,但我卻肯定那名少年更像我。」

  沈約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那都是很遙遠的事情,就如你這般強大都根本無法改變這世間事,那些年輕人…誰知道他們有什麼樣的可能?」

  「你說的不錯,但我這一生即便輸給你太多次,也並不意味著沒有了你之後的世界,我所做的一些安排會再輸給你。這世界有你和沒有你,真的會有很大不同。」

  何修行慢慢的抬頭,看著星空,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說不出的自信,「至少整個北魏,會按我想像的行走。」

  當他的話音消失,石屋外的荒草便開始燃燒起來。

  燃燒來自於劇烈摩擦產生的熱量。

  無數絲透明的晶線在石屋的表面生成,以恐怖的速度往外擴散,切過荒草,切向石道上蒼老的老人。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8 03:59 PM

第五十七章 重鎧之下

  沈約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很意外。

  這荒園和石屋本身便源自於當年舊朝換新朝時,他和這石屋內裡的何修行的一個賭注。

  這裡的陣勢是他親自所布,每一道吸引天地靈氣的符文都是用他自己的真元凝成。他知道何修行有能力破陣,但是他卻根本沒有想到何修行竟然反而能夠利用這些力量。

  但這絕對不是今夜讓他第一次感到意外的地方。

  讓他一開始就有些意外,或者說有些擔心的地方,是何修行的態度。

  何修行早就知道他會來,早就在等著這一戰。

  他的心境有些波動。

  然而對於他而言,這樣的戰鬥已經是他的本能。

  他伸出手來。

  他蒼老的指掌之中,開始發光,散發出一種這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都無法想像的光芒。

  聖潔而奪目的光芒在他手中一節節生成,變成一柄光明的小劍。

  他手中的這柄劍每長一分,那些切過荒草,切到他身前的透明晶線便少一分。

  被切斷的荒草在空中飄散未落,那些透明的晶線已經徹底消失。

  他手中的小劍依舊那麼亮著,完全不似人間之物,就如同空中的明月光被他握住了一束。

  他臉上的皺紋裡有血霧悄然生成,又迅速往外消散,如清風消散在夜色裡。

  他看著眼前這些出現又消失的血霧,心境卻趨於絕對的平靜,很多事情平日裡需要在意,就如受傷這種事情,然而既然註定要在這一夜離開世間,這些何須在意?

  石屋崩塌開來。

  每一塊堅硬的山石碎裂得很整齊,散碎成無數的小方塊,每一顆都像是賭場裡的那種骰子。

  何修行站立在這一地碎石之中,沐浴著月光,同樣平靜的看著沈約,看著他手中的那柄劍。

  「你原本令南天院在月底遷院,算起來至少還有十餘日的時間,想必是令我產生錯覺,令我覺得還有足夠時間離開。然後你在今日驟然發難,好困死我在此地。」

  何修行微笑的看著沈約,「但你有沒有想過,便是因為這樣的佈置,才讓我更加確定你已經沒有時間,你的身體已經比我想像的更快到了極限。」

  青草的氣息在這深春中開始彌漫整個荒園。

  原本荒草滋長,這荒園顯得極為荒涼,然而當所有荒草都被切斷,連石屋都消失之後,這個荒園卻反而顯得更加寂寥,更加清冷。

  「你何不反過來想,我所做的這一切,便是讓你再有勇氣留下來和我一戰。」沈約淡漠的說道:「你一生都敗在你太驕傲,對於你而言,親手殺死我這樣的人,和等著聽到我老死的消息截然不同。」

  「對於我而言,勝負原本就已經不在這裡,所以這一切全無意義。」何修行笑了起來,「像你我這樣的人物,最大的快意,來自於這整個天下是否在按你我的意願在行走。」

  沈約不再說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何修行的眼睛。

  荒園上方的天空裡,迅速的團聚了濃厚如鉛的烏雲,內裡有無數雷蛇在湧動。

  這兩名神惑之上的存在,在任何人看來都靜立不動,但在一剎那間,在精神感知的世界裡,卻已經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終還是要這樣。」

  沈約搖了搖頭,他低下頭來,目光落在手中發亮的劍上。

  何修行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他是這世上唯一可以匹敵沈約的同境修行者,他當然明白沈約的感慨源於何處。

  沈約和他都已經很多年沒有殺人。

  甚至已經更多年沒有像尋常的修行者一樣,用這種最純粹的戰鬥方式去殺人。

  沈約手中的劍上開始燃起明亮的火焰。

  極具沖刷的真元互相摩擦和擠壓,產生了難以想像的溫度。

  在下一剎那,沈約的身影已經在原地消失。

  他手中的這柄劍就如撕裂了空間和時間的界限,直接到了沈約的面前。

  面對著世間最為可怖的一劍,何修行只是面無表情的伸手,揮掌,就像拍擊一隻飛來的蒼蠅一般,拍在這柄劍上。

  他的手掌變成了徹底的銀色,不像是人間的肌膚。

  他雖然並非是大俱羅那種純粹肉身成聖的修行者,但對於他而言,那只是修行途中不同的道路,他依舊是這個世上肉身最強悍的修行者,當他體內的真元也同樣是世間最強大的之一,他的身體,便自然變成了他最信賴的武器。

  掌劍相交。

  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金屬震鳴聲。

  兩個人的身體都像是變成了一片羽毛,往後方的天空裡飛舞出去。

  一團巨大的轟鳴聲和氣浪,在兩人往後飛出數丈之後,才在掌劍相交處炸開。

  壓在這荒園之上的烏雲就像是被誰用巨大的棍子攪動了一下,無數道粗如兒臂的閃電,便立時轟擊在這荒園裡。

  沈約手中的短劍依舊明亮,但是他身上的所有皺紋裡,都在往外飄灑著血霧。

  當閃電照亮他身周的夜空,他身外的天地裡,就像是有一朵朵染血的雛菊在不斷綻放。

  何修行的右手依舊伸著,然而從指尖到整個手掌都佈滿了細密的裂縫。

  那種銀色的光芒在消退,這些裂縫裡沒有鮮血流淌出來,但是過分的蒼白,卻顯得他的手掌就像是已經碎裂的瓷器。

  噹的一聲震響。

  一道閃電落在了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上。

  閃電落在腐朽的鎧甲表面,綻放出無數遊絲,同時將所有的鏽跡清掃乾淨。

  這名身穿前朝舊鎧的將領如同魔域中出現的魔神,不知隨著哪一道夜風出現,在這道閃電墜落在他身上時,他在半空,他手中的雙劍已經揚起斬落。

  他這一對劍很大,大的就像是戰場上的兩面旗。

  這一對劍上繚繞著閃電,威猛無匹的朝著沈約的後背斬殺而至!

  和他這一對大劍相比,此時飄飛的沈約就像是一隻脆弱的蝴蝶。

  然而沈約的面色漠然,甚至還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的左掌輕飄飄的往後拍了出去。

  和這一對劍相比,他的整條右臂都自然顯得很細很短。

  在任何人的目光或者感知力,在這一對大劍斬落在他的身上之前,他的這一掌絕對不可能落在這名將領的身上。

  這名將領自然也是同樣的感知。

  所以他感到迷惘。

  他的劍還在斬落,但他的目光已經不由自主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到自己腹部的重鎧凹陷了下去。

  在下一剎那,他身上的這具重鎧,就如紛飛的蝴蝶一樣,一片片飛散出去。

  他手中還握著雙劍,但是劍上已經失去了力量,而且劍鋒和沈約之間的距離在不斷變遠,再也不可能觸及到對方的身體。

  他的身體裡開始響起紛亂的聲音,那是血肉骨骼的碎裂聲。

  沈約看向了這名頹然倒飛出去的將領。

  然而在看清這名將領面目的剎那,他的心境卻再次出現了不該有的波動。

  他很意外。

  而且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最令他震驚的意外。

  何修行抬起了頭。

  他看著那名在空中死去的將領,眼神裡無限感慨,「沈約,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很守規矩的賭徒嗎?」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8 11:20 PM

第五十八章 無法關心的世界

  荒園裡寂靜無聲。

  所有烏雲和雷光消隱,那名將領的遺體落在一個被雷擊形成的坑裡。

  沈約沉默不語,他無法回答何修行的這個問題。

  六年之前,建康城裡發生了很多慘烈的大戰,很多像這名將領一樣強大的修行者死去,有些死得甚至無法像這名將領一樣保全屍身。

  那些被修行者世界認為已經超脫的聖者也參與其中,何修行和沈約便代表著不同看法的兩邊。

  在六年前的那場大戰裡,何修行敗在沈約的手中,所以他接受了沈約的賭約。

  他自囚於這個荒園石室裡,任憑沈約最優秀的弟子宋璿牽引沈約的部分真元,在此布下鎖陣。

  何修行最忠誠的部屬,同時也是何修行的真傳弟子的夏完在荒園裡鎮守。

  只要夏完能夠憑藉自身的力量破掉宋璿的這個陣,那何修行便能恢復自由。

  在這六年間,身披舊鎧的夏完始終無法突破到距離這石屋五步之內,這在任何人看來,夏完的修行便始終難以再進,尤其當靈荒到來,那何修行便應該會在這荒園石室裡渡過一生。

  然而誰會想到,這六年來一直鎮守在這荒原石室裡身披舊鎧的這名將領,根本就不是夏完。

  南天院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荒園石室在這裡,因為何修行和夏完這兩名對於新朝而言最危險的內患在這裡。

  那些教習,與其說是在為這個王朝醞釀著新血,卻不如說是在為皇帝看管著最危險的敵人。

  只是這賭局的一開始便錯了。

  這個在六年間不斷試圖破陣的將領,卻根本就不是夏完。

  沈約甚至根本無法說何修行無恥。

  因為他明白何修行方才那一句話裡的意思,他也很認同何修行的看法。

  就如賭場的賭約規則都是賭場定的一樣,這種賭約本身由勝利者制定,原本就不可能絕對的公平,所以所有的賭徒,自然會盡一切可能作弊。

  不能發現賭徒作弊的手段,便本身是賭場的失敗。

  「沈約,我和你沒有太大區別,當一個人強大到一動念便可以輕易殺死身邊絕大多數人之後,他自然會變得驕傲。」何修行平靜的看著沈約,微笑著說道:「你常言我驕傲,其實你又何嘗不是,你認為你比我強,便很自然的認為你的弟子會比我的弟子強。」

  沈約想了想,道:「有道理。」

  「所以我終究能贏你一次。」何修行沉默片刻,說道。

  「但是看不到自己圖謀的將來,真的有意義?」沈約靜靜的看著他,說道。

  「若是能夠一眼看穿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何修行安靜的看著他,道:「我從十七歲離家出走,便是不想過那樣的人生。」

  相對再無言。

  道不同,便一切不同。

  一道異常強大的氣息,從沈約的劍上散發出來。

  只要殺死對手而不用顧忌自己的生死,這場戰鬥對於雙方而言,便變得極為簡單,都只需盡數釋放自己的力量而已。

  任何精巧的招數在此時也都失去了意義。

  沈約依舊是進勢,他一直都是南方三聖中最強的存在,他在一生的戰鬥裡也都只是進。

  他出現在了何修行的身前。

  何修行微笑不語。

  他平靜的迎接死亡。

  他已經過完了想要的一生,埋下了諸多連他都看不穿的可能。

  那些著作史書的凡夫俗子不會知道這一戰的諸多細節,所以在今後的史書裡,沈約也是在今夜被他殺死。

  他的雙手異常直接的朝著這柄世上最強的劍伸了出去。

  他佈滿裂縫的右手最先落在了這柄燃燒的劍上,然後便真的裂了開來。

  接著便是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也裂了開來,而且無法阻擋這一柄劍的進勢。

  這柄劍深深的刺入他的身體,輕易的震碎了他體內的一切臟器。

  然而與此同時,他雙手崩解時那些濺射出去的閃光銀色碎屑也刺入了沈約的身體,然後從沈約的身體後方穿了出去,接著如同流星一般墜落在南天院各處。

  沈約輕聲的嘆息了一聲。

  他手中的劍光亮開始消失。

  「什麼感覺?」

  何修行還活著,尋常人早就應該死去,然而像他這樣的修行者,卻還有時間好好看看這世界,還能感慨的問一下自己的老對手臨死之前的感受。

  「很痛。」沈約看了他一眼,道:「但很輕鬆。」

  何修行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沈約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大笑著看著星空,然後愉悅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都純粹按照自己的意願渡過了一生。

  所以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各自滿足。

  愉悅在於雙方都明白對方的心情。

  像他們這樣的人物,即便至高無上,但有時候也會忍得很辛苦。

  因為他們很怕有一天自己放肆一下情緒。

  那些市井裡的尋常酒徒哪怕喝醉了放縱,最多也只會摔壞幾件家私,最多只會揍自己的婆娘。

  然而他們若是心血來潮放縱,便會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

  當背負著太多東西,當放眼望去很多人都無法和自己並列,卻像是隨手可以碾死的螞蟻,他們便自然不會覺得輕鬆。

  ……

  南天院的雷聲傳得很遠。

  當這兩人最後交手,盡數釋放自己力量之時,很多奇妙的光焰隨著無法言明的龐大力量,從南天院中四散飛出。

  南天院的上空掀起了狂風。

  紊亂的風暴讓天空裡的寒冷和水汽變得狂暴起來。

  有無數的冰雹落下。

  接著便是滂沱的暴雨。

  南天院天監六年的新生們已經在道邊平灘上紮營,生火造飯。

  然而所有人都聽到了雷聲。

  林意和很多人一樣震驚的站起身來,望向南天院的方向。

  即便在黑夜之中,他們也看到無數亂流雲氣在鳴鼓山上方的天空裡如蛟龍亂撞。

  「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可能憑空有這樣的異相,這是強大的修行者在戰鬥。」

  蕭素心和齊珠璣的聲音在林意的耳畔響起。

  「是什麼樣的修行者能夠引起這樣的異相?」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想到了南天院中那名神惑之上的存在。

  無數紛雜的聲音響了起來。

  然而日間對他們無比苛責的那些將領和軍士此時也都沉默不言。

  他們看著那方天地,眼神閃爍不定。

  直到那些雲氣開始消散,那名帶隊的副將才轉過身來,看著依舊躁動不安的新生們,聲音微寒的說道:「不要關心這些事情,那不是你們所能關心的世界。」

  頓了頓之後,這名將領示意所有人歸位,然後更冷的補充了一句,「今後你們會明白,接下來你們的實修,接觸的戰鬥,不管你們之中多少人會死,對於這場大戰而言,依舊是過家家的小孩玩意而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19 11:27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19 11:36 PM 編輯

第五十九章 燃燒

  在此之前,這些年輕人很少會把自己和死聯繫在一起。

  然而日間陳平羅被斬,卻漸漸讓這些自我感覺良好,如在雲端的年輕人拉回到了人間。

  所有新生開始返回篝火旁。

  一名負責檢查馬匹的軍士卻是在此時到了那名副將的身旁,輕聲的稟報資料。

  這名副將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目光卻是不可察覺的落在了林意的身上。

  也只是片刻時光,林意站了起來,迎著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來到了這名副將的面前。

  其實原因很簡單,他不夠吃。

  行軍口糧配給的並不多,兩大塊黍餅,一片乾肉。

  這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最多也只是不令饑餓,不可能滿足林意的修行所需。

  「我飯量很大,這些我吃不飽。」

  林意到了這名副將的面前,對著他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輕聲說道。

  這名將領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餓幾頓,便會習慣,飯量就自然會小了。」

  「一隻象的飯量就算再小,也絕對比鼠吃的多。」

  林意很熟悉這種軍中將領的做事風格,同時他也很清楚軍中的規矩,所以他並沒有懼色,只是平靜的抬起頭看著這名將領面上如岩石般冷硬的線條,道:「我不需要肉乾,可以換成黍餅,如果將軍允許,我願意多做一些防務或是在休憩時捕獵,換取更多的口糧配給。」

  「你是叫林意?」

  聽著這些話語,這名將領的面容略微溫和了一些,道:「你的父親是林望北?」

  林意點了點頭,「不錯。」

  「所以你比他們要更懂規矩,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這名將領也點了點頭,「我可以安排你負責上半夜的崗哨,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便我准允你用捕獵來的食物換取更多的口糧配給,但你不能留下許多可被追蹤的痕跡,同時你必須保證你有足夠的休憩時間,不會讓你的戰力下降。」

  「我明白。」林意微躬身致謝,道:「我是否可以讓齊珠璣和蕭素心協同?」

  「准。」這名將領回應得極其簡單。

  然而等林意告退時,這名將領卻是喝住了他,道:「若是身上有極重的重物,便要比其餘人更早一個時辰換馬。」

  林意愣了愣,但他馬上反應了過來,道:「明白。」

  「怎麼說?」看著走回的林意,齊珠璣和蕭素心問道。

  林意道:「他同意了。」

  「我負責狩獵,正好可以練亂紅螢。」齊珠璣點了點頭,「林意你負責守衛,蕭素心你即將凝結黃芽,全心修煉。」

  「我用半個時辰挖取一些塊莖。」蕭素心道:「你不是不知道林意現在的飯量,更何況進入了眉山,恐怕很多時候都必須自己尋覓食物。」

  齊珠璣點了點頭。

  林意也點了點頭。

  三人的議事,這便如此說定。

  當其餘所有新生都進入營帳休憩,齊珠璣和林意開始離開營區往外行走,而蕭素心則穿行在一堆堆將近熄滅的篝火畔,將一些新生丟棄的黍餅收集起來。

  這些黍餅對於絕大多數南天院新生而言,實在太過粗鄙,難以下口,所以倒是大半新生都有剩餘。

  蕭素心很細心,她用通天小劍將這些黍餅沾染了塵土和啃咬過的地方都切掉,然後再收集在布囊裡。

  這種黍餅很結實,曬得很乾硬,可以存放很久時間都不壞。

  但相應林意的飯量而言,這些還遠遠不夠。

  將這些收拾乾淨的黍餅放到林意的營帳裡,她便走進了雜草叢生的野地裡,開始挖取一些可以實用的野菜和塊莖。

  關於野地裡可以食用的這些東西,齊天學院時也有過專門的教授,只是當年對於她和那些同窗而言,這種挖取野菜之類更像是有趣的遊戲,而不像今日,事關修行和生存。

  半個時辰之後,她帶著大捧的野菜和少許的塊莖回到營地的邊緣,她在不發出大的聲響的情況下,將這些東西清洗,切碎,然後放入鍋中,又掰碎了一些黍餅,熬了一鍋黍米菜羹。

  她同樣將這鍋菜羹放進林意的行軍營帳後,這才進入自己營帳休憩,開始修行。

  到月上中天時,齊珠璣的身影在營地外出現,他將大袋已經處理好洗淨的兔肉交給營地裡的一名軍士查檢,然後換取黍餅。

  看著這些兔肉的數量,這名軍士的眼底出現了一些震驚的神色,但他在交給齊珠璣一些黍餅的同時,也認真的輕聲交待道:「下次捕獵時盡可能獵殺野雞、鴨類,兔肉難以消化,常食容易體虛,並非很好的行軍口糧。」

  「知道了。」齊珠璣平和的聽從,並輕聲解釋道:「這邊林地少,草地多,到了林地,我會盡可能的獵取其它。」

  這名軍士點頭不語,揮手令齊珠璣自去休憩。

  待得齊珠璣回營片刻,林意的身影也在營地邊緣出現。

  他和接替值守的軍士做完交接,便返回自己的營帳,開始吃蕭素心已經為他準備好的食物。

  那名副將自入夜開始一直安坐在營帳裡。

  他閉著眼睛,然而這三人所做的事情都清晰的出現在他的感知裡。

  他臉上的線條很自然的柔和下來。

  他屬於御軍,在遊擊軍中,他這部也比較特殊,特殊來自於,他和那名刀疤將領一樣,當年都屬於蕭衍的親兵,在蕭衍還未成為當今的皇帝時,他有很多次和蕭衍以及當今掌權的軍方高官並肩戰鬥過。

  所以到了今日,像他這樣雍州軍出身的將領,身份自然比其餘任何軍的同階將領都要超然。

  然而和絕大多數雍州軍的將領和軍士一樣,他們大多都是尋常的鎮戊軍和邊軍出身,當年和他一起進入軍隊的同伴,十停死了九停,這才造就了後來戰無不勝的雍州軍,這才造就了他們今日的地位。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

  所以像他這樣出身的將領,自然知道自己的軍功來自於當年那些曾和皇帝蕭衍一起並肩戰鬥的人的鮮血和屍骨,所以在這種戰時,他們根本不用顧忌那些朝中權臣的感受。

  那樣的一名臨陣脫逃的權臣之子,殺便是殺了。這些學生的待遇已經比那些普通學院抽調出去的年輕武者或是修行者要強出不知道多少。

  對於這些銜著金鑰匙出身的南天院的學生,他心中沒有任何的好感。

  然而林意、齊珠璣和蕭素心這三人,卻讓他的看法產生了少許的改變。

  ……

  林意吃得很飽。

  這些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極為粗陋的行軍食物,對於他而言卻十分可口。

  越是簡單,那種食物本源的味道,在他的口中就越是清晰。

  他很滿足的開始修行。

  雖然花費了不少時間,但他知道今後絕對不可能像在南天院時一樣,可以有終日的時間不斷修行。

  在這片營區外巡查時,他便已經利用紅龍銀鯊手鐲不斷煉力,他的雙臂和背部血肉,在酸痛不堪到可以繼續發力之間已經拉鋸了很多個來回。

  等到此時吃飽修行,十分自然,他體內許多氣流,便悄然而迅速的湧向他雙臂的經絡,湧向他的後背。

  很快,在他的感知裡,他的後背血肉就像是燃燒了起來。

  接著,他雙臂的那些經絡,包括整條脊椎大龍,也開始燃燒起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0 01:43 A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22 09:10 AM 編輯

第六十章 氣力如油

  這是一種水到渠成。

  然而對於林意而言,卻來得太快,來得太過迅猛。

  他只覺得自己剛剛從自己腹部流淌出的五穀之氣,迅速的被那些「火焰」抽引過去,然後捲起更加猛烈的火舌。

  一股股灼熱的氣流,沿著他的脊椎直衝到尾椎,接著竟是一個回轉,往上反衝。

  轟的一聲,他只覺得無數條灼熱的細線,順著整個背部一下子衝到他身體各部深處。

  只是這一下,他便有種渾身暖洋洋就要出汗的感覺。

  他馬上醒覺,一個動念間,他渾身的肌膚便鼓起一個個疙瘩,將這些要衝出他體外的內氣全部鎖住。

  如此反反復復,只是連續數十個來回,林意就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肉一陣陣收緊,但不難受,有種力量忍不住要伸張的感覺。

  「嗯?」

  就在林意體內氣血湧動的這時,臨近不遠處一頂營帳中,一名和衣而臥的將領突然眼皮劇烈一跳,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亮得嚇人。

  這是一名十二班校尉,在軍中已經是最低階的官職之一,在今日接引這些南天院學生的數十名軍士之中,官階在他之上的還有四名,他是一名中年微微謝頂的男子,樣貌也沒有特別之處,然而他眼睛一睜一眯之間,感知便牢牢的鎖定了林意的所在。

  也就這一剎那,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貪婪狠辣的神色。

  他舔了舔嘴角,一絲靈氣波動都沒有洩露,然後他閉上雙目,如同熟睡。

  林意自然毫無所知。

  等到他背部脊椎大龍燃燒的感覺消失時,他也不知道渾身已經沖刷了多少個來回,他體內的五穀之氣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渾身的肌膚毛|囊卻是微微刺痛。

  林意的感知隨之過去,卻是有些嚇了一跳。

  這次的修行,被鎖住的汗液比第一次成功做到控皮肉時還要多,那些毛髮皮囊都已經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才有這樣刺痛的感覺。

  他已經有了經驗,片刻便恢復平靜,緩緩發汗。

  只是數十個呼吸,他的身體一鬆,一顆顆汗珠便如豆湧,他瞬間渾身濕透。

  「怪不得武者都將脊椎叫做大龍,今夜只是第一次自然氣湧大龍,感覺竟然如此不同。」

  林意睜開眼睛,營帳外的天空還是一片墨黑,距離日出至少還有半個時辰,但他渾身卻有種古怪的感受。

  他感到自己渾身的血肉都好像收緊了些,但身體經絡血脈卻反而更加寬闊,最為關鍵的是,他感到自己脊椎大龍的內裡,不斷的有新鮮的氣血湧出。

  這種新鮮的氣血來自於脊椎骨髓內裡。

  他有種獨特的感受,現在自己若是大量失血,或者連續戰鬥,消耗太多氣血,他脊椎內新鮮氣血的湧出就會加劇。

  先前他每一次修煉,都感覺自己肉身的活力來自於心脈,感覺心脈是一切力量的源泉,但是現在,他卻感到了自己最本源的力量來自於血肉骨骼的深處,來自於渾身骨髓之中。

  在接下來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心脈哪怕被刺了一劍,只要不令傷口擴張,他甚至都可以不死,甚至能夠恢復。

  「怪不得那些筆記記載,大俱羅哪怕受諸多在常人看來必死的重創,都能夠很快恢復。」

  林意知道,因為一開始就擁有了無漏金身修行法這樣的強大法門,再加上紅龍銀鯊這種時刻逼出極限的煉力奇兵,他前期這修行一日便恐怕等同於當年大俱羅修行數十日甚至上百日。

  但現在他最多也是相當於肉身成聖的入門階段,這個時候便有了這樣的感受,那大俱羅修到等同於神惑,甚至神惑之上的力量時,大俱羅的肉身修復能力該有多強?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此時還不到起營時,他也不敢弄出太多動靜,只是坐正了身體,試著揮動了一下雙手。

  他馬上就感覺到了手腕上紅龍銀鯊的重量,以及紅龍銀鯊之間的吸力。

  但是令他欣喜的是,完成這樣的動作,他明顯輕鬆了不少。

  「試試這樣能不能分開!」

  他心中一動,直接解開了紅龍銀鯊上綁著的布條和木塊,讓這一對手鐲和猿王帶來時一樣,嚴絲合縫的貼合在一起。

  「赫!」

  隨著他一聲壓抑的低喝,他竭盡全力發力,十指指尖都是抓得針扎般疼痛,但是「錚」的一聲輕響,這一對手鐲,就這樣被他硬生生的分了開來。

  「終於分開了!」

  他如同小孩子一般振奮,腦海中響起這樣的聲音。

  但在接下來一剎那,卻又是錚的一聲輕響,他又將這一對手鐲合在了一起,然後單手握住,往上提了提。

  這一對手鐲,加起來恐怕至少一百幾十斤的分量,但是他現在單手提起,也並沒有覺得太過沉重。

  像元狩那樣的修行者,凝練出了至少五六千轉以上的黃芽真元,這在修行者世界裡,便被認為是邁過了黃芽中期的修行者。

  黃芽中期附近的修行者,一下子力量爆發,轟出一拳就有兩三百斤的力量,但這瞬間爆發和這種單手緩慢提物不同。

  現在林意單手提起一百幾十斤的分量不感吃力,要是利用武技全身猛烈發力,一拳轟出的力量,恐怕遠超三百斤了。

  「我現在這樣的氣力,應該壓過元狩師兄,可以接近黃芽後期的修行者了。」

  林意對自己的修行進境極為滿意,遠超他自己的預計,他咧嘴不已,若是被齊珠璣看見,肯定以為蕭素心給他摘錯了野草,令他發癡了。

  天還未透亮時,那些軍士便在營外發令,很短的洗漱之後,便發了些口糧,然後便接著急行軍。

  一連十餘日,都是如此。

  這一批南天院天監六年的新生,已經距離建康甚遠,到了江州境內,接近巴丘。

  這一帶已經皆是綿密的山林,除了還在南梁腹地,有官道相通之外,實則那些深山之中的地貌和氣候,和此時的眉山一帶已經十分接近。

  連日的急行軍下來,這些學生兵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甚至連這些習慣行軍的老軍都有些掩飾不住的倦色,但是林意的精力卻越來越旺盛,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感覺要如同油一樣流出來。

  此時他夜間吃飽修煉起來,渾身血氣澎湃,從脊椎大龍燃燒般的感覺已經輻射全身,他靜心感知起來,渾身的骨骼都一根根清晰,內裡的骨髓氣血的流淌,也甚至和脊椎大龍連通起來。

  這些時日他都沒有練拳的機會,但是平時戴著紅龍銀鯊,他都已經慢慢習慣,並不感覺到特別的桎梏。

  而且連控皮肉他都已經接近成熟,根本不需要再像以往一樣還要刻意控制皮囊。

  「距離那日和陳寶蘊交手,加起來也不滿一個月,除非他得了特別的靈藥,突破到了命宮,否則他現在也絕對不是我的對手。」林意的信心很膨脹,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力氣已經應該差不多等同於剛入命宮的修行者,應該遠超當時在院內一招就打得他半邊身體酸麻的陳寶蘊。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0 10:20 PM

第六十一章 夜行

  「全部下馬,你們今夜不得休憩,必須繼續行軍。」

  這十幾日下來,所有這些南天院天監六年生倒是也漸漸習慣了這些遊擊軍的作風,尤其從這些老軍的交談中他們得知對方是雍州軍出身時,他們便更少了許多嬌氣。雍州軍不就是皇帝的兄弟軍?和這些人根本沒有硬拗的可能。然而當陡然聽到這個命令時,絕大多數新生還是心中極其不快。

  「行軍,去哪裡?」當下有人問道。

  「不該問便不問,若下次再犯,便重責。」那名副將冷漠的聲音響了起來,「即便是農夫入軍十幾日,也早已是軍士的模樣,看你們這樣子,不成器。」

  無人再敢出聲。

  「你們在日出前,必須趕至此處。」

  兩名軍士點燃了一堆篝火,接著便借著火光,展開了一張行軍地圖。另一名將領伸指只是畫了兩畫,第一個點出了目前他們自己所在的位置,第二個便點出了他所說的必須趕到的位置。

  林意和齊珠璣微蹙著眉頭,看清了那副地圖上位置的瞬間,兩個人又都是心中一動,忍不住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疑惑,這意思是,這些遊擊軍不行軍,而是他們這些南天院學生自己行軍?

  「這是去眉山途中唯一的兵器補給驛站,若是你們在日出時趕不到那裡,到了眉山,你們便自己從北蠻子手中奪吧。」那名將領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沿途都是荒山,多的是流寇和野獸,你們自求多福,你們可以即刻出發。」

  「即刻出發?」蕭素心倒是一愣,她上前行了一禮,道:「不分派晚膳了嗎?」

  「晚膳是你們南天院和你們家中的說法。」這名將領冷漠的看了蕭素心一眼,道:「軍中沒有這種說法,一頓不吃餓不死人。」

  「那我們是這些人一起行動,必須一起到達,還是?」一名學生髮問道。

  「我軍令已經下達,你們如何想是你們的事情。你們都算得上是修行者,若是任何事情都要人指使去做,你們還有何用?前線那些邊軍,若是打了半年的調令,好不容易調去一名修行者,若看到是你們這般模樣的人,我真不知道他們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名將領冷冷的嘲諷道。

  「走吧。」

  林意心中倒是沒有絲毫的不快,這些老軍對他們的態度,和任何一支軍隊中的老軍對新軍的態度沒有什麼區別。乘著蕭素心和那名同窗發問的時間,他已經將那張行軍地圖上的路線牢牢記住。

  「這些遊擊軍實在太可惡!他們以為是什麼東西!」

  「不就是假借皇命!今後一定要他們好看。」

  林意一動,所有這些南天院新生也頓時紛紛離開,都是憤憤難平,等到穿入山林,距離方才紮營地一遠,許多人便忍不住紛紛罵了起來。

  「竟然說什麼殺雞駭猴,斬了陳平羅,我不管你們如何想,陳平羅好歹是我們同窗,將來我一定要設法為他報仇。」一人寒聲說道。

  「這些人就是想立威而已,當我們是什麼人。」那些話很有煽動性,當下便有數人應和。

  「我勸你們還是放棄這種想法。」但是馬上有一名濃眉男生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方鷹飛,你什麼意思,自己怕了便怕了,難道還要遊說我們和你一樣怕不成?」幾名學生頓時怒視這出聲的濃眉男生。

  「你們誤會了。」這名叫方鷹飛的濃眉男生輕聲解釋道:「你們知道這名和我們一起行軍的副將是誰?那名疤臉將領又是誰?」

  「是誰?」那幾名學生都是一愣,他們也不笨,知道方鷹飛如此說必定有原因。

  「那名疤臉將領是陸沉槨,當年雍州軍飛雲十三騎之一,他臉上那一刀,便是幫陛下擋的,陸沉槨的這名副將是蕭千山,是陛下在戰場上收留的戰孤兒,從小隨軍,賞賜蕭姓,算是陛下半個學生。」方鷹飛苦笑道:「家父和雍州軍多有來往,所以這些人我也見過。陛下恐怕便是覺得尋常將領鎮不住,所以才將他們派了過來。」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什麼假借皇命,這些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代表的便是皇命。

  當年的飛雲十三騎,是皇帝蕭衍座下最忠誠的十三名將領,當蕭衍兵變成功稱帝時,這十三騎也只剩了五人。

  「如此說來,倒是對我們看重,不算是輕視。」謝隨春的聲音響了起來,「方鷹飛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早說。」

  「誰知道他們的想法,我哪裡敢。」方鷹飛無奈道:「這些老軍,恐怕記著我們的一言一行,我怕我們的言行不妥,反而會給家中惹來麻煩。」

  他這句話一出口,當場一大半人心中發寒。

  「我倒是無所謂。」

  林意輕聲的在蕭素心和齊珠璣的耳畔說道:「我父親反正都已經在邊軍養馬,還能如何?」

  「我們三人一組,你可不要連累我。」齊珠璣白了林意一眼,他知道林意也是開玩笑。

  「林意,你方才第一個走,是否將那張行軍地圖路線完全記清了?」謝隨春走到了林意的身側,他滿臉微笑,自從林意說可以幫他討好陳寶寶之後,謝隨春便時時想要接近林意。

  「差不多記清了。」林意點了點頭。

  「我粗略看了看,總覺得有些問題。」一名女學生卻是也走了過來,看著林意,「這片山林地是無法騎行,但既然如此,即便是南天院為我們提供兵刃,為何設置在那處地方?而且我看地圖上的距離,便是這樣正常步速,我預計在日出前一個半時辰便可以到達,根本不需要到日出。」

  這名女學生身材很高大,甚至可以說很魁梧,所以很容易被人記住。

  林意知道她叫尚紅纓,家中父親也是邊軍出身,現在官居太子屯騎校尉。

  而且齊珠璣也和他說過,尚紅纓雖是女生,但是凝結黃芽的時間在這批同窗中可居前五。

  林意知道對方應該也是覺得自己是將門出身,對這些行軍打仗的事情要比一般學生強出許多,所以才前來商量,他仔細的想了想,道:「我也覺得有些問題,從前些時日行軍來看,他們自然不想在路上多浪費時間,但按照這行軍地圖,若是要節省時間,我們應該騎馬至黑石溝一帶,然後再步行去那處崖地,這樣至少還能節省大半個時辰。而且按照地圖所示,那處地方是標準的刃山地形,一面絕壁,另外半面山頭都比周圍的山林高出不少,是真正的易守難攻之地。」

  「你看的比我仔細。」

  這名身材魁梧的少女眉頭一皺,卻是很佩服很直接的說了一句,然後道:「如此說來,若讓我判斷,那處地方倒像是很多山賊流寇會選的城寨地。」

  「什麼意思?」林意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周圍幾名同窗已經吃了一驚,道:「尚紅纓,難道你覺得蕭千山是根本未說實情,難道說讓我們去領兵刃,實則是要從賊寇的手中去搶?」

  「我覺得很有可能。」

  尚紅纓點了點頭,實話實說:「這些雍州軍應該是刻意磨礪我們為主,光憑那名將領最後所說的話,我都覺得他們是要我們自行去判斷,同時要我們自行應變。」

  「我們現在便要去平寇,就這樣去和盤踞山頭的山寇大戰?」一名學生忍不住叫了起來,攤開空空如也的雙手。

  「我覺得也有如此可能。」林意也不管周圍人的鼓噪,微皺著眉頭,看著這名少女點了點頭。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1 12:49 AM

第六十二章 瘋魔撞

  「小心為上。」齊珠璣也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都有些厭倦一些同窗的反應,大呼小叫,大驚小怪。

  這些人明明都是利用南朝資源修行的修行者,但卻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要上陣廝殺,也難怪那些從屍山血海中打下天下的雍州老軍會用厭憎的目光相看。

  「我們散開一些,同時盡可能噤聲。」

  林意輕聲說道,「我們足有五十人,大半都已經凝練黃芽,按理而言,便是數倍山寇也能對付,而且這一帶都是山林,不利於騎軍重鎧衝殺,只要小心不中埋伏,不被流矢擊中,便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平時只要沒有人惹到他頭上,他的性格還算隨和,更何況他出身將門,十分清楚若是自己陣腳先亂,便是不戰自潰。

  「那便按平時各組行進,但相距不要超過十步,若生變故好互相接應。」尚紅纓也是乾脆。

  「我看你們想太多,若是真有強敵,這些軍士難道不明說?」也有學生有不同意見。

  「寧可信其有。」一名學生淡淡回應了一句,「小心總是好事。」

  說話間哢嚓一聲,那名學生已經折斷了一根耳鼻粗細的小樹,接著折斷分叉枝丫,做了根棍。

  這倒是也讓不少人效仿,畢竟刀槍棍棒這些人也都學過。

  夜色漸濃,山中開始有薄霧升騰,但眾人目力已經漸漸適應,而且他們之中最差都已經有了氣感多年,感知超出常人,在這山林中行走倒也並非難事。

  「那是什麼?」

  行走了大半個時辰,突然之間,一側有人輕聲說了一句。

  林意等人都朝著那發聲處望去,只見那側前方的一片樹木上有些白乎乎的發亮。

  「有字跡。」

  依舊是先前發聲的那名學生,他距離得最近,首先看清楚那些樹木上的白色只是因為扒了樹皮,露出了內裡的樹身,而那些白色樹幹上,隱約有黑色的字跡。

  說話間,那名學生便不由得走上前去,他後方一組的另外三人也幾乎同時跟上。

  「小心!」

  但也就在這一剎那,林意的莫名奇妙的感到一陣恐怖。

  「小心!」

  幾乎同時,齊珠璣、尚紅纓等人,也都叫出了聲,他們同時心生不詳預感。

  遠處的山林之中,突然響起一陣淒厲的狼嚎聲,令人渾身生起寒意。

  但一陣急劇的破空聲,卻是比這些狼嚎聲還要起得快,還要驚人!

  山林裡出現了無數的雜音。

  在一陣弓弦的震鳴聲和枝葉的碎裂聲中,一支羽箭沐浴著月光,帶著遠方嗚咽的狼嚎聲,從林中穿出,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瞳中。

  「噗」的一聲悶響。

  這根羽箭狠狠的扎入那名學生的胸口,在所有人的視線裡,那名學生的後背爆出一團血霧,接著他整個人便如同被一根被砍倒的木頭般,重重往後栽倒,根本連慘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

  這根羽箭之後是一片箭雨!

  密集的羽箭如暴雨般從密林中拋射而出,在夜色裡發出刺耳的嘶鳴,落向那後方的三名學生,以及那三名學生身後更多的人。

  「啊!」

  即便那三名驚慌的學生在一剎那都及時作出了反應,然而他們下意識的動作卻並未完全正確,除了一名學生直接往後側一塊大石後撲倒,蜷縮身體沒有中箭之外,其餘兩名學生身上都是中箭,都發瘋般的慘叫起來。

  然而這樣的慘叫也就是一剎那。

  「噗!」「噗!」

  兩聲令所有人心跳一頓的聲音在這兩名中箭的學生身上響起。

  兩枝羽箭如電般精準無誤的落在這兩名學生的喉間,爆開一團的血霧。

  咻!

  一枝羽箭狠狠射進林意身側的地裡,濺起的細碎石礫打在半蹲在一株大樹後的林意臉上。

  然而林意卻似乎絲毫都沒有感覺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齊珠璣輕聲道:「有修行者,跟上我!」

  「竟然…」

  至少有一半的南天院學生兀自不敢相信眼睛裡看到的事情,他們渾身都發顫起來,只看到上方山坡密林裡,人影憧憧,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林意,你要做什麼!」

  也就在此時,酈道源一聲驚呼。

  許多人醒覺,轉眼看去時,只見林意已經不退反進,連連縱躍,瘋狂的朝著上方密林衝去。

  齊珠璣眼睛微眯,他也沒有多餘的情緒,也瞬間發力,盡可能的在月光無法照射到的陰暗區域,往上狂奔。

  林意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將大量的血氣壓入他的身體各處。

  他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晰,只覺得風聲和羽箭聲不斷呼嘯而過。

  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面臨生死險境。

  最開始那一箭將他那名同窗直接透胸而過,一箭便殺死,那種力道,至少是類似北魏射天狼一樣的強弓。這種強弓,只有修行者才有可能動用。

  此時他還根本無法判斷清楚那名修行者到底修為到了何種程度,但他自幼便聽一些將領說過諸多戰例,在對方箭軍居高臨下之下,若是一味的躲避退卻,便只有被對方利用地形逐一射殺,而且如此情形之下,對方很有可能另有小股軍隊截斷後路,到時候兩面夾擊,他們這些人恐怕沒有幾個逃得出去。

  越是往上衝殺,這些箭軍倒是無法好整以暇的拋射,才有可能逆轉戰局。

  「一起衝殺!」

  尚紅纓在一瞬間的失神之後也是反應過來,她一聲厲喝,幾乎是和蕭素心同時動了,朝著山坡上方密林疾掠。

  「這些人…」

  然而她已然衝出十幾步,眼睛的餘光裡,其餘的大多數學生都還未動,根本不敢往上衝殺。

  「林意!」

  但也就在這一剎那,她的耳中聽到「噗」的一聲沉悶爆響,讓她呼吸驟頓的是,她只見一枝速度驚人的羽箭如電從林中射出,正落在林意身上。

  林意一個翻滾,墜倒下去,身體在樹林雜草間,卻是一時都看不見了。

  「那陣中明明有修行者,這名修行者用的是強弓,箭法精準至極,一箭便殺,誰衝得上。」一時間許多蜷伏不動的學生心中都是冒出如此念頭,很多人甚至有種轉身就跑的衝動。

  但也就在這時,就從林意倒下的那處矮林中開始,嘩啦啦一陣大響,就像是有一條巨蟒在貼地瘋狂穿行,撞碎諸多的枝葉。

  亂葉紛飛間,一條身影帶著駭人的氣勢,已經接近那人影憧憧的密林邊緣。

  「林意沒死?」尚紅纓呆了呆。

  林意的胸口隱隱生疼。

  他身上穿著天辟寶衣,方才那一箭無法刺穿,林中那名修行者顯然也是沒有料到,未來得及再發箭,他已經衝到這些人陣前。

  這是真正的廝殺,和以往任何一場比試或是切磋都不相同。

  若是沒有這天辟寶衣,林意知道自己方才也就已經死了。

  「砰!」

  在所有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如同一頭發瘋的蠻牛,雙手狠狠砸擊在身前一株幾乎有少女腰圍粗的樹上,接著整個人也瘋狂發力,轟然撞了上去。

  「哢嚓!」

  他這是瘋魔殺拳中的瘋魔撞,此時紅龍銀鯊這一對手鐲已經分別被他抓在左右手,這一對手鐲分量驚人,他全力一砸,左右手都恐怕至少數百斤的力量,這樹幹內裡頓時一陣爆裂,再加上他瘋狂發力一撞,這株大樹竟然硬生生的折斷,朝著前方倒去。

  「嘩啦啦……」

  這一株大樹倒下,頓時牽牽連連,不知道牽帶著折下了多少枝丫,轟的一聲砸地時,山林中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聲,慌亂至極。

  「什麼!」

  那些害怕得渾身發顫的南天院學生也完全呆住,這一剎那林意給他們的感覺太過震撼,完全不像是人,真是像一頭瘋牛。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1 10:50 PM

第六十三章 黑蟒衣

  林意這瘋魔撞一撞,半邊身體也是火辣辣的疼痛,但有一種暖洋洋的力道,卻似乎從渾身的骨骼裡透出來,要往身體外鑽。

  也就在這時,周圍已經有四五人衝殺了過來,手中都是在夜色中都顯得明晃晃的刀劍。

  「是山寇!」

  林意在一個呼吸吐納間,就已經看清楚,這些人身穿的衣服都很雜亂,腰側和身後卻都背著一些獸皮袋。

  「這些人悍勇有餘,但戰陣經驗,還是不足。這一衝上來,我便徹底入陣,他們反而不好發箭!」

  軍中的步軍和箭軍,一見到修行者衝殺上來,便都是盡一切可能後退,絕對不會反而這樣迎上來。

  這也是林意第一次生死殺陣,他當然不可能像那些老軍一樣,殺敵如殺雞,他平時的性情也很隨和,並不暴戾,但此時他十分清楚,他身後大部分同窗都是已經有怯戰之意,他必須打出氣勢,否則那些同窗之中若是有人一逃,便頓時大亂。

  「殺!」

  一聲巨吼之中,林意直接又是一個瘋魔撞,再度渾身發力,直接迎面撞上了前方一名山寇。

  這山寇手持一柄彎刀,一刀斬在林意的身上,結果手中一麻,根本斬不進去,這一下已經駭然呆在當地。

  「咚」的一聲悶響。

  這名山寇被林意直接往後撞飛數丈,口中鮮血狂噴,渾身骨骼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碎裂聲。

  他身周另外幾名山寇眼見這樣的景象,都是心中寒氣大冒,渾身一滯。

  林意再一撞撞死那名山寇,只覺得渾身的氣血都沸騰起來,有種前面十幾日修行無法動彈的桎梏被一下子甩脫的感覺,渾身振奮。

  「殺!」

  他再發一聲大吼,一個縱躍,連出兩拳,全部打在一名山寇的胸口,直接將這名山寇胸口打得凹陷下去,背部衣衫炸裂,整個人橫飛出去。

  「殺!」

  林意沒有絲毫的停留,繼續前衝,將一名已經駭然轉身的山寇打得口中鮮血狂噴,往前飛跌出去。

  「竟如此兇橫!」

  「是修行者!」

  這片密林之中的山寇頓時陣腳大亂,原本數十名朝著林意衝來的山寇都是不自覺的發出一聲喊,往後退去。

  「軍中猛將,也不過如此。」

  「林意竟然如此強橫!」

  林意後方不遠處的尚紅纓也是看得心神震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

  這樣的畫面,讓下方所有南天院的新生都震撼,林意的這三聲大吼,也終於徹底將他們震醒。

  「衝殺上去!」

  「他們陣腳已亂!我們乘勢掩殺!若是被他們穩住陣腳,我們後方若再有截兵,我們沒有幾個逃得出去!」

  「殺!」

  這些天監六年的新生,也終於紛紛朝著上方密林撲殺上去。

  「咚!」

  林意又是一拳轟飛一名山寇,他的速度奇快,直接已經衝進了山寇密集處。

  越是人多之處,對方的一些箭矢、暗器,反而被這些山寇的身體阻擋,他反而越是安全。

  他仗著身上天辟寶衣,完全橫衝直撞似的蠻牛打法。

  這種縱情發力,他的一切感知也都變得更加敏銳,突然嗖的一聲厲鳴,一枝羽箭落向他的頭頂。

  林意一瞬間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身體往下猛的一縮,那箭矢便噗的一聲射在他身後的一名山寇身上,直接將那山寇仰面釘在地上。

  「是那名修行者!」

  林意躲過這一箭,心驚的同時也有了種莫名的信心,剛才那種時刻他近乎直覺反應閃避,他覺得即便那名修行者再找到機會出箭偷襲,他也可以閃避得開。

  「何方鼠輩,只會鬼鬼祟祟放箭,都不敢出來決一死戰,派這些嘍囉給你賣命!」

  林意直起身體,朝著那箭來的方向大聲冷笑。

  他的手腳不停,頃刻間擊倒兩名山寇,再接下來一剎那,他就如發了狂,直接了一名山寇迎面踢來的一腳,直接將這名山寇整個人當成兵器砸了出去。

  「太兇悍了!」

  「這人身上穿了什麼寶甲。」

  林意周圍的山寇全部色變,他們接下來看到一名山寇從陰影裡衝出,一槍刺向林意,但是林意根本不避,直接讓槍尖刺向自己的身體,這一槍根本刺不進去,接下來林意直接將這槍抓住,反而將那人直接揮了出去。

  一片驚叫聲和慘呼聲響起,林意直接將這柄長槍當成棍掃,瞬間砸倒數人。

  「林意,我來助你!」

  這時尚紅纓也已經殺到了林意的身邊,她已經奪了一柄劍,只是說話間,她劍如遊蛇,一劍一個,瞬間就殺了三名山寇,全部都是直接一劍洞穿心脈。

  「新軍都不似新軍,怎麼這麼多修行者!」

  密林之中,一株老樹之上,一名男子手握著一具黑色大弓,面色陰晴不定。

  這名男子也不過三十多歲年紀,一臉陰厲,他身上的衣衫也是黑色,雖是普通衣衫樣式,但是面上一層細細鱗甲,看上去是某種黑色蟒皮製成。

  他看著林意和尚紅纓後方的那些南天院新生,目光劇烈的閃動,終於下了決定,將黑色大弓往身上一背,對著這株樹下數名山寇低聲厲喝了一句,「撤!」

  這數名山寇手中也都握著弓箭,但此時搭在弦上的,卻都是帶著竹哨的響箭。

  眼看著這數名山寇便要發箭。

  「撤得了嗎?」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一聲冷笑響起,嗤嗤嗤嗤…林間驟然射出數十道紅芒。

  那數名山寇全部一聲慘叫,渾身鮮血噴湧。

  齊珠璣冷冷的從一株樹後緩步走出。

  他也是足夠隱忍,他借著那些山寇一開始被林意吸引,早已經潛入這片密林,但是一直沒有出手,直到此時尋找出了這名山寇中的修行者所在。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齊珠璣微皺著眉頭,仰起頭來,朝著樹上這名男子望去。

  「嗯?」

  這名男子正待開口,突然之間感知到了什麼,面色一變,往後一個翻身。

  嗤嗤嗤嗤…

  十餘道紅芒從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飛過,擊碎了諸多枝葉,紛飛飄落。

  「居然如此陰險!這是亂紅螢?也好,殺了你奪了亂紅螢再走!」這名黑蟒衣男子頓時大怒。

  「林意,救命!那名修行者在這裡!」

  但是讓他一愣的是,一息之前還在冷靜和他對峙,很有大將風範的齊珠璣直接毫無節操的轉身就逃,同時放聲大叫。

  「你!」

  這名黑蟒衣男子下意識的再將弓握在手中時,齊珠璣已經殺入了密林陣中,他不像林意那樣大開大合,能往陰影裡走就往陰影裡走,就靠暗器殺人,十分陰險,他的目光都根本鎖定不住齊珠璣的身位。

  「嗯?」

  聽到齊珠璣的這一陣大喊大叫,林意想都不想,蠻牛一般揮槍橫掃,幾個起落便已經距離這名黑蟒衣男子不遠。

  這名黑蟒衣男子也不知何等想法,他目光劇烈閃動數次,便冷笑起來,站立原地不動。

  「林意,就在那裡!」

  這時齊珠璣又突然從一側衝出,和林意會合,指出那名黑蟒衣男子方向。

  「林意,你要改改風格,這人好像不走了,恐怕極難對付,要拿我們開刀,我們先虛張一下聲勢,等其餘人都衝殺上來。」與此同時,齊珠璣卻是又喘了幾口氣,輕聲對著林意說道。

  林意頓時一怔,「齊狐狸你果然是老狐狸。」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2 12:10 AM

第六十四章 銀鯊功

  在接下來一剎那,林意卻是直接一聲大喊,「你們這些人還戰什麼,你們首領已經被我殺了,已經伏誅,還不跪地求饒!」

  齊珠璣差點直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林意根本連對方照面都沒有照過,竟然敢直接這樣無恥的叫,竟然還說自己是老狐狸。

  這種黑夜密林,下方根本看不清上方數十米處,近處的山寇還知道林意根本是在胡喊,但下方那些南天院的學生如何知道林意根本是在瞎喊,他們頓時以為這是真的,一片巨大的歡呼聲和吶喊聲響起。

  「不要自亂陣腳!纏住其餘人,我殺了這兩名小賊!」

  那名黑蟒衣男子也是一愣,瞬間被氣得七竅生煙,他難以平靜等待對方上前,他鼓動真元,厲喝出聲,同時身影如電,飛掠而下。

  「速戰速決,直接拼命!」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低聲對著齊珠璣說道。

  這人的聲音都響徹四野,震得他耳膜都有些作響,更是印證了他的判斷,絕對是接近命宮境或是已經到了命宮境的修行者。

  其實他們南天院也是彙聚了整個建康城豪門的子弟,所以才顯得遍地修行者,實際軍中修行者比例甚少,對於尋常數百人編制的邊軍而言,黃芽境修行者已是難得,而命宮境修行者更是鳳毛麟角。

  在戰場上,一名命宮境修行者絕對可以輕易殺死數名黃芽境修行者。

  這種修行者在武技和各種兵刃上浸淫的時間絕對超過他們一倍不止,絕對不可能是只會用弓這麼簡單。

  也就只說了這半個字,上方狂風呼嘯,那名黑蟒衣男子已經帶著劇烈的破空聲出現在他們的前方。

  這黑蟒衣男子的速度極為驚人,在這夜色之中帶起殘影狂風,真是如同一條黑色巨蟒摧林毀石而來。

  「嗖!」

  林意沒有退縮,也直接衝了上去,他雙手抓著奪來的長槍,渾身熱血沸騰,當胸直刺這名黑蟒衣男子。

  「這人是命宮境?」

  尚紅纓和數名同窗也已經匯合一處,朝著上方衝殺而來,距離林意也不遠,看到了這樣的情景,也都是心臟一陣劇烈的收縮。

  他們自然知道命宮境的修行者對於黃芽境的修行者的可怕。

  「你這是嫌死得不夠快!」

  黑蟒衣男子一聲殘忍的冷笑,雙手如閃電般伸出,直接抓住了刺來的槍頭。

  他的雙手也戴著黑色蟒皮製成的手套,幽光閃爍,槍頭的鋒刃竟然是割不穿。

  冷笑聲中,他體內真元湧動,直接和林意較力。

  「哢嚓」一聲,這根槍的槍身彎曲超過極限,直接從中折斷開來。

  林意只覺得虎口發麻,幾乎裂開,他手中斷槍也握不住,脫手飛出,這種力量霸道無比,遠在陳寶蘊之上。

  這絕對是命宮境的力量。

  這名黑蟒衣匪首絕對是已經到了命宮境的修行者,所以即便遭遇這眾多黃芽境的修行者,他還敢這樣殺出來。

  然而他毫不畏懼,勇猛無比,雖然雙手虎口發麻,但是整個人卻反而繼續往前衝,一拳就砸向這名黑蟒衣男子胸口。

  「嗯?」

  這名黑蟒衣男子倒是也有些驚訝於林意的力量,只是他的動作比林意還要快,直接右手握著斷槍一格一撥,將林意這一拳帶到一邊,與此同時,他的左手如電,一掌拍向林意脖頸。

  林意身體略失重心,來不及閃避,他往上挺身,用肩硬擋了這一掌。

  「砰!」的一聲悶響,林意直接朝著一側摔了出去。

  他的這半邊身體劇痛,這種命宮境修行者的力量太過霸道,這一掌拍擊,力量直透內裡,他感覺到自己肩膀這一片內裡的血肉都有撕裂。

  但和他料想的一樣,有天辟寶衣卸力,他的骨骼沒有問題,傷勢並不嚴重,而且他現在身體恢復能力驚人,就這摔倒出去的瞬間,他就感覺到自己這半邊身體熱流湧動,又迅速恢復氣力。

  黑蟒衣男子動作根本沒有停留,他冷笑一聲,直接朝著一側的齊珠璣投出手中的斷槍。

  齊珠璣駭然的就地一滾,這斷槍幾乎擦著他的身體掠過,激起的風聲都讓他渾身發毛。

  「林意還要上?」

  「他難道還想一人力抗命宮境的修行者?」

  「他的這條手臂都已經廢了,如何能再戰。」

  尚紅纓等人大驚失色,她們看到林意竟然從地上再次衝起,根本就不後退。他被拍中的那條臂膀,軟軟的垂著,似乎已經斷了。

  黑蟒衣男子冷笑,他好整以暇,一手虛握空氣呈防守之勢,一手卻是已經閃電伸出,直擊林意咽喉。

  齊珠璣雖然伏地,但是他知道這少年極為陰險,而且手中有亂紅螢這樣的奇兵,所以有心提防。

  「就是現在!」

  林意驟然瘋狂發力,他背部脊骨中如有烈焰燃起,燒遍全身。

  「啪」的一聲爆響,他躍了起來,一拳和黑蟒衣男子的這一掌硬衝,與此同時,他看似已經殘廢的那條手臂也猛烈發力,將手中已經悄然握著的銀鯊手鐲砸了過去!

  他在前面的衝鋒陷陣之中,一直沒有暴露這紅龍銀鯊手鐲,便是要等著這名修行者!

  他和這名黑蟒衣男子拳掌相交,哢嚓一聲輕響被拳掌相交的爆炸響聲淹沒,他的這條手臂直接被巨力轟得脫臼,一陣劇痛。

  「什麼東西!」

  然而他和黑蟒衣男子相距也只有數尺,這手鐲一砸出去,這名黑蟒衣男子醒覺,但身體也是巨震,根本來不及躲閃,幾乎是下意識的,這名黑蟒衣男子另外一手往下一抓,想要抓住這件襲來的東西。

  他自持雙手都戴著鱗甲手套,刀劍難傷,然而這一抓之下,只聽一陣裂響,他的整個人渾身一緊,不由自主的劇烈慘呼出聲。

  他的這隻手五指皆斷!

  他的手掌骨骼和指骨,幾乎都被這銀鯊手鐲擊碎!

  「齊狐狸!」

  林意咬牙,一聲大叫。

  他強忍痛苦,抓住紅龍手鐲,朝著黑蟒衣男子腹部擊去!

  那名黑蟒衣男子反應也極為迅速,劇烈慘叫聲中,另外一手也已經閃電收回,抓住了落下的銀鯊手鐲。

  但就這一剎那,他只覺得身體一沉,與此同時,被一股力量扯得立足不穩。

  齊珠璣從地上一躍而起,手腕上嗤嗤嗤嗤連響,十數道紅芒一齊打在這黑蟒衣男子身上。

  這黑蟒衣男子身上的蟒衣不只是何種異蟒皮鞣制,這亂紅螢竟然刺不進去,然而還有數道紅芒卻是擊中他的臉面。

  「啊!」

  這名黑蟒衣男子再次慘叫,整個身體往上弓起。

  也就這一剎那,林意已經雙目血紅,雙足發力,真是如同一頭躥起的瘋牛一般,咚的一聲撞入這黑蟒衣男子的懷中。

  「噗!」

  這名黑蟒衣男子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也被撞得倒飛出去。

  「啊!」

  這一剎那,林意渾身沐血,所有人都震撼,無論是那些山寇,還是眼見這個畫面的南天院新生,全部都叫了起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2 11:06 PM

第六十五章 黑蛇軍

  林意根本沒有停手,他跳了起來,直接追擊這名倒飛的黑蟒衣男子。

  這名黑蟒衣男子剛剛轟然墜地,林意已經如影隨形,落足在他身上,哢嚓一聲,直接踩斷他胸骨,刺入心脈。

  這一腳踏下,林意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種命宮境的修行者,生命力強橫,若是不能直接殺死,或許便有意外。

  臨死之時,反而會有平時不會動用的絕厲手段。

  戰場之上多的是那種自以為殺死對手,結果被對手乘著最後一口氣偷襲殺死的例子。

  這名黑蟒衣男子被亂紅螢擊中面目,渾身真元散亂的剎那,被他一撞,渾身骨骼都不知道碎裂了多少根,再加上此時斷骨刺入心脈,除非是當年大俱羅那般強橫,否則是怎麼都不可能活著了。

  「噗!」

  黑蟒衣男子一口氣血從口中噴出,身體猛烈一顫,便斷了氣息。

  「一名命宮境的修行者,竟被他殺死了。」

  「黑蛇王竟然被……」

  直到此時,這密林中的雙方都兀自不敢相信。

  「嗤!」

  一道紅芒擊中黑蟒衣男子的咽喉,這卻是齊珠璣還不放心,又補了一擊。

  林意轉過身來,對著掠來的齊珠璣點了點頭,「哢嚓」一聲輕響,他卻是自己將脫臼的那條手臂歸位。

  這種簡單的手段,絕大多數修行者和武者都會,下方那些南天院的新生也都知道方法,然而林意暴烈擊殺這名命宮境修行者已然令所有人膽寒,此時這樣輕微的響聲,都讓許多人心中駭然。

  「方才說已經殺死他,的確是胡說八道,但他現在卻是真的死了。」

  林意站定下來,看著下方密林,道:「若不立即束手就擒,下場便和他一樣。」

  他的聲音很平和,並不大聲,但是他知道,此時越是和吳姑織平時講話那般平靜,便越是能令這些山寇膽寒。

  「逃!」

  「快逃!」

  密林中的山寇原本就已經被殺得膽寒,現在聽到林意這樣的話語,這些人頓時再也不敢停留,四下逃竄。

  「盡可能殺敵,但窮寇莫追,追擊只限三百步!」林意發出聲音,他也開始追擊。

  這些山寇只顧逃竄,已經完全沒有戰力,這些南天院學生先前也只不過是沒有戰陣經驗,膽怯而不敢戰,但是現在膽氣已壯,追擊起來,卻無論從速度還是力量,都遠超這些山寇。

  一時間,密林中到處都是這些南天院學生的喊殺聲,山寇被殺得鬼哭狼嚎。

  所有這些南天院學生都下意識的聽從林意,追擊都是衝出三百步即止,但即便如此,至少還是有過半山寇伏屍當場。

  這一片密林裡,血氣蒸騰,到處都是屍體。

  「林意,若不是你,我們這些人恐怕大多數都要死在這裡。」

  一停止追擊,所有這些南天院新生很自然都以林意為中心,聚了起來。尚紅纓的聲音首先響起,其餘大多數南天院新生都已近脫力,渾身都染滿了山寇的鮮血。按這些人的體力和修為而言,這樣的戰鬥尚不至於脫力,然而他們太過緊張,尤其幾乎都是第一次殺人,方才膽氣起來時還好,現在一停歇下來,很多人卻甚至渾身顫抖,噁心欲吐。

  但這名身材高大的女生卻是面色鎮定,很有將領風範,她甚至押了一名活口,來到林意面前。

  「我也是第一次殺人,但總好過被殺。我父親便告訴過我,若是上了戰陣,第一次殺敵噁心膽怯,或者心生罪惡感時,便想像伏屍當地的不是他們,而是自己的親友或是自己,想想希望自己從戰場上回去的親人和朋友。」林意很敬重這名女生,軍中戰陣,氣勢最為重要,若一人再為勇猛,但無一人回應,氣勢也根本不可能起來。他對著尚紅纓頷首為禮,然後看著那些同窗出聲。

  這些人表現的確不佳,然而帶軍打仗便是如此,不可能每個新軍都能完全和將領自身一樣。

  身為將領,便是要調教新軍,使之發揮最強戰力。

  這一場戰鬥雖然算是大勝,但若是對方陣中不只那一名修行者,只要有兩名方才那樣的修行者,這場戰鬥的結果恐怕就會不同。

  然而實際上,若是這些同窗也能悍勇戰鬥,就算是有三四名方才那樣的修行者都無用。

  尚紅纓對著林意躬身回禮。

  這在軍中,是下階將領對上階將領的禮節。

  經此一役,不管別人想法如何,她對林意心服口服,自然便將林意當成自己這一批人之中的主將。

  「若是內疚不忍,便看看我們被殺死的同窗!」

  她行禮過後,說了這一句,便砰的一腳踢在那名已經被她刺傷左腿,半跪在地的山寇身上,直接將那名山寇踢倒:「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黑蛇軍。」這名山寇霎時哭喊起來。

  「什麼黑蛇軍?」尚紅纓冷笑一聲。

  「方才被你們殺死的是黑蛇王,我們都是他的手下。」這名山寇渾身瑟瑟發抖,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黑蛇王是什麼來歷,你們有多少人,盤踞何處?」尚紅纓連連發問,「還有沒有像黑蛇王一樣的修行者?」

  「林意,周雪意、徐螭、元三千被他們殺死,余谷芒和窩闊青蒼受傷略重,但沒有性命之憂,尚能行走,其餘人卻是沒有大礙。」這個時候,蕭素心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她也有心培養林意的威信,現在即便是連對手到底是誰都沒有逼問出來,但是血腥在前,所有人都已經明白這只是今後殘酷戰陣的開端。在她看來,所謂的悍勇是多戰之後自然會有,然而一軍不容二虎,必須有絕對服眾的人物領軍,否則即便修行者再多,也是一盤散沙,捏不到一處。

  「先搜搜他們這些人身上有沒有傷藥,小心戒備,收拾兵刃,以防有人反撲。」林意點了點頭。

  「黑蛇王原是是堂林鎮上的私鹽馬幫的首領,後來被官兵追殺,聚了好些馬幫逃入了這裡,我們一共就四百餘人,其中大多數是原先的馬幫,少許是後來加入的獵戶,還有一些是普通農戶…」那名山寇被尚紅纓所逼,聲音也連連響起,「我們平時住在融天洞。本來除了黑蛇王還有兩名修行者,但是不久前被官軍也殺死了。」

  「融天洞,在哪裡?」尚紅纓厲聲問道。

  山寇道:「就在距離此處不到三十里。」

  「三十里?」尚紅纓皺了皺眉頭,她看了林意一眼,兩人只是眼神一交匯,便都看出了對方的疑惑。

  若是距離這地方只有三十里,那便還遠不到那些遊擊軍讓他們趕到的地方。

  「融天洞是一個山洞?」齊珠璣在這時聲音微冷的問了一句。

  「是一處溶洞,內裡大洞甚多,容納幾萬人都不是問題,而且內裡四通八達,許多洞窟都通地下暗河,上下都分三層,就連我們都沒有徹底探清楚,有時都有人走到不知何處,迷失其中。」這名山寇顫聲道:「我們自己所知的後路有三條,但黑蛇王和他親信應該知道更多。我們平時在洞口做了數重關卡,一般官軍就算發現,也攻不進去。」

  「林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是殺過去為周雪意他們報仇,還是如何?」尚紅纓看著林意,眼睛裡全是殺氣。

  「三十里路不會耽擱多少時間,讓他帶路,時間尚夠,攻不下再說,看總是要去看一眼。」林意不假思索,「先清理戰場。」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3 02:01 AM

第六十六章 將軍不回望

  「你叫什麼名字,我看你也是個頭目。」尚紅纓點了點頭,也不急著去清理戰利品,而是看著身前的這名山寇問道。

  「小人衛追陽,不是……」這名山寇聽到頭目二字,渾身都是一抖。

  按照南朝律例,這種山寇被圍剿抓住,越是頭目,處罰便越重。

  「算了,我也不管你什麼身份。」尚紅纓越來越大將風範,一擺手,冷笑道:「實話不妨告訴你,我們只是南天院的學生,根本不是特意來圍剿你們的軍隊,只是恰好路過,你們卻伏擊了我們。你若是今夜給我們足夠便利和好處,我在日出之前就放掉你。」

  「南天院的學生?」

  這名山寇大吃一驚,忍不住抬起頭來。

  南天院相當於是整個南朝的國院,就算這裡是江州境內,這名山寇也自然聽過。

  一想到有關南天院的事情,想到眼前這些人的家世,又想到一開始殺死的那三人,這名叫做衛追陽的山寇頓時渾身發抖起來,「你真的有可能放過我?」

  「我自然說話算數。」尚紅纓知道這人的顧忌,「按我朝律例也有將功贖罪,更何況你又不是賊首,今夜像你這樣逃走的,還算是少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伏擊,原先要伏擊的是誰?」林意微微皺了皺眉頭,直接問道。

  「我們在這裡伏擊的是江州軍。這些時日不時有江州軍來清繳,我們之前收到消息,有一批江州軍恐怕在今夜來偷襲,我們如何知道會伏擊到你們。」衛追陽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泥土,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

  「說不定便是那些遊擊軍故意放出去的風聲。」這時謝隨春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在這戰之中也受了輕傷,手臂被劍斬傷,所幸入肉不深。

  他這說話之間,一臉的忿恨,眼中似要噴出毒火來。

  林意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接著問道:「從這裡往西山林約一個時辰的路程,有一處刃崖,你們知道那裡有誰盤踞?」

  「那是半筆峰?」衛追陽頓時搖了搖頭,「那裡原先有一座山神廟,已經廢棄多年,再往西是雷烈的地盤,我們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雷烈是誰?」林意等人頓時吃了一驚。

  「他們是江州最大的響馬,自稱赤雷軍,原先的首領是文赤竹,是前朝江州的一名校尉,後來改換新朝,他帶了舊部落草,在三年前文赤竹已經戰死,赤雷軍元氣大傷,換了他的副將雷烈為首。」衛追陽倒是也有些驚訝,赤雷軍在江州一帶極為有名,他倒是沒有想到林意等人根本沒有聽過。

  「那蕭千山那些人要我們去那裡幹什麼,難不成還要和赤雷軍大戰一場?」一些人在附近聽到,頓時忍不住嘀咕起來。

  「我會贊同她的意見,會讓你走,然而必須有對等的利益互換。」林意想了想,看著衛追陽認真說道。

  「多謝!」

  衛追陽對著尚紅纓和林意便是磕了個頭,然後伸指一點黑蛇王的屍體,「他身上的鱗甲和手套都是異種黑蟒的鱗皮鞣制而成,利箭也穿刺不透,他背著的那弓是烏沉木蟒筋弓,是用那處異種黑蟒棲息地的烏木和黑蟒蟒筋製成。射程超過尋常強弓一倍,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一顆蟒珠,那顆蟒珠能試毒,若是周圍有毒物靠近,便立刻變色。」

  接著,衛追陽臉色變了數遍,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們平時住的融天洞裡,有一種銀色的厥草,似乎和你們修行者的修行有關,他專門用親信看守,平時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處。」

  「銀色的厥草?」林意頓時心中一動,「是不是黑暗中會見星星點點銀色螢光,嫩葉卻如同兔尾,潔白捲曲?」

  衛追陽馬上點頭,「正是。」

  「星兔厥!」

  林意和齊珠璣互望一眼,頓時異口同聲。

  「一個山賊窩,居然有這種東西。」尚紅纓也是震驚。

  星兔厥是大天星丹的主材之一,藥效甚至略超黃芽丹一線。

  「既然你知道融天洞的一些退路,那你帶著我們暗中潛入,剩餘的那些人就算防衛再好,恐怕也無用。」尚紅纓轉過頭看著林意,「林意,我們恐怕要快些出發,否則我怕那些人直接將融天洞席捲一空四散逃走。」

  「齊狐狸,你不是還要件甲衣,他身上那件豈不是正好?」

  「我要他的蟒筋弓。」

  「尚紅纓,那顆蟒珠如果還在他身上,就給你。」

  「我們三人一開始衝殺最前,他身上的東西我們先取,大家有沒有問題?今後我們若是並肩殺敵,也是如此,誰衝在最前,戰利品先取,誰先誅殺敵首,戰功和敵首身上的東西先取。」

  林意毫不遲疑,看著這些同窗,朗聲說道。

  「自然沒有問題,今後便是如此。」謝隨春都第一個搶先說道,所有這些南天院的新生也都是紛紛點頭稱是。這種分法本來就公允,更何況林意之前如何衝殺,他們也是看得清楚,林意擊殺這黑蛇王,也是險到極點,稍有差池,林意自己就死了。

  「那顆蟒珠我不用,若不是你拼命,這次我活不下來。我幼時常用百辟丸藥浴,本身已經大多數毒物難侵。」尚紅纓揚了揚手中的一柄玄鐵劍,「我就取這柄劍就好。」

  「林意,周雪意他們的遺體如何處置?」接著,她卻是又上前一步,將聲音壓低得只有林意聽得清楚,「我們沒有馬匹,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接近力竭,而且現在士氣正濃,我怕背著他們的遺體行軍,會有諸多不利情緒。」

  「按照邊軍的規矩,若敵已無殘害遺體的可能,就地遮蓋掩埋,再知會軍方來撿屍骨。」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亦然沉重。

  這些都是他所知的軍中規矩,然而真正面臨時,心中卻是不免悽惶。

  只是這一戰,他便明白了有些邊軍歌謠中的將軍只向前,將軍只向死,將軍不回望的道理。

  那種戰場上的將領,恐怕真的是寧願只向前死戰,也不願意回首望,因為只要往身後回望,看到的除了敵人的屍首之外,還有無數自己兄弟將士的屍首。

  「韓獵鷹,這蟒甲我不要,而且很適合你戰法,你要不要,若是要的話,今後你戰場上再得什麼戰利,再抵給我便是。」就在這時,齊珠璣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4 01:48 AM

第六十七章 靈藥泡骨

  「齊狐狸,你這麼大方?」

  林意有些狐疑,剛剛那蟒衣他的槍尖都割刺不穿,就算沒有天辟寶衣消彌真元的驚人效用,放在任何一個軍中也都是會引起爭搶的寶物,整個南梁也沒有多少軟甲類寶衣可以比得上。

  「韓獵鷹的打法和你類似,他修的是橫雲炮錘,而且我看他也是那批人之中最兇猛的。」齊珠璣有些心虛,眼神有點躲閃。

  「你有這麼好心?」林意鄙視,「我看你是想收買人心。」

  齊珠璣怒道:「一派胡言。」

  林意看著他,「要麼你覺得這是被你殺死的敵人身上的東西,你膽小不敢穿,害怕半夜索命。」

  「……」齊珠璣頓時被說中心事,臉色赤紅。

  林意想笑又笑不出來,「齊珠璣你……」

  「不和你說了,趕路要緊。」齊珠璣看都不看林意,招呼那名同窗去剝那黑蛇王的蟒衣。

  「順便幫我找找,他們這些人有沒有帶行軍口糧。」林意對著那些還在翻找東西的同窗叫道,他自己取了黑蛇王的強弓,直接就開始更換弓弦。

  這柄強弓他不是要自己用,而是要給蕭素心。

  「行軍口糧?」衛追陽聽到卻是一愣,「你要行軍口糧?我們身上都是短途未帶,但我們融天洞裡有很好的行軍口糧。那是黑蛇王他們以前販私鹽去邊地時所用的口糧,名為糙米粉,是用北魏邊地的一種糙米加白芝麻、還有當地一種豆類炒熟之後磨粉製成,在野外只要抓一小把,用山泉水一泡就發起來一大碗,不僅管飽耐饑,而且在野外山林行走數月一直吃這種口糧也不會體虛。」

  林意怔了怔:「類似北魏精銳軍隊的行軍口糧葉粉?」

  北魏軍隊的葉粉,其實是一種靈薺葉包裹的炒熟麥粉,每一小包葉粉都是一兩,一天吃個幾包就能耐饑。按照以往南梁邊軍的經驗,北魏精銳軍隊都會帶足可吃七天的葉粉,其餘糧草供應不算。

  「葉粉是什麼?」衛追陽卻是一陣迷茫,他對北魏軍隊根本沒有什麼瞭解。

  「到時去看了便知,馬幫最擅長途跋涉,對於長時間行走保存體力和保養馬匹,都有獨特的手段。」尚紅纓看著周圍的同窗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我們是否馬上出發?」

  「我來背你。」

  林意點了點頭,看著衛追陽腿傷,他直接便轉過身去,讓衛追陽伏自己身上。

  「這如何使得。」衛追陽大吃一驚,他有些無法想像。

  「時間緊迫,我們最好能在你們方才逃走的那些人之前趕到融天洞。」林意已經卸下黑蛇王蟒筋弓上的蟒筋,他背起衛追陽,用蟒筋一捆,如同打包裹一般將衛追陽直接縛在背上。

  他這些南天院的同窗大多數因為過分緊張,戰時體力消耗更大,但他方才大戰,出了那脫臼處還有些疼痛之外,其餘身體各部卻反而像是徹底活動開了,有種精力旺盛,無處發洩的感覺。

  大俱羅修行法的優勢已經徹底體現出來。

  真元修行法真元一耗損嚴重,體力不支就很難補充,但是像他現在,本身耐力就比同境的修行者強出不知多少倍,而且一場大戰之後,只要有足夠食物,稍微休憩,就馬上精力旺盛,甚至修為還會增長。

  「林意,你氣力為何如此驚人,迥異常人。」林意大步走在前方,謝隨春和酈道源等數人快步跟了上來,酈道源看著林意背著一個人快步疾走都毫不吃力,頓時忍不住問道。

  「我天生神力,而且幼時常年用靈藥泡骨,所以力氣就大,在齊天學院就出名,和石憧並稱二虎,很少有同窗打得過我,不過齊天學院是舊朝之事,我們現在以身為南天院學生為榮。而且我幼年長用獨特靈藥泡骨,留下後遺症,吃得特別多。」

  林意說話滴水不漏,他和這些人卻是沒有什麼實話好說,把事情全部推給了當年家裡。

  「什麼靈藥,如此厲害?」酈道源眼神閃爍,他十分心動。

  林意看出了他的心動,他也故意別過頭去,道:「我那時年幼,根本就不知道藥方。」

  「我們最好能夠趕在那些潰逃的山寇回去之前趕到融天洞,這樣應該能夠避免苦戰。我們都是修行者,堅持一下便應該比他們快。而且洞內有星兔厥,這種靈藥即便不煉製成大天星丹,即刻吞服,自然煉化,每個人都有大好處!」

  酈道源見林意如此,也不好意思再問,而林意則是加快腳步,同時出聲激勵所有人。

  這些同窗大多數十分疲憊,再全力奔行自然是要吃苦,但對於他而言,這都是磨煉意志的必須過程。

  這些人將來是否會和他並肩作戰,猶未可知,但意志越強,將來在戰場上生還的幾率便更大一些。

  「這泡骨靈藥真是厲害。」三十里山路,快到接近衛追陽所說的融天洞時,南天院的這些新生已經氣喘如牛,渾身大汗淋漓,累得恨不得躺在地上不想動彈,酈道源也是折了根樹枝當拐杖,累得活像個老年人,他原本除了從戰場上搜了一柄劍,兩柄匕首,以及一具弓,但在路上他都忍不住將弓和匕首都丟掉了,以減輕負擔。

  但他看著前方的林意依舊生龍活虎,心中就更加心動,忍不住又輕聲問一邊的齊珠璣,「齊兄,平時林意不去上課,你們回去時,他在做什麼修行?」

  齊珠璣一本正經,「他經常泡浴,還會加諸多藥物,現在他身上都帶著幾種藥材。」

  「看來他果然未說實話,他肯定知道這靈藥的藥方。」酈道源低下頭來,心中盤算。

  「衛追陽,你估計這內裡還有多少人?」

  林意按照衛追陽指點,來到一處低矮山丘,順著衛追陽的手指所嚮往下看,果然看到一個諸多藤條遮掩著的洞窟,入口處也至少有兩丈見方,周圍的草叢多有踐踏痕跡。

  「最多不過五十人。」衛追陽估算南天院這群人的速度,那些被擊潰的人肯定來不及回來,而且沿途都沒有遇到一個,按他所想,應該是根本就不會有人逃回來。因為按照正常想法,若是換了他當時已經逃走,也不會回來這裡。

  他們的首領黑蛇王都已被誅殺,料想這些人接下來肯定是要進攻洞窟,那還趕回來送死做什麼。

  「從你說的密道進去,進入內裡大概要多久?」林意接著問道。

  衛追陽說道:「最多半盞茶的時間。」

  「那我和齊珠璣、蕭素心再帶四五個人進去,尚紅纓你們到時候在外佯攻,韓獵鷹你就在外面展示黑蟒衣,他們內裡本身人少,見到黑蛇王都被殺死,最多據守,絕對不敢衝殺出來,到時候我們在內裡發難,斷他們後路,你們到時乘他們慌亂攻進來,前後夾擊,他們跑不掉幾個。」林意定了計策,問所有人意見。

  林意方才那一戰的彪悍形象已經深入人心,沒有人有異議。

  「走!」

  林意一馬當先,按照背上的衛追陽指點,很快繞到了那洞窟入口的西側背影面。

  他們走進了一處山體裂縫,初始只堪一個人艱難擠過,但走了不過數十步,便開闊起來,有一個略傾斜往下的溶洞,已經足夠三四人並肩行走。

  「到了!」

  再走一陣,有轟隆隆的水聲傳來,前方卻是一條瀑布,直落下方暗河,看似阻擋住去路,但是衛追陽卻是輕聲說了一句,示意林意不要往那瀑布去,而是讓林意抬頭。

  就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處洞口。

  林意踩踏著山石,往那狗洞般的洞口看去,內裡卻是別有洞天,內裡的洞窟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到處有墜落倒塌的巨大石鐘乳。

  那些巨大亂石的中央地帶似乎十分乾燥,明顯有許多利用木柱和牛羊皮搭建起來的房屋。

  「星兔厥就在那邊。」衛追陽從林意的背後伸手,指點方位。

  那是這個巨大洞窟的北側,林意看到有一片石林,如犬牙交錯,內裡有隱隱的光亮。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4 01:54 AM

第六十八章 馬幫糧

  林意看了片刻,內裡十分安靜,而且有些地方有人影走動,似乎也很安逸,一點都不驚慌。

  黑蛇王已經被誅殺的消息,應該根本沒有傳到這裡。

  林意略微等待片刻,算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對著身後招了招手,雙手在這洞口邊緣一按,便悄然躍了進去。

  也不過朝著北側悄然走了數十步,一陣轟然的吶喊聲和喊殺聲,便已經響了起來。

  「黑蛇王已然伏誅!你們還不快快出來投降!」

  「內裡的亂賊,你們還要負隅頑抗嗎?」

  北側,內裡隱隱透出光亮的一片石林中,兩名黑衣男子驟然聽到這樣的聲音,霍然一驚,站起身來。

  他們所在的這片石林,全部都用山上的毛竹撐起麻布擋住上方。

  上方石上滴落的水珠,被麻布擋住大半,偶爾有一些水珠滴落,滴到下方石上。

  這片石地和這溶洞中絕大多數地方都是一樣,只是地上縫隙裡,卻是生有十幾株黑暗裡閃爍著點點銀光的奇特厥草。

  這兩名男子一站起來,面色都是陰晴不定,似信不信的樣子。

  但也就接下來幾個呼吸間,整個洞窟裡已經連連響起駭然的驚叫聲,「黑蛇王他真的被殺了……連他的黑蟒衣都被人穿了。這些人手上的許多兵器,也都是我們人的兵器!」

  「不好,他們去伏擊失敗!我們快走!」

  這兩名黑衣男子身上的黑衣也是和黑蛇王的黑蟒衣一樣的樣式,只是衣料是普通的獸皮,此時兩人反應也是極快,直接就往身前地上一撲,兩把便將所有星兔厥拔出,各自往懷中一塞。

  「走,走到哪裡去?」

  然而也就在這時,隨著一聲重重的冷笑,他們的面前已經出現了一名年輕人,背上還背著一名他們認識的人。

  「衛追陽!」

  這兩人也瞬間反應過來,「這些人是你帶來的。」

  「林意,我就不出手了,以免血淋淋的,這些星兔厥會吃不下。」齊珠璣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和蕭素心等人逐一出現,散落周圍。

  「你們的手腳也實在太快。」林意無奈的看著這兩名黑衣男子,「有些星兔厥生長年限不夠,會很影響藥力。」

  「殺!」

  這兩個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字都不說,手中寒光閃動,都是一柄短劍,直接一左一右朝著林意刺來。

  這兩人是黑蛇王的親信,最早馬幫時開始就跟著黑蛇王刀口舔血,雖然不是修行者,但是也武技精湛,殺氣驚人。

  只是一看這兩人發力,林意就瞬間看出這兩人不是修行者,心中頓時大定。

  「噹!」

  他直接上前一步,揚起雙拳,這兩人手中短劍直接被他紅龍銀鯊手鐲牽動,直接斬在了手鐲上。

  「什麼東西!」

  「不好!」

  這兩名黑衣人駭然失色,還未來得及放手,林意雙拳已經擊出。

  咚!咚!兩聲,如擊敗革。

  這兩名黑衣人直接就被錘中胸口,倒跌在地,一口氣根本喘不上來,直接暈厥過去。

  「真是蠻牛,今後要叫你林蠻牛。」齊珠璣一陣無語,這林意的對敵越來越沒有美感。

  林意收起雙拳,卻是志得意滿。

  之前和黑蛇王交手感覺還是在刀鋒上行走,束手束腳,隨時也有可能被對方殺死,但是現在和這些尋常的武者交手,卻是體現出了差距。

  面對他這種完全碾壓的力量,精巧的武技都根本使不出來。

  現在這兩名武者面對他,完全就像是他當天在竹林外面對陳寶蘊一樣。

  林意知道,現在他面對這天監六年的絕大多數新生,恐怕也會如此,一拳一個。

  「走,我們先衝殺出去!」

  林意真像是蠻牛,他直接一手提起一個黑衣人,大叫一聲衝出這石林,弄得齊珠璣嚇了一跳,連忙跟著追出,他生怕林意打得興起,將這兩人和懷中的星兔厥全部打爛。

  「啊!」

  這內裡的山寇也不過四五十名,而且黑蛇王一死,這內裡的山寇早就完全沒有鬥志,林意等人從這內裡直接衝殺出來,這些山寇頓時紛紛駭然大叫,如同無頭蒼蠅,倉惶之下,甚至連平時知道的退路都不知在哪裡,就在這洞窟之中發瘋般的亂逃。

  前後恐怕也不過數十個呼吸的時間,尚紅纓帶著其餘所有南天院新生從洞口殺入。

  這內裡尚餘的山寇頓時紛紛跪地求饒。

  「尚紅纓,他們身上有星兔厥,就差了一步,這洞裡所有星兔厥都被他們拔了。你可以將他們身上的星兔厥按我們人數均分。」林意直接將兩個黑衣人往尚紅纓的面前一丟。

  他對於星兔厥也沒有特殊的興趣,現在任何這種大補靈氣的東西對於他而言反而是毒藥,可以對衝掉他體內的五穀之氣。

  他準備馬上去這個洞窟裡的存糧處,他對馬幫的行軍口糧很感興趣。

  「林意,這給你。」

  尚紅纓點了點頭,將一件東西丟到林意面前。

  「這是?」林意下意識伸手接住。

  「就是黑蛇王的蟒珠,我搜出來了,說是給你便給你。」尚紅纓說道。

  「這東西倒是不錯。」林意點了點頭,他也不客氣。

  這顆蟒珠居然是銀白色,有鴿蛋般大小,光從外表看來,和珍珠沒有太大差別,只是感覺略微更偏向玉一些。這蟒珠絕對是稀奇物,他在齊天學院當年看了那麼多的志怪筆記,狗寶牛丹還有螺珠見過不少,這種蟒珠卻是聞所未聞。

  林意將這蟒珠掛在胸口,將衛追陽從背上放下,道:「你可以走了。」

  「我…你是叫林意?今日之恩,他日如有機會,我一定報答。」衛追陽對著林意直接磕了三個響頭,他勉強能夠行走,一瘸一拐的走了。

  「明明一開始是尚紅纓說放他,現在倒好,好人全你做了。」齊珠璣在一旁鄙視林意。

  「可能我人緣好。」林意知道尚紅纓也不會在意,他也故意氣齊珠璣,「而且戰法兇悍,不像某些人,只會陰險丟暗器。」

  「齊珠璣,你可是要對我好點,否則我要是將你不敢穿黑蟒衣的事告訴他們,你猜他們會如何笑你?」同時,林意壓低聲音,在齊珠璣的耳邊說道。

  齊珠璣的臉都頓時黑了,「林意,你不要太過。」

  「我要去開飯。」

  林意看著他的面色就心情極佳,微微一笑便直往這洞窟內的糧倉而去。

  這糧倉也很簡單,便是用皮革圍擋的一大堆,底下墊了厚厚的木材和毛皮,是防止這些糧食受潮黴變。

  「這就是馬賊的行軍口糧,產自北魏邊地的糙米粉?」

  在這個簡陋至極的糧倉裡,林意光憑香氣就發現了衛追陽所說的糙米粉。

  所有的糙米粉用白色的布袋裝著,另外堆在一側,和尋常的黍米稻穀分開,而且地下墊著的乾柴堆得更高,顯然是需要更加乾燥,這才耐放。

  林意打開了其中一袋,內裡是磨得細細的褐黃色粉末,香氣很濃,很明顯有芝麻的香氣和豆香,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黍米類的清香。

  林意用手指捏了一些,放在口中咀嚼。

  除了太乾有些黏牙之外,口味比起麵饃、乾餅類實在好出太多。

  「這裡還有兵器庫!」

  「這裡堆放著他們搶劫來的金銀!」

  外面的喊聲此起彼伏,但是林意卻是不太在意,他直接現在外面拿了個水囊,然後一口水,一口這種糙米粉大吃起來。

  「這東西五穀之氣怎麼這麼足?」

  也不過就才吃了十幾口,林意就震驚起來,他感覺有旺盛的五穀之氣從胸腹之中湧起,這一口糙米粉所含的五穀之氣,似乎遠超那些普通的食物,足有數倍之多。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4 10:19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24 11:54 P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大俱羅食糧

  看來即便是同樣屬於五穀之類,內蘊的五穀之氣也有區別。

  北魏邊境,無論是接近黨項,還是吐谷渾,還是柔然,很多區域都並非水土豐腴之地,許多穀物生長極為艱難。

  生長艱難,便自然生長得慢。

  林意知道,南朝的很多水土豐腴之地,穀米都能做到一年兩熟,甚至三熟,但北魏的許多邊地,一年只得一熟,只能收成一次。

  難道生長得越為艱難,生長緩慢,這內裡對修行而言,積蓄的有用元氣就自然多?

  這和許多天地靈藥似乎十分類似。

  有許多天地靈藥,比如人參、何首烏之類,也是初始五年十年並沒有什麼靈氣積蓄,對於修行者而言和普通菜根也沒有太大區別,但是有些生長百年、千年之上的人參之類,卻是能夠自然從天地間汲取靈氣,久而久之,便自然轉化為對修行者極為有用的大補靈藥。

  林意十分震驚,一時間想到諸多可能。

  邊地,馬幫。

  他的腦海之中陡然如有閃電劃過,他陡然想到有關大俱羅的記載,大俱羅的出身毫無疑問,就是在北地邊境販馬。

  那時候筆記中記載的北地邊境,就是現在的北魏邊地!

  當時在北地的馬販,自然就是最多和馬幫打交道,所以說,當年大俱羅,有可能一開始修煉,吃的就一直是類似這樣的馬幫行軍口糧?

  雖然說想星兔厥這種天地靈藥,相對於修行者平時呼吸吐納吸納到的靈氣量是百倍、千倍,吞食一顆丹藥可能就相當於百日、甚至千日的量,這種行軍口糧現在對於他而言,只是數倍平時食物的元氣量,但是天地靈藥不常有,這種行軍口糧卻是常有!

  數倍於平時五穀的元氣量,對於他現在的修行,也已經是極為可觀。

  「所以當年的大俱羅,不只是正好遭遇了靈荒,正好修煉這樣的煉體法,而且他平時本身經常食用的就是這樣的食物,所以修煉見效才快,這是諸多巧合湊在一起,才促成了一時無敵的大俱羅。」

  林意連連深吸氣,他決定今後只要有可能,他一定不只是叫齊珠璣多看書,他自己也要再多查書,他一定要查出大俱羅當年販馬時具體所在,然後還要查出當地常用的口糧。

  修行便是如此,有些時候的強大,或許只是來自於許多人忽略,根本想不到的一方面。

  「林意,你真的是豬嗎?靈藥、金銀、武器都不關心,你就蹲在這裡吃粉!」齊珠璣此時來到了這個糧倉,他看到林意湊著袋子吃這行軍口糧的樣子,他的眼神跟看著一頭豬簡直毫無兩樣。

  「真的很好吃,對我而言特別合適。」林意比發現星兔厥還要感動,感覺著內氣的流動,他簡直快要淚流滿面,「齊狐狸不信你嘗嘗。」

  齊珠璣有些心動,狐疑的嘗了一口,結果臉都綠了:「滿口黏粉,豬食一樣,的確很適合你。」

  林意一陣搖頭,「齊狐狸你不識貨。」

  「我懶得理你。」齊珠璣瞪了林意一眼,「外面的人都在等你決定,那些山寇怎麼辦,還有那些他們平時收刮的金銀財寶怎麼辦?還有一些多餘的兵刃。」

  「只有金銀財寶和多餘兵刃,沒有搶來的少女、婦人?」林意一邊繼續吃,一邊問道。

  齊珠璣目瞪口呆,「你想要做什麼?」

  「齊狐狸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林意皺眉看著齊珠璣,「若是沒有強搶民女以供淫樂,說明這些山寇還有些良知。你以為我問有沒有少女、婦人是要做什麼?」」

  齊珠璣頓時心虛,轉過頭去,「我哪裡知道你要做什麼,之前有同窗逼問過了,當年的馬幫有忌諱,認為女人在馬幫中是忌諱之物,會帶來不祥,黑蛇王為寇之後也守著馬幫的規矩,所以倒是沒有強搶民女。」

  「那按你預估,我們加上這些山寇,若是盡可能的帶金銀財寶和兵刃,能否及時趕到那刃崖?」林意想了想,問道。

  齊珠璣頓時認真起來,搖了搖頭,「來不及,我們大多數人已經筋疲力竭,光是我們這些人押著山寇去,都未必來得及,更不用說盡可能多帶東西走。」

  「那很簡單,這些山寇就地放了,金銀財寶和兵刃,每個人視自己的體力,想取多少便取多少,但在我看來,此去眉山我們一路隨軍,除了合適兵刃之外,其餘也沒有用處,而且就算多取,誰也不知道那些遊擊軍會不會令我們上繳。」林意根本沒有多想,很直接的說道。

  「就這樣放了?那取不走的,豈不是便宜這些山寇?」齊珠璣大皺眉頭。

  「這些山寇裡兇悍一些的,方才早就戰死了,這些人能做什麼?」林意看著他說道,「齊狐狸你錦衣玉食,不瞭解布衣泥腿人,這些人無非就是以前找不到謀生求財之路,現在若是沒有錢財,恐怕活不下去還得為寇,若是錢財多了,便可做些正經事情,反而無害。至於取不走的兵刃,隨便附近找條暗河丟了就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若是這樣說,我也覺得方便。」齊珠璣這次沒有反駁。

  這些山寇劫掠的本身就是普通的富戶或是商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奇珍異寶,南天院這批新生,除了林意和蕭素心有些落魄之外,其餘的學生原本也看不上這些山寇的錢財。

  「這些行軍口糧倒是要盡可能多帶,至少到眉山之前,恐怕也不會有機會再去尋覓這些行軍口糧。」

  林意在心中盤算,出了糧倉之後,他故意大聲,「尚紅纓,你能否幫我多帶些這馬幫的行軍口糧,我食糧太大,平日都需要靠蕭素心和齊珠璣幫我尋覓食糧,否則吃不飽。」

  「那自然可以。」尚紅纓性情實在如同男子,直接點了點頭,「我幫你背負數十斤應該沒有問題。」

  「林意,我也來幫你帶一些。」酈道源馬上也走了上來,他其實也已經疲憊不堪,但是他有心得到林意的藥方,拼命巴結。

  「林意,我也幫你帶。」

  謝隨春也開口,他也有求林意,想讓林意在陳寶寶面前說好話。

  「怎麼能讓你餓著。」

  其餘所有南天院新生頓時也紛紛表態,全部盡可能的幫林意多帶。

  「林狐狸。」齊珠璣看在眼中,在林意的耳邊輕聲嘲諷一句。

  「按你這麼說,那我們就是南天院二狐。」林意也輕聲道:「齊狐狸我和你說個正事,你家中反正不缺錢財和人手,能否幫我設法多購些這種馬幫行軍口糧?」

  齊珠璣一怔,看著林意,「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林意道:「今後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我哪裡敢第一次就說謊話騙你。」

  「林狐狸你實在是很討人厭,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齊珠璣氣得牙癢,片刻之後道:「我可以幫你,不過也要恢復和家中聯繫方可,眼下似乎不太可能和家中聯絡。」

  「急倒不是很急。」林意又抓了一把馬幫糙米粉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反正所有這些同窗一人一二十斤,加上我等會帶的,都接近千斤,夠我吃上一陣了。」

  齊珠璣極其無語:「這東西如此好吃?你的品位真是堪憂。」

  「我的品位如何不要緊。」林意微笑,「反正我有女人緣。」

  齊珠璣轉身就走,他覺得自己多和林意鬥嘴一定會被氣出病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5 12:04 AM

第七十章 修行即命

  「大俱羅感五穀氣這種修煉法,真是很霸道。」

  這種行軍口糧的確很能飽腹,林意平時硬撐恐怕已經能吃十人的飯量,但一路邊吃邊走,估計差不多只是兩斤左右,他已經感覺吃飽,十分的滿足。

  和黑蛇王那樣的強者大戰之後,他身體感受死亡的威脅,有一些潛能被逼迫了出來,他氣血分外旺盛,只感覺體內的五穀之氣如同不斷的輕微爆炸,一波波帶著暖流衝向身體各處。

  如此五氣充盈,除了有關心脈的那三處竅位以及脊椎大龍之外,他也很快清晰的感知到了體內有些竅位似乎損耗過大,對於五氣的需求也更烈。

  他順其自然,讓內氣自然湧動到那些竅位,但是他心中也已經明白,至少在自己的肉身修煉到那種類似「金剛不壞」,甚至能夠容納一些毒物入體都無妨的地步之前,這種修煉法似乎就只要不斷的以戰養戰。

  越是和黑蛇王這種強過自己的人交手,似乎得到的好處就反而越大,進境就越是神速。

  遭遇先前的伏擊,付出三名同窗死亡的代價之後,所有這些南天院同窗的進步也同樣神速。

  和之前的如同遊山玩水相比,這些錦衣玉食堆就的年輕修行者至少已經有了些軍士的模樣,行軍時已經十分謹慎小心,看著他們的樣子,林意可以肯定,再來一次伏擊偷襲,他們也不至於向先前一樣六神無主。

  「老規矩,和以前一樣,你和齊珠璣一人一半。」

  林意悄然將數片星兔厥的葉子遞入他身邊的蕭素心手中。

  融天洞裡所有的星兔厥按照人數均分侯,每人都分到了數片葉子,這數片葉子的藥力不足以煉製一枚大天星丹,但蕭素心和齊珠璣手中的葉子再加上林意所分的,其中靈氣量恐怕是已經接近一顆黃芽丹的靈氣量了。

  「連這你都不需要?」蕭素心雖然已經習慣林意的作風,但夜色中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真的不需要。」林意點了點頭,「但不要讓別人覺得我不需要。」

  「林狐狸我本來覺得在這行軍口糧上,你將來會欠我一個人情,但現在看來,我反倒欠你人情。」齊珠璣忍不住輕聲嘆息。之前在南天院,他和蕭素心便吃了不少屬於林意的提靈膏之類,但南天院的那些藥膏,也不能和這些星兔厥相提並論。

  「我可能會在趕到刃崖之前便真正突破到黃芽境。」蕭素心深吸了一口氣,她的雙瞳在黑夜中發光,宛若徹底新生,「我之前已經吞服了分到的星兔厥,現在體內都已經隱隱有黃芽生成之感。」

  「趁熱打鐵,一舉突破。」林意心中原本應該高興,然而看著此時的蕭素心,他還是不由得想到林玄魚,他算是暫時改變了蕭素心的人生,然而他的力量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實在太過渺小,已經無法改變林玄魚的人生。

  「林狐狸,你還是少算了一點。」齊珠璣也沒有客氣,他咀嚼著分到手中的星兔厥,吞咽下去,同時說道:「我們所有這些同窗都覺得落腹為安,都生怕遊擊軍分一杯羹,所以到手的這靈藥沒有一個留著,全部都服用了。現在體內靈氣充盈,不斷轉化為黃芽真元,他們的體力和精神恢復得快,本來應該還能幫你多帶行軍口糧。」

  「這倒是。」

  林意愣了愣,他自從進了南天院之後便根本沒有吸納天地靈氣凝練真元,真元功法對他似乎已經變得太過遙遠,他現在根本沒有補充真元和修行者體力之間的概念。

  「不過說到籠絡人心,倒是沒有人比你更強,本來你對黑蛇王一戰,所有人就自然以你為主將,現在攻佔了融天洞,本來你是首功,多分一些星兔厥也沒有人會有異議,但是這種東西你都均分,現在平時那些根本看不起你的同窗都對你服氣的很。」齊珠璣在林意的耳邊淡淡的輕聲說道:「你現在就相當於是天監四年的倪雲珊。」

  「那也好,不過我們三人同心,你可不要拖我後腿。」林意對著齊珠璣微笑。

  「你什麼時候讓我狠揍一頓,我便和你同心。」齊珠璣又有些牙癢。

  「不過你現在已經算是我半個兄弟。」林意突然認真,說了這一句。

  齊珠璣倒是有些發愣,「林狐狸你什麼意思?」

  「即便一開始我在陣前發威,但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那黑蛇王對手,事實即便是勝,我們也勝得極為兇險。今夜我差點小命不保。」林意看著齊珠璣,「但即便那時,你也和我並肩作戰,沒有先逃之意,你已經讓我惺惺相惜。」

  「那也只能半個兄弟?」齊珠璣頓時冷笑起來,「林狐狸你的兄弟真貴重!」

  「這種戰陣,即便是平時不和的戰友,面臨危難,自然也不能離奇,但是兄弟卻更重,不只生死與共,我父親便常對我言,真正的兄弟,是幫親不幫理,即便天下人都認為你錯了,我依舊站在你一邊。」林意認真的輕聲說道。

  「那是傻吧,那說不定就是為虎作倀。」齊珠璣鄙夷道:「若是你兄弟是惡人,舉世皆認為他錯,你也站他一邊?」

  林意用看著傻子的目光看著齊珠璣,「我的兄弟怎麼可能是大奸大惡之徒?若是那樣的人,怎麼會成為我的兄弟?既然兄弟為人不可能有問題,無論外界如何看他,你自然便要相信他。」

  齊珠璣突然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若是有一天你自己發現,你的兄弟真的變惡了呢?」

  「那便不再是我兄弟。」林意覺得齊珠璣這問題簡直是廢話,「不惹我還好,惹了我,我第一個打他。」

  齊珠璣沒有回應。

  林意的道理很簡單。

  只是對於他而言,這世間的爾虞我詐卻不簡單。

  像林意這樣簡單固執的遵循著自己道理的人,是否又適合這大亂之世呢?

  他並非聖賢,所以無法預知。

  「有火光。」

  隨著接近目的地,這些南天院的新生得到星兔厥的藥力之助,體力反而漸復,許多人都第一時間察覺了那座刃山接近山巔處,有隱隱的火光燃起。

  蕭素心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山上的火光。

  也就在她抬起頭,看到這火光的同時,她體內的丹田氣海裡,有一團旋轉不停的靈氣陡然一頓,一凝,形成了她這一生裡的第一條真元。

  一種新鮮的,強大的氣息充斥在她的身體裡。

  她莫名無比的感動,眼眶微濕,轉頭看著林意,輕聲道:「已至黃芽。」

  林意在黑暗裡愣了愣,他旋即反應過來,看清了她的眼睛。

  他也莫名的感動。

  他真摯的笑了起來,鼻翼微酸。

  對於不處在亂世中的那些修行者而言,修行的境界,只是通往不同權勢大門的敲門磚。

  然而對於身處這樣的亂世,對於他和蕭素心這樣的年輕修行者而言,修行即命。

  就如今夜,境界弱,便會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5 11:29 PM

第七十一章 師兄說

  山峰上似乎很多人,許多人的交談聲隨著山風而來,傳入林意等人的耳中。

  一開始登山時,所有人都很小心,然而很多人都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有葉清薇的聲音?」

  林意也愣住了,他停下腳步,認真聽了一陣,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上方是南天院的師兄師姐嗎?我們是南天院天監六年新生。」

  他身後的一些人和這些師兄師姐似乎接觸更多,已經比他更加確定,當下有人控制不住情緒,驚喜萬分的叫了出來。

  「怎麼來得這麼慢。」

  「到這個時候才來,還以為你們被山賊全滅了。」

  上方那火光處,頓時傳下很多聲音。

  「他們倒是知道我們要來?」齊珠璣皺了皺眉頭。

  「上去看看再說。」

  林意也不停留,和所有人一起快步上行。

  在距離峰頂不到百步處,有一個天然的平坦山坡,且正好背風。

  有數十名南天院老生聚集,看上去都是天監五年生,除此之外,還有近百名遊擊軍,其中有一半便是先前和他們一起趕路的遊擊軍。

  從那些老生裡,林意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元狩和葉清薇。

  這些老生在這些遊擊軍面前卻並不拘謹,在看到林意的瞬間,元狩和葉清薇也站了起來,朝著他揮了揮手。

  「稟報傷亡。」

  然而這種輕鬆隨意也是相對,等到蕭千山冰冷的聲音響起,這山上便一片寂靜。

  所有天監六年新生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林意的身上。

  這是一瞬間的下意識反應,他們心中自然將林意當成主將,這種彙報軍情,自然由他來做。

  「周雪意、徐螭、元三千被山寇所殺,余谷芒和窩闊青蒼受傷略重,其餘人卻是沒有大礙。」但是尚紅纓卻是首先出聲。她並不是想要搶林意的鋒芒,而是她自幼也見慣了軍中的做派,一群軍士的主將,自然要有應該有的威嚴,否則若是在別人面前折了銳氣,便大損威嚴。

  「什麼!」

  尚紅纓這句話一出口,那群天監五年生頓時一片譁然,但蕭千山卻是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

  「我倒是想問問蕭將軍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您說讓我們來這裡挑選兵刃,但是我們半路遭受伏擊,我們卻蒙在鼓裡。」天監五年生的反應和蕭千山的神色讓尚紅纓莫名的生氣,她寒聲道:「想必蕭將軍應該知道那邊有山寇盤踞,甚至你們或許還早就放出風聲,今夜有江州軍來襲。若是我們早有提防,我們說不定便不會損失三名同窗。」

  「這是實修。」蕭千山冷漠的看著尚紅纓,道:「便是要讓你們有被突然伏擊的經驗,北魏進入眉山一帶的,全部都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軍,你們進入眉山之後,恐怕遭遇的大多數戰鬥,都是這樣的伏擊。」

  「但是我們進眉山,至少知道隨時有北魏軍。」尚紅纓不喜歡這些天監五年生的反應,也不喜歡對方冷漠的眉眼,她寒聲道:「為何他們天監五年生似乎知道我們要來,知道他們面對什麼樣的敵人,而我們這邊,卻絲毫不提。」

  「告訴你了,未必會改變最終的結果。」蕭千山抬起頭來,根本不去看她滿是怒火的雙眼,「更何況這是上峰的軍令,我無權改變什麼。而且我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妥。若是你們覺得他們的死很有問題,那便是你們所有人很有問題,這種軍令本身便有問題,你們應該更加小心。在軍中,很多軍令根本沒有公平和不公平所言,你們只能盡可能的執行軍令,然後活下來。」

  「他們三名都是修行者,若是能活下來,將來或許便有大用!」尚紅纓看著這名將領冷毅的側臉,厲聲道。

  「那是你理想中的世界,對於我們而言,只有現在,沒有將來。」蕭千山轉過身去,不再和她辯駁,只是冷冷的又拋下一句:「你們自行休憩,明日清晨出發。」

  「我們第一年實修時也是如此,你們會慢慢習慣。」一名老生輕聲感嘆。

  「你方才說什麼?我們天監五年生知道你們要來,知道對手,但你們卻不知?」然而也有一名老生的語氣非常不善,看著尚紅纓冷笑起來:「你說你的理由,何須扯到我們頭上?就按我們所知,你們要對付的所謂黑蛇軍,根本就是一群毛賊,你們這麼多人對付他們,竟然還折損了三人,你們還好意思跳起來質問?若是換了我是你,早就羞愧難言了。」

  尚紅纓的生氣本身便有一半是因為這些老生的譁然。

  「你們親眼見了我們和黑蛇軍之戰?」此刻這名老生如此說話,她的心上頓時如同火上潑了一蓬熱油,瞬間騰了起來,「若是一名命宮境的修行者拿著特殊強弓在夜色裡偷襲你們,你們就能保證一個人不死?你們在場這麼多人,有幾個到了命宮境?」

  周圍火堆畔的天監五年生頓時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一半是因為那黑蛇軍之中竟然有一名命宮境的修行者,一半是因為尚紅纓此時的脾氣。

  強者天生看不起弱者。

  即便是對於元狩和葉清薇而言,這些天監六年生也太過柔弱,太過稚嫩,心中自然帶著些看不慣。

  「牙尖嘴利!」

  那名老生猛一跺地,凌空便掠過五六個人的頭頂,落在尚紅纓的面前不遠處。

  「敢對我說這種話?有命宮境的修行者便了不起,你知不知道,我們今晚殲滅的赤雷軍,其中甚至有如意境的修行者?一名如意境又如何,經得住我們這麼多修行者圍攻?你看我們折損了一人沒有,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弄成如此,也敢對師兄叫喚?」

  「你們現在能圍攻如意境,那是現在。」尚紅纓已經被徹底激起了火氣,誰都不懼,寒聲道:「若是你們入院不過月餘,第一次出來實修便遇到命宮境的修行者,你們會如何?」

  「我們若是避免不了死傷,也決計不會在師兄面前發狠。」這名老生突然笑了起來。

  「關山悅,算了。」數名老生驟然覺得不對,馬上喊了這名老生的名字。

  「不教訓一下這些後輩,如何令他們記得修行者世界中實力為尊的規矩?」這名名為關山悅的老生剛剛轉過頭去,還在對著那幾名老生說話,但與此同時,他的身影卻已經到了尚紅纓的面前。

  他的身影極快,帶起狂風,還未出招,尚紅纓便已經不自覺後退,生出無法匹敵之感。

  「師兄,你說什麼?」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尚紅纓身側不遠處的林意突然動了,一步向前,一掌就像是很親熱的拍肩膀一樣,拍向關山悅的肩膀。

  關山悅根本未將這些新生放在眼中他,他心中冷笑,閃電出手,也是一掌拍向林意,就想直接將林意拍翻在地。

  「啪!」

  然而雙掌相交,他的眼睛驟然瞪大,其中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感到一股自己根本無法抗衡的大力,整個人的身體往後跌出。

  極度震驚之中,他及時作出了反應,一聲厲嘯發出,他順勢飛起一腳,踢向林意胸口。

  林意極為輕鬆,瞬間跳起,也是一腳,正中他踢來的腳心。

  「砰」的一聲巨響。

  關山悅直接飛滾出去數丈遠,數名老生想要托住他都沒有來得及。

  「師兄,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林意落在地上,神態自若的說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5 11:46 PM

第七十二章 吃虧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相差…這麼大?」

  即便是已經見過林意戰鬥方式的天監六年新生都有種不真實之感。

  畢竟在和黑蛇王一戰時,林意雖然打法暴烈,但也是一番苦戰,看上去林意也只是偷襲成功而已。

  誰會想到一名至少已經凝練黃芽數年,至少已經跨過黃芽境中期的修行者,竟然一個照面就被林意打飛。

  「這怎麼可能?」

  元狩和葉清薇也是極其震驚,這關山悅的修為和他們相差無幾,平時切磋也難以分出勝負,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敗在林意手中?

  「嘩啦」一聲。

  在一瞬間的失神過後,一群老生反應了過來,篝火堆畔跳起了一群人,瞬間將林意和尚紅纓圍住。

  「這…」

  一群新生面色發白,口中一陣陣發苦。這要是群毆起來,他們出手也沒有什麼用,絕對是一面倒的毆打。

  「各位師兄師姐,方才那名師兄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是不是你們要一起說?」林意卻是反而平靜,甚至反過來出言挑釁,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平時不想惹事,但是別人若是惹上門來,他便絕對要打回去。方才那關山悅要是只以師兄的名義在言語上教訓尚紅纓,他也可以接受,然而仗著修為要教訓尚紅纓,對於他而言,便是欺人太甚。

  「我可不是如意境。」

  林意又看這這些老生的眼睛,補了一句。

  被隔在外面的齊珠璣一陣搖頭,這林狐狸說話的確招人恨,若是他也是老生,恐怕會恨得牙癢。

  但是林意此時信心空前膨脹,他聽聞天監五年生中之前還沒有正式突破到命宮境的修行者,哪怕最近有突破,比起那黑蛇王還要相差許多。

  黑蛇王可並非是剛過命宮境的修行者。

  在前面趕來這裡的路上,他仔細回味過和黑蛇王的戰鬥,他自覺自己有天辟寶衣在身,力量相差不算很大,自己氣血強橫,恢復又比黑蛇王快的情形下,雙方若是都不用兵刃,只用拳腳,他都有可能戰勝得了黑蛇王。

  現在這些老生和他相鬥,自然不可能動用刀劍,不會一擊致命,肯定只會用拳腳。

  如此算來,在場這些天監五年生,應該一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陳師兄。」

  林意對著後方篝火畔的陳寶蘊笑了笑,這些老生被他言語所激,自然不好意思一起出手對付他,所以都僵在當場,但他卻不歇著。

  他對著也依舊處在莫名的震驚裡的陳寶蘊,笑道:「陳師兄,上次你來找我,你說的什麼,我也沒有聽清楚。」

  「林意,你吃了什麼靈藥,修為如此進境。」

  陳寶蘊在這些天監五年生中顯然有些威信,他一出聲,圍住林意的老生頓時如潮水分開,讓出了一條道。

  「可能是運氣好,吃了幾片星兔厥。」林意故意調侃道。

  陳寶蘊皺了皺眉頭。

  他很有風範,不緊不慢的朝著林意走來,即便是之前已經經歷了一場戰鬥,他的頭髮也絲毫不亂,用白玉環箍著。

  「如此說來,你是根本不將我說的話放在眼裡?」

  他的面色也沒有太劇烈的情緒變化,只是微微的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悅。

  「謝隨春,他說他已經幫陳寶寶挑好了人,讓我也不要接近。」林意口無遮攔,又隨口說了一句。

  「這林狐狸…」齊珠璣已經隱約聽出了來龍去脈,聽到這一句,他頓時又有些無語,這林狐狸不僅講話招人恨,而且搬弄是非的能力也是一流。

  「什麼!」謝隨春大吃一驚,頓時忍不住看著陳寶蘊,面色不善的問道:「林意說的可是真的?」

  陳寶蘊大怒:「這是我陳家事,又與你何干。」

  謝隨春一滯,隨即怒極反笑,「好…好…好,我記住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和那日有什麼區別。」陳寶蘊對著所有圍住林意的新生點了點頭。

  他的臉色有些鐵青,方才聽到林意直接說出家事,他盛怒之下,直接也控制不住衝撞了謝隨春,雖然謝隨春不敢和他正面衝突,但他也知道謝隨春的家中勢力,心中也是懊惱。

  這筆賬,自然也要算在林意頭上。

  他自然很震驚於林意能夠瞬間擊敗關山悅,但林意肯定沒有突破到命宮境,而他自己已經十分接近命宮境,在他看來,林意就算變強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出手不要太重。」

  幾名老生退開的時候,對著陳寶蘊說了這一句。

  這幾名老生裡,有兩名女生。

  「好的,師姐,我知道了,我出手肯定不會太重。」這話明明是對陳寶蘊說的,但是林意卻介面,一本正經。

  一群人頓時無言。

  其中一名師姐忍不住回頭,冷笑一聲:「我是對你陳師兄說,不是對你說。」

  「那明白了,兩位師姐都是關心我,都是怕我被打傷。」林意臉皮極厚,笑道:「齊狐狸你看,我天生有女人緣。」

  那兩名女生都是目瞪口呆,竟無法反駁。

  元狩和葉清薇算是這些老生中最瞭解林意的,他們兩個人現在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預感。

  按照他們的經驗,接下來這些和林意作對的老生都會被弄得很無奈。

  葉清薇甚至往元狩的身後縮了縮,她臉上有些發燙,她甚至擔心林意口無遮攔,到時候冒出一句,「我的修為大進,有葉師姐的一份功勞,葉師姐幫我用真元按摩活血。」

  若是如此一來,她就真的是百口莫辯,怎麼都說不清楚了。

  「林意,真不知道你哪裡來的信心。」

  陳寶蘊負手而立,平靜下來,「你先出手吧。」

  他的確很英俊,負手而立時,在月光下顯得分外瀟灑,玉樹臨風。

  「我怕我先出手你太吃虧。」林意也一臉誠懇,搖了搖頭。

  元狩也直搖頭,他害怕林意這種誠懇的神色。

  陳寶蘊只是冷笑一聲,「是嗎?」

  「那好,我出手了。」林意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在他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他深吸了一口氣,猛烈的發力!

  他走這大俱羅之路,修煉肉身,和一般的修行者相比,便是可以更好的感應身體每一塊血肉,和黑蛇王一戰之後,他對於用盡全身力量發力又有了更好的體悟。

  此時他體內氣血瘋狂湧動,從腳尖開始,一股股力量就像是層層疊疊的衝擊,順著腰腹,順著身後大龍,瞬間爆發,彙聚到了他的右拳上。

  轟隆一聲!

  空氣裡就真的有如雷鳴。

  他的拳風駭人。

  陳寶蘊眉頭微皺,他初時只是覺得有些異樣,他體內真元湧動,一手揮去,想要格擋住林意這氣勢驚人的一圈,接著反擊。

  然而手臂只是一觸,他頓時就覺得,另外一手也馬上格擋上去。

  他雙臂交叉,封住林意這一拳。

  然而在接下來一剎那,他的眼中湧起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的雙臂劇痛,林意的這一拳,直將他的雙臂壓回到他的身上。

  他的胸口如同被巨錘砸擊。

  咚的一聲悶響。

  他連退六七步,一腳踩到了後方的篝火中,才勉強穩住身影。

  「怎麼可能!」

  一群老生全部被震懾得渾身直冒寒氣。

  在他們的感知裡,林意的這一擊,真像是一頭發狂的蠻牛,暴力到了極點。

  林意收拳,他雙腳都略微陷在了泥土裡。

  但是他的拳頭很穩,一點都沒有顫抖。

  看著從篝火堆上跳起來,顯得很狼狽的陳寶蘊,林意一臉誠懇,「我說了我先出手你會很吃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6 10:00 PM

第七十三章 公然搶劫

  「你看,我真的可以,所以各位師姐不用太擔心我,不用告訴陳師兄出手輕點。」林意實在很可惡,又對著方才那兩名師姐說道。

  「林意,你不要太過分!」這下連葉清薇都忍不住了,叫出了聲來。

  「好,葉師姐的話我一定聽。」林意頓時收斂,目不斜視,不去看那兩名師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落在葉清薇的身上,都在想她和林意到底什麼關係。

  「林意,你!」葉清薇被看得渾身發毛,忍不住跺了跺腳。

  「我為人便是如此,誰對我好,我一定記得,心存感恩。」林意誠懇的看著她說道。

  葉清薇最受不了他這副誠懇的表情,她覺得會越描越亂,咬牙一個字都不敢說,甚至心虛的不敢抬頭看林意。

  「我們本來入院時間很短,需要各位師兄師姐照拂,我看各位師兄師姐最好身上有什麼用不著的東西,支持師弟師妹最好,否則你們很有可能白髮人送黑髮人,今後我們見不到你們。」林意此時的聲音又接著響起,他對著這些師兄師姐躬身行了一禮,認真說道。

  「林意,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有用不著的東西,支持師弟師妹最好,你這是想公然搶劫嗎?」

  「怎麼說話的,什麼叫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們哪裡白髮,你是咒我們將來有了子侄,比我們早死嗎?」

  「什麼叫今後見不到我們,你是咒我們在戰場上早死嗎?」

  這些天監五年的老生聽到林意的說話,頓時一片譁然,很多人叫駡。

  「你們誤會我了,師兄師姐體恤師弟師妹不是應該的嗎?」林意驟然話風一轉,看向陳寶蘊,「陳師兄你還要和我切磋嗎?」

  陳寶蘊臉色十分難看,道:「我的確小看了你,我接下來不會有任何留手。」

  「只是師兄和師弟切磋,就算是贏了也有些說不過去,別人可能會說以大欺小。」林意微笑道:「為了師兄清譽,我看今日不如到此為止?」

  陳寶蘊原本有些心虛,方才林意的力量大得出奇,他決定順著臺階下,微微沉吟道:「那便算了。」

  「但是長夜深,夢寂寥,今後難得有和各位師兄師姐親近的機會,不若各位師兄師姐真的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剛才我是真心相求,怎麼能算說我搶劫呢?不如就算各位師兄師姐給我進行試煉考核,我能通過,便給我們相應的賞賜。」林意微笑道:「我想各位師兄師姐可以挑選十人,考教我拳腳功夫,若是我能夠逐一過關,你們便支援師弟師妹一二?」

  「你說什麼?」

  「林意你太狂了!」

  「林意你瘋了嗎?」

  現場頓時一片譁然。

  不僅是這些老生,就連天監六年的所有這些新生都不可置信的看著林意,覺得林意真是瘋了。

  這些話說得兜轉,但實際的意思不就是,一個不夠打,他要挑戰十個,同時讓這些老生押上彩頭。

  陳寶蘊臉都被氣歪了,難以保持平靜和玉樹臨風的風範。

  「他都如此不將我們放在眼中,難道你們不想教訓他?」

  兩名之前被林意弄得很無奈的師姐中,其中一名頭髮盤起的女生恨得牙癢,直接從衣袖中取出一根青銅色的短棍,短棍的表面全部都是藤蔓狀的花紋。

  隨著她手指微微轉動,這短棍錚的一聲彈開,卻是變成一面圓形的青銅色圓盾。

  這盾面足能遮住半個身體,而且十分輕薄,內外都是好看的花紋,精緻異常。

  「這是天蘿盾,別看盾面輕薄,但能擋重弩強弓,而且真氣注入,這些花紋間的靈氣會旋轉飛灑,箭矢落在盾面上,就會被卸力,順著盾面飛旋出去。這是最適合修行者突襲的奇兵法盾之一,按我所知,整個南朝也不過三面。」

  這名女生怒聲道:「若是你能連勝十人,我這件東西,便第一個給你。」

  林意一本正經搖頭,十分堅決:「我不要。」

  一群人頓時愣住。

  這種奇兵還有人不要?

  這名女生也是呆呆的,「為什麼不要?」

  「師姐你對我很好,你剛剛很關心我,這種奇兵法盾對於師姐你而言也是獨一無二,我不好意思拿師姐你的東西。」林意笑道。

  這名女生差點氣暈過去,「我哪裡很關心你,我現在恨不得你被打得滾地求饒!」

  「那我關心師姐。」林意笑著說道:「師姐用慣了這奇兵法盾,萬一上陣的時候下意識的要用,卻不在身上,恐怕便有不測,我可不想師姐出意外。」

  這名女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胸脯劇烈的起伏。

  「廢話少說!」

  一名老生上千數步,從懷中掏出一個丹瓶,倒出數顆桃紅色的蠟丸,「這是癒瘡生機丸,即便一些遭受重創,甚至是體內五臟的傷勢未來得及救治,都已經開始潰爛的重症,服用這種藥物,都可以活命。這種藥物千金難求,但是我身上有一些,倒是可以分出一半!」

  這名老生也是極為激憤,覺得林意是登徒子,調戲少女。

  「林狐狸的確是林狐狸。」

  齊珠璣在暗中也不斷搖頭,覺得這些師兄也確實年輕,林意實在太過奸詐,一些男子即便被欺負到自己頭上,尚且能夠隱忍,但是身邊女生被調戲,他們卻是很容易喪失理智,控制不住情緒。

  「可以,我聽說過這種丹藥,這是南海島嶼上所產的一種綠色檀木所提煉出的藥膏為主藥,再加入十餘種靈藥煉製而成的極品傷藥,這樣一顆據說便要消耗數十株參天檀木。師兄你肯分出這麼多,真是大氣。」林意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其餘老生。

  「是否你覺得至少湊夠十樣?」又一名老生忍受不住他這樣的目光,上前一步,取出一截紅玉般的犀牛角,他直接用一柄短劍將這枝犀牛角切開,分出一半,「這是血靈犀的犀角,你應該聽說過用途。」

  「血靈犀是渾身血紅的犀牛,在北魏荒漠之中生存,但千年前就因為那片區域水土變化,長時間旱災而導致這種犀牛已經滅絕。」林意很吃驚,「這種犀角是最厲害的養神靈藥,哪怕連續戰鬥,疲憊到無法入眠,但只要磨下些粉末吞服,略微睡片刻,便可以神清氣爽。」

  「算你識貨。」這名老生冷笑道:「我這半個犀角放在這裡了,你倒時若是真有本事,就算師兄送你見面禮了。」

  「白蒼原,你們不要上當。」

  元狩和葉清薇這時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很奸詐,很難纏。」

  「元狩!葉清薇,你們難道現在還想護著他?」

  「你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兩人都是好心,因為兩人都深刻見識了林意的詭異。然而他們的好心卻迎來了周圍同窗的一頓呵斥。

  兩人頓時大生悶氣,不好說話。

  「我們可以儘快開始,你們可以先開始決定人選,然後邊戰邊取支持師弟師妹的禮物。」林意催促這些老生,又說了一句很招人恨的話。

  「此人估計天生神力,但真元氣息微弱,不求第一個便能勝他,穩妥起見,我們要出擅守和氣力綿長的,哪怕他真能勝了幾人,也不可能連勝十人。」

  陳寶蘊壓低聲音,對著身周的同窗說道。

  「王平央師兄不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實力以你和廖師姐、徐師兄最高。你們三人最後壓陣,前面七人便用擅久戰的。馮洗念,你先上。」

  這群老生也很決斷,瞬間決定了對策,派出了第一名人選。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7 12:14 AM

第七十四章 步聲重

  「我們這樣會不會顯得太過小心,他畢竟只是一名新生,要連戰十人。」一名女生有些不忍,看了一眼林意:「或者說,會不會顯得我們有些無恥?」

  「好像是有些。」這些天監五年生都有些心虛,心中都是如此聲音。

  然而口上卻是自然嘴硬,「教習常對我們言,凡事謹慎,即便是鷹擊兔,也必盡全力。」

  「既然如此,那便領教了。」

  馮洗念走了出來,對著林意頷首為禮。

  越擅久戰,便越是不容易心急,性格本身便沉穩。

  他是所有天監五年生瞬間想到的人選,便自然有些不同。

  林意微躬身回禮,他也已經有些感覺到了。

  馮洗念身材不高,但是腳步分外的穩,整個身體給人有一種厚實之感。

  林意昔日在自己父親的部將中,見過不少有類似這種感覺的人,這往往意味著,這種人除了真元修行之外,在一些基礎的武技上,也下過很長時間的苦功。

  「請賜教。」

  馮洗念平和的握拳,端起拳架,他面色凝重,語氣也謙和。

  「師兄稍等。」

  林意想了想,叮的一聲,他將手上的紅龍銀鯊手鐲取了下來,合在一起,然後放在腳下地上。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力量遠超這些天監五年生,而且氣力恢復極快,連戰十人並非是瘋狂之事,即便戴著這對手鐲也不會體力不支,但是身體太過沉重,追擊不便,而且這對手鐲也算兵刃,既是拳腳戰鬥,帶著手鐲便是不公。

  「這是倪師姐的紅龍銀鯊星辰鋼手鐲,怎麼會在他身上。」

  「他竟然這麼大氣力,隨身帶著這一對手鐲?」

  這些天監五年生中畢竟有見識不凡者,雖然只是黑夜火光之中,但還是有人馬上認了出來,驚呼出聲。

  「難道他前面和我對敵,也一直是在裝,隱藏實力?」元狩也是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林意。

  「好了。」

  雙手手鐲一除,林意頓時覺得渾身輕靈起來。

  「好,我出手,你小心。」

  馮洗念也沒有廢話,他對著林意揚了揚手,便隨即出手。

  他的腳步十分輕靈,行動間整個人影飄忽不定,又如同狸貓一般迅捷。

  「是靈狸九步!」

  在場的天監六年新生也都瞬間認了出來,這是吳姑織傳授給他們的第二種步法,他們才剛剛練會,此時的馮洗念用這步法,簡直就是完美的示範。

  馮洗念根本就不和林意正面力敵,一閃一縮身,就已經到了林意的身後。

  林意一側身,似要躲閃,然而在下一剎那,所有人都是一愣,連馮洗念都是目光一凝。

  林意竟然並不是躲閃,竟是雙膝微彎,將下盤扎得更穩一些,他根本不避馮洗念拍向自己腰側的一掌,反而用自己的身體迎了上去。

  馮洗念明白了林意的用意,然而他在這一剎那十分不解,即便林意想要儘快的解決戰鬥,即便用這種方式擊敗自己,他身體負傷,又如何能連續戰鬥?

  只是這樣的念頭也只是在他腦海之中電閃而過。

  當一名明顯也是在武技上下過苦功,算準了時間,決定用這種方式來分出勝負的修行者如此做時,他便也沒有了選擇。

  他只有發力。

  盡可能的發力。

  他體內的真元以最快的速度彙聚在他的指掌上,然後砰的一聲,拍在林意的腰腹之間。

  林意的身體微微弓了起來,他的拳頭卻是已經穩定的落下。

  落在馮洗念的胸口。

  一聲沉悶的聲音在他胸口響起。

  在下一刻,馮洗念覺得自己的身體會飛出去,因為他很清楚方才林意那種一拳有什麼樣的力量。

  然而這樣的事情卻沒有發生。

  馮洗念覺得一股大力湧來,只是砸得他胸悶難言,無法呼吸,然而他只是連退了數步,便穩住了身形。

  他還未能調勻呼吸,然而卻已忍不住驚詫的看向林意。

  林意也站著。

  臉色也有些發白。

  「抱歉。」

  然而林意卻是又苦笑了一下,道:「方才用這樣的戰法時,卻忘記了我身上穿著天辟寶衣,這對師兄不公。」

  說完這一句,他直接開始脫衣。

  有數名女生輕聲驚呼,都別轉過身去。

  林意飛快脫下內裡的天辟寶衣,又將外衣穿上。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馮洗念認真道:「這下可以開始了。」

  馮洗念點了點頭,他的面容變得更為莊重。

  他知道方才那一擊,是林意臨時收了力。

  先前他只是驚詫於這名師弟的實力,並未覺得人品如何,然而現在,他在心中卻是已經重新評價。

  兩人的身形再動。

  馮洗念的身影依舊快得如同清風,然而他已經又換了一種步法。

  他的腳尖點地,快得如同一隻水蜘蛛在水上飄行。

  他不斷逼近林意的身體,然後又撤開,又迅速接近。

  風聲不斷在林意的周圍縈繞,夜色裡,他的身影卻顯得越來越模糊。

  林意一直在應對,他的身體也轉動著,然而始終沒有出手。

  這樣的對決,似乎只有馮洗念在不斷消耗體力,然而即便是剛剛凝結黃芽的蕭素心,都知道其實並非如此。

  馮洗念的每一次近身,林意都必須判斷襲來的方位,以及是否的要真正出招。

  這就像是馮洗念在給他不斷做著選擇題,只要他一次判斷錯誤,馮洗念便會抓住破綻。

  隨著馮洗念體內的真元越來越流轉如意,馮洗念的動作會更快。

  然而沒有人知道,此時林意雖然眯起了眼睛,然而他卻並沒有再認真看。

  他突然動了。

  這山崖上驚呼之聲大作。

  他擰身,一拳朝著馮洗念轟了過去。

  在所有人看來,以馮洗念的身法,他這一拳絕對不可能擊中。

  然而空中發出了一聲沉悶嗡響。

  他的拳頭和馮洗念的手掌相交。

  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流在拳掌相交處泛開。

  馮洗念的這條手臂陡然震盪起來,在下一刻,哢擦一聲從他的肩部響起。

  就如林意和黑蛇王交手時脫臼一樣,他這條手臂脫臼。

  林意毫無停頓的發力,瞬間到了他的面前。

  然後卻又突然收手,停了下來。

  許多人還處在那一拳的震驚之中,還不明白林意此時的意思,然而馮洗念卻已經明白了。

  「我敗了。」

  馮洗念也停了下來,緩緩的說道。

  林意和他的力量差距相差太大,方才跟進這一拳,即便他再阻擋,也已經沒有意義。

  「只是我不明白。」

  嚓的一聲輕響,他自己將脫臼的手臂歸位,因為吃痛和不解,他的眉頭深深的皺起:「你方才如何能夠判斷出來我是真的要進擊?」

  「發力不同。」

  林意呼出了一口氣,回應道:「你這步法純粹追求速度,浮光掠影,你真正用力時,腳步聲便重。我一直在聽你的腳步聲。」

  「下次看來我對敵,腳步聲也要故意變幻。」

  馮洗念若有所思,卻是又笑了笑,對林意躬身行了一禮。

  「連馮洗念都這麼快敗了?」

  「這林意這麼難纏?」

  一群老生心中都有些發毛,他們都有種莫名的感覺,似乎林意剛剛那一拳也並沒有盡全力。

  「師姐,你放心,我不會下狠手。」

  這時林意卻是突然出聲,他對著那名取出天蘿盾的女生笑道:「看來師姐你的面子上,我都會手下留情。」

  「真是又開始故意招人恨了。」

  齊珠璣也有點牙癢,他都恨不得站到老生那一邊去打林意。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7 10:57 PM

第七十五章 將才

  「不要給他廢話的時間,他說的話越多,得到的休息時間越長。」

  幾名老生推出了他們的第二人,曾青玄。

  「千山,你怎麼看?」篝火的外圍,那些遊擊軍自然也在看熱鬧,一名身上將鎧和蕭千山完全一樣的將領饒有興致的看著林意。

  他的年紀比蕭千山大出不少,鬢髮灰白,如同染了秋霜。

  「氣血強大,如同命宮。在煉體上下過苦功,這些老生一開始便被迫比試拳腳,又是輪番上陣,很難取勝。」蕭千山輕易的表明立場,他的言下之意,從一開始這些老生便已落入了林意的圈套。

  「終究太過年輕。」鬢髮灰白的中年將領輕聲嘆息。

  他此時憂心的並非是這些南天院天監五年生的命運,而是整個南朝的命運。

  這些年輕修行者的力量,已經遠超一般軍士,然而在經驗和計謀上,恐怕和邊軍的一名最低階將領都相差甚遠。

  「此子會調去何軍?」

  這名中年將領的目光落在林意身上時,他的眼中卻是出現了真正讚賞的神色。

  今夜無論是天監五年生還是這些新生的戰陣,遊擊軍自然暗中有修行者觀察,雖然不管戰況如何都不會插手,但是這所有人的表現,他們卻都十分清楚。

  林意在戰陣中還是現在的表現,在他們看來根本無可挑剔。

  在邊境的那些戰場上,即便所有忠誠於南朝的軍隊都抱著相同的目的,都想贏得這場前所未有的大戰。

  然而不同將領統御的軍隊有不同的軍令執行,高階和中階將領之間免不了有派系的爭鬥,而那些低階將領的統軍,也會有自己各自的想法。

  沒有人不會有自己的私心。

  即便再熱血忠誠的將領,也希望自己所統御的子弟兵可以在完成上峰交待的命令的同時,可以盡量少死一些人。

  而有時這樣的選擇,卻往往基於別軍更大的損傷。

  一名將領能夠服眾,只是能將這支軍隊變成一支鐵軍的基礎,除此之外,戰無不勝才能讓一支他御下的軍隊變得有靈魂,變得分外的驕傲,變得每一個人都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生死度外。

  然而要讓自己的部下更安全,這名將領所需要的不只是武力,還需要有計謀,還需要能夠為自己的部下贏得更多的保障,還需要能夠和其餘同僚的爭鋒中獲勝。

  最簡單而言,現在還是深春,但當夏秋一過,寒冬來臨,深處邊地苦戰的軍隊,若是哪支能夠第一個得到配給的冬袍,得到一些過冬的糧草,那這支軍隊的戰力和士氣,自然會超過別的友軍。

  而他們這些老軍都很清楚,有時候當一些東西配給根本不夠時,是真的需要靠搶。

  林意這樣的人,在他們的眼中,自然很有成為一支強軍將領的潛質。

  「應該會到柳談那些人的軍中。」蕭千山輕聲回了一句。

  這種中年將領嘆息了一聲。

  不管他如何看好林意,這只是他的看法。

  他只能看眼下,無法決定更多的事情。

  對於那些朝堂高處的人而言,平衡和如何取得最大的利益,這才是他們最關心,也必須這樣做的。

  老生推派出來的第二名人選曾青玄此時已然出手。

  這名老生身材瘦削,而且很內向,似乎根本不喜歡說話,只是對著林意微躬身行了一禮,便直接朝著林意掠去。

  「嗯?」

  林意倒是有些意外。

  曾青玄用的是最基本的拳術,這是一套雍州軍的所有軍士都會學習的九式長拳,一共只有九招,只能算是簡單實用,但不能算是精巧。

  現在周圍這些遊擊的確是雍州軍出身,但曾青玄想必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獲取對方的好感。

  用這樣的拳法,便只能說明對方無懼拳腳碰撞,是要和他較力。

  林意應對更為簡單,他直接揮拳,一拳就砸在曾青玄的拳上。

  「啪」的一聲爆響。

  曾青玄連退數步,但是身體很穩。

  林意微微皺眉,有些驚異,他自己都退了一步,對方的力量很大,而且他剛剛一拳,就像是擊中了鐵板,他的拳面火辣辣的生疼。

  「這人太意氣用事,太損耗真元。」

  但也只是下一個呼吸之間,他便反應了過來。

  曾青玄必定有什麼真元秘法,可以大量動用真元,他可以比正常的修行者更快更猛烈的湧出真元。

  只是靈荒到來,凝練真元本身就不易,平時戰鬥更是要節省真元,現在只是這種切磋,對方卻用這種戰鬥方式,在林意看來極為不智。

  為了教訓師弟不惜如此,不是心胸狹小,便是衝動不理智。

  「畢竟是師兄,接下來又去戰場,能多剩些真元便讓他多剩些真元,又不結交,管他心性如何。速戰速決便是。」林意心中也瞬間決定。

  曾青玄剛剛穩住身形,他還未來得及出第二拳,林意已經一聲厲喝,整個人如瘋虎猛撲上來。

  「又來了,蠻牛一樣,毫無美感。」看到林意又是直直的朝著曾青玄衝去,如同狂奔的野牛,齊珠璣就頓時一拍額頭,忍不住輕聲說道。

  「這麼快!」

  「他這絲毫都不像黃芽境的修行者,倒像是命宮境的修行者。」

  齊珠璣是嫌林意打法難看,然而所有天監五年生卻都是面色大變,在他們看來林意的速度太快,超乎想像。

  「明明一路勞累,他之前還背了個人,怎麼比和黑蛇王對決的時候還要快?」

  謝隨春和酈道源等人也十分震驚,但他們也馬上想明白了,林意卸下來了一對星辰鋼手鐲,這一對手鐲原本比林意還要重。

  曾青玄退了一步,發現已經來不及閃避,他頓時面色一寒,也是一個弓步衝拳,體內真元瘋狂朝著拳頭湧去。

  又是「啪」的一聲暴響。

  林意這一拳力已用盡,他將曾青玄往前轟退,與此同時,他自己的身體也受力就要後挫。

  但就在這一剎那,林意心念電轉,他瞬間將體內瀰漫的五穀之氣擰成束流,瘋狂湧入那三個竅位。

  他的心脈頓時咚的一響,如同戰鼓擂響。

  他渾身一震,瞬間湧出新力。

  他一腳狠狠踏在地上,泥土四濺,他再度向前。

  他的拳頭繼續向前。

  「什麼!」

  曾青玄駭然失色,他體內的真元在方才一擊之中都被震得紊亂不堪,此時看到林意這一拳擊來,他只來得及雙臂交叉擋在面前,根本來不及大量調用真元。

  「噗!」

  如擊敗革。

  林意一拳砸在他的雙臂上,他根本阻擋不住,雙臂倒撞在自己胸口。

  一股無法阻擋的大力,讓他再也無法站穩,直接往後倒跌出去。

  一名老生下意識伸手去扶,但是竟也無法攬住,反而被這股大力帶著一起跌倒在地。

  「不要太耗真元。」

  林意看著一時氣悶都根本難以坐起的曾青玄,誠懇的看著他和他身周的這些老生,道:「凝練真元不易,保留真元上戰場才合時宜。你們看我,就根本沒用什麼真元。」

  聽到他的前半句,一群人還都覺得言之有理,但是聽到後半句,卻是很多人都頓時在心中大罵,「什麼叫做看你根本沒有用什麼真元,你才剛剛凝練黃芽不久,根本就沒有多少真元可用!」

  「我來!」

  一名身材魁梧的老生面寒如水的躍了出來,這名老生名叫易新晨,原本按計劃排在第五,但是他覺得林意實在可恨,他決定採用兩敗俱傷似打法,就算拼著受林意的拳腳,也要將林意轟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8 01:56 AM

第七十六章 痛處

  「咚!」「咚!」

  所有人還未從上一戰的餘韻中回過神來,兩聲沉悶如錘鼓般的響聲已經傳入他們的耳廓。

  林意和這名老生的身體同時往後倒下。

  剛剛那一剎那,林意一拳轟中了這名老生的胸口,而這名老生本身也是捨身似的打法,他前面的出招也是虛晃一槍,乘著林意一拳擊中他的剎那,他也是一腳踢出,正中林意的胸口。

  兩人齊齊重重摔倒在地,震起灰塵,那種力量的沉悶轟擊聲令人心悸。

  「易新晨!」

  老生這邊幾人疾步上前,紛紛發出驚呼聲,他們發現林意的力量很驚人,這一拳直接將易新晨砸得閉過氣去,暈厥在地。

  這幾人用真元在易新晨身上數個竅位上按壓,易新晨才驟然長呼出一口氣,醒轉過來,但一時卻是胸口劇痛,根本不敢劇烈動作。

  「兩敗俱傷?」

  「林意他?」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全部彙聚在倒地的林意身上。

  「好腳力!差點讓我吐血。」

  但林意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了。

  只見林意一臉痛苦的揉著胸口,直接就站了起來,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師姐,我真的手下留情,否則他至少骨裂。」林意又對著那名看呆當場的師姐說道。

  「你!」

  這名女生一直被說,羞怒之下有些亂了方寸,「你為什麼不盯著你的葉清薇師姐,為什麼一直盯著我不放。」

  葉清薇也頓時心虛,叫了出聲,「又關我什麼事。」

  「我對師姐一見如故,似乎在哪裡見過。」林意微笑起來,其實他此時胸口也劇痛,但是偏偏又似乎痛得很舒服,骨子裡泛起一種麻癢的感覺,接著暖流蕩漾,就像是那這一片區域的骨骼和血肉都被淬煉了一次。

  他現在反而越來越期待和這些師兄師姐交手。

  大俱羅之路除了大俱羅之外從未有人走過,所以就算是那位神惑境之上的瘦高老人也只是提出最有可能的推斷,現在林意修到這個地步,已經發現不少推斷是錯的,包括以前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也是錯的。

  因為他是大俱羅之後,這個修行者世界唯一一個感知到了五穀之氣的修行者,所以他才能清晰的體會到,真元,包括對於修行者而言就像是命一樣的那種天地靈氣,其實和五穀之氣是相衝,會相互消融。

  所以隨著他氣血越來越旺盛,今後體內五穀之氣更濃,他絕對凝練不出真元,也自然不可能用真元淬煉法來磨礪肉身。

  那些粗苯的撞樹撞山等煉體法,只觸及皮肉,徒有撞擊力,卻無真元的那種無孔不入的滲透力。

  反倒是和這些修行者對戰,修行者的拳腳帶著真元轟到他身上,真元深入他體內骨血,反而是一種更好的肉身淬煉。

  最為關鍵的是,這些天監五年的新生,正好都未過命宮境。

  他們的真元力量轟擊上來,雖然讓他劇痛無比,甚至打得他血肉腫脹,但對他卻形不成什麼嚴重的損傷。

  這些師兄師姐,豈非是最好的陪練?

  「我哪裡和你一見如故。」這名天監五年的女生氣得跺腳,「我自幼在西平郡長大,到南天院求學才到了建康城,你怎麼見過我。」

  「西平郡?按我所知,西平郡能進南天院的,應該只有寧州刺史家中的……」林意展開推測。

  「這和你無關!」這名女生被說中,頓時惱羞的打斷林意說話。

  「杭臨仰,來討教林師弟高招。」

  此時眾人都已經回過神來,大多數人其實也看得出林意掩飾著的痛苦神色,一名面容溫和的老生走了出來,他原本便是要在第三位出場的,因為易新晨搶先,所以他現在第四位出場。

  「已經第四個了。」

  「若是再輸,就要上第五個,就過半了。」

  這時一群新生也都反應了過來。

  「師兄師姐對師弟師妹看來也不怎麼愛護,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給。」尚紅纓在此時冷冷出聲,她以為林意此時的處境艱難,畢竟若是她經受方才那樣的一腳,恐怕已經很難戰鬥。

  所有的老生頓時面色一僵,這樣的車輪戰的確有些不太光彩,近乎無恥。

  「無妨,這種力量我還承受得住。」但是林意卻對著所有這些老生笑了笑,「即便再用這樣的戰法,也如同隔靴搔癢,無傷大雅。」

  「林意你讀的到底都是什麼書,如此亂用詞。」齊珠璣又聽得牙癢,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師兄,我出手了。」

  杭臨仰還有些猶豫,但是林意卻反而對著他行了一禮,直接說道。

  「這…?」

  杭臨仰的眼睛瞬間瞪大到了極致。

  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意根本沒有戰法,竟然就像是市井無賴鬥毆一樣,直接張開雙臂,空門大開,齜牙咧嘴的朝著他直接抱過來。

  這種身前空門大開,如螃蟹橫行,他想要如何迎面擊打林意就是如何擊打。

  他驚疑難言,略微遲鈍,但是林意根本不變招。

  「砰!」

  他終於出拳,再擊中林意的胸口。

  與此同時,林意也是一腳,踢中他的胸腹之間。

  「咚!」「咚!」

  和方才同出一轍,兩人同時重重仰面倒地。

  杭臨仰渾身微微抽搐,他也被林意這一腳踢得閉過氣去。

  一群老生驚怒交加上前時,也忍不住看向林意。

  「我還行。」

  但此時林意已經坐了起來,將他們嚇了一跳。

  「我都說過了,即便再用這樣的戰法,也如同隔靴搔癢,無傷大雅。」林意咳嗽著,道:「都不甚痛了。」

  「我……」

  一群人都徹底無語了,即便是不遠處看熱鬧的老軍都是啼笑皆非。

  且不說隔靴搔癢,無傷大雅這兩句連在一起用簡直是亂用詞,方才這樣的戰法明明是他自己用的,杭臨仰實在是無奈才被迫如此。更何況他現在明顯痛得面目扭曲,竟然卻張口說瞎話,直接說不怎麼痛。

  「再打他痛處!」

  陳寶蘊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身旁的一名同窗說道。

  這名同窗是莊澤淚,現在第五名出場人選。

  對於陳寶蘊而言,之前的林意便和建康城裡水溝裡的青蛙沒有什麼區別。

  一場暴雨便有可能殺死許多這樣的青蛙,將這種善水的生物都變成浮白腫脹的死物,更不用說一些大人物的意志。

  既然是這樣的東西,便不要想吃天鵝肉了。

  哪怕是和陳寶寶接近,在他看來都會很多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他很自然的前去警告林意,並隨手給了林意教訓。

  然而現在,林意卻是在用這種方式回答他的警告。

  所以他很憤怒。

  這種憤怒和其餘這些同窗的憤怒不同。

  按照這些天監五年老生的設計,越到後面自然便越強。

  莊澤淚比起杭臨仰要略強一些。

  他要擊中林意已經被擊中兩次的胸口,成功幾率應該不小。

  然而等到他真正到了林意面前時,他卻發現根本不是成功幾率的問題,而是根本沒有任何的難度。

  因為就和對杭臨仰時一樣,林意完全就沒有任何變化的,直接張開雙臂就撲了上來。

  莊澤淚有些懵的發力,出拳。

  接著便是砰的一聲響。

  他和林意同時倒下。

  和上幾次不同,當兩聲沉悶倒地聲再響起時,所有人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這山巔處一片死寂。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28 11:3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29 01:54 AM 編輯

第七十七章 三狐

  莊澤淚未動。

  林意也未動。

  「無傷大雅!」突然之間,林意突然跳起,叫了一聲。

  「……」

  在場所有人頓時被嚇了一跳。

  林意的胸口都已經肉眼可見的微腫,在所有這些人看來,他內裡的骨骼可能都已經出現裂傷。

  然而只有林意自己真正清楚,他現在胸口的血肉是如同針扎般疼痛,但是他內裡的骨骼反而一點都不疼了,只是麻癢,而且越來越舒服,就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電蛇在往外遊動。

  骨髓的深處,就像是有一個玄奧的閃電世界,現在已經開始和他的身體血肉建立聯繫。

  這種感覺非常奇特,完全不同於他以往對於修煉的認知。

  任何真元功法都是引天地元氣入體,凝真元之後再滋潤肉身,增長壽元,但現在,他卻感覺其實任何人的身體裡都有一個小天地。

  「古之人不懂修行,但偶有異人,日啖九象,逐日而生,日行數千里而不疲。」

  他頓時又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一些古書上的故事。

  有故事說,上古時候,茹毛飲血,當時人根本不懂修行,但是也偶爾有異人,可以力大無窮,以巨獸為食,甚至有異人想要看天盡頭,始終朝著日頭升起的東方前行,日行甚至可達數千里。

  現在看來,或許其中有些異人,也是如同大俱羅一般的存在,人之身體,便是天地,有無數力量可挖。

  他又是感慨,又是唏噓,又是欣喜,又是痛得有些不斷倒抽冷氣,面上的神情一時便顯得更加古怪。

  然而這樣的神色落在那些老生的眼中,便覺得他是故意搞怪,在故意戲弄他們這些老生。

  「他恐怕已到強弩之末,是在故弄玄虛。」

  「羅師姐,教訓他!」

  一名女生走了出來,行向林意。

  她是這些老生推舉出來的第六人。

  她年紀明顯比蕭素心看上去要大幾歲,其實就算葉清薇看上去和蕭素心也是相差無幾,但是她卻已經徹底長開,顯得風致綽約,曲線玲瓏。

  她原先背負著兩把長而細的劍,走上前來之時,她只是左手右手各伸出一根手指,一撩一撥,兩柄劍便同時出鞘,落在她身後地上。

  這姿勢真是極美。

  「羅姬漣,我自幼在東梁州安康郡長成,父親便是安康郡郡守,之後來到南天院求學,應該從未見過林師弟,請林師弟賜教。」這名女生落落大方,明媚動人,上前時微笑出聲,卻是反而將林意的一些廢話全部封上。

  林意倒是一怔,「安康郡郡守,那不就是有巴山劍王之稱的羅秀?師姐原來是這樣的名門之後,想必劍術也是通神。」

  東梁州已經是在魏地邊境,當地人本身習俗已經和建康這邊大有不同,反而更和北魏接近。

  「哦?」

  羅姬漣對林意倒是沒有絲毫惡感,在她家鄉,越是狂放不羈的男子越受歡迎,而當地女子的性情也大多不像南方女子拘謹婉約。聽到林意居然一口報出自己家門,她倒是又忍不住笑意漣漣:「你的見識倒廣。」

  「我讀書很多,北地的書也看了不少,而且之前父親的部下也經常有人提及您父親牽黃、擎蒼兩柄名劍,無論近戰遠擊,都是令人嘆為觀止。」林意看著羅姬漣說道。

  他的話一開始很像自誇,尤其是齊珠璣頓時有些臉黑,覺得林意又在含沙射影的瞬間攻擊自己。

  但羅姬漣卻絲毫不以為意,在她出身的那一帶,說話本身便是如此直爽,她倒是反而笑得更大聲了些,「師弟,你既然這麼說,接下來不管你和我們這賭約是贏是輸,作為師姐,必有心意相送。」

  「那真是多謝師姐!」林意笑顏如花,他轉過頭去,對著齊珠璣眨了眨眼睛。

  齊珠璣頓時大怒。

  他看懂了林意的眼神,知道林意是對他說,「看吧,我就是有女人緣,看吧,多讀書就是有好處。」

  然而林意卻也馬上又轉過頭去,看著羅姬漣,認真道:「只是師姐你確定你是你們這方第六人?我若是用方才戰法….」

  「你這小鬼!」

  羅姬漣微微一怔,頓時反應過來,咯咯的笑了出來。

  林意若是和方才一樣,直接張開雙臂來抱她,然後雙方互擊,這委實不雅。

  「不若這樣,我直接抵擋你一擊,若是你能讓我倒地沒有戰力,我便認輸,否則便師姐你認輸?」林意對這名師姐也很有好感,微笑道:「師姐人好,我憐香惜玉。」

  「……」

  羅姬漣啞然失笑,她伸出玉蔥般手指,點了點人群中那名之前一直被林意盯著說的女生:「那你之前也一直說寧師姐人好,那若是她上來,你是否也是如此方式,也捨不得打她?」

  林意一愣,但馬上也是看著那名師姐,道:「那是當然,只是寧師姐一直敝帚自珍,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

  「這怎麼用詞的?」齊珠璣和周圍的這些人無語至極,什麼叫做敝帚自珍,不肯告訴名字。

  「寧凝,那你在我之後出戰?若是他等下還能站起再戰的話。」

  那名女生羞怒,但是羅姬漣卻是笑得更加明豔動人,直接說出了那名女生的名字,然後邀她下一個出戰。

  「還是羅師姐厲害,竟然能在言語上占得便宜!」

  「羅師姐果然美貌與智慧並存,我輩楷模。」

  「寧凝!等下便看你的,他給了你洩憤的機會。」

  「寧凝,用盡全力,打得他痛徹心扉!」

  現場頓時一片譁然,天監六年的新生們覺得不妙,這羅師姐看似人好,卻有些最毒婦人心的味道,十分狡詐。天監五年的老生們卻是都興奮起來,之前羅姬漣對林意笑語盈盈,他們看著便生氣,都在心中暗罵,現在卻是徹底改觀。

  「好呀!」

  那名女生頓時也反應過來,捂嘴直笑,看著林意,一副等會有你好看的樣子。

  「我和齊珠璣現在自封南天院二狐,我看師姐倒是也可以加入我們,變成南天院三狐。」林意看著羅姬漣笑道,他胸有成竹,也不生氣。

  「你是變著法子罵我狐狸啦?」羅姬漣笑吟吟的看著林意,她看出林意真未生氣,她便覺得林意氣量大,好感更甚。

  「那我豈不是連自己都罵在內?」林意搖頭。

  「你小心。」羅姬漣又微微一笑,身上氣息鼓蕩,明顯是要出手。

  林意點了點頭,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瞬間鼓動內氣,不斷將五穀之氣凝入那三處竅位,與此同時,他也試著彙聚五穀之氣,往胸口而去。

  幾乎就在這剎那間,他感覺到自己胸口血肉瞬間變得更為鼓脹,但疼痛感卻消失不少。

  那骨骼內裡流淌出電蛇般的感覺,和大量凝練的五穀之氣一處,迅速便化為暖流,胸口處的氣血,似乎陡然生機大增。

  「來吧。」他雙腿微分站穩,便對羅姬漣點了點頭。

  「砰!」

  羅姬漣也沒有再說話,身影一動,速度驚人,一聲巨震之中,羅姬漣已經收手而立,而林意則毫無意外的翻身重重倒地。

  所有人呼吸停頓,看著煙塵中的林意。

  林意的手腳動了動。

  但一時沒有爬起。

  「這下難道……」所有的老生才剛剛腦海中浮現出這樣念頭,突然一聲咳嗽,接著哈哈大笑聲響起,林意又已經蹦了起來。

  「真是皮糙肉硬。」

  羅姬漣抿嘴一笑,看著林意說了這一句,便轉身回走。

  「師姐真的人很好。」

  林意對著她的背影說了這一句。

  別人聽來覺得他又是故意調戲,但他卻出自真心。

  方才那一擊聽來聲音很響,似乎衝擊力極強,然而林意心中雪亮,這一擊羅姬漣根本就未用全力。

  他已經看出,這些老生是按實力來排出場秩序,越是厲害就排在越後。

  但是羅姬漣這一擊的力量卻遠不如之前的幾位,明顯是暗中相讓。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30 12:50 AM

第七十八章 進步

  若是平時切磋也就罷了,然而林意這是挑戰十名天監五年老生,事關整個南天院天監五年生的顏面,羅姬漣也肯暗中留手,這便真是讓林意刮目相看。

  不過身體越是劇烈疼痛,精神下意識便徹底向那痛處集中,平時林意很難在這樣極短的時間內彙聚大量的氣血和五穀之氣通達某處。

  現在連續胸口吃痛,對於林意來說反而就像是重複的練習。

  連續這幾次下來,他調用內氣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

  他暗中又試了一下,瞬間調集全身五穀之氣湧向胸口,他的胸口頓時覺得腫脹,低頭看時血肉真的微微往外鼓起。

  「寧凝,不要客氣。」

  「用盡全力,絕對不要留情。這事關我們天監五年生的顏面。」

  「對的,不要怕將他擊傷,我們有的是好傷藥,贏了再說。」

  「你頂替章昊出場,一定要盡情發力,他站定了讓你打,你用最能發力的拳招,打出的力量一定可以超過章昊。」

  一群天監五年生給寧凝打氣,許多老生擔心寧凝於心不忍,反復叮嚀。

  林意連續鼓蕩內氣,他只覺得胸口血肉之中的淤血都被沖散,他決定這次毫不卸力,完全硬抗這一擊,他想要站穩,不再倒地。

  低階修行者和高階修行者無法戰鬥,招數的驚奇都無法彌補劣勢,因為往往身體或是兵刃一接觸,力量的差距就讓低階修行者震退或是摔出,而高階修行者絲毫不受影響,接下來自然隨意一擊就可以重創或是擊殺低階修行者。

  戰陣之中,修行者最忌自己控制不住身形,到時候隨便數名軍士刀劍亂斬,拿槍亂捅,這名修行者來不及躲閃,便頓時死於非命。

  按照林意所想,最好在戰陣之中,別人打他一拳,他根本不倒,但他隨手一擊,別人便倒下,這樣他才能在戰陣之中遭遇多名實力相近的修行者而不死。

  「師姐,你先前十分關心我,想必一定會手下留情。」林意不想這名師姐再有留手,故意又大聲道。

  「我一定會手下留情!」

  這名名為寧凝的女生恨得牙癢,體內的真元開始瘋狂的流淌。

  「你站好了,不許亂動,我要出手了。」

  寧凝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身影瞬間加速,如同離弦之箭,嗖的一聲裂響已到林意身前,一拳便擊在林意胸口。

  林意看著她腳步動起時,已經開始有節奏的呼吸吐納,他大量激起體內的五穀之氣,在這一拳臨身時,他體內的五穀之氣已經凝為兩股,一股鼓脹聚集在胸口,一股順著身後脊椎大龍,衝向足底,死死扎根。

  「咚!」

  林意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被尖錐狠狠刺擊了一記。

  寧凝的這一拳很像當天他和齊珠璣、蕭素心三人對敵元狩時,蕭素心所用的家傳武技,這種拳力將力量凝於一點,分外的具有穿透力。

  林意只覺得一股精純的真元如刺,深深的刺入自己的體內,甚至滲透過自己的骨骼,刺擊了自己的內腑。

  他的喉間頓時微甜,湧出一股血腥氣。

  這真元和他聚集在胸口的五穀之氣一衝擊擠壓,頓時讓他有種噁心欲嘔的感覺。

  與此同時,他的雙腳也是抓不住地,忍不住便往後退去。

  他身體劇烈晃動,連退兩步,但是終於站穩。

  也就是這一剎那,衝入他體內的真元也碎裂消融,那股滲透性的力量,反而將更多的五穀之氣深入內腑之中。

  林意瞬間就覺得胸口一鬆,他呼出了一口氣,整個胸膛就像是燃燒了起來,接著一股灼熱的暖流,也是從足底順著脊椎大龍燃到頸部,接著直衝天靈,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滿足感,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沒有倒地。

  而且從之前的每一擊都覺得劇痛無比,到現在他甚至開始變得有些習慣和享受這種感覺。

  「什麼!竟然……」

  「他竟然能夠站穩?這是拙石劍,是以拳擬劍的拳法,真元刺入極深,他不吐血都已經很不錯,竟然還能站穩!」

  這一剎那,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聲響起。

  尤其是所有老生,他們都在心中忐忑這次林意能不能像往次一樣站起,然而誰都沒有想到,他根本就連倒都沒有倒下。

  不遠處的那些遊擊軍也是面面相覷,他們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寧凝愣在當地,她的身體都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林意此時還對著她笑了笑,道:「師姐你果然手下留情。」

  「我沒有…」寧凝下意識的搖頭,一時竟是說不出什麼話來。

  「就剩最後三人了。」一群新生的心中都有些麻木,他們覺得這一戰若是傳出,並非是天監五年的老生會顏面掃地,而是林意將會成為南天院繼倪雲珊等人之後的另一個傳奇。

  「我們都說了他這人十分難纏,狡詐如狐,你們還不相信。」

  元狩和葉清薇也是面色有些發白,但是又憤憤不平。

  「還未結束,難道一定就輸?」

  一名身體頎長,面如冠玉的老生越眾而出,示意寧凝無須自責,他神情平靜,雙目神光閃爍,氣勢遠超之前出戰的任何一名老生。

  「這是徐末雪,原本是一名孤兒,嬰兒時候父母被狼群所殺,父母將他用大石堆起,放在雪中,上又壓了重石,他在雪中被埋數日居然未死,後來被山中獵戶所救,後來又被徐將軍收為義子,他的天資極佳,是天監五年生中公認最厲害的數人之一。」這人一出來,大多數新生都是認識,有幾人便直接輕聲對林意說這人來歷。

  「徐末雪,原來是右軍司馬徐將軍家的…」林意瞬間反應過來。

  他也是聽說過這人。

  「還以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

  他有些意外。

  相傳這徐將軍家的義子幼年便是冰天雪地都只穿貼身衣物,不懼寒冷,七歲時憑武技便可敵得過一般武師,也是個奇才。

  在他的想像之中,這人應該是那種粗壯蠻漢,卻沒有想到卻是這樣的一名英俊年輕人。

  「徐末雪領教師弟高招。」

  徐末雪也分外乾脆,只是對著林意微躬身行禮,便已身影如風,飄然而行。

  「這人是真的武技極高。」

  林意瞬間就感覺出來,這徐末雪擁有常人不能及的反應,他似乎心念一動,身體動作還未起,徐末雪就已經似乎知道他將如何出手。

  當年他父親的一些部將就和他說過,武技到了一定境界的武者,可以通過對方身體血肉細微變化,就能提前感覺出對方準備如何發力,如何出招。

  徐末雪步法靈動,兩人身影晃動之間,雖然還未正式出招,但是林意就已經感覺出來,對方就是那種秋風未至蟬先知的武者。

  「若是不能騙過他的這種感知,我便只可能挨打,一些致命部位被擊,也是必敗無疑。但我鼓動氣血,應該可以騙得過他。」

  林意此時對於身體血肉、肌膚的控制已經可達控皮肉境界,一念至此,他心中微動,頓時內氣往右肩處衝去。

  他的右肩頓時血脈微微鼓脹。

  「嗯?」

  徐末雪頓時有所感應,他直覺林意即將動右拳轟來,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他的目光一凝,林意的左拳閃電般襲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30 12:57 AM

第七十九章 凝氣成針

  「噗」的一聲響。

  伴隨著一片驚呼聲響起,林意這一拳轟在他左肋。

  徐末雪只覺左肋撕裂般劇痛。

  他一聲痛呼,一拳反擊,擊在林意胸前。

  他的身體往後踉蹌連退,林意也是一聲悶哼,但身體只是往後微挫一步,便又像蠻牛一般衝上。

  「砰!」「砰!」「砰!」……

  林意連連揮拳出腳,徐末雪拼命招架,雙方拳腳不斷碰撞,徐末雪不斷倒退,林意不斷前行。

  「……」

  「這怎麼可能?」

  所有的老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連覺得林意很難纏和詭異的葉清薇都震驚到心頭麻木。

  若是不論真元力量,徐末雪的武技在整個南天院數界學生之中都至少可排前三。

  然而一招之下,竟然先中林意拳腳,現在被打得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被迫招架?

  「痛快!」

  「若是天天能夠有這樣的修行者對敵,那真是修行一日千里。」

  林意此時簡直心花怒放。

  他從第一拳開始,都根本未用全力,現在他更是收斂了些力氣,在力量上不過分碾壓徐末雪。

  如此一來,他雖然占了先機,但是徐末雪畢竟武技出眾,他的每一招徐末雪都能及時擋住。

  兩人拳腳和身體不斷碰撞,每一次力量衝擊,他受衝擊震盪的血肉、骨骼,便是有灼熱的氣息繚繞,就像是氣血在不停的燃燒。

  數十擊下來,他只覺得渾身的骨骼內裡都像是有電蛇在往外湧動,從內到外,都在接受淬煉。

  「你!」

  徐末雪被林意這疾風驟雨般的進攻弄得根本喘不過氣來,直到這連退數十步之後,他和林意相反,渾身骨骼血肉都甚至酸痛起來,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以林意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讓他支持這麼久,林意是根本未用全力。

  但讓他認輸,卻又是不甘。

  在他潛意識裡,這既能消耗林意力氣,而且說不定能夠找到機會反擊。

  然而再退十步之後,他卻是徹底的失去了信心。

  他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被打得腫了,但林意的力氣卻是反而連綿不絕,甚至有一種更加龍精虎猛的感覺。

  他甚至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根平時用來練習武技的木樁,在被林意反復捶打。

  「我認輸!」

  他聲音微顫的叫了起來,收手。

  「多謝師兄承讓。」林意意猶未盡的住手,往後退去。

  他十分欣喜,因為這一戰比之前的那些戰鬥加起來還更有用,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骨骼都似乎變得堅韌,尤其在他的感知裡,此時還有徐末雪殘餘的真元在衝擊震盪的那些骨骼上,似乎不斷有晶瑩的玉光在泛開。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感受,就像是他的骨骼在一點點的變成更堅韌的白玉一般。

  他甚至有種感覺,隨著修為的進境,他的渾身骨骼將會堪比晶瑩剔透的美玉。

  徐末雪羞憤交加,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他的雙手和雙腳都是在不停的微微顫抖,控制不住。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看出他的雙手雙臂都甚至已經微微腫脹,然而另外一側的林意,卻是絲毫無恙。

  「他的藥方肯定是極品,否則即便是他隱匿了修為,即便他是命宮境的修行者,身體血肉也不可能如此強韌,耐力也不可能如此驚人。」

  酈道源心中滿是那張藥方的念頭。

  「若我落敗,你不要給他任何休息的時間。」

  就在這時,天監五年的這批學生裡,一名女生卻是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如常的對著陳寶蘊悄然說了一句,便不緊不慢的出陣。

  「廖玉,領教林師弟高招。」

  這名女生顯然是自己改了衣袍,她身上的衣袍都略微緊身,連衣袖都是特意改了窄口。

  她的腰也束著,行走之間,給人的感覺是十分的輕便。

  她的五官不算特別好看,但是別有一種寧靜的神態。

  此時只是走了數步,林意便眉頭微皺,他感覺就像是有一隻鶴在朝著自己走來。

  「這是鶴形?」林意頓時忍不住問道:「柳白鶴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師叔,我的師尊是李白河。」廖玉說道,她的聲音清脆。

  「來頭都這麼大?」林意有些無奈。

  柳白鶴是南朝南豫州的第一高手,在換新朝之前,他便聽說柳白鶴已經修到了第六境入聖境,若是沒有後來的靈荒,柳白鶴應該是當世有可能會達到神惑境的修行者之一。

  李白河和柳白鶴師出同門,都是五廟真人的弟子。

  這五廟真人是前朝一名修到第七境的奇人,原本只是一個廟的廟祝,但是得了一些普通的修行之法,他喜歡養鶴,觀鶴的形態舉止,竟是被他漸漸模擬鶴形,揣摩出了一些獨特的武技和功法。

  後來他人稱五廟真人,一是修為到了第七境妙真境,二是因為他的確換了五座廟居住,只為觀更好的山水。

  「你且小心。」

  這廖玉有吳姑織的風範,絲毫不假顏色,距離林意十步便頷首為禮,接著便直接出手。

  她身影一動,便如白鶴掠起,直接騰空,居高臨下,一擊便擊向林意面門。

  林意有些驚異,他可以確定廖玉未到命宮境,這樣凌空而擊,他有許多招式可以逼她硬接,在他想像之中,若是他發全力,這廖玉恐怕被他一拳直接轟飛。

  心念電閃間,他知道對方絕對不會自找苦吃,所以他也沒有任何的留手,一聲厲喝之間,用出全力,一拳便也直直衝向廖玉面門。

  空氣一聲裂響。

  廖玉變拳為啄,五指如電啄在林意臂上,林意也不變招,依舊筆直向前。

  在林意看來,即便廖玉這一擊能對他造成一定的損傷,但無法阻擋他的拳勢,他這一拳擊中廖玉,廖玉所受的傷會比他更重。

  然而讓他難以想像的是,在這急促的空間裡,廖玉的啄擊速度驚人,那一聲裂響破空聲竟似一聲真的鶴鳴。

  與此同時,那一擊落在他臂上,他只覺得似乎有一根長長的鋼釘,直接刺入了自己手臂之中。

  他的手臂驟然發麻。

  「啪!」

  他的拳頭衝向廖玉的面門,但是廖玉身體一擰,卻是用肩硬抗了他這一拳。

  廖玉的身體往後一個翻身,飄然落地。

  林意自己都覺得這一拳根本沒有擊出力量,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呼吸微頓。

  他的整條手臂經絡竟然依舊麻木不堪。

  在他的感知裡,那處被擊中的地方,似乎還有一根釘子釘在他的經絡上,甚至阻礙了他氣血的流動。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31 01:33 AM

第八十章 極限

  林意很震驚。

  更加精準的說,那是一根長針,完全由黃芽真元凝成的長針。

  按理而言,只有到如意境之上,修行者的真元才能離體之後凝成實物暫時不散,像這種黃芽境、命宮境的修行者,真元一衝入敵人體內,除了一開始衝擊時凝聚,接著便迅速潰散。

  所以這必定是一種凝練壓縮真元的手段。

  林意看的書多,知道有些獨門的功法,可以讓真元在一定的經絡和竅位之中流轉,凝真元為針,甚至凝真元為刃。

  「這樣的手段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極為難辦,但對我卻沒有什麼大用。」

  但也就在轉瞬之間,林意便覺得那根真元凝成的長針被他體內的氣血一衝,就在迅速的消散。

  他體內的五穀之氣和這天地靈氣凝成的真元天生相衝,兩者相遇,就像是冰雪遇到熱水的感覺。

  林意目光閃爍之間,試著將體內的五穀之氣凝成一束,往那根真元長針上一衝,這根真元長針頓時四分五裂,在他的經絡之中化為碎屑飛散開來,接著又迅速氣化,和他的氣血相融。

  這種感覺很奇妙,甚至還有些舒服。

  他第一次清晰的感覺出來,真元和五穀之氣不能並存,只是因為五穀之氣可以令凝聚的真元迅速氣化,但這真元和五穀之氣產生的元氣卻並沒有壞處,也會如同五穀之氣一樣,迅速被血肉吸收。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蠶食別人的真元,來餵養自己的血肉。

  「怪不得那些筆記都說,大俱羅以戰養戰,越戰越強。」林意忍不住搖了搖頭。他現在還是身體不夠強韌,最多只能承受這種低階修行者的拳腳,若是到了能刀劍都能肉體硬接的地步,連對方兵刃臨體都能瓦解和吸收真元,這種修為,才是真正的恐怖。

  林意是在思索自己的修為,但是他此時的神氣落在別人的眼中,卻是十分古怪。

  絕大多數老生都是十分振奮,這是林意第一次在原地遲疑,「不敢」進擊。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整條手臂似乎陷入麻痹之中,一時無法動彈。

  廖玉微笑,身影又如風到了林意的面前。

  空氣裡不斷發出鶴鳴般的尖利風聲,她的掌指不斷落在林意的身上。

  「好舒服!」

  林意感動得幾乎落淚。

  廖玉的這種武技,完全不是那種蠻力的擊倒,而是不斷以真元刺擊封竅,對於尋常的修行者而言,渾身竅位被刺上十餘次,恐怕渾身氣血和真元流通不暢,整個身體都會僵住,變得毫無戰力。

  但是對於他而言,這種真元凝針刺穴更能深入他體內竅位,就像是在引導著他體內的五穀之氣向這些關鍵竅位行走,幫他在深度壯大這些竅位。

  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他周身很多重要竅位都被廖玉擊中,內裡真元長針被衝潰的瞬間,那些竅位和周圍的經絡都似乎被瞬間擴大,內裡暖流湧動,他都明顯能夠感到影響周圍的氣血壯大,而且這些竅位都牽動著內腑,他的五臟六腑都前所未有的舒服。

  一片片驚呼聲響起。

  在所有人的眼中,林意一開始還用手腳阻擋,但接下來卻是只能乾站著挨打。

  廖玉停下手來,微笑著看著站著不動的林意。

  在她看來,林意周身數十個重要竅位被她封住,一盞茶的時間內都恐怕渾身麻痹,動彈不得。

  她伸出一根手指,想一指點在額頭,將林意點得摔倒在地,以這樣的畫面結束。

  「師姐,你做啥?」

  但是她的手指落在林意額頭上,林意卻是笑出了聲,然後揮了揮拳,作勢要打:「師姐你用這一根手指做什麼,你是累了?」

  「啊!」

  廖玉嚇得花容失色,忍不住一聲尖叫。

  她下意識的像受驚的兔子一般往後跳去,用看著怪物的目光看著林意,「你……」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可能!」

  她失魂落魄的呆了片刻之後才終於回過神來,驚駭的看著林意問道:「你怎麼可能衝破我的鶴鳴針?」

  「應該是師姐體恤師弟,沒有下狠手。」林意搖了搖頭,他用這種回答搪塞過去。

  「我認輸。」

  廖玉的傲氣已經完全消失,她實在沒有信心和林意繼續交手,她甚至覺得就算自己渾身的真元消耗乾淨,也不可能將林意擊倒。

  「連這樣被廖玉渾身重要竅位擊打都無恙?」

  所有天監五年的老生都渾身發麻,就像是他們被廖玉擊倒了一樣。

  「陳師兄,請。」

  林意看向陳寶蘊,這已經是十名老生中最後一名,而且他和陳寶蘊有著私怨,之前他便一直以陳寶蘊為假想敵,此時戰意更加燃燒。

  陳寶蘊臉色難看起來。

  此時他騎虎難下。

  戰恐怕真不是林意的對手,但不戰就如同當著所有人的面顯示自己懼怕林意。

  「我和你做個交易如何?」

  林意等他出列,卻是輕聲對著他說道。

  「什麼交易?」陳寶蘊的眼睛頓時微亮。

  「今日我和你一戰,我只防守,絕不還手,但是我若是輸了,你今後也不要再管我和陳寶寶的事情,我和陳寶寶是好友,但我絕對不存在利用她攀龍附鳳的想法。」林意平和而直接的說道。

  陳寶蘊抬起頭來,他沉默了片刻。

  然後點了點頭,道:「可以。」

  林意笑了笑,他的耳畔似乎響起了蕭淑霏說他幼稚的聲音,於是他在心中悄然回應,「我可是已經成熟了不少。」

  「如此便請師兄出手。」他躬身對著陳寶蘊行了一禮。

  陳寶蘊頷首回禮。

  他原先最為擔心的,便是被林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倒在地,顏面盡失。

  現在在他看來,只要林意不還手,哪怕他像廖玉一樣對林意無可奈何,他到時認輸,也並不算丟人。

  然而他並不知道林意的真正想法。

  林意是想用他試試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

  陳寶蘊是這些人之中,最接近命宮境的修行者。

  林意想要知道,若是在戰場之上自己若是反應不及,被命宮境的修行者擊中,自己最多能承受幾擊。

  陳寶蘊動步,他驟然發力,雙拳齊出,帶出許多拳影。

  「咚!」

  他的一拳正中林意胸口,直接將林意打得身體弓起,往後橫飛墜地。

  「怎麼可能?」

  所有人瞪大眼睛,很多人驚呼出聲。

  在此之前,林意都已經給人一種無敵的感覺,但是現在陳寶蘊一出手,林意竟然毫無阻擋能力般倒地。

  「難道有什麼隱情?」

  所有人都開始聯想之前林意和陳寶蘊的對話。

  陳寶蘊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他當然很清楚自己這一拳有多大的力量,一般黃芽境的修行者被他這樣直接一拳擊中,必定骨折。

  他知道林意不會還手,但卻沒有想到林意根本不閃不避。

  但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林意的血肉似乎比一般的修行者更為凝練,他這一拳轟上去,並沒有讓林意骨折的感覺。

  林意重重墜地。

  他的臉上寫滿痛苦,面色有些蒼白。

  陳寶蘊和其餘這些人的力量果然相差很多,而且他此次並沒有提前引動內氣,只是完全模仿自己在戰場上被猝不及防擊中。這一拳的力量雖然不至於令他直接骨折,但是卻讓他整個胸前一片針刺般劇痛。

  他甚至可以肯定,這一拳若是擊中在腹部脆弱部位,勢必會令內腑受創。

  「看來除了天辟寶衣之外,最好還要一塊腹甲,否則一擊就失去戰力。」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不顧體內氣血翻騰,強行站了起來。

  在戰場上若是中招,也不可能有時間喘息。

  他不顧胸口劇痛,也不顧喘息不勻,直接便朝著陳寶蘊撲去。

  陳寶蘊倒是被他這來勢嚇得倒退半步,只是林意也並不出拳,只是衝向他。

  陳寶蘊一腳踢出,正中林意的肋部。

  林意再次橫摔出去,重重倒地。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31 04:50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8-31 05:14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相邀

  林意咳血,但是他沒有任何停留,又強行跳了起來,朝著陳寶蘊繼續衝去。

  「你這是做什麼?」

  陳寶蘊駭然,雖然林意真的不還手,但是這種樣子,卻簡直就像在拼命。

  「他和林意說了什麼?」

  「林意為什麼不還手?」

  「難道他用什麼要挾林意,真卑鄙!」

  天監六年生這邊一片嘩然,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都覺得林意被要挾,現在陳家相當於皇族,權勢驚人,他們認為可能陳寶蘊拿林意的家人威脅。

  林意撲近陳寶蘊身前,陳寶蘊無奈,再次出拳轟開林意。

  「還是太弱。」

  林意翻滾倒地,口中再次咳出血沫,他幾乎無法呼吸,胸肺之間和腰腹內腑之中都是撕裂般劇痛。

  他直覺再受一擊,自己無法調順呼吸,恐怕就要遭受重創,失去戰力。

  也就是說,在劇烈戰鬥的戰場上,他最多承受這種接近命宮境的修行者四次重擊。

  陳寶蘊沒有追擊,他不知道林意為什麼如此自虐。

  林意又跳了起來,讓所有人又嚇了一跳。

  連那些圍觀的遊擊軍都咋舌,他們征戰多年,但是在戰場上都沒有見過林意這樣的人。就算在他們看來,林意這樣黃芽境的修行者,連受這幾下重擊也應該不可能爬得起來。

  「砰!」

  林意開始招架,不讓陳寶蘊隨意轟擊自己的身體,他架住了陳寶蘊的一拳,兩人都是身體晃動,各退一步。

  「噗!」

  林意雖然震得渾身氣血翻騰,但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胸口那種煩惡之意頓去。

  「砰!」「砰!」「砰!」

  林意再上,他和陳寶蘊拳腳相交,只不過硬擋了三記,他的呼吸就徹底喘勻,體內那種撕裂般的疼痛迅速消退。

  「打不了。」

  陳寶蘊的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畏懼念頭。

  他清晰的感覺到,林意的氣力不見衰退,甚至越來越強。

  「我認輸!」

  他也不願意再戰,往後跳出一步,「林意,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天生神力還是因為什麼異藥導致如此,但肉身力量不比真元修為,煉到一定極致,便不可能再漲,我現在雖然不如你,但是真正突破到了命宮境,修為再往上,氣力便會遠勝於你。我雖然答應你不再管你和陳寶寶之事,但你自己要好自為之。 」

  「多謝師兄提醒。」林意輕輕咳嗽,咳出些血絲,但是他卻是意猶未盡。

  「林意,你怎麼樣?」

  蕭素心和尚紅纓等人迅速來到他的身邊,這種咳出血絲,明顯就是內腑出現了損傷。

  「沒有什麼問題。」林意笑了笑,若是以前,勢必要用靈藥,否則這種內腑的傷勢說不定會加重。但是現在不同,他生機強橫,這種內腑的傷勢反而會引得他的內氣朝傷處行走。

  他彎下腰,撿起之前放在地上的紅龍銀鯊手鐲,再戴在雙手手腕之上。

  「天監六年生裡面,居然出了這樣一個怪物。」

  一群天監五年生都垂頭喪氣,「元狩,葉清薇,你們和他比較熟,把東西給他。」

  他們都甚至有點無顏面對林意,催促元狩和葉清薇將癒瘡生機丸和血犀角等東西給他。

  「有必要這樣嗎?」

  葉清薇和元狩無奈,到了林意的面前,葉清薇狠狠的瞪了林意一眼,咬牙輕聲道:「你真招人恨。」

  「我怎麼不覺得。」

  林意衝著葉清薇笑,「我覺得所有的師姐都挺喜歡我。」

  葉清薇目瞪口呆,她想不到林意如此厚顏無恥。

  林意又偷偷的對她笑了笑,「葉師姐你對我也很好,等會這些東西,我藏一些給你。」

  「我不需要。」葉清薇頓時如受驚的兔子一樣轉身就走,她是怕了林意,萬一林意真給她東西,被她那些同窗看到,她真是有口難辨。

  「樹大招風,你要小心。」元狩深深的看著林意,拋開他是天監五年生的身份,其實他很欣賞林意,「到了戰陣之中你更得收斂,否則會被敵方針對。」

  「多謝師兄。」林意對著元狩躬身行了一禮,「師兄你也小心。」

  「多謝各位師兄師姐提攜!各位師兄師姐果然私藏豐富,我們根本不能及。」

  林意又笑容燦爛,對著所有天監五年生致謝,這又引起了許多老生的心中暗罵。

  他這次的收穫異常豐富,這些師兄師姐按照承諾,的確是湊滿了十樣。

  除了一開始的癒瘡生機丸和血犀角,還有一瓶接骨膏,十顆紫雷火硝丸,一具精巧的臂弩,五顆補氣丸,十顆丹霧丸,一顆養身石,五顆解瘴丹,還有十餘支穿甲箭。

  這些對於低階修行者而言都是寶物,接骨膏顧名思義可以用來接續斷骨,尋常骨骼折斷即便用藥,也要數月時間,但用了這接骨膏卻至少可以節省一半時間,紫雷火硝丸是建康城雷火堂的迷丸,是一種投擲出去打在對方身上便會爆炸起火的彈丸,這種彈丸的威力不俗,即便是如意境的修行者被打中也會受傷不輕,補氣丸則是一種可以迅速補充天地靈氣凝聚真元的丹藥,一顆吞服,瞬間便能幫修行者凝聚十轉左右的黃芽真元。這種量雖然少,但勝在快,在戰場上真元將近耗盡之時,這樣的丹藥或許便有奇效。

  丹霧丸則是一種砸開蠟封之中,便能大量發白霧的彈丸,一般在戰場之上使用可以遮掩對方的視線,用於逃生或者防止對方修行者的飛劍、箭矢。

  解瘴丸顧名思義便是可以解一些瘴氣的毒,眉山一帶毒瘴眾多,正好有用。

  南朝的穿甲箭是改換新朝之後,軍方最驕傲的作品之一,經由淮陰工坊三年時間製成成品,在冶煉工藝上,南朝的成就超過了以往各朝。

  這種穿甲箭的精鋼箭頭,能夠穿破絕大多數制式鎧甲,除了那些修行者所穿的獨特重鎧。

  這些東西裡面,養身石倒也是平時不多見。

  養身石是通州一帶所產的一種滿是窟窿和鹽晶的礦石,若是長時間行軍交戰,尤其得不到充足糧草,很多軍士和馬匹都容易生病,但這種石頭泡水服用,卻是可以強身。

  「尚紅纓,這癒瘡生機丸我要三顆,紫雷火硝丸和補氣丸、丹霧丸也各三顆,穿甲箭五支,其餘東西你分給各位同窗?」林意也並非濫好人,他和大多數同窗交情也不深,所以先直接取了對自己和蕭素心、齊珠璣有用之物,其餘再交給尚紅纓分配。

  「這東西是你自己贏得,和我們並沒有什麼關係。」

  尚紅纓回應的也很直接,「但既然你要拿出來分,我便盡力幫你分,血犀角磨粉,可以每人分一些,其餘東西先放在我這裡,到時按所需分配取用。」

  「林意,這些東西你自己留著便是。」

  「你要不要緊,我這裡有些療治內傷的傷藥。」

  許多新生圍了上來,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林意應得,有些人甚至拿出了上好的傷藥。

  「那便多謝了。」林意也不傻,他取了一些傷藥,這種傷藥其實他並不需要,但蕭素心和齊珠璣卻是有用,而且若是這種情形也不受禮,看上去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好接近。

  「林意,我想借一步和你說話。」

  片刻的沮喪和憤怒過後,許多老生對林意卻是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赤裸裸的敵視,廖玉的聲音響起。

  她走了過來,對林意相邀,想和他單獨談談。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31 08:52 PM

第八十二章 語中

  「好。」

  林意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廖玉走到這片營地的週邊,這地方不太避風,山風吹過,她的衣袂飄舞。

  「為什麼我的真氣凝針對你不起作用?」

  她沒有回頭看林意,但是語氣有些蕭索,「林師弟,我無意窺探你的功法秘密,但是我想知道一些原因,我師尊早在九年前推測出靈荒將至,但當時極少有修行者相信,但我信我師尊,所以我修行了一些特別的功法,走了不尋常的修行道路,若非在有些方面花了許多時間,否則我此時早過命宮境。包括我師尊和師叔看來,這是我將來在靈荒時代立足的根本,利用這樣的手段,我將來可以抗衡一些修為更高的修行者,但今日和你交手,卻讓我心緒難平。因為我感覺得出來,你真的只是那種黃芽境的修行者。」

  「九年前就敢推測靈荒將至?」林意苦笑起來,果然是名師高徒,他知道就在三年前,建康城裡許多修行者還根本無法確定靈荒將至。

  「所以其實你是在九年前就已經開始為靈荒做準備,你應該是刻意修煉了一些經絡,所以能夠將真元凝練到那種程度,如此一來,你在命宮境後期,說不定真元便能凝聚得如同如意境的修行者,到時便諸多妙用。」他沒有先回答這名師姐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不錯。」廖玉點了點頭,她也不隱瞞,只是道:「但你知道便好,我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

  「其實我也是因為靈荒到來,有所準備,所以我便沒有繼續修行真元功法,而是在修煉一些特殊的煉體法。」林意也沒有說假話,只是沒有提及大俱羅修行法,「我的氣血強橫,所以能夠硬生生將你的真元凝針衝散。」

  「你身為可以吸納天地靈氣的修行者,你竟然直接捨棄凝練真元?」廖玉震驚的轉過身來,山風吹亂了她的髮絲,甚至讓她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走那些武者之路,這值得嗎?」

  「有失必有得,我和你們不同,你們能夠進入南天院,這是因為你們家中的權勢,即便靈荒到來,你們也能得到許多靈藥支援,但我不同,我父親已經歸為罪臣一類,未被株連已經是幸運。我不可能得到靈藥,在靈荒時代和你們的差距,反而會越來越大。」林意平靜的看著她,道:「這只是迫於無奈,不同形勢下的不同選擇。師姐你也盡可以放心,並非是你這功法有什麼缺陷,或者外面有什麼直接能夠克制你這真元凝針的手段。究其理,你是將真元凝練得更強,但消耗的量會更多,沒有什麼能夠改變這根本。」

  廖玉目光閃爍,她不知不覺想到了林意和她們對戰時的那些畫面,想到這名新生師弟為了獲勝那麼用力的去拼,她心中陡然開始同情林意。

  「你現在也只是修為不夠,就比如今日,若是你到了命宮境中期的修為,想必凝出的真元針我肯定無法衝破。」林意看著她,又補充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林意,解除了我心中疑惑。」廖玉微微的笑了起來,若是在場有天監五年的同窗看到,必定會很驚奇。

  因為廖玉極少有笑顏,在同窗看來甚至有些古板。

  「按師姐所知,像師姐你一樣提早確定靈荒到來的修行者會不會多,會有很多人應對靈荒而修煉特殊的手段嗎?」林意問道。

  「不知道。」廖玉搖了搖頭,道:「想來至少不會只有你我。」

  林意有些不死心,看著她道:「那按師姐所知,我們南天院中,有沒有誰和師姐你一樣比較特殊,提前修煉了一些應對靈荒到來的手段或是功法?」

  廖玉搖了搖頭,「以我所知,似乎並沒有。」

  「那畢竟還是極少數。」林意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異類。

  「你表現太出挑,而且現在家中失勢,若不出意外,你會被編入鐵策軍。」廖玉沉默了片刻,說道。

  「若無法避免,便只有安然受之。」林意抬起頭來,看著夜色裡的天空,似乎要將天空的烏雲都看穿。

  邊地的鐵策軍屬於救援軍和接應軍,唯有出色的精銳軍士才能進入鐵策軍,但救援和接應,一般都是會去最危險之地。尤其是去接應一些刺探了重要軍情回來的探子,營救一些重要的軍中人物,那往往要被救者先走,自己卻要留下來牽制追敵。

  「你是修煉肉身,那應該能用一些暫時氣力劇增的虎狼藥物。」廖玉猶豫了一下,道:「若是需要,我會設法讓家裡送去眉山。」

  「是類似燃血丹之類的藥物?」林意一愣,那種藥物都是有一些刺激肉身的輕微毒素,可以在很短的時間類激發肉身潛力,但是藥性一過就會虛弱。「若是那種,我倒是需要。」他馬上點頭。一般的武者用這種藥物恐怕很長時間都恢復不過來,一般都是拼命或是極限情況下逃命所用,但是以他的情形,應該恢復更快。

  「我會儘快令人送去。」廖玉點了點頭。

  「齊狐狸。」

  林意返回紮營區,遠遠的便喊齊珠璣。他得到啟發,覺得以齊珠璣家的實力,應該也能給他帶來一些此種藥物。

  他知道南朝有「龍血丹」,北魏有「燈枯丹」,這兩種丹藥都是用藥物刺激肉身,強行逼迫力量的頂級丹藥,甚至都能讓武者的氣力瞬間增大一倍,但是南朝的「龍血丹」還好,最多體虛數月,但北魏的「燈枯丹」卻是能讓人戰至油盡燈枯,甚至不知痛苦,劇戰過後即便能活下來,經脈甚至都會萎縮。

  只是當年大俱羅在北魏的北方,現在他對於北魏邊地的許多東西便都有興趣,都想研究一番。

  「做什麼,不需要休息嗎?」

  齊珠璣恨不得裝睡,他沒有好氣,覺得林意簡直就是畜生,和廖玉單獨約談之後,說不定就會故意在他面前又說女人緣。

  「女人緣」、「多讀書」這兩個詞現在沒事就在他耳邊不斷響起,讓他的腦門都覺得炸裂。

  「不要擔心,是正事,到時能否讓你家中幫我找馬幫行軍口糧時,順便幫我找一些虎狼藥物,北地的尤佳。」林意厚著臉皮賠笑。

  「有事求我?」齊珠璣翻身坐起,冷笑道:「那今後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說多讀書?還敢不敢說女人緣?」

  「你記性太好,這兩個詞我都忘記了。」林意馬上說道。

  「你要不要臉。」齊珠璣無語,「我盡力。」

  「齊狐狸你果然是好人。」林意笑顏如花,十分燦爛。

  「你快離我遠點。」齊珠璣有些發毛,「你越是說人好,那人就被你欺負得慘,比如一直被你說好的那名師姐。」

  「怎麼可能,那是你誤解。」

  林意一本正經,「你說是寧凝?那名師姐很快就會發現我對她很好,對我徹底改觀。」

  「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打擾我清閒。」

  齊珠璣不想和林意胡扯,但就在他這句話剛剛出口,卻已經有一名女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林師弟,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不知是否方便。」

  齊珠璣的眼睛瞪得銅鈴大。

  他聽得出那名女生的聲音,就是他和林意正在說的那名師姐寧凝。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8-31 11:4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9-1 01:06 AM 編輯

第八十三章 趨勢

  「寧師姐。」

  林意叫得很熱絡。

  這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在他看來,越是容易怒髮衝冠沖在最前的,便往往最真誠,最可以讓人看得清內心。

  而且女生越是容易羞怯,便越是真實。

  「林師弟。」聽到林意叫的熱絡,寧凝真的有些羞怯,甚至不敢看他。

  林意反正在齊天學院時期就被人認為沒皮沒臉,所以他卻從容自若,微笑著問:「師姐找我何事?」

  「你傷的重不重?」

  寧凝鼓足了些勇氣,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聲音卻又不自覺的弱了些:「當時是一時置氣,後來卻是有些自責,本身這種對決對你已經不太公平,到我時我不該再那樣用力打你。」

  「無妨,我皮糙肉厚,傷的一點都不重。」林意這才反應過來,這名師姐竟然是心中愧疚,特意來道歉的。

  「若是到了戰場隱傷復發,便很難辦。」

  想到一開始的確是天監五年生這邊有些仗勢欺人,林意只是為新生出頭,他言語雖然有些調侃,但面對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挨打,她越想便是越自責,「你不能掉以輕心。」

  「多謝師姐關心,我會小心,反正今日也得了不少靈藥。」林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猜你花了許多時間煉體,而且或許會有些獨特的用藥煉體手段,這份地圖給你,你小心收好。」寧凝的聲音迅速壓低,她此時不是羞怯,而是不想讓人聽見,「若是進了眉山深處,有機會可以去這些地方一探。」

  「這是什麼地圖?」此時黑夜,這張地圖上字跡極小,林意看了一眼,沒有看得清楚,便忍不住直接問道。

  「我家中和邊地藥商有些關係,眉山一帶別人不熟,我家卻許多年開始便有探知出產,這張地圖上標註的,是許多靈藥可能產出的區域,有些是修煉真元功法的靈藥,有些卻是大利於煉體的藥物。」寧凝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相對於修行者所需的靈藥,煉體的靈藥並未那麼受歡迎,所以你若是行軍正好經過那些區域,要尋覓起來恐怕容易,不過這地圖是我家多年經營所得,目前也只有軍方高層所有,用於針對性調兵遣將,不好流露在外面。」

  「我看過記住之後便銷毀。」林意心中震動,這的確是一份大禮,這樣的地圖尤其不能流落到北魏方面的手中,否則恐怕瞬間看穿南朝的許多戰略部署。

  「這上面是密文,一三七五,以這樣的順序看上面標註文字,而且大多數文字都是同音不同字,你記住這個,才能看出真意。」寧凝看著他認真交待。

  「我知道了。」林意心中感動,即便是有密文,但寧凝如此交圖給他,也是冒了被家中嚴重責罰的風險。

  「那你要多加小心。」

    寧凝此時看著十分凝重的林意,突然有些不習慣,想到他今日那「調戲」自己的模樣,頓時不自覺臉上有些微紅,「師弟你如此出色,好好保全自己,將來必定是我朝名將。」

  「師姐你也小心。」林意認真對她躬身行了一禮。

  寧凝羞澀回禮,「那我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晨還要趕路。」

  「師姐!」

  她轉身回走,忽然林意喊住了她,她回頭,「怎麼?」

  林意笑容可掬,道:「師姐真好。」

  「你….」寧凝又好氣又好笑,她轉身不再理會,越跑越快,跑回了自己的營帳。

  「真的有女人緣?」

  齊珠璣遠遠的看著林意,看著林意回來的樣子,他都覺得林意必定哪裡有佔了便宜,他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

  難道林意真的有某種自己不能發覺,天生就討女生喜歡的氣質?

  「謝隨春,你睡了嗎?」

  謝隨春正在營帳中呼吸吐納修行,突然聽到了賬外傳來驪道源的聲音。

  「怎麼?」謝隨春被驚醒。

  驪道源進了營帳,看著他輕聲道:「我和徐末雪徐師兄有些交情,剛剛我去和他見面聊了片刻,他們和林意交手的人都可以確定,林意的確只有黃芽境的修為。」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謝隨春皺眉,他不能聽出酈道源的用意。

  「即便學的是我朝最上乘的武技,例如雲遊窟的金剛禪,例如洗伐經中的煉體術,通觀各朝,哪怕是天才,自幼修行,也不可能在林意這種年紀,修到這樣強橫的氣力和生機。」驪道源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謝隨春,眼底盡是壓抑不住的貪婪之意:「徐師兄也是和我一樣推斷,今日林意表現的可怕,不只是他氣力驚人,堪比命宮境的修行者,你想想,他和黑蛇王生死搏殺,馬不停蹄的又趕到這裡,甚至還帶著紅龍銀鯊手鐲,途中還背了一人,接著連戰十人,這是何等的氣力綿長,他連受那樣重擊,最後承受陳寶蘊的數擊,還能逼得陳寶蘊認輸,他的生機何等強橫?這哪裡是什麼武技拳術苦練能夠達到?」

  「你是覺得他必定有驚人藥方?」謝隨春終於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也是壓低:「你是想得到他的藥方?」

  「我之前試探過齊珠璣,齊珠璣說過,林意經常修煉時藥浴。我便懷疑,他一日都不來上課,便是利用齊天學院的資源,湊齊靈藥沐浴煉體。」驪道源強忍著心中激動,輕聲道:「既然如此,若是齊天學院能夠配得齊的藥物,我們自然也有可能配齊。只要他知道藥方,我們就有可能得到。」

  謝隨春的眼睛也徹底亮了,「你說的不錯。」

  「只是我看他的性情,卻是吃軟不吃硬。」驪道源緩緩說道,“我們恐怕要盡量示好,讓他以我們為至交。”

  謝隨春點頭,他回味著驪道源這些話語的意思。

  「按現時境況,家中也未必能夠幫我們打點一切,我們越早能夠拿到這藥方越好。」驪道源說道。

  謝隨春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道:「那便盡可能動用家中手段,對他示好。」

  林意的營帳裡。

  林意正捧著一個行軍鐵鍋,大口大口的吃著調成糊狀的馬幫行軍口糧。

  這種行軍口糧用沸水調和,攪成糊狀,果然是香氣四溢,比乾吃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這一夜的連翻大戰,尤其廖玉的那種真氣凝針刺穴給了他莫大好處。

  他都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食量又有明顯增長。

  而且他以前習慣了感悟尋常食物的五穀之氣,現在這馬幫行軍口糧的五穀之氣濃郁,現在他每吃一口,都只覺得有一蓬五穀之氣升騰而起,衝入他體內血肉之中。

  他體會著這種內氣升騰的感覺,慢慢吃飽,然後開始閉目修行。

  先從分寒暑,再到控皮肉,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今日戰鬥之中殘留的淤血,迅速的被沖碎,最終隨著汗水排出。

  他體內的傷勢,以很驚人的傷勢在恢復。

  而且隨著他體內五穀之氣的越來越濃郁,他漸漸發現了一個趨勢。

  五穀之氣在很自然的和他的鮮血相融,似乎漸漸要融成一體,沒有差別。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1 10:53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9-1 11:16 PM 編輯

第八十四章 元始

  林意很震驚。

  這是在換血。

  他的渾身鮮血都似乎在慢慢轉變成一種陌生的東西。

  一瞬間他的思緒紛雜。

  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覺得自己在變成非人的異類。

  修行者修煉,畢竟只是納天地靈氣入體,在自己體內轉化為真元,這真元對於肉身依舊像是外來的物質,依舊如同一根根黃芽一般,清晰的存在於感知中。

  所有修行者的鮮血,依舊和普通人的鮮血無異。

  然而也就是一剎那,他便釋然。

  人出生時不過數斤,斷奶之後便以五穀為食,等內臟強健之後才開始進葷吃肉,漸重逾數十斤、百斤。

  天地間的甘露、各種微妙元氣、光線,五穀植株內裡無數經纖的玄妙變化,才終於凝結五穀。

  五穀精華堆砌成肉身,今日自己再用五穀之氣修行,便如同回到出生時分,重塑氣血。

  若是說真元修行法修的是後天之道,那這大俱羅修行法,卻反而是回歸先天,從徹底改變自身開始。

  成聖!

  肉身成聖!

  他看過的許多筆記上,那些古人都用肉身成聖的字眼來形容大俱羅,然而他到此時也才真正的明白,當年大俱羅的境界,便是真正的脫離了肉骨凡胎,肉身是真正的非人,和其餘世間所有人不同。

  林意莫名的有些感動,有些驕傲。

  他也在孤獨的走著當年大俱羅獨自一人走的道路,只是世事劇變,大戰已啟,這世間還會給他足夠的時間,修到當年大俱羅最終的境界嗎?

  隨著五穀之氣和鮮血的迅速融合,之前在他感知裡已經無比清晰的五穀之氣在他的感知裡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渾身的鮮血在不斷改變的一種微妙感覺。

  隨著這些五穀之氣在他感知裡消失,他的意識在冥思之中也漸漸如蝴蝶般飛散,散於體內各處,他進入了那種渾然一體,無我的狀態。

  天地在他身外。

  然而他卻似乎漸漸和天地脫離開來。

  他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微弱,甚至有些斷續,他漸漸的更多轉為內息。

  營地邊緣的遊擊軍營帳裡。

  那名頭髮有些微白的中年將領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是愛才,然而他改變不了這裡任何一個人的命運。

  林意的呼吸變得微弱和斷續,在他看來,這是受了內傷的表現。

  這年輕人強橫至如此模樣,但終究還是傷了。

  旭日東昇,山林間薄霧升騰,在一些遊擊老軍的呵斥聲裡,所有天監五年和天監六年的學生迅速起身,開始洗漱、吃食,整理行裝。

  林意也不例外。

  當他接著山泉洗臉,冰冷的泉水落在他肌膚上時,他迅速清醒,但是他突然又覺得自己哪裡有些不對。

  他體內的傷勢已經不太能感覺出來。

  胸腹間受創最重的地方只是有隱隱約約的熱意繚繞。

  他的鮮血似乎有些改變,變得更重了一些,在他體內的流淌更加有力。

  但讓他感覺不對的地方,卻似乎和鮮血無關,也和五穀之氣無關。

  他失神了片刻,卻是始終不明所以然。

  他失神的時候,蕭千山也看了他片刻。

  他沒有感覺出來哪裡不對,但是蕭千山和包括那名中年將領在內的數名軍中修行者,卻都感知到了他自己沒有覺察的事情。

  他的呼吸變得弱了。

  對於修行者而言,呼吸有力,便意味著強壯和健康。

  呼吸弱,便意味著傷病和體虛。

  ……

  天監五年的學生先行離開,他們會去哪裡,林意並不知道,這屬於軍方的秘密。

  甚至沒有多少時間告別。

  天監六年生按照蕭千山的命令行向這座刃山的西北側,和天監五年生的離開方向正好相反。

  林意在心中回想了一下之前所看的這片山林的地圖,天監五年生前往的方向是官道,應該會繼續快馬前行,而他們所去的方位是巴水大江。

  「難道我們要走水路?」林意猜到這種可能,沿著巴水往上,便連入長江,沿江便能直往眉山。

  若走官道,過了巴陵郡之後便大多都是山道,即便換了適合山路的馬匹,日行也不算快,而水路舟行雖然不快,但路程卻短。

  「你們真確定要幫林意帶著這些行軍口糧?」

  一名查看這些天監六年生行裝的老軍在開始行軍前問詢。

  「當然。」

  謝隨春和酈道源首先大聲回應。

  兩人一邊回應那名軍士,一邊對著林意微笑致意。

  他們的目光如同春風般溫暖。

  「林狐狸,我現在看你不只有女人緣,你還有男人緣。」齊珠璣走到林意身側,不動聲色的微諷道:「他們看你的目光很曖昧。」

  「我現在有求於你,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林意微微一笑回應。

  「沒見過你這種沒皮沒臉的人物。」齊珠璣對他這種回應十分無奈。

  那名老軍倒也不說什麼,隨這些人都帶上林意所需的馬幫行軍口糧。

  「蕭將軍。」

  林意倒是靈機一動,他快走上前,到了在前方引路的那些遊擊軍身後,對著蕭千山問道:「蕭將軍,這種馬賊行軍口糧十分能頂飢,我聽說北魏邊地販馬和販鹽的馬幫和私商多有獨特的行軍口糧,不知蕭將軍對北魏邊地是否有所知。」

  「北魏邊地?」蕭千山看了林意一眼,一時並未做答。

  林意想了想,道:「應該是在懷荒鎮和柔玄鎮一帶,我看一些書籍介紹,那邊的馬幫口糧十分獨特。」

  「柘長命。」蕭千山對著一側叫了一名軍士的名字。

  那名老軍四十餘歲,靠了過來。

  「你去過北魏邊地,懷荒和柔玄鎮一帶的馬幫用什麼行軍糧?」蕭千山問道。

  「他去過?」林意頓時滿懷期待,他說的懷荒和柔玄,便是許多古籍筆記上記載的當年大俱羅販馬時的邊地。

  「那還真是厲害的行軍糧。」這名老軍對著林意笑了笑,眼角盡是皺紋,「看來你倒是見識淵博,那地方的馬幫所用行軍糧原本就有些特殊,他們用的是青稞和柔然的血乾黍炒熟磨粉,再加入當地一種甘藷乾,極為耐飢,而且即便連吃十幾日都不體虛。」

  「柔然的血乾黍?」蕭千山倒是眉頭也挑了挑,這個名字他也沒有聽說過。

  「便是柔然荒山上的一種血紅色黍米,人種不活。」這名老軍道:「這些馬幫穿越樓蘭,遠至契骨、東泰一帶,沿途將貨賣了,便將當地的一些特色之物帶回來,那種血乾黍也是其中之一。」

  「自古至今都是如此,那現在還有嗎?」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無法平靜,這有很大可能,便是當年大俱羅修行時所用之物。

  「現在北魏設立邊鎮,防的就是那些地方的人進來為寇,這種東西不說沒有,但想必不多,別說那種行軍糧,便是你們所帶這種糙米糧,也是不可能大量獲得,否則早就成了北魏的軍糧。」這名老軍斷然道。

  林意也不多言,致謝回列。

  這便是希望渺茫。

  不過對於他而言,至少相當於得知了確切的食方。

  「真是要走水路?」

  行了一個多時辰,果然是接近巴水大江,隔著一片山林,林意就聽到了隆隆的水聲之中,有船體互相撞擊的聲音。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2 12:14 AM

第八十五章 如意望

  「這是?」

  當繞過一片山崖,看到前方江邊淺灘時,包括林意在內的所有南天院新生全部大吃了一驚。

  這片淺灘上停著數十葉扁舟,這些扁舟都是木包鐵,船身外面包著的鐵皮不知道塗了什麼,幽黑色。

  船槳也是同樣的木包鐵,而且船槳柄用活環固定在舟身上。

  除了這些扁舟之外,江灘上卻還站著一名黑袍女子,正是南天院天監六年生教習吳姑織。

  「吳教習!」

  除了林意之外,平時上課的所有學生,包括齊珠璣都對吳姑織有種畏懼感,在看清她面目的瞬間,便都紛紛躬身行禮。

  「船頭有鐵盒,內裡有學院給你們的東西。」

  吳姑織卻是依舊面色如常,只是異常簡單和平和的說道:「兩組一舟。」

  「林意,我們和你們一條船。」

  謝隨春和酈道源等人第一時間滿面笑容的對林意相邀。

  「我看他們是惦記你的『藥方』。」齊珠璣此時也不和林意開玩笑,用唯有他和林意能夠聽見的聲音,在林意的耳側說道。

  「齊狐狸你眼光很毒辣。」林意微微一笑,也不拒絕,當下答應,「好啊。」

  當大半遊擊軍和所有南天院新生登舟,蕭千山走到吳姑織的身旁。

  兩人並肩而立,站在一塊平坦的石上。

  「他們叫你吳教習?」

  蕭千山微嘲的笑笑:「他們連你真正是誰都不知道?」

  「何必在意虛名。」吳姑織淡淡的回應。

  蕭千山卻是收斂了笑意,看著前方渾濁的江水,道:「我只是疑惑,那你現在還在意什麼?」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吳姑織平靜的說道。

  「這恰恰是我們需要關心的事情。」蕭千山也平靜的說道:「我們便是陛下的眼睛,他不可能看見整個南朝的所有角落,但有些事情,我們必須替他看著。像你這樣的修行者,我看不透,看不懂,便自然會覺得危險。」

  「我和你不同,所見的天地不同。」吳姑織依舊平和的說道。

  蕭千山的眉頭微蹙。

  他依舊不能理解吳姑織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

  「這舟叫做千里快哉風,南天院煉器坊的東西。」

  「紫霄正雷經!」

  「南天劍經?」

  「怎麼會給我們如意境的修行法?」

  吳姑織沒有再和他多言,轉身飄然而去,但此時舟上,卻是已經一片譁然。

  舟頭有鐵盒,按照吳姑織所說,這是南天院給他們的東西。

  所有鐵盒都是一樣,內裡都是三本手抄本。

  一本是這種快舟的簡單注解和使用法。

  這種快舟看似普通,但實則船身中央有折疊風帆,若遇順風,舟速驚人。

  但不管如何,這也只是設計得極為精巧的風帆快舟而已。

  真正令人震驚的,是兩部修煉典籍的手抄本。

  「紫霄正雷經」是天下可數的真元運用之法,而「南天劍經」粗略一翻,即便是這些黃芽境的學生,都看出了這是一門極為深奧和強大的禦劍法門。

  許多家中本來也有劍經的學生更是輕易看出,這部「南天劍經」似乎取了許多劍經所長,恐怕是連「九宮劍經」、「紫薇劍訣」、「渾元劍經」等公認最上等的秘傳劍經都未必比得上這本南天劍經。

  更關鍵在於,紫霄正雷經闡述的是如意境之後,真元能夠凝聚離體之後的諸多運用,真元到時離體,便如各種雷霆之力,而這「南天劍經」也是一部「飛劍劍經」。

  到了如意境,真元才能溫養合適的劍胎,開始煉飛劍,到了承天境,真元力量足夠,一般的劍經才能御使飛劍,百步殺敵。

  這本南天劍經的獨特和強大之處,是有在如意境便能御使飛針、飛劍數十步內行使簡單劍招飛出殺敵的法門。

  但這都是如意境!

  即便是天監五年的那些學生,除了不知去向的王央平據說極有可能突破到了命宮,接下來便是陳寶蘊將要突破到命宮境。

  但是即便像陳寶蘊,也是花了十餘年的時間修行,才從氣感到黃芽,到命宮。

  命宮到如意境,在這種靈荒時代,要多少年?

  「沒有其餘之物了?」

  「吳教習已經離開,這該不會是她放錯了功法?」

  許多新生哀號,甚至設法搬開這個鐵盒,看看底下是不是還有什麼玄虛。

  然而讓他們異常失望的是,這鐵盒下方便是船體,根本不可能還有其餘典籍。

  「怎麼會這樣?」

  酈道源也是失魂落魄。

  他和大多數南天院新生一樣,借著家中勢力進了南天院,自然是要享受不凡的待遇,然而到現在為止,除了吳姑織傳授了一些精妙的武技,吃了一些藥羹之外,根本沒有獲得任何大的好處。

  反倒是他們這些南天院的學生受皇命上戰場,比那些普通學院的學生都要危險。

  「齊狐狸,你怎麼看?」

  林意沉吟片刻,他想到了一種可能,轉頭看著自顧自在翻看那兩本典籍的齊珠璣說道。

  齊珠璣頭也不抬,輕聲道:「林狐狸你先說。」

  「這都是手抄本,不是拓本,且都是一人字跡,經手人少,便說明這兩部典籍重要。」林意往旁邊舟上望去,看了別人手中正在翻看的典籍,說道。

  齊珠璣頓時忍不住嗤笑嘲諷:「你這不是廢話,紫霄正雷經原先連蕭素心都得不到,更何況這南天劍經我看比紫霄正雷經還要厲害,恐怕彙聚了南天學院許多教習的所長。你信不信這些經書不能少掉一本,到時自然有南天院教習收繳上去,或者由這些遊擊軍收繳。所以儘快要記住,背誦下來。」

  「既然是手抄本,又如此重要,當然不可能抄錯放錯。」林意說道:「不可能抄錯放錯,便是南天院認為對我們有用,若是只有如意境才有可能修行,那便是他們覺得,我們或許能很快到如意境。」

  「怎麼可能!」

  齊珠璣還未說什麼,謝隨春等人便已經忍不住搖頭。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若不是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盡力討好林意,否則此時恐怕就已經忍不住斥責林意滿口胡言。

  「齊狐狸看來你也是和我一樣想法。」

  林意卻是看著專心看書的齊珠璣笑了起來:「應該是眉山之中靈藥存量的確很多,我們和其餘所有受命去採集的修行者一樣,應該是見到靈藥,不管年份便採集下來,這種涸澤而漁的方式和以往的修行者採藥截然不同。而且南天院的學生大多家世不凡,將南天院的學生都驅趕到這種地方,死傷慘重,皇帝恐怕也難平怒火,但若是換種方式,或許絕大多數人便可接受。」

  「就地處置!採集到的靈藥,我們可以直接煉化。」

  謝隨春等人齊齊驚呼出聲,他們也徹底反應了過來。

  「林狐狸你果然是隻狐狸。」齊珠璣終於抬起頭來,鄙夷的看了林意一眼,「南天院彙聚南朝精粹,我們自然便是南朝修行界的將來,這些靈藥本身採集了,不給我們用給誰用?更何況人吃了靈藥,實力大進,殺敵和逃亡都厲害,靈藥若是放在身上,身處險境,自己不吃,被敵人殺了便是落入北魏口袋。」

  「再者…」

  齊珠璣頓了頓,看了一眼謝隨春等人,「要是有一株可以直接讓我們黃芽直入命宮的靈藥,我若是正好採到,我是忍不住不吃,難道你們會忍得住?」

  謝隨春幾人互相望望,心中也是都覺得,哪怕有軍令不准服用,他們恐怕也會忍不住。

  這種修為提升的誘惑,實在太大。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2 09:45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9-2 09:57 PM 編輯

第八十六章 大際遇

  「眉山一帶,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謝隨春四人中平時最沉默寡言的任尚真此時出聲,輕聲道:「先前眉山一帶被視為禁區,即便有些地方被確定有何種靈藥出產,這些年寧州一帶的藥商也極少深入,究其原因有兩點,一點是環境太過惡劣,真大肆深入去尋覓,恐怕十停的人只能回個三四停,他們自己都經不住這樣的損失,錢財易得,修行者和有經驗的採藥人難得。另外一點是許多靈藥都是要用特殊手段保存,太過深入,車馬不通,出山快則六七日,慢則半月,那些靈藥根本難以保存出來,不腐都已經靈氣散失掉,沒有什麼作用。」

  「寧州一帶…」林意頓時想到了那份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看的眉山採藥圖。

  他也明白任尚真說的道理。

  這世上任何生意都將付出和回報。

  眉山之中有靈藥舉世皆知,但之前無論北魏還是南朝都並未將眉山一帶視為主要靈藥產區,便是因為無論是朝堂行為,還是那些權貴控制的藥商行為,都是覺得不值。

  既然兩朝疆域內都有很多地方產靈藥,而且環境相對沒有那麼險惡,當然可以捨棄眉山這種地方。

  即便是寧州一帶靠近眉山的藥商,恐怕在整個眉山之中也是選擇一些尋覓靈藥難度較小的區域。

  寧凝給自己的這份地圖上,恐怕有些區域連這些藥商都並未派人進去過。

  「還有一點。」

  齊珠璣頭也不抬,還在認真默記兩本典籍的內容,卻是出聲說道:「靈荒已至,我們南朝疆域內絕大多數之前的靈山寶地已經變成凡地,絕大多數靈藥開始枯死,但眉山本身在南朝邊地,靈氣由南向北消散,它那裡本身消散得要慢一些,而且按照我的所知,眉山大多數山林都是異常茂密,鎖住了水汽,形成毒瘴是一回事,但據說也同時鎖住了大量靈氣,有些區域的積鬱靈氣現象,甚至造成了許多靈氣特別充沛的區域,現在的眉山恐怕也是如此,所以它現在反而一躍成為整個南朝靈藥和靈氣最充沛的地方。」

  「所以皇帝也很著急,才會將南天院的學生全部砸進去。」酈道源苦笑,「我們都進去,絕大多數當朝權貴的視線也都聚集在那裡,許多家中的勢力也都會朝著眉山傾斜。」

  「北蠻子也預見得早,他們不會放任我們吃這塊肥肉。」幾人越是分析得透徹,謝隨春的臉色就越難看,「既然連南天院都給我們這樣的典籍,便是認為我們之中有希望在眉山突飛猛進,成為如意境之上的修行者,所以我們之前的想法恐怕是大錯特錯,我們不會淺嘗輒止,只是在眉山週邊配合軍方,而是一定會深入眉山。眉山深處那些靈藥無法帶出,當然誰覓到誰煉化。」

  「關鍵在於,北蠻子方面恐怕也是如此想法,他們同樣陷於靈荒,靈氣也在消散,只是略微慢一些,他們派軍進山,當然也不是毀壞為主。」謝隨春聲音微寒,「恐怕他們派進去的年輕修行者也會很多,眉山的大小戰陣裡,修行者的數量恐怕會超過其餘任何地方的征戰。」

  「那不如徹底換個想法。」林意沉吟道:「先前我們想著是我們會和尋常時軍方要求配備修行者一樣配備,我們大多數人分配至不同軍隊,配合他們任務,但現在有可能是會有許多小股精銳配合我們,護送我們分別進入不同重要區域,護送我們採集靈藥,護送我們煉化靈藥。」

  「…….」

  一群人全部啞口無言。

  就連認真看書的齊珠璣都忍不住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著林意,「林狐狸你說的極有可能。所以這根本不是能帶多少靈藥出來,而是眉山一帶的軍隊,到底能帶多少如意境之上的新生修行者出來。」

  「如果運氣好,有些人的修為速度會恐怖至極。」謝隨春十分震撼,「可能最終會有人黃芽境和命宮境進去,但殺出血路,最終離開眉山時,可能會變成甚至如意境之上,承天境的強者。」

  齊珠璣呼出一口氣,他自嘲的笑笑。

  這當然並非絕無可能。

  有些人若是運氣好,發現的靈藥足夠驚人,或者連續發現靈藥,並在征戰中活下來,不斷煉化,那當然修為的進境極其可怖。

  然而首先是要能夠活下來。

  這樣的亂地在他看來真是和實力無關,再聰明也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而是要靠運氣。

  「亂世爭雄,風險越大,際遇也越大。」

  林意心情澎湃,他和這些人的唏噓不同,他父親本身已成罪臣,他自己絕不甘於平凡,即便沒有靈荒和這樣的兩朝交戰,他也絕對不想在建康碌碌無為的渡過一生。

  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改變許多事情。

  「這些靈藥和我有什麼關係?」

  但接下來只是幾個呼吸間,他卻是黑了臉,一陣垂頭喪氣。

  別人修煉真元功法,在眉山得到的靈藥越多,修為提升便是一日千里。

  但他修煉大俱羅功法,這些靈藥對於他而言,就像是他對頭家的妻妾,長得越是漂亮好看,他就越是生氣。

  「天監五年生已經有人過了命宮境,天監四年、天監三年,或許就已經有人接近如意境,眉山之後,說不定就真的有出類拔萃者,便成為承天境的強者。」

  林意如此想著,頓時心頭又被潑了一桶涼水,他的驕傲之意頓無。

  他之前的修煉進境也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然而即便依靠這樣的進境,能否在眉山出來之後便擁有如意境之上的實力,他卻心中無底。

  「你們先御舟?我想要運氣療傷。」

  林意越想越是覺得時間不夠,他睜著眼睛說瞎話,想讓謝隨春等人多幫他划船,他可以多些時間修煉。

  「那是自然。」

  謝隨春和酈道源異口同聲,「林意你有傷在身,若是讓你出力,恐怕加重傷勢,你盡可休息療傷,我們幾人輪流便是。」

  林意又吃了些行軍口糧,這才閉上眼睛修行。

  自從昨夜身體血液開始改變之後,他一頓的食量似乎並沒有明顯的增長,但是卻更容易消化,似乎隨時都能吃下不少東西。

  等他開始修行,他又有種覺得哪裡不對的感覺,只是他自己依舊尋找不出癥結所在。

  所有南天院學生的氣力比一般的船夫都要大出許多,只是在控舟方面並無太多經驗,一開始行舟時,速度雖快,但是驚呼聲連連,很多扁舟晃動厲害,幾欲翻船。

  許多人都開始覺得有些暈船,然而林意卻是反而有種獨特感受,晃動越是厲害,他體內鮮血便是忽上忽下,反而沖刷他的身體厲害。

  而且這江上有一種涼沁沁的水汽,他呼吸之間,便覺得舒服。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3 01:43 AM

第八十七章 內息

  一連十餘日,都在江上行走。

  此時已經是深春初夏,沿江大多數時候刮東南風,南天院的這一支舟群大多數時候都能扯足風帆,加上這些修行者輪流操漿划船,都已經到了巴郡境內。

  接下來的路線是從巴郡進入瀘州,再至懷仁郡,便是真正到了眉山。

  按照這舟行速度,恐怕也就是十日左右的路程。

  如此算來,這水路速度比起旱路快馬也相差無幾,這些南天院學生也都已經隱然覺得,南天院費心思打造這樣的鐵皮舟,恐怕也是已經算準
  巴郡和建康已經是屬於南梁的兩端,對於這個王朝而言,已經屬於邊陲之地,地貌和氣候都已經有了巨大差距。

  此時舟行江上,已經是到處崇山峻嶺,險山惡水,不像建康一帶即便有山也是高不到哪裡去,而且建康一帶的山林給人的感覺是雨潤風輕的鐘秀,但這巴郡一帶的山卻是格外險峻,時不時變天,一場暴雨襲來也毫無徵兆。

  兩岸山林之中人跡已經罕至,偶爾山崖間才見些獵戶的草廬,野獸出沒,猿聲都比人聲多,連山間砍柴的樵夫都極少,更不用說農戶和漁夫。

  連綿的險山峻嶺便形成了諸多山谷、盆地,到處都是白色濃霧,不用到夜間,只是平時建康城裡南天院暮鼓前半個時辰,這邊山林霧氣升騰遮住陽光,加上兩岸倒影分外幽暗,便已經入了夜一般。

  日間即便是江上行船,除非是在山谷豁口,山風才清爽,否則便是已經有些濕熱難言,到了夜間,山中寒氣順著山坡流淌而下,卻是氣溫驟降,日間和夜間溫差極大。

  濕熱瘴氣,加上溫差急劇變化,便容易令人致病。

  再過十餘日真正到了眉山,恐怕已經徹底脫了春,入了夏,氣候便更加令人頭疼。

  在這過往十餘日裡,謝隨春等人對林意極力巴結,果然連一日都沒有讓林意操漿划舟,甚至時不時乘著休憩時,在岸邊幫林意煮上一鍋沸水,讓林意可以徹底調勻行軍口糧。

  林意樂得「養傷」,十餘日的連續修行下來,他將無漏金身法徹底掌控得純熟,連控皮肉都已經不用刻意閉塞毛孔,修行時汗液自然排出,帶出體內污穢和雜質,但五穀之氣和其餘有益元氣,卻自然融入鮮血之中。

  他體內的內傷已經全部消失,在他的感知裡,他渾身的骨骼都變得強韌不少,甚至給他自己一種晶瑩剔透,鮮血進出無礙的感覺。

  他的鮮血明顯沉重了不少,但是並不粘稠,在體內流淌速度反而更快。

  現在行軍人多眼雜,他還沒有刻意試力,他怕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和麻煩,但是紅龍銀鯊手鐲的重量和相互之間的吸引力,對他現在而言已經輕了許多。

  他可以肯定,自己現在的力量已經超過當時的黑蛇王。

  除了力量增強之外,他現在渾身精力澎湃,身體彷彿有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精氣神,而且他的感官也變得更加敏銳。

  他的視力和嗅覺都增強了不少。

  這點讓他甚至很不習慣,在他用力吸氣的時候,往往能夠嗅到很多平時聞不到的味道,讓他鼻翼微癢,忍不住大打噴嚏。

  只是那種哪裡有些不對的感覺還是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他自己始終沒有找到癥結所在。

  又過了數日,已經進入瀘州境內,他自己沒有感覺出來,蕭素心卻是在休憩時忍不住輕聲問道:「林意,你內傷還未復?」

  「為什麼你會這麼問?」林意有些驚奇。

  蕭素心微蹙著眉頭,她看著林意,心情有些複雜,「這些時日你修行時,氣息很不穩,有時候呼吸微弱,甚至會偶爾斷上片刻。」

  「有這回事?」林意大吃一驚。

  「你自己毫無感覺?」蕭素心震驚的看著他。她也覺得林意氣色很好,不像傷勢變得嚴重,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證實她心中的不祥預感。

  這有可能是林意的修行出了問題。

  修行的問題,便是比身體的傷勢更嚴重的問題。

  「放心,不會像你想像的那樣,我修煉的不是什麼邪門功法,不會是那種燃盡一時的油盡燈枯。」林意看出了她的擔憂,認真解釋了一句,但是他的眉頭卻是不自覺的深深皺起。

  他直覺自己感覺到的不對和這有關。

  呼吸微弱,甚至斷絕?

  林意疑惑,按他一貫的認知,任何呼吸吐納法熟練之後,即便是在冥思忘我之中,也便自然循環往復,一絲都不會錯。

  呼吸斷絕,真是只有那種受傷、重病,或者是太過肥胖影響呼吸的人才會出現。

  他不自覺的試了試屏息。

  舟側水聲嘩啦,他屏住呼吸,很自然的有種在水中窒息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

  林意很快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他屏息的時間甚至超過了他的想像,但是他的身體卻還未出現那種很難受的感覺,似乎還能堅持。

  他察覺自己屏息時間越久,只是身體裡面的血液流淌速度變得更緩。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更涼了一些,但除此之外,暫且還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等到了眉山,我再試試到底如何。」

  林意生怕太過引人注意,所以他沒有再刻意堅持,開始大口喘氣。

  「這難道便是所謂的內息?但這和真元功法的內息也似乎不一樣。」

  他埋頭苦思。

  許多典籍上都有記載「內息」的說法,但真元功法的內息,卻是修煉到十分強大的修行者,依靠真元或是身體的許多竅位來捕捉天地元氣,相當於是另外一種方式的呼吸。

  但他這種「內息」卻似乎類似於冬眠,似乎蛇蟲越冬時,將身體的消耗降低下來。

  但按理而言,他生機越是旺盛,有著足夠食物補充,氣血活動便應該更加旺盛,這樣才能讓他的肉身變得更加強橫。

  這種自然的「內息」反應,在他這大俱羅修行之路上,算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當今世上,除了他之外,沒有修行者在走這條路,所以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到了眉山,等我單獨一人或者和蕭素心獨處時,我試試屏息到極致會有什麼感覺,或許就能推斷出原因。」

  林意直覺沒有大礙,恐怕只是這修行到某個階段,自然會產生的反應,但是自己還是不免有些擔心,暗中對蕭素心說好,若是發現自己修行時,有長時間斷絕呼吸的情形,便要將他弄醒。

  在他未找出原因之前,他寧願修行被打斷,修行慢一些,這樣會更穩妥。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3 10:10 PM

第八十八章 到達

  當南天院天監六年生們還在溯流而上時,南朝某處邊境上的一片原野剛剛進行火耕。

  野草和一些雜木在人為放起的大火裡燃為焦土,等再過數日有雨落,去掉火意便可播種。

  站在黑色的空曠田野間,即便目光能夠輕易的到達更遠的地方,但總是會覺得黑夜會提前到來。

  一名南朝的軍士坐在一塊未被火焰吞噬的草坡上,手中慢慢摩挲著一個銀色的鐲子。

  這只是普通的銀鐲,並非修行之物,這名南朝的軍士也並非修行者,這手鐲是他離鄉時,他的未婚妻偷偷塞給他的。

  當時他覺得有些太過小兒女氣,然而當離家日遠,他卻越來越覺得此物重要。

  在軍中他也見過無數老軍珍藏的贈物,其中有些人甚至帶著隨身香囊,內裡帶著的只不過是家鄉的泥土。

  然而任何物事都無所謂,這些東西只是能夠寄託他們的情感,能夠讓他們時刻想起家鄉的美好。

  天色漸暮,北邊的蒼穹下的荒原變成了一道模糊的黑線,似乎漸漸要從這名軍士的眼瞳之中消失。

  然而就在此時,他感到了地面的震動。

  這名軍士站了起來。

  他看到有一些快速移動的黑點越過了那條模糊的黑線,帶起了飛揚的煙塵。

  這是北魏的騎軍。

  他感到震驚。

  過往的數十天裡,南朝和北魏的西北邊境已經發生了數十次戰事,雙方互有勝負,即便是他這種低階軍士,都能時常聽說某些將領,有些修行者陣亡的消息。

  但這裡是洛澗和淮水的交界處,按照他們過往所有的情報,北魏的軍力調動都在往西北,這裡怎麼可能出現北魏騎軍過境?

  他的震驚迅速被隨之而來的震撼所取代。

  那一批快速移動的,明顯是北魏精騎的後方,是更多快速移動的黑點。

  而後,在他的視線中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大地震動了起來。

  他看到黑色的飛灰脫離了地面,在離地數寸的地方不安的跳躍。

  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名軍士無法想像這至少數以十萬計的軍隊如何能出現在這裡,但他明白自己的時刻已經來臨。

  這裡將會代替西北邊境成為南朝和北魏交戰的主戰場。

  而他自己,將會是第一批戰死在這裡的南朝軍士。

  他無比溫柔的親吻了一下手中的銀鐲,就如親吻著遠方的戀人,然後他朝著天空射出了一支響箭。

  隨著響箭尖利的嘯鳴聲響起,天空裡出現了一道雷聲。

  一柄長矛從天空裡落下,洞穿了他的身體,將他釘在這片焦土上。

  不知是何等的修行者,才能隔著這樣的距離投擲長矛,將他殺死。

  然而在咳血死去之前,這名軍士卻是依舊拔出了長刀,指向前方。

  ……

  即便是神惑之上的修行者,也只能感應到感知範圍內發生的事情,甚至無法預知數十里外的變化,更不說千里之外。

  林意一行人根本不知道就從這夜開始,南朝和北魏之間的戰事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從一開始雙方的小規模襲擾和針對一些要塞的爭鬥,陡然變成了數量驚人的大軍交戰,攻城掠地。

  北魏以中山王元英為主帥,率領數十萬大軍,一晝夜便侵占了南梁洛口,而南朝方面則以臨川王蕭宏為北討大元帥,督大軍迎戰。

  數日之內,雙方在南朝境內青徐一帶集結的軍力加起來很快超過了百萬。

  真正事關兩朝生死的大戰已啟。

  這幾日裡,林意所擔憂的事情並沒有出現。

  他這種「內息」依舊時有發生,而且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他的氣力增長似乎不像之前那麼迅速,但是他的感知卻增長的很快。

  一些武者純粹靠煉體,力量強大者,也可以舉起數百斤重石,這種力量也接近命宮境修行者,但是他們的感知卻只是比尋常人略微敏銳,不會像修行者一樣,隨著修為的增長而無限制的增長。

  林意現在自覺自己的力量已經略勝於黑蛇王那種剛過命宮境不久的修行者。

  按照他之前在齊天學院學習到的知識,包括他看過的一些典籍記載,命宮境的修行者的感知,是三丈之內可聞蠅聲。

  這個蠅聲不是指蒼蠅飛舞時那種嗡嗡的名聲,而是蒼蠅起落時,那種尋常人根本聽不見的細微聲。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感知,似乎絕對不止三丈之內可聞蠅聲。

  在夜深人靜時,即便有著水聲,他似乎都能聽見十丈開外一些細蟲活動的聲音,甚至能夠嗅到十丈之外許多植物的獨特氣味。

  這種感知,至少是命宮巔峰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擁有的感知力。

  難道這種大俱羅修行法,反而能在感知方面走在真元功法之前?

  隨著越來越接近眉山,絕大多數南天院新生都有些不安起來,一邊是希望自己有著莫大的運氣,能夠一鳴驚人,一邊卻是擔心自己隕落在眉山之中,而且和運氣相比,似乎現實更令人擔心。

  所有人都清楚,任何時代,真正的幸運兒都始終只是那極少數人。

  但林意卻是反而有種莫名的迫不及待感。

  他有太多修行的問題要處理,要去試,要獲得解答。而且修為進境在不斷增長,他卻困於舟上,有種說不出的抑鬱之感,便如一頭野馬困於籠中。

  如此越來越焦慮的過了數日,他們終於進入了懷仁郡,連綿的眉山末端,越過南朝的邊界,深入黨項境內,真如遠處天地間的一條長眉,出現在他們的眼簾之中。

  眉山在懷仁郡的這一端,山峰的高度卻大多都超過黨項境內的那一段。

  ……

  懷仁郡,青衣江。

  一片沿江的密林裡,有一片吊腳樓,這裡先前是銀礦所在,但數月之前,這裡就已經被南梁軍方徵用,銀礦封閉,這片吊腳樓已經變成營區。

  下方原先小型礦船行走的水道也略微修整拓寬,變成了一片更大的碼頭。

  接近正午,一名青年軍官坐在碼頭一根栓繩的木樁上,他身上的鐵甲被擦得發亮,看著一側江中漂浮著的一些爛木,他蹙著眉頭有些惱火道: 「真不知道上頭那些將軍到底在想什麼,我們都已經在這裡等了半個月,就是要等那些乳臭未乾的學生。他們能有什麼用?」

  「不是有用無用的問題。」

  他身旁一名年邁的將領微諷的笑笑,「這些南天院的學生都是當朝權貴的子侄,這是利益集團瓜分利益的事情,軍營是最講階層的地方,所以不要多牢騷,任何的軍令,都是圍繞著利益集團如何獲得更大利益。難道你覺得一隊精銳軍隊的生命比一名權貴子侄的修為提升重要?」

  「對於我們而言,不能去想這些問題。只能想著在執行這所有軍令的同時,打贏這場仗便可以了。」

  這名年邁的將領笑了笑,他的笑容在陽光裡都顯得有些寂寞和蒼老,「滿不滿意,不是我們應該去想的問題。」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微微抬起頭來,目光落向前方的一個河灣。

  有異樣的水聲響起。

  一艘木包鐵的鐵甲小舟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接著便是更多。

  他們等待的南天院的學生們,終於到達。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3 11:35 PM

第八十九章 情深義重

  這座銀礦其實已經不能算是眉山的週邊,春衣江也只是外面大江的一條支流。

  不去懷仁郡的大軍軍營,而直接進入眉山,絕大多數南天院天監六年生心中更是忐忑。

  林意現在感知大為提升,這碼頭上已經得知他們要到來而等待著的這兩名將領的對話,他卻是隱約聽清楚了。

  這名年邁將領的話語,讓他也是新生感慨。

  對於邊軍的將領而言,的確只能想如何運用眼前的兵力,盡可能打贏眼前的戰鬥,至於戰爭之後,誰去分得那些利益,他們卻無法和不能去多想。

  對於那些高座廟堂之上的權貴而言,數萬數十萬的軍隊也只不過是數位。

  但這些前線的將領,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名名的軍士,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蕭將軍!」

  「呂將軍!」

  這些扁舟一靠岸,遊擊軍便和這些邊軍見禮,十分熱絡,顯然都是舊識。

  「看來說不定都是皇帝老子的舊部。」

  看著這些老軍的樣子,謝隨春和驪道源兩人都是心中發涼。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和這些遊擊軍一樣,是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林意,誰是林意?」

  也就在這時,林意還在觀察著周圍的景物,那名青年軍官便已經直接聲音微冷的喝道。

  林意一愣。

  周圍同窗的目光也齊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

  「你就是林意?」這名青年軍官頓時皺了皺眉頭,看了出來。

  「我是林意。」林意點了點頭。

  「隨我來。」

  這名青年軍官對他沒有好氣,直接轉身在前面帶路。

  林意和蕭素心、齊珠璣互望了一眼,都是心中疑惑,但林意此時也不好多問,先快步跟了上去。

  「我聽聞你的父親是前朝車騎將軍,但那也已經是前朝的事情。」這名青年軍官沿著木棧道走到這群吊腳樓中部一間,站在門口推門時,卻是轉頭冷淡的說了一句,「按理而言,你的所有這些同窗,都是當朝權貴,家中勢力不凡,但你倒是比他們本事還大,你還未至,有東西倒是送了過來。」

  「有東西送了過來?」

  林意頓時愣住,「什麼東西。」

  這名青年將領顯然這半月等得煩躁,心中極為不快,他也不回答林意的話語,只是冷笑一聲走進屋中,朝著林意丟出一物。

  「這是?」

  林意接住,這是一個布包,並不大,他打開一看,卻發現只是兩個木盒,還未打開木盒,他就嗅到了有種蠟質的氣息,便知道內裡是蠟丸。

  即便是蠟丸,他此時嗅覺靈敏,依舊感到了絲絲的藥氣。

  這藥氣和尋常靈藥不同,十分刺鼻,甚至帶著一種血腥氣。

  「一盒是龍血丹,一盒是燈枯丹,這兩種藥物分別是我朝和北蠻子的頂級虎狼丹藥,若不到拼命時,不要服用。」這名青年將領雖然語氣不善,但還是直接說出了這兩個木盒之中的內容。

  「龍血丹和燈枯丹?」

  林意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廖玉家中送來的藥物?」

  「我不知道你所說廖玉是誰,但能夠知曉我們所在位置,這麼快送來藥物的,無非只有寧州刺史寧澤燾。」青年將領冷笑道。

  林意頓時完全明白。

  他當天和廖玉說過這些藥物,而廖玉說會安排家中儘快送來,但在這眉山一帶,卻是寧家勢力最大,看來廖玉是私下和寧凝說了,兩家合力,這才將這種藥物送到了這裡。

  這名青年將領顯然是極為厭惡權貴的特權,所以對自己態度才會如此的不善。

  「你且在此停留,今夜還有人要見你。」

  然而令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是,青年將領的語氣更加厭惡,又說了這一句。

  「還有人要見我,是誰?」

  林意越發摸不著頭腦,但是他轉瞬也聽出了青年將領的話外音,馬上吃了一驚,「我的其餘同窗呢?」

  「他們今夜就會走。」

  青年將領對其餘人顯然也沒有什麼好感,直接道:「今夜就會編入不同軍中,進眉山深處。」

  「馬上就走?」

  「現在就隨軍….」

  也就在此時,林意聽到了碼頭附近一片喧嘩聲。

  這些橫穿了整個南朝終於到達這裡的年輕修行者們,都聽到了令他們震驚和緊張的軍令,他們馬上便要分散,編入不同軍中,而且會馬上出發,進入眉山深處。

  「謝隨春、驪道源,隨我來。」

  一名低階將領和數名軍士到了謝隨春等人的面前。

  很快許多人發覺,在南天院的編組似乎也無效,有些軍士帶走不過一人,有些軍士帶走卻是三四人。

  「我們去哪裡?」

  「你們是什麼軍?」

  「我們怎麼可能先走就走?」

  謝隨春和驪道源的臉色都是難看到了極點,他們所想的都是一樣,萬一能在這多逗留幾日,恐怕家中就會有安排。

  「噤聲,家中自有安排。」

  但就在這時,那名帶著他們的將領卻是已經壓低了聲音,在他們耳側說了一句。

  兩人何等聰明,頓時閉口。

  ……

  「我只是受命行事,如何知道是誰要見你。」青年將領冷笑一聲。

  「那齊珠璣和蕭素心呢?」林意看著下方港口已經有不少人被帶離,頓時忍不住問道。

  「齊珠璣。」

  在林意問這句話時,港口之中已經有一名將領在喊齊珠璣的名字。

  「他們兩個呢?」

  和別人不同,齊珠璣在所有這些南天院同窗之中,是最為鎮定自若的一個,他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將領,沒有動步,卻是點了點身側的蕭素心和上方吊腳樓群中的林意,問道。

  「這我不知道。」這名將領回答簡單,但對他語氣卻是客氣。

  「那我也不走。」齊珠璣看了一眼林意,竟是不看這名將領的臉色。

  「這我恐怕無法…」

  「你去問他,他自然會幫你想辦法。」齊珠璣看了一眼這名將領,又點了點先前那名年邁的將領。

  這名將領眼中有驚訝的神色閃過,但也不多言,朝著那名年邁將領走了過去。

  只是悄聲說了幾句,這名將領便遠遠的對著齊珠璣點了點頭。

  不只是齊珠璣,連蕭素心也似乎被遺忘了,沒有人過來喊她的名字。

  「你們齊家有這麼厲害?」蕭素心不可置信,輕聲的問道,「這裡的老軍似乎也是雍州軍中的鐵狼軍?他們怎麼可能賣你的面子。」

  「那人叫呂騎山,但他年輕時沒有騎得了山,卻騎了我一個小姨。」齊珠璣面不改色,嘴唇微動,「我小時候他還帶著我去抓過鳥,你說我們什麼關係?」

  「他正好是你的姨夫?」蕭素心聽明白了。

  「算是也不是。」齊珠璣聲音略微冷淡,「我那小姨命不好,和他去了一趟邊塞就染了風寒,後來又難產,這條命其實也算是一半喪在了他手裡,後來他命好,正好是成了蕭衍的部將,我家小姨和他的這層關係倒是過去日久,沒有多少人知道,但這終究是他欠我們家的。」

  蕭素心有些惻然,看著那名顯得很蒼老的將領,忍不住道:「那他看來對你小姨也是情深義重。」

  「那不是正常?」

  齊珠璣扭頭不去看呂騎山,冷笑道:「我小姨當年是出了名的美人,就是不知道被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看來你挺記恨他,看來你幼時也特別喜歡你這個小姨,你對你小姨也是情深義重。」蕭素心卻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蕭素心,什麼情深義重,你什麼時候開始也和林意一樣亂用詞!」齊珠璣頓時大怒。

  「看來你們這些人本事倒是不小。」

  此時,在上方的青年將領也已經看到齊珠璣和蕭素心留了下來。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5 12:26 AM

第九十章 若有重來

  「有本事也不是我的本事。」

  林意聳了聳肩,「我是罪臣之後,人人避之不及。」

  這名青年將領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他看著林意,知道從一開始便是自己情緒不對,於是他想了想,道:「抱歉。」

  「你真不知今夜誰要見我?」林意覺得他有些意思,又輕聲問了一句。

  「不知道。」

  這名青年將領很乾脆的搖了搖頭,「別說是我,這裡沒有人知道來者的身份,但想必不是一般的權貴。」

  林意看著這名青年將領的側臉,道:「那我現在能做什麼?」

  「這裡只是個落腳點,沒有什麼可以做的。」這名青年將領垂下頭來,看著下方的蕭素心和齊珠璣,「我不知道你這兩名同伴如何能留下來,但你現在可以自行休憩。」

  「有可以修煉試力的地方嗎?」林意看著這名態度已經有所改善的青年將領,很誠懇的說道:「我的修行出現了些問題,我需要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

  「上面那十幾間全是空的,隨便哪間就可以。」青年將領伸手點了點最上邊的一片吊腳樓,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你不要想著離開這片營區。」

  「這事關軍令,您也不會容許我離開這裡。」林意笑了笑,「我去和我的同伴說些話應該也可以?」

  這名青年將領也開始覺得林意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不知將軍叫什麼名字?」林意往下走,又回頭問了句。

  「嚴思玄。」青年將領看著遠處的水面,他心中已經不再和這些年輕修行者置氣,只是看著水中飄舞的落葉,看著那些落葉在水中無助的盤旋,他便自嘲的笑笑,覺得自己和這些落葉沒有什麼區別。

  北邊的戰火已經燒至南朝境內,北魏精銳騎軍和重甲軍突襲,一夜便連破南朝兩個城池,這些軍情昨日才到,但是發生已經在數日前,誰知道這幾日那邊已經戰成什麼樣子,然而自己卻還在這裡和這些學生兵虛度光陰。

  「怎麼回事?」

  看著走下來的林意,齊珠璣的面色有些難看。

  「應該是廖玉托人給我帶來了一些虎狼之藥,是龍血丹和燈枯丹。」林意看著他和蕭素心,眉頭微蹙:「但據說還有什麼大人物要來,今夜要見我。」

  「我等下過去問問他。」齊珠璣只是看著林意的神色,就知道林意不知道是誰要來,他頓時轉過頭去,看向那名還站在碼頭上的年邁將領。

  「聽上面那名將領說,你們原本也要被分別帶走,現在怎麼回事?」林意心中有些凝重,並非是因為自己,而是擔心蕭素心。

  「前些時日,家中告知我可能很快就要出發來眉山之前,我就已經明確告訴過家裡我的意思,到眉山之後,我們三個也依舊一組。」

  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呼出時卻是說不出的煩躁:「然而到了這裡,我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三人分別去不同的地方。」

  「難道是因為我的問題?」林意沉默下來。

  齊珠璣也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真有問題,也只有可能是你的問題。」

  「如果真是只是因為我的問題,你讓蕭素心和你一起。」林意想了想,在齊珠璣的耳邊輕聲說道。

  齊珠璣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但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有什麼原因,讓他家中都無法尊重他的意思,如果的確是針對林意,那林意一定會去最危險的地方。

  簡單而言,若是林意一定會死,那他也不可能讓蕭素心陪著林意去死。

  「我先去和他談談。」齊珠璣動步,走向呂騎山。

  「你想對我說什麼?」蕭素心一直在安靜的看著齊珠璣和林意談話,此時她看著沉默不語的林意,平靜的說道。

  「如果我會死在這裡,如果你會覺得是誰害了我,要為我報仇,你也不要在有能力報仇前表現出強烈的恨意。」林意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蕭素心說道:「所以你希望齊珠璣和我一起。」

  「我不希望這聽上去像是遺言。」林意淡淡的笑了笑,「但我和齊狐狸都有不詳預感。他雖然讀書少,但這權貴之間陰謀詭計這些事情,他比我見識得多。」

  「雖然我和你們看法並不相同,我依舊想和你一起,但顯然現在這件事不是我所能決定的。」蕭素心的唇角微微顫抖起來,「但我不希望有下次,既然我們三人一起,那今後三人之間的事情,也必須要經過我自己的同意。」

  林意認真的點頭,「我答應你。」

  「呂將軍。」

  齊珠璣走到用些簡陋木板搭成的碼頭,對著面容顯得很蒼老的將領躬身行了一禮。

  呂騎山寬厚的笑笑,頷首回禮,道:「想不到你已經這般大了,只是你喊的稱呼卻是有些不對。」

  「有什麼不對?」

  齊珠璣抬起身來,卻是沒有看他溫和的眉眼,只是看著碼頭下方渾濁的江水,「我小姨已經不在了。」

  「她終生是我妻子,我又沒有再娶,她便是已經不在了,過往的一切也都改變不了。」呂騎山看著他,說道。

  齊珠璣冷笑道:「你現在是雍州軍將領,我原以為你不喜歡過往的身份。」

  「你這只是孩子氣。」呂騎山啞然失笑,「你以為時間長了,誰都不提,別人便都已經忘卻過去的事情,別人忘記,皇帝陛下會忘記?他用人便不會考慮這層?只是他用我,便是真正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是什麼樣的人?你當年多大了,我小姨才多大,你卻直接將她拐到了邊塞,最後呢,她回來沒有?」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道:「我現在不和你說這些舊事,我只想知道,我既然和家中說了要和林意、蕭素心一起,為何到了這裡,卻變成了三人分開。而且是誰要見林意?」

  「應該是林意的問題。」呂騎山看著齊珠璣,道:「今夜要見他的人從哪裡來,連我都不知道。」

  齊珠璣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似是不信,「連你都不知道?」

  呂騎山淡淡的笑了笑,「若是連我都不知道,無非就只有三種可能,要不是陳家,要不是蕭家,要不便是陛下直接派來的人,但想來不可能是陛下。」

  齊珠璣終於正眼看了呂騎山一眼,「陳家和蕭家,難道有興趣和他談?」

  「當年我相對於你家,根本不算什麼,但是你家裡認真和我談了談。即便是讓我從這世上消失很容易,但是有些事情,終究也要看家中人的態度。」呂騎山的眼睛裡出現了無限的感慨和感傷,「我能好好的活著,不是取決於我有多優秀,而是取決於你小姨的態度。」

  「你父親不希望你恨他,你小姨的父親和母親亦然。而我只不過是通過了他們某些品質的考驗,讓他們知道在我的心中,她的命比我的命還要重要。」呂騎山慢慢的接著說道。

  「若是我能預知道後來的事情,我就算假傳我家中的一些命令,也要先將你殺了。」齊珠璣莫名的憤怒起來,「我這些年始終想不通,當年你已經是頭髮花白的中年男子,和我小姨相差那麼多歲數,到底是如何讓我小姨死心塌地的跟你。」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呂騎山微苦的笑笑,「我也曾想推開她,然而最終還是她跟了我去邊塞…若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選擇我死。」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5 08:39 PM

第九十一章 大人物

  「沒有誰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只不過是比較幸運,遇到了我小姨。」齊珠璣的面容恢復平靜,只是語氣依舊很冷,「那現在你能做什麼,就這樣等著嗎?」

  「只能這樣等著。」呂騎山點了點頭,「無論是陳家還是蕭家,我們都惹不起。」

  齊珠璣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他沉默的轉過身去,看著不遠處的林意,微諷的說道:「兒女情長這種事情,我看除了會讓人做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害人之外,也沒有什麼用處。」

  呂騎山沒有應聲,只是在心中笑了笑。

  他知道齊珠璣始終無法介懷,而且齊珠璣說的也有些道理,然而兒女情長,除了會讓人做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害人之外,卻會讓人感到自己的存在對於世上另外一個人有著那樣重要的意義,卻會帶給人很多不可言明的美妙滋味。

  ……

  等待最為熬人,然而若不去思索等待這件事本身,若是有許多要忙的事情,便自然安之若素。

  靜謐的吊腳樓裡,林意在一張舊草墊上坐了下來。

  對於他而言,此時最重要的,是弄清他修為上的問題。

  他靜下心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息。

  時間悄悄的流逝,他輕而易舉的超過了正常修行者的極限,屏息超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除了胸悶的感覺始終存在之外,卻依舊並無多少強烈的難受之感。

  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體內的鮮血流動得也越來越慢。

  然而當身體冷到一定的程度,他卻是感到周圍的天地裡,出現了許多星星點點的暖意,落在他的肌膚上,然後沁入他的身體。

  「這是什麼?」

  林意震驚起來。

  身體發冷,若是周圍有陽光,自然會覺得溫暖。

  這些星星點點的暖意,似乎來自於從屋面的縫隙裡,從窗櫺中落下的陽光。

  然而平日裡即便在冬日暖陽裡,也只會感覺身上溫暖,而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那些星星點點的暖意,很像他最開始凝練真元時的天地靈氣,然而和天地靈氣不同的是,這些星星點點的暖意,沁入他的身體之後,迅速的融合在他的鮮血裡。

  日月星辰,在修行者的世界裡都屬於神物,遙不可及。

  有些修行者的典籍也曾有關日月星辰的推斷,去猜測日月星辰和這方天地的形成,然而在其餘任何修行者看來,這都是夏蟲語冰,都是純粹的臆想,毫無意義。

  因為不可接近,便不能證實。

  在那些被視為無聊和毫無意義的典籍裡,也有些推斷,認為天地靈氣的形成可能和這些亙古不變的星辰落到這方天地間的光亮有關。

  花草樹木,若是長時間處於黑暗,便會死亡。

  只是這一切根本都沒有人能夠印證。

  沒有人能夠直接納這些光線化為真元,化為力量。

  然而今日裡,林意卻有了種奇特的感受。

  這些讓他感到溫暖的星星點點的暖意,是光明,是元氣,是能量,只是和平時修行者所能感悟到的天地元氣不同。

  這些光明中蘊含著的物質,和五穀之氣一樣,可以融於血肉,變成組成身體的一部分,然而卻無法和真元相容。

  或者說,天地靈氣凝成的真元,對於修行者而言,還是外物,是兵刃。

  五穀本身便化生於草木,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本身便是吸納了這些光線之中的能量而生。

  所以大俱羅之路一開始以大量五穀為食,除了讓人感知到五穀之氣之外,難道還是讓人之肉身更好的和這些光線中的元氣相合,讓人感知到這些能量的存在?

  林意無法完全肯定。

  但他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光線之中的元氣更加純粹,而且和天地間的這些物質有著細微的聯繫和感應。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同樣的光線。

  憑藉著這些光線之間的感應,他對周圍天地的感知,便變得更強。

  很奇妙的是,他的鮮血流轉變得極為緩慢,他的身體沐浴著光線之中的元氣,這種內息卻似乎讓他的身體可以不需要呼吸都能支援,或者說,能夠支持很久。

  足足過了兩炷香的時間,他只是感到略微難受了些,還未感到極限。

  道法自然。

  林意睜開眼睛,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然後吸入新鮮空氣。

  他到此時終於放下心來,確定這是修行過程中身體的自然反應。

  當修煉到一定境界,吞食五穀補充元氣的同時,身體也會自然的和周身天地起感應,開始用這種更直接的方式,吸納一些更精純的元氣。

  「這種修煉方式,更加自然,就如同樹木,無時無刻不在生長。雖不起眼,但過一段時間再看,卻發現已經長出很大一截。」

  林意站了起來,走向放在前方地上的一排石秤。

  這些石稱都是鑿成四方的山石,一側刻著相應的斤兩。上方有耳狀口,可穿繩索。

  這種石稱在這種礦口一般是用來稱量礦石重量。

  在軍中也有這樣的石坨,卻是用來練力和測力。

  「命宮境的修行者,單手可提三百斤重物,我便試試三百斤。」

  林意在這一堆石稱裡看了看,便看到了一顆三百斤石稱。

  「叮」的一聲響。

  他將銀鯊紅龍手鐲全部套在左手,右手抓住這顆石稱的石耳用力往上一提。

  「也不是如何困難。」

  結果他腦海之中剎那間浮現出這樣的念頭,這個三百斤的石稱,竟然是沒有感到太過沉重,就直接被他提了起來。

  「試試四百斤。」

  林意放下這個石稱,目光盯上了旁邊一顆四百斤的。

  「赫哈!」

  這回明顯感覺太過沉重,他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低喝了一聲,終於將這個石稱提起一尺,但不能持久,只是堅持十數個呼吸,他就提不住。

  「這算是動則氣機瞬旺,靜則自然內息?」

  一放下石稱的瞬間,林意就感覺到自己右手整條手臂發熱,渾身鮮血的流動迅速洶湧起來。

  幾乎就是一兩個呼吸的時間,他的右手便已經恢復如常。

  「手提四百斤重物,這已經接近命宮中境的修行者的氣力了。」

  林意雖然明知自己進境神速,但是這樣的試力結果也讓他自己咋舌。

  「純粹的肉身氣力比不上修行者的真元諸多妙用,但是我力氣恢復得快,加上天辟寶衣,面對命宮中境的修行者,也應該可以勝出。」

  當天對戰黑蛇王他其實也靠使詐,而且還有齊珠璣在旁牽制,但這過去不到一月時間,他就能夠戰勝比黑蛇王還要強出許多的修行者,一時間他頓時豪情萬丈,雙手便各自提起一個石稱,不停的煉起力來。

  身體的這些細微感知讓林意確定,這大俱羅修行法修到這階段,已經是兩條路線的修行方式,一是這種劇烈用力,可以不斷提升肉身力量,而另外一種,是忘我冥思,身體很容易轉成自然內息,更多的提升神識感知。

  簡單而言,動則練力,靜者煉神。

  ……

  夜幕漸漸降臨,濃霧升起的水面上漸漸出現了一點火光。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一葉尋常扁舟上,出現在日間南天院天監六年生的船隻停靠的河港內。

  這名男子只是穿著尋常布衣,沒有任何侍從,也不見任何行李,只是舟中放著一柄雨傘。

  然而不尋常人自然有不尋常的氣度。

  當他出現的剎那,那名對著這裡的安排有著諸多不滿的青年將領的雙瞳都有些微微的收縮起來。

  在這名青年將領的感知裡,這名中年男子體內的真元深厚如海,有一種可怕的氣息,從他的雙足下不停的往水面泛開。

  這小舟上根本沒有任何用於划船的槳,因為這名中年男子根本不需要。

  這種小船對於他而言恐怕和一根木片沒有什麼區別。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6 12:06 AM

第九十二章 那不是我的人生

  呂騎山站在碼頭上等著這名中年男子。

  這名氣質雍容的中年男子登岸,從袖中取出一枚不過拇指大小的金印,遞給呂騎山。

  看著這枚金印上的紋飾,呂騎山確定了來人的身份,面色漸肅。

  他恭謹的行了一禮,輕聲道:「請大人寬諒,還需軍部證明文書。」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呂大人處事謹慎小心,世所周知,否則陛下也不會讓你在此主事。」笑語間,他已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

  「末將眼拙,竟不知是蕭錦先生到來。」呂騎山看著這份文書,真正震驚起來。

  金印是蕭家的金印。

  此時新朝,唯有皇室有資格用金印。

  所以在看到文書之前,他已經知道這名中年男子來自臨川王部下。

  然而他的確沒有想到來的竟然會是蕭錦。

  蕭錦是臨川王的義弟,而且他是臨川王的軍師。

  「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嗎?」

  蕭錦笑了笑,卻不等呂騎山回答,只是擺了擺手,道:「你且讓那少年到這裡來,我在這裡等他。」

  呂騎山躬身行禮,稱是退下。

  ……

  「是蕭家的人?」

  林意沿著木棧道走向那名負手而立在碼頭上的中年布衣男子。

  此時江面上濃霧升騰,中年男子意態恬靜,不遠處便是濃淡相間的遠山,這一切應是一副意境很好的人物山水畫。

  只是他從上方吊腳樓走到這裡,這名中年男子卻還未看自己一眼。

  林意便知道自己對於對方而言,只是算一樁必須要解決的事情,而對方對自己,其實並無太大興趣。

  甚至可以說,像自己這樣的年輕人,對於對方而言,和別的年輕人也沒有太大差別。

  「你很緊張?」

  蕭錦終於轉過頭來,真正的看了林意一眼,他的目光並沒有在林意的面上有過多停留,只是注意到他濕透了的衣衫,「這麼多汗。」

  出乎他的意料,林意微躬身行禮,鎮定而平和,「方才在修煉,所以濕了衣衫。」

  蕭錦淡淡一笑,「你應該猜得出我的來意?」

  「因為蕭淑霏?」林意直起身體,看著這名中年男子,道。

  「你不算太笨。」蕭錦道:「但是不夠,哪怕現在你依舊是車騎大將軍的兒子,還是不夠。」

  他這兩句話很跳躍。

  但是林意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感覺,林意很平靜。

  他沉默了片刻,道:「很多事情,是自然發生的,沒有誰去刻意。」

  「我聽聞你和石家的小子當年號稱齊天學院二虎,我今日見了你,承認你和那些年輕人有很大不同。然而你應該明白,這和一個人優秀不優秀無關。」蕭錦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溫和一些,「有些事情的發生不可避免,但人之一生,在遇到這些事情時,必須學會選擇。」

  「什麼樣的選擇?從此徹底消失在蕭淑霏的世界?」林意道:「否則呢。」

  蕭錦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看著面色依舊沒有什麼改變的林意,他確定這是一名很不好打交道的年輕人。

  他看了林意一眼,沒有急著說什麼,只是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一道淡薄而強大的真元微微湧動,這份文書便落到了林意的面前。

  林意接住,一眼便看清。

  「關山學院的聘書,這是給我的?」

  他沒有再看手中的這份聘書一眼,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蕭錦的臉:「我若接受,便應該可以直接離開這裡,然後去關山學院做教習。」

  蕭錦也看著他,依舊沒有回答。

  他的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個謙和的少年突然變得驕傲和張狂起來。

  「關山學院是齊安郡最大的學院,聽聞那裡氣候宜人,而且時常能和出海的商隊接觸,甚至有機會還能出海去見識一些奇特的小國度,有不一樣的人生。關山學院的教習的條件應該相當優厚,而且距離戰場最遠,戰火再怎麼樣也燃不到那邊。」

  林意看著他,接著慢慢說道:「我若是去關山學院做教習,應該可以無憂無慮的做教習,可以很安定的度過一生。」

  蕭錦笑了起來,「聽說那裡吃的也很好,的確會是很美好的一生。」

  「但那不是我應該過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一生。」林意搖了搖頭,他笑了起來,笑容裡包含著很多讓人難以理解的情緒,「而且這種事情,我一個人也無法做主。」

  「為什麼?」蕭錦收斂了笑容,他也認真起來,他是的確很想聽這名少年說理由。

  「因為感情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若是我應承了這樣的條件,她就算不會傷心很久,也會非常失望。而對於我來說,門當戶對的身份和地位,只是你們的想法,而並不是她的想法,你們未必需要考慮她的感受,但我一定會考慮她的感受。」

  林意看著他,道:「對於我而言,即便是死,也不願讓她傷心和失望。我不願意做那樣的人,也不願意這樣躲完一生。」

  「你應該明白我自幼見的是什麼人。」

  林意看著面色也沒有改變的蕭錦,繼續說道:「我見過太多的將士,明知必死還往上衝,我見過很多人的墳頭,很多和他們一起並肩戰鬥過的人,每年只要有可能回來,便一定會去祭奠他們。他們很傻,但是受人尊敬。」

  「如果我還能讓你的父親也有機會去關山學院養老?」蕭錦淡淡的一笑。

  「你都說了是如果,而不是確定。如果我答應了你,我對於你們蕭家而言便再無價值可言。」林意也笑了起來,「與其相信你,我不如相信蕭淑霏。」

  「那你應該很難走得出眉山。」蕭錦側過身來,他的身材比林意略微高大一些,所以他的目光很輕易的越過林意的頭頂,落向黑暗裡的眉山深處。

  「若這便是我的命運,那我只能迎接我的命運。」林意道:「因為這是我選擇的人生。」

  他此時心中還有一句話很想說,但是覺得有些肉麻,便不再提。

  「若是連為自己的命運和愛的人而戰的勇氣都沒有,那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

  蕭錦點了點頭。

  他沒有再說什麼,甚至根本就未管林意手中的那份文書。

  因為既然雙方態度如此,那份文書便已經是一張廢紙。

  「這個林狐狸……」

  齊珠璣和兩人隔得不算近,呂騎山不想引起蕭家這名大人物的不快,所以他和齊珠璣停留在中部的一間吊腳樓裡。

  只是這礦區很靜,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刻意掩飾,所以誰都隱隱約約可以聽清對話的內容。

  齊珠璣咬牙切齒,他下意識的想要罵林意白癡,然而卻是又覺得若是林意不白癡,或許自己都根本不會喜歡這個人,更不會為他做任何事情。

  「現在怎麼辦?」

  等到蕭錦上傳離開,齊珠璣才終於平了呼吸,黑暗裡目光炯炯的看著呂騎山。

  「林意今夜出發,編入鐵策軍。」

  呂騎山搖了搖頭,道:「既已如此,我最多只能讓你和蕭素心一起。」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6 12:33 AM

第九十三章 鐵策散軍

  「抱歉,我誤會了你。」

  嚴思玄看著沿著棧道走來的林意,這名對現狀頗多不滿的青年將領歉然的輕聲說道。

  「其實我並不太擔心我自己,因為即便沒有蕭家,我也會是這些人裡面處境最困難的一個。」林意搖了搖頭,「和我自己相比,我更擔心的是她。」

  「為什麼?」嚴思玄愣了愣。他和林意並不算熟,至少彼此之間一開始的相見不算愉快,但是聽到了剛剛的那些話,林意毫無疑問是他認可和尊敬的人。

  「我對於蕭家算什麼?」林意有些莫名的心慌起來,他笑不出來,「她一定正在遭遇什麼,而且她一定表現出了強烈的抗爭之意,否則蕭家怎麼可能讓他這樣的大人物過來和我說這樣的條件。」

  嚴思玄的面孔微僵。

  他無法說出寬慰的話語。

  因為按他的所想,最有可能的,便是某種基於權貴之間的聯姻。

  「我現在倒是擔心大人物也會有下三濫的小手段,比如我未曾答應,但他卻回去說我答應了。」林意道:「那我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這件事我幫你處理。」

  齊珠璣面無表情的從上方的棧道上走下來,看著林意手中的文書,「我讓人將你這文書送到蕭淑霏手裡,她自己應該想得明白。」

  「齊狐狸你人也不錯。」

  林意將文書丟了過去,「只是你進眉山,沒有我你可得小心一些,就你那些亂紅螢,實在水準太差。」

  「你白癡啊!」

  齊珠璣瞬間發怒,「今日這些離開的人,大多去向已明,我和他們一樣,我們進入眉山,自有不少一個可以打你幾個的家中修行者或明或暗的保護。你去鐵策軍,到底是誰要小心。」

  「我會小心,你們也小心。」

  林意收斂了笑意,他看著同樣陷於黑暗裡的蕭素心,認真對著齊珠璣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齊珠璣轉過身去,不再看林意,「我希望你有命能還。」

  「我什麼時候出發?」

  林意看著齊珠璣的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不會有太多時間。

  「現在。」嚴思玄澀然的說道,「你要在天亮之前趕至平蜂谷,有鐵策軍會到達那裡,若是錯過,你便算是違反了軍令。」

  「我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到那裡,等著接應去到那裡的鐵策軍。別的南天院學生好歹還有老軍領走,我這是只有我孤身前去,這待遇真是優厚。」林意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起來,「那若是那隊鐵策軍到不了呢?若是他們被伏擊全部陣亡,根本去不了那裡,我也算違反了軍令?」

  嚴思玄對著黑暗中某處點了點頭,一名軍士快步跑了過來,遞上一個簡單的行囊。

  「這裡面有行軍地圖,上面會有說明,若是鐵策軍到不了,你便趕往下一個地點。」這名青年將領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最壞的可能說出來,「但若是你去了那裡,卻依舊不能和別的軍隊會合,或是無法和別的鐵策軍聯繫上,那你一時便恐怕需要靠自己尋覓友軍。」

  林意原本也知道鐵策軍多是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所以此時他也沒有更多的話語,只是打開行囊,展開那份地圖。

  那名軍士馬上點了一個火摺子。

  接著火光,林意估算了一下,到這軍令必達的平蜂谷,至少有五十里山路。

  在這種幾乎沒有順暢山道可走的山林裡,要在日出前趕到,時間不算緊,但也絕對不能算寬裕。

  「這是一瓶解毒丹,這山林裡一般的毒物和瘴氣都可以解。」嚴思玄又直接遞了一瓶丹藥給林意。

  看他的樣子似乎這一瓶解毒丹不算什麼,然而在場這幾人誰都清楚,一瓶可解這山中絕大多數毒物的解毒丹絕對不是凡物。

  「不用,你省著給他們便是。」但是林意卻毫不猶豫的推還了回去。

  嚴思玄頓時有些發愣,他自己是大氣,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林意竟然不要這種東西。

  「我有一顆奇特蟒珠,有毒物靠近就會立即變色,我可以提前防備。」林意取出掛在胸口的蟒珠,給嚴思玄看了看。

  「放心,他還有天辟寶衣,身上還有不少從天監五年生身上敲詐到的寶物,若是有心幫忙,不妨問問他想要什麼。」齊珠璣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我想多帶那些馬幫行軍口糧,而且剩餘那些我也希望你們幫我保存。」林意也不客氣,點了點碼頭一側堆積的很多布囊。

  那些布囊裡面裝著的都是他視為寶物的馬幫行軍口糧,都是同窗幫他帶來,今日那些同窗被紛紛領走時,大多數便留了這些布囊下來,在碼頭一側堆了一堆。

  「這東西對你而言這麼重要?」齊珠璣有些無法理解。

  「真的很重要。」林意點了點頭。

  「你帶上足夠這兩日行軍所需。」齊珠璣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借著火光在林意的那份行軍地圖上看了看,然後他伸指在行軍地圖上點了一處,「其餘一些行軍口糧,我會盡可能讓人送到此處,你到時若是有命能夠到這裡,便自己在附近尋找。」

  「若是派太多人幫我運送,太過危險。」林意想了想,搖了搖頭,「我盡可能多帶,剩餘的你幫我保存便是。」

  「危險那也是別人的事情,我既然這麼說,自然會找到恰好路過那裡的軍隊幫忙帶。」齊珠璣此時心情也不快,在他看來,即便蕭家惹不起,那要讓呂騎山幫忙做成這樣的事情,卻應該也不難。

  林意搖了搖頭,「齊狐狸你誤會了,我是擔心這些行軍口糧不安全,即便有軍隊恰好幫我帶,多了負重,若是被人伏擊,這些行軍口糧便變成了北魏人的口糧。」

  「你……我懶得和你說,你要走快走。」齊珠璣不知道林意是開玩笑還是真話,但不管是玩笑還是真話,他都生氣。

  「我能否知道他們有可能走的路線?」

  林意沒有馬上收起行軍地圖,而是轉頭看著嚴思玄又問了一句,「若是我實在無處可去,情況艱難,說不定能去和他們會合。」

  嚴思玄猶豫了一下。

  按理而言,透露軍情便屬於違反軍紀。

  然而若是眼下就將林意視為落單的鐵策軍,那便又另當別論。

  他沒有說話,似乎也沒有想要回答,但是卻將頭轉向一邊,伸指在地圖上依次畫了幾個圈。

  林意看懂了。

  這意思便是,齊珠璣等人恐怕會在那些範圍內尋找靈藥。

  「那便走了。」

  林意很灑脫。

  他直接快速的沖洗了一下身體,他並不是有潔癖,但是時間應該還夠,而且這樣至少能讓他心情舒爽。

  然後他開始灌裝行軍口糧帶走。

  「帶這麼多?」

  齊珠璣很無語,他看到林意翻來了一個可能是以前這裡的採礦人裝被褥的鹿皮口袋,然後將一袋袋行軍口糧往裡面裝,裝得幾乎鼓脹欲裂,至少也有兩百幾十斤。

  「沒事,我力氣大,不妨礙行走。」

  林意拍了拍這個鹿皮袋,背在身後,他很滿意。

  「我……快走,快走!」齊珠璣徹底無語,他不斷擺手讓林意從眼前消失,省得看得生氣。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6 09:36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9-6 10:57 PM 編輯

第九十四章 朱果

  這銀礦一帶經過長年開採,人跡一多,野獸蟲蟻便自然消失,所以十分安靜。

  但是離了這片區域之後不久,道路開始消失,山林裡各種異樣的聲音也越來越多。

  一些文人在筆記裡用山魈夜哭來形容,但其中許多叫聲比較尖利難聽的,卻往往只是野鳥野鴉的叫聲,林意此時感知甚至超過命宮中境的修行者,他一路在密林中穿行,聽到的聲音卻更加千奇百怪。

  有些像是老嫗在晚上磨牙,有些如匠人在用砂石打磨刀刃,有些像是在揉捏一些奇特的軟物,甚至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有些悉悉索索,倒像是有人在寬衣解帶。

  林意雖然膽大,但還是不由得聽得頭皮發麻。

  尋常野獸他雖然不怕,但怕一些細小蟲豸,尤其他又沒有多少在這種地方行軍的經驗,只是走出數里地後,便從隨身行囊中掏出了一瓶藥油在自己裸露外面的肌膚上一陣塗抹。

  這瓶藥油是他在南天院丹坊所得的七星花和靈竺葵磨制而成,他一經塗抹,頓時便覺得有奇效,周圍林間細微的蟲豸聲音頓時消失了大半。

  林意四下看了看,將背上背著的大鹿皮袋靠著一顆大樹放下,然後將隨身行囊往這個鹿皮袋上一放。

  他這副模樣,完全無法讓人將他和輕裝簡從的鐵策軍聯繫在一起,倒像是專門替人背重物的腳夫。

  但是現在他這個隨身行囊裡,類似七星花和靈竺葵藥油這樣的好東西卻是不少,譬如內裡光是可以讓他拼命用的虎狼藥就有四種,除了廖玉設法令人送來的龍血丹和燈枯丹之外,還有關牽黃在丹坊裡給他的激血丸和伏虎丹。

  再加上從天監五年生手裡贏來的癒瘡生機丸、血犀角等物,加上丹坊裡的仙棲草、黑茅根,白靈薊,玉靈芝,指參等物,他現在無論是祛毒驅蟲,除濕去瘴,還是強身健體、止血生肌等藥物,都是應有盡有,恐怕連一支尋常百人軍隊所帶的上品靈藥都不如他一個人多。

  齊珠璣看著他如同負重腳夫一樣,就看著生氣,但是齊狐狸生氣,他卻反而有些洋洋得意,這就是修煉大俱羅之法的好處,氣力大就是可以多帶。

  林意停了下來,在這隨身行囊裡摸索,卻是一臉摸出了兩份地圖,一本冊子。

  一份是此地軍方的行軍地圖,一份是寧凝給他的靈藥推測分佈圖,另外一份便是關牽黃在丹坊給他的眉山菜藥經。

  對於他而言,受人所托,便要忠人之事,即便他在這裡戰死,若是有機會得到關牽黃所需的銀蠶草和齊心蓮,他也會盡可能拜託別的軍士帶出去。

  他心中想著這兩種靈藥,和寧凝給他的地圖對了對,卻是一時有些無奈。

  銀蠶草是一種嫩葉如同銀色蠶的藥草,主治是驚神失憶,而齊心蓮是一種重瓣旱蓮,主治是風寒入腦。

  這兩種靈藥雖然都凝聚一點靈氣,也可以給修行者修行所用,但是不太入流,此刻在寧家這份靈藥推測分佈圖上是根本沒有提及。

  如此一來,有好有不好。

  好是這兩種靈藥既然對於修行者而言不算上品,但可能即便有修行者正巧遇到,也根本不放在眼裡,或者見到也根本不會留意,不會特意去採集。

  不好就在於,自己要採集這兩種東西,恐怕真的要靠運氣,不存在自己往那裡特地走一趟就有機會得到。

  現在這軍方行軍地圖和寧家的靈藥推測圖一對,沿途五十里之中,倒是也有兩個有可能存在靈藥的產區。

  一種靈藥是玉景草,另外一種叫做月露,是一種地苔。

  這兩種靈藥的品階都不算太高,哪怕年份足夠,藥性到頂的一株,最多也只能凝練出近百轉黃芽真元。

  但按照這眉山採藥經上所言,這兩種靈藥之中的月露是極易腐爛,根本不可能帶的出去,但是玉景草卻是只要保持乾燥,藥力數月都不會消失。

  兩相一比,林意頓時便決定了行走路線,看了看方位,收拾了這些東西,便直往玉景草所在的那一片山林而去。

  「這裡面奇花異果這麼多,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處,這眉山採藥經我看也很稀鬆。」

  林意此時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體質遠超一般的修行者,他很快適應了黑暗,雙目視物也只不過和平時陰天看東西差不多。

  一路穿行,他沿途看到了許多平時根本沒有見過的植株和果物。

  在一條溪水畔,他看到生長了十幾株一人多高的小樹,葉片寬大,翠綠欲滴,好像玉蒲扇,這些樹上都結著許多雞蛋大小的漿果,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這種果樹,在眉山採藥經上也沒有任何的記載。

  也不過就是再行了數里,林意又看見一片矮林,就在一條小瀑布下方,這片矮林之中濕氣甚重,有黃綠色的瘴氣產生,矮林裡都是芭蕉狀的闊葉植株,但是一些低矮的植株葉片卻是紫黑色,而且中心卻接著許多黃澄澄的晶瑩細果,只不過細棗大小。

  這在眉山採藥經上也沒有相應描述。

  林意靠近時,他胸口掛著的蟒珠也沒有絲毫反應,但是林意知道這種蟒珠雖然號稱有奇效,但未必萬靈,更何況有些果實雖然不懼毒性,但若是如同瀉藥一般,也會讓人極其頭疼。

  所以他雖然很想嘗試一下味道,但還是壓抑住了好奇心。

  「這裡的靈氣好濃郁。」

  越是往眉山縱深處走,林意就越是吃驚。

  他在南天院時一直住在黃藤精舍之中,但即便是在黃藤精舍裡,他對周身的天地靈氣也沒有太多的感應,但在眉山裡面,他卻是感覺有些悶濕的空氣裡,到處都是那種讓修行者感覺涼絲絲的天地靈氣。

  「怪不得眉山這一帶靈藥叢生,這裡不僅是靈荒到來時,相對於別地顯得靈氣濃郁,而是就算靈荒不來,別的地方靈氣不消散,這裡的靈氣也是異常充沛。」

  林意心念電閃,也終於發現了眉山和別的名山大川的最大差別。

  眉山一帶地勢很高,別處的山林,地勢一高,就有大風。

  但是眉山再往黨項境內,卻是正好有一條終年積雪的山脈,黨項人取名直接,就叫大難雪山,意思是翻山很難,而且容易遭難。

  這雪山遮住了黨項境內過來的寒風,而溶解的雪水倒是往眉山一帶多形成窪地,水汽太過豐富,植被太過茂密,南方過來的風流,到了眉山週邊也不得近,和大難雪山過來的寒冷氣息相撞,便是在眉山一帶下雨。

  雨水多而沒有大風,林間便悶濕,靈氣越是產生充裕的地方,自然便越是淤積得多。

  「這是培元朱果?」

  突然之間,林意吃了一驚。

  他感受到了異樣的濃郁靈氣,他繞過一片刺木的時候,幾乎迎頭撞上了一片火紅。

  這片火紅全部都是豔紅如枸杞般的細果,密密的掛在一片藤狀的植株上,從一株枯木間生長出來。

  林意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從已經放在衣袖中的眉山采藥經取出,對照著一看,徹底無語。

  果然不錯,這便是在建康城價值驚人的培元朱果。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7 02:05 AM

第九十五章 特殊手段

  培元朱果每一顆細果都能讓修行者凝練出數十轉靈氣,但它和葡萄一樣,結果便是一串,眼前這株便結了五串果實,這樣的量,恐怕足以讓蕭素心那樣一名剛剛進入黃芽境的修行者突破到命宮境。

  但這培元朱果的最大功效還不在於蘊含不俗天地靈氣,還在於它的藥性溫補,若是修行者重傷之後傷勢痊癒之後體虛,這培元朱果的藥性便可讓這名修行者體質恢復如初。

  「這裡終究還是來的人少,而且毒蟲、瘴氣太多,否則這裡距離那處礦口也不算太遠,怎麼會留到現在。」

  林意很感慨,誰能想到在建康城裡足以改變許多人命運的一株培元朱果就這樣突兀的被他撞到。

  他之前雖然能夠想像眉山對於兩朝在戰略意義上的重要,但卻沒有這麼直觀,現在他才真正明白,真正靈藥密集的產區,是何等的驚人。

  怪不得先前各朝,許多靈藥出產豐富的產區,都是由皇室去鎮守,在當地封王,利用軍隊去控制那些產區。

  就如剛剛來和自己談過的蕭家。

  臨川王蕭宏是皇帝的親弟弟,他現在的封地中,便有之前對於南朝而言最重要的靈藥產區之一,清平樂山。

  清平樂山便屬於皇族禁地,有臨川王府兵和中軍敕衛聯軍鎮守,應該便是互相監督。

  但即便如此,在以往各朝,也沒有出現皇室的修行者一方獨大,想必是因為當朝的真正權貴們,總有辦法以各種手段分一杯羹,而且一朝國庫,也必須撥定量給一些學院和軍方。

  這種培元朱果反正無毒,最多和五穀之氣相衝,林意感慨之餘直接便摘了一顆入口,咀嚼品嘗。

  這朱果不甜,吃起來倒是想飲烈酒,藥氣如同一條火線入喉。

  這藥氣中天地靈氣和他體內五穀之氣一衝,便瞬間消失,只是有一股熱辣辣的暖意還在,依舊從腹部朝著周身瀰漫。

  「好像有些壯大氣血功效。」

  林意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他直覺這暖意一衝,自己骨髓深處的氣血有些湧動,他便頓時明白,這種靈藥原本對於修行者而言,最大功效便是能夠深入骨髓,刺激生機,但是他自己的肉身已經強悍到超過這靈藥滋潤本身,所以這種靈藥,對他已經用處不大。

  至於那些天地靈氣,這次他也感知得略微清楚,倒是真像外物,被他的五穀之氣和肉身分解掉了,更是沒什麼用處。

  「這五穀之氣,似乎是草木精氣和日月星辰元氣結合而生,但這天地靈氣,卻存在於風、水、泥土的自然轉化之間,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元氣。」

  林意到此真正確定,大俱羅修煉法和修行者世界的真元修煉法,其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元氣修煉體系,不可能並存。

  他搖了搖頭,將五串朱果全部摘了下來,放入了自己的隨身行囊裡。

  眉山採藥經上有明確記載,這種朱果除非有藥師用特殊手段泡制,否則藥性在七日之後就會迅速散失。

  他決定若是七日之內找不到合適的人送,便直接當口糧吃了,好歹總會有些用處。

  也就是數個呼吸之間,這株朱果在果實被他採摘之後,便迅速枯萎,蔥綠的葉片迅速發黃脫離,整株根莖都開始死去。

  對此林意也不陌生。

  在過往的數年裡,建康城裡有些原本生長了很多年的靈木靈藥也都漸漸枯死。

  需要大量天地靈氣為生的靈藥往往比一般的樹木更加脆弱。

  這種朱果掛果之後,雖然依舊在不斷從天地間汲取天地靈氣,但是它果實之中的靈氣,也會對整株植株反哺。

  這和修行者的修行其實有些相似。

  高階的修行者會經受真元的滋養,壽命會比一般人長得多,但若是他們大量失去體內真元,他們便也會迅速「枯萎」,很容易老去。

  林意平復了心情,他繼續前行。

  對這眉山有了真正直觀的印象之後,他在山林中穿行時反而改變了一些習慣,他不再挑選特別好走的地方穿過,而是刻意的穿過一些比較難行,絲毫沒有人跡的地段。

  這個時候他莫名的覺得自己比那些隨軍而行的南天院學生優勢太多。

  有些地方修行者能過,但尋常軍士不能過,一群軍隊行走,便不可能像自己單獨一人行軍一樣,想走哪裡就走哪裡。

  「有瘴氣。」

  林意攀石越崗,穿梭密林,又行了數里,突然鼻翼內有些刺痛,嗅到一種類似如同硫磺般的氣息,與此同時,他胸口的蟒珠微微變色,泛出點黃光。

  他小心為上,直接取出了一顆從天監五年生手中贏得的解瘴丹含服。

  也就過了片刻,他就看到一側的山林裡慢悠悠的飄來一陣黃色瘴氣,粘稠得如同綢布一樣,這瘴氣逼近了一些,他即便有瞭解瘴丹,都覺得胸肺間刺痛,難以呼吸。

  這眉山山林裡極少有山風,瘴氣大多固定在某些區域,這種瘴氣漂浮,倒像是瓶滿則溢,是有些地方自然流淌下來。

  林意稍微加快些步伐,繞過了這片瘴氣。

  這眉山最難纏的瘴氣太也是見識過了,看上去很可怖,他便也更加留心,行進時仔細嗅著味道。

  按照他看過的一些筆記,瘴氣除了少數是腐敗物產生的有毒元氣,鬱積產生形成之外,更多的都是一些獨特的礦脈,甚至溫泉之中天然釋放出的有毒元氣,接著再鬱積轉化而成。

  前者的瘴氣裡,很容易微細蟲卵叢生,對修行者吸入都很恐怖,後者則是不同於毒蟲的毒物,很難有解藥迅速化解,中毒之後都往往要慢慢拔除。

  但無論是哪種瘴氣,都會有特殊氣味。

  初時進入這種密林裡,林意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就是自己的聽力比以往強出很多,可以聽得見無數細微的聲音,但現在他注意力一放在嗅覺上,他也頓時覺得自己的鼻子簡直太靈敏,甚至連遠處泥沼地裡傳來的隱約惡臭味道都聞到了。

  「嗯?」

  他很快嗅到了一種奇特的清香,雖然只是遠處飄來的幽香,但卻似乎讓他的腦袋更加清涼,有種夏天腦門上抹了些清涼藥油的感覺。

  林意覺得這絕對是一種靈藥。

  他尋著香味而去,就在一片岩石裸露,沒有多少泥土的坡地上,他發現了一株很細小的綠藤。

  這綠藤竟然正好在開花,頂端只有一朵白色小花,十分細小,花瓣一絲絲的,但是它開花的速度卻不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綻放。

  而且花朵竟然隱隱發亮,如同皎潔月光。

  「……」

  林意震驚至無言,靈花發光,這就是建康城裡那株他親眼所見在春裡枯死的翠曇花一樣,是天地靈氣鬱積到驚人的地步,才會產生的光亮。

  這是月神花。

  即便不需要眉山採藥經,他也可以確定。

  這種奇花,從他當年在齊天學院學習至今,整個建康城,也似乎沒有聽說哪家得到過。

  很多筆記裡都記載著這種月神花的驚人功效,養神,壯大神識。

  「修行者的境界要是超過命宮境,感知便大大超過我,但是肉身的感知,身體肌膚的觸感,聽力、目力,嗅覺,我修煉這種肉身成聖的大俱羅功法,卻應該比許多高階修行者還要強。」

  林意一時沒有馬上伸手去採摘那株月神花,因為他陡然反應過來,自己恐怕可以憑著氣味去尋覓這種靈藥,這是他有別於其他修行者的特殊手段。

  「靈藥也和瘴氣一樣,都有特殊氣味,我每行經一地,便小心聞有無特殊氣味。就像那朱果,其實也有一種辛辣的香味,類似陳釀酒香,只是我之前沒有注意。」

  林意心中嘀咕,他甚至聯想到,他看過的筆記裡,有些山區的獵戶,在一些特殊的季節,甚至會訓練一些豬去尋覓一些氣味特殊的山蘑。因為那些山豬對那種蘑菇的氣味十分敏感。

  「呸!我居然把自己和豬想一起。」

  林意很驚喜,覺得這種方法很可行。

  「什麼聲音,有修行者在戰鬥!」

  但也就在這一剎那,他陡然聽到不遠處的山林間,傳來如雷轟鳴般的撞擊聲!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7 10:43 PM

第九十六章 半聖

  「咚!」「咚!」「咚!」

  轉瞬又是三聲悶響,間隔時間很短,聲音似乎並不算大,但是有種分外沉悶和穿透的感覺,莫名讓人心慌。

  林意飛快衝躍,衝上上方山坡,他即便背負著沉重的鹿皮袋也身手敏捷,如猿猴一般攀爬到一株大樹上。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狂風襲來,樹木都劇烈晃動。

  林意反應得快,牢牢抓住附近樹幹,這才沒有跌落下來。

  距離他至少也有五六里出的一片密林中,有兩道熾烈的光芒在閃耀,在極速的穿梭。

  林意一陣驚悚。

  那分明是兩道劍光,而且是飛劍。

  「咚!」

  又是一擊,兩柄飛劍相擊,又是發出沉悶響聲。

  林意心中凜然,他看到那片山林之中的樹木瞬間被激碎許多,狂風有如龍捲般往外席捲。許多碎枝隨著狂風往外如下雨般亂灑,就算是在黑夜之中都可以看到。

  飛劍是輕靈之物,兩者互擊卻是發出如此聲音,如此驚人的力量,便是遠觀,都可以感受得到那種可怕。

  「神念境!」

  林意呼吸都已經停頓,這絕對不止是承天境的修行者,至少到了神念境!

  只有到了神念境的修行者,真元凝聚如同拙石,互相撞擊才會發出如此的聲音,才會擁有這麼可怕的威勢。

  世間能感氣成為修行者的人原本就稀少,其中絕大多數修行者從黃芽境到命宮境就需八到十年,命宮境到如意境更是二十年之上,如意境到承天境,時間又不止倍計。

  所以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修到承天境時便已古稀,再也沒有時間突破到神念境。

  承天之上的神念、入聖、妙真、神惑,人數都是極其的稀少。

  即便是他的父親林望北,當年已經是軍方巨頭之一,也只不過到了承天中階的修為,當時他父親統御的七萬邊軍中,也只不過兩位神念修行者供奉。

  那些南天院的教習大多都已經是修行進境奇快的天才人物,也不過在中年前修到承天境。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按照古往今來的習慣,修到入聖境的修行者,便被稱為「亞聖」,若是修到妙真境,便已被稱為「聖者」。

  在六年前雍州軍兵變,舊朝新朝更替時,拋開北魏不計,整個南方,修到妙真境之上的「聖者」也不過三人,被稱為南方三聖。

  這南方三聖對於尋常修行者的世界,根本便是高高在上,無法觸摸,甚至絕大多數人只知道這三人的存在,但具體姓名都根本不知道。

  林意在齊天學院藏書樓裡遇見的瘦高老人是神惑境之上,必定便是那三聖之一,但是到底是何人,有什麼來歷,林意也是根本不可能知道。

  神念境的修行者也多被稱為「半聖」,若非自己是顯赫權貴,便是一方鎮守,大軍中都是基石一般的人物。

  低階修行者和神念境修行者的差距實在太大,有如狸貓和巨象的差別,以林意此時的實力,若是遇到如意境可能還有一搏之力,遇到承天境或許還能僥倖逃脫,但是遇到這種神念境的修行者,便恐怕連絲毫還手之力都沒有,連逃跑都跑不掉。

  「這也不像是新生的神念境修行者,而是在進入眉山之前就已經是神念境的半聖,否則激鬥起來對真元控制也不可能如此順暢隨意。」

  「咚!」「咚!」「咚!」......

  天地間如同有神鼓在不斷的錘響,那兩名神念境的修行者如同兩頭巨大的荒古蠻獸在山林中肆虐,狂風不斷,甚至捲動了周圍山谷間沉寂不動的瘴氣。

  一股股色澤怪異的瘴氣如同毒龍一般,從許多林間深處捲出來。

  「……」

  林意哪裡還敢過去觀戰,光是這些瘴氣都讓他心中發毛。

  他將背上鹿皮袋先卸了下來,卡在樹上一處,接著他往樹上高處爬去,好歹那些瘴氣大多沉重,積在林間下方,他爬到接近樹梢處,便頓時覺得渾身舒暢許多。

  突然之間,那片山林之中一聲厲嘯,一道劍光有如發狂,在林間形成了一個劍輪,瞬間硬生生斬斷了周圍一圈樹木,任何粗細的樹木都不能倖免。

  與此同時,另外一道劍光卻是往後一縮,悄然往後飄飛。

  在下一刻,兩道劍光全部消失,唯有狂風還在山林中呼嘯而出。

  「分出勝負了?」

  林意等了數十個呼吸的時間,再也沒有動靜。

  但是他也不敢馬上趕去看看,畢竟若是不巧,獲勝的是北魏的半聖,而且又正巧被發現的話,那便是後悔也來不及。

  足足又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林意這才悄然下樹,背起鹿皮袋,朝著那處山林前行。

  他小心謹慎,不停的嗅著空氣裡的氣味。

  一路大多都是下坡路,他走得不慢,很快接近了那兩名半聖的戰鬥之地。

  突然之間,他嗅到一股血腥味,其中還混雜著一種奇特的幽蘭香氣。

  他的頭皮一下發炸,呼吸徹底停頓,連一隻腳都已經提在空中,卻愣是不敢落足。

  他從林木的間隙裡,看到林中一片區域已經全部都是碎木和一圈往外倒塌的樹木。

  其中有一名修行者橫臥在地,一道可怖的劍傷直接將那名修行者的前胸到後背全部撕裂洞開,內裡臟器都已經粉碎,顯然是已經生機全無。

  這名死去的修行者身穿普通黑色布衣,看不出是南朝還是北魏的修行者,但此時另外一名獲勝的修行者竟然還未離開!

  那名修行者斜靠在一株被攔腰切斷的大樹跌坐,他的左邊半邊身體全是鮮血,左臂齊肘而斷。

  但是這名修行者身穿的衣衫是半衣半皮甲,窄袖窄褲,分明就是北魏修行者的衣飾。

  這名修行者手臂上的鮮血已止住,但此時卻是緊閉雙目,胸膛有節奏的起伏,而且渾身肌膚都有些莫名的赤紅,有微小的氣流如細蛇一般在肌膚下湧動,他明顯是在全力煉化什麼靈藥。

  林意屏息,他不敢有任何動作,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音,隱匿在這片林中。

  這種修行者即便是重傷,即便是在冥思修行之中,也不是他這種級別的修行者所能偷襲。

  林意的一生中經歷過許多等待,但是這次的等待卻比當年等待他父親的消息還要難熬,他之前根本沒有接觸過這種神念境的修行者,根本不知道對方的感知會到如何的地步。

  若是這北魏的神念境修行者醒來就發現他的存在,那他恐怕真是死得冤屈到了極點。

  他完全屏息,進入內息狀態,血液的流動也變得緩慢,肌膚漸漸發冷,但是他的感知,卻反而變得更加敏銳。

  也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名北魏修行者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逆血,接著便站了起來。

  在站起的剎那,林意的心臟便差點抑制不住的劇烈跳動起來。

  這名北魏修行者身上的真元湧動,一股可怕的氣息有如實質般往外擴散。

  「若不是我們北魏有此物,讓我先發現了你的存在,先偷襲令你受傷,這一戰死的便是我。」

  「李青冥,這戰我贏得不光彩,但這是兩朝大戰,並非修行者較技。」

  那名北魏修行者走到死去的修行者身前,十分感慨,語音果然是濃重的北魏口音。

  他卻是並非發現林意,說了這兩句,便俯下身去,將北魏修行者掉落在地上的飛劍和身上的行囊收好。在接下來的一剎那,這名北魏修行者取出一塊黑色方盤,看了看,身影一閃,便是消失在這林間。

  「李青冥,這名我朝修行者是叫李青冥?」

  「他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北魏有什麼東西,可以感知其他修行者的存在?」等到這名北魏修行者離開,林意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之感,若不是他無漏金身修煉法已經極為純熟,否則此時必定一身虛汗。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8 12:47 AM

第九十七章 變化

  修行者的真元內蘊於體內,除非是修行者大量動用真元,真元劇烈噴湧,否則很少有氣息波動。

  就如方才這兩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交手時是驚天動地,但是林意靠近到這兩名修行者只有數百步的區域,都根本沒有發現那名呼吸吐納的北魏修行者,直至直接看見。

  越是強大的修行者,越是能夠隱匿真元氣息,他在齊天學院藏書樓見到那名神惑之上的瘦高老人時,便根本沒有感覺到可怕的力量,根本都沒有覺得對方身上有什麼可怖的真元氣息波動。

  甚至連這名北魏修行者離開時,身影如風,想必是絕對動用了真元,但是他也沒有察覺到什麼明顯的特殊氣息波動。

  若是北魏真有什麼東西可以感應到修行者的存在,那對於南朝的修行者而言,就是滅頂之災,簡直就像是被人暗中捕獵。

  這種可能讓林意越想越是寒心。

  他想到自己沒有被發現,很有可能是自己內息,另外一點則在於,他體內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真元殘餘。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

  即便這只是他從那短短的兩句自語中得到的推測,但在他看來,那名北魏神念境修行者的話語,便已經蘊含了極大的可能,這已經是極為重要的軍情。

  也就是說,從此時開始,他的命已經比從那處銀礦出發時更為重要。

  林意慢慢的站了起來,他看著林間地上那名南朝修行者的遺體,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地方,很多人,包括他的父母,包括蕭淑霏,包括陳寶寶和石憧等人。

  若說前面發現的培元朱果讓他更加認清了眉山這種靈藥產地的出產和兩朝爭奪的意義,那現在這兩名神念境的廝殺和真正的死亡,則是讓他更加深切的明白了什麼叫做有史以來修行者最密集的戰場。

  這裡真的會有很多修行者。

  而且很多都會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大。

  而且不經意之間,就會無限接近於死亡。

  在剛剛那名神念境修行者醒來的一剎那,他感到了孤獨。

  然而若是孤獨的被拋在這樣的一個戰場,是他改變不了的命運,他也必須有勇氣,去改變這樣的命運。

  林意搖了搖頭,他的面容堅毅起來,朝著前方林間那名修行者的遺體走去。

  對於整個南朝軍方而言,他是個絕對的新軍,毫無地位可言。

  他的推測,完全不能令軍方相信是可靠的軍情。

  所以他必須獲得一些信物,讓上峰的將領覺得這件事情更加可信。

  比如他首先必須得讓人相信,他親身經歷了兩名神念境修行者的戰鬥,見到了一名南朝半聖的死去。

  這地方動靜太大,並不安全,可能很快就會有別的修行者接近。

  所以他的動作很快。

  這名修行者的隨身行囊已經全部被那名北魏修行者取走,他在這名修行者的袖中摸索,也是一無所獲。

  但在將這名修行者翻身過來時,他卻是在這名修行者的腰側發現了一枚墨玉玉符。

  林意收起了這枚墨玉玉符,又仔細的看了這名修行者的面目,記住了特徵。

  然後他迅速離開。

  ……

  黑暗的山林,粘稠濕熱得令人有些噁心的空氣,孤獨穿行的身影。

  林意並沒有改變既定的路線,他行走的也不算快。

  在這種情形之下,慌亂便平添遭遇危險的幾率,而且按照他目前的情形,似乎隨便朝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陰影處一朵,屏息內息,或許真的沒有人能夠察覺到他的存在。

  然而這樣的山林裡,危險似乎並不只是修行者和毒瘴。

  林意嗅到了一絲獨特的腥臭氣息。

  他停了下來,很快他聽到了重物移動,折斷樹枝的聲音,然後他聽到了獸吼聲,片刻之後,移動聲越來越遠,終於消失。

  這是一頭不知名的巨獸。

  不像是虎,很有可能是熊或是其餘他未見識過的野獸。

  有些野獸身重達千斤,凶性大發起來,便是他現在也未必是對手。

  在寧凝給他的靈藥推測分佈圖裡,也有許多標注為最好不要輕易進入的區域,那些區域裡除了一些毒瘴無藥可解之外,最大的隱患便來自於這些野獸。

  強大的野獸都有領地意識,很多獸類活動都有固定區域,但它們原本便是這片山林的主人,大量的修行者的進入,卻是會打擾這裡面原有的秩序,這些獸類也會不按平時的習慣而行。

  「轟!」「轟!」「轟!」

  突然之間,林意又聽到巨大的轟鳴。

  但是這聲音隔得很遠,就像是遠處在打雷,甚至連具體方位都聽不清楚,也沒有什麼狂風隨之而來。

  但這種巨大的轟鳴,明顯是恐怖的威能在衝撞,給他的感覺交手的雙方恐怕也是那種半聖級人物。

  也就隔了片刻,西側遠方的山林中火光迸射,有巨大的狼煙燃起,有許多淒厲的破空聲,有些應該是箭矢,有些卻更加尖利,似乎是修行者的飛劍。

  那處地方交戰的人似乎不少,甚至隱隱約約有殺聲傳來。

  無獨有偶,東南側的一處高峰上,也是出現了一道道火光,卻是有人在往上射出火箭,先是一點微亮的火光,接下來數個呼吸間,卻是在天空上一炸,散出一蓬微藍色的火焰,在黑夜之中十分顯眼。

  「是北魏的人在呼援!」

  林意認識,那種火箭是北魏的軍隊配備的磷火箭,專門用於聯絡和求援,類似狼煙。

  越往眉山深處,平時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現在卻似乎越是戰鬥激烈。

  林意凝立片刻,又忍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

  對於眉山而言,他們所有這些南天院的學生,已經屬於是晚到者。

  很多地方,應該已經是爆發了很多次交戰。

  林意很想去那些地方,即便危險,然而越是確定連神念境的修行者都不能輕易發現自己之後,他便越是覺得自己在這種黑夜戰場之中會很有用處。

  那名南朝修行者的死去並沒有讓他覺得特別驚恐,只是反而讓他覺得,有同胞在那裡拼命死戰,他便不能袖手旁觀,因為生怕危險而不去。

  他想到了當年他的父親對他說過的話。

  很多人其實進入軍隊時都很膽怯,很多人文弱,很多人自私,很想別人把軍功讓他,別人戰死他卻能好好的活著,然而往往過去不久,這些人便徹底變化。

  因為很少有人能夠見到自己的同胞戰死還能無動於衷,絕大多數人當看到平時和自己一起操練一起生活的人死在敵人的手中,他們都會眼紅,都會發狂。

  只是林意現在不能去。

  因為他現在已經有軍令在身,他已經是鐵策軍的一員。

  聽著山林間隱隱傳來的殺聲,林意繼續穿入前方的夜色裡。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9 04:54 PM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17-9-9 05:03 P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試藥

  林意的體力比常年生活在這山林中的異獸還要充沛。

  這種毫無道路可言的濕熱密林地帶極耗體力,一般修行者恐怕很快就會出汗,很快就會感到疲憊。

  人若是疲憊,注意力就會分散。

  然而林意行走之間,即便微微出汗,他的無漏金身修煉法也已經自然的將他的內氣鎖住,體力根本不隨出汗而流失。

  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林意體內鮮血流淌加快,身體微微發熱,思緒反而更加清晰,他這才似乎剛剛熱了身。

  他走得並不算快,盡可能不發出什麼明顯的聲音,一個多時辰行進了約二十餘里。

  越是深入,眉山深處戰鬥的聲音便越多,而且此處已經接近寧家的靈藥分佈推測圖裡所說的玉景草產區。

  在寧家的這份地圖裡,這片產區周圍野獸已經眾多,而且有一種靠食腐為生的巨蜥雖然氣力並不驚人,但是萬一被它抓傷肌膚或是咬傷,卻是傷口在數日內潰爛不說,還會染各種重病而亡,根本無法醫治。

  這種區域,受控於寧家的一些藥商恐怕還會讓一些修行者帶人進來搜索,還是屬於他們平時的覓藥之地,再往縱深百里之後,這份地圖上便是只有推測靈藥,沒有再仔細說清楚有何種獸類。

  「要是齊珠璣在這裡就好,他的亂紅螢可以遠攻。」

  林意不懼怕那種蠻力型野獸,但是對這種被抓傷或是咬傷就無藥可救慢慢死去的野獸卻還是心中有些發毛,他有些懷念齊珠璣。

  他自己這種近身蠻力型打法對這種巨蜥實在是很危險。

  「實在不行就用紅龍銀鯊手鐲砸。」

  他心中暗自做好打算。

  「這裡已經有過戰鬥?」突然之間,他身體一緊,嗅到了一些異樣的血腥氣。

  他頓時停住腳步,緩慢而深深的吸氣,確定這血腥氣就從前方林間傳來。

  林意屏住呼吸,悄然潛行,在他的感知裡,這附近的山林裡,除了細微的蟲聲之外,並無任何人的聲息。

  在樹木的縫隙間,一片屍體突兀的撞入了他的視野裡。

  他沉默的停了下來,然後看到前方周圍的林地裡有更多的屍體和殘肢。

  至少有百人殞命在此。

  他看到這些人裡面,有許多明顯是南朝的軍士,也有不少明顯是北魏的裝束。

  這些人裡面明顯也有修行者的存在,一些並不完整的屍首拋飛的很遠,可以想像當時戰鬥時的力量。

  在這些屍身周圍,還散落著許多死狀猙獰的蜥蜴。

  林意探查了片刻,確定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人的存在,他悄然走進了這片戰場,發現地面上和樹枝、草葉上掛著的鮮血甚至都沒有徹底凝固。

  這場戰鬥顯然結束不久。

  地上除了灑落著一些兵刃之外,無論是這些南朝還是北魏的人身上,所有的行軍行囊都已經消失,顯然是被勝利者全部擄走。

  只是從這些南朝人的衣甲,林意也根本無法判斷屬於任何一支軍隊。

  這些軍士的衣甲顯然不屬於建康一帶的中軍,似乎是寧州一帶的地方軍。

  遍地都是殘屍,他也根本無法確定這一戰最後的勝出者到底是誰。

  林意穿過這片戰場,他在散落一地的兵器之中撿到了一柄銀色的長劍。

  這柄長劍也不知道是屬於這南朝軍士中的某人,還是屬於北魏之中某個人,但是在一地散落的兵刃之中很顯眼。

  某種不知名的烏木製成的劍柄,劍柄樣式十分簡單,但是這烏木卻是十分堅硬,手感很好。

  這劍身的樣式和普通長劍也沒有什麼區別,但是材質有些特殊,不是普通的銅鐵,比一般的銅鐵似乎要輕,但卻反而更為堅韌。

  劍身上面有反復鍛打錘煉形成的花紋,很獨特,就像是片片葵花,劍鋒卻是明顯又糅合了什麼獨特的精金,卻是有點微微的發紅,看似染了鮮血,但實則是金屬本身的光彩。

  林意在此之前雖然也學過劍術,但並不精通,現在他走大俱羅之道,肉身氣力驚人,更是習慣近身蠻牛般的打法,所以在和齊珠璣等人分別時,他也沒有特別要什麼兵刃。

  但現在真正進入了這密林深處,尤其看著那些地上死去之後都顯得異常猙獰,足有一人多長的巨蜥,他還是覺得要有些這樣的兵刃,哪怕用得不算順手,也至少可以避免和這些滿身毒素的異獸肉搏。

  林意看地上散落的兵刃多少都有些損傷,很多刀鋒劍鋒上都有互相斬擊時形成的缺口,但是這柄烏木柄銀色長劍的劍鋒上面卻是一點缺口都沒有。

  林意也不敢用力斬擊其它兵刃,怕發出震響,他切削了一下一株斷木試試,果然十分鋒利,切過樹木幾乎不用什麼力氣。

  這種銀色長劍劍身反光,在黑夜之中容易引人注意,林意切了些黑布,將這長劍包裹了起來,就綁在身後鹿皮袋上。

  林意沒有再過多停留,繼續往前穿行。

  大約行了不到兩里,後方的血腥味已經完全消失,但是他的鼻翼之中,卻是嗅到了一種獨特的淡淡奶香。

  他的精神頓時一震。

  按照關牽黃給他的眉山採藥經上記載,玉景草形如玉指,未徹底長成時是三四片葉子,徹底長成以後是十幾片葉子形成一簇,只有在林間乾燥的沙礫地中才能長出,而它徹底長成時,色如碧玉,會散發一種淡淡奶香。

  「這麼多?」

  林意順著香氣前行,他看到了一片窪地,按照常理,這種濕熱密林間的低窪地帶多為積水的澤地,但是穿入林間,他卻是赫然發現,這片窪地地上都是些碎石,並不積水,而且上方山坡有幾株大樹遮天蔽日,應該平時遮住了大量雨水,少有滴落到這下方。

  只在數十丈見方的這一片碎石地上,他一眼便看到了足有數十株玉景草,群生一般,連成一片,其中至少有大半是已經徹底長成了的。

  林意十分謹慎,先往周圍的林間投出了幾顆細石,發出聲音之後很久,看到沒有任何的動靜,他才悄然上前收割。

  他將這些靈草連根拔出,因為按照藥經上記載,連著根系拔出,會延緩藥性的散失。

  一共有三十七株,其中有十三株還未徹底長成,藥性會有些不足,但是林意沒有絲毫的於心不忍,因為他很清楚,即便他留著不採,等到靈荒的影響進一步擴大,這裡淤積的靈氣不足,留在這裡的幼草也會枯死,什麼都剩不下來。

  「培元朱果,月神草,再加上這三十七株玉景草,我這收穫也算是驚人,什麼關山學院養老,要是我肯小富即安的隱匿過一生,我現在就隱名埋姓逃出眉山,找人賣了這些靈藥,恐怕都足夠我吃用過一生。」

  林意想到蕭錦的話,不由得搖了搖頭。

  「月神草的主要功用是養神,壯大神識,這種靈藥不是以提靈為主,不知道對我有沒有用。」此時想到收穫,這樣的念頭便突然出現在林意的腦海之中。

  他剛剛發現月神草時,正好兩名半聖大戰,當時他心中悚然,是下意識的採摘了月神花就直接衝上山坡去看那兩名半聖交戰的地方,根本就沒有來得及思索月神草是否可以自己用。

  「不管如何,反正也沒有什麼壞處,吃了再說。」

  此時他心中動念,他也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將月神草取出,放入口中就大嚼。
作者: shinex4062    時間: 2017-9-9 08:15 PM

第九十九章 神識壯大

  月神花在所有被記載的天地靈藥中,也是屬於最上品。

  它雖然主要功效是養神、壯大神識,但是自身蘊含的靈氣量卻依舊不是玉景草這種級別的靈藥所能相提並論。

  這月神花口感還算不錯,嚼起來先是微苦,但很快卻是泛起一陣甘甜。

  林意嚼了一陣,吞入腹中,滿口生津,隨即就感到一蓬蓬天地靈氣在自己的胸腹中不斷的往外爆開。

  這靈氣量很恐怖,雖然和他體內的血肉一接觸,似乎馬上就被消融,但是這次林意感知得很清楚,有了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感覺到這天地靈氣雖然被瞬間相衝消融,但似乎鮮血一重,卻是有氣流往丹田處一墜,好像有什麼東西沉澱了下來。

  「奇怪。」

  但是接下來,他卻是再也感知不到什麼異樣。

  在接下來的一剎那,明顯是這月神花中主要蘊含的壯大神識的藥力起了作用,林意直覺得鮮血流動瞬間加快,他的精神分外的飽滿,有種一波波的清靈氣息直衝到天靈的感覺。

  他渾身開始變得暖洋洋,就像是泡在溫泉裡,但是他的腦門之中,卻是像在過電,似乎有許多微小經絡和血脈在受梳理,在擴大,在變強。

  他的腦海本身已經十分清晰,但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他的腦海就變得更加清明一分。

  他甚至覺得周圍的天地,一切的細微物體,邊緣輪廓都變得更加的銳利,棱角分明。

  而那些蟲豸的聲音,也不是和之前一樣聽起來悉悉索索,而是變得更加清晰,甚至如同曲調,聽出了其中獨特的節奏。

  「有用!」

  林意瞪大眼睛,他的眼睛在黑暗裡閃閃發光,如同寶石。

  他十分驚喜。

  神識感知這種東西,不如氣力般可以通過試力直觀確定,但是增強的幅度肯定不小,他覺得改變很大。

  「如此說來,只要不是純粹提靈的靈藥,諸如像月神草這樣特殊功用為主的靈藥,對我也應該有用。」

  林意心中舒暢,否則即便採摘了許多靈藥,也是替人做嫁衣,這種地方危機四伏,能不能帶出去給蕭素心她們還未可知。

  要不是覺得類似玉景草這種靈藥沒有特殊功用,吃了對自己也未必有好處,否則他說不定也會全部當小食吃了,至少也嘗過味道。

  因為時間還足夠,林意又將寧家的靈藥推測分佈圖取出細細的看了一遍。

  眉山一帶的靈藥足有兩百餘種,其中有些獨特功用的也有數十種。

  林意將那些藥物的方位全部用心記住。

  月神花的藥效還在持續起作用。

  「咚!」「咚!」……

  他繼續前行,行走之間,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就如同在擂鼓,血液衝向四肢百骸的感覺更加清晰。

  肉身氣力的增長,只是讓他覺得渾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但是這種神識的壯大,給他帶來的感受是整個天地都在變得更加色香味俱全。

  一個人若是休息得好,就會感到分外的神清氣爽,但這種神識的壯大,卻是再給人感覺神清氣爽之上還不斷的神清氣爽,這甚至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享受。

  怪不得有些修行者修到後來,都是癡迷於修行,這種精神感知方面的享受,遠遠超過肉體的歡愉。

  過了近半個時辰,等到月神花的藥力不再那麼明顯,林意已經覺得方圓四五十丈範圍之內,一切細微的聲音都變得很清晰,方圓二三十丈範圍,他甚至能夠清晰的確定這些聲音的來源,確切的方位,甚至位於哪一棵樹上,哪一塊地裡。

  他的嗅覺也變得更加敏銳,甚至可以聞得出泥土覆蓋下的氣味。

  就在他距離今夜的目的地平蜂谷還有不到十里時,他嗅到的一種獨特的幽香。

  這種幽香帶著一種淡淡的泥土味道,但是又有一種特別醇厚的藥香。

  林意很驚奇,直覺這香氣來自於地下,他循著這香氣而去,發現在一潭死水邊緣,有許多倒伏死去的枯木。這香氣就來自於這些枯木之中。

  這些枯木已經腐朽不堪,用手也能輕易的掰開,但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以免有什麼感知不到的毒蟲,林意下意識的想用背負的劍,但是他想了想,卻是從隨身行囊裡掏出了黑蛇王的那副黑蟒皮手套。

  這副黑蟒皮手套原本是交於尚紅纓分配,但是南天院天監六年生到了銀礦之後便馬上被各自帶離,已經不存在一起建功殺敵的機會,尚紅纓卻是連著自己幫林意帶的行軍口糧留了下來。

  這副黑蟒皮手套質地極為堅韌,和一般的皮革截然不同,別說是蛇蟲,連利刃都刺不穿,但唯一的缺陷便是不透氣,戴著不太舒服。

  林意戴上了這副手套,將朽木輕易的捏碎揭開。

  「這是?」

  在最中央的一株朽木之中,林意看到了獨特香氣的來源,竟不是他想像中的蘑菇或是朽木沉香之類,而是一株奇異的黑草。

  這株黑草毛茸茸的,就像是一條條縮小的黑色兔子尾巴,給人十分可愛之感。

  此時林意湊得近了,只覺得一絲絲獨特的香氣如實質般直衝他的鼻腔,而且每吸入一絲,就如有一團靈氣在他鼻腔和咽喉間爆開。

  這絕對是某種靈藥,品階肯定超過玉景草,只是林意對這種靈藥沒有什麼印象,他頓時取出眉山採藥經,一頓翻找對應。

  「黑靈王!」

  這特徵實在明顯,他很快在這本採藥經上找到了對應,看清名字的瞬間,他就大吃了一驚。

  王、皇都是至尊的說法,能夠被冠以「王」「皇」的,都是修行者世界裡最驚人的靈藥。

  但是仔細看了一眼這眉山採藥經上的描述,林意頓時又有些洩氣。

  這是修行者發現的,恢復真元最快的三種靈藥之一。

  這種靈藥煉製成的丹藥,便是「黑靈王丹」,服用一顆,便可以瞬間恢復近千轉真元,按照眉山採藥經上的描述,這樣一株完整的「黑靈王」,足以煉製三顆「黑靈王丹」。

  之前他從天監五年的師兄師姐手中也贏了五顆補氣丸,補氣丸一顆只能恢復十轉真元,但在修行者的世界裡,這種補氣丸都已經是奇貨可居。

  因為絕大多數靈藥都是「提靈」,就是現在被林意嫌棄的,內蘊大量的天地靈氣,但是需要慢慢凝聚成真元。

  像補氣丹、黑靈王丹這種,卻是內蘊獨特藥力,可以迅速在修行者體內自行凝聚成真元。

  如此一來,若是在戰場上遭遇強敵,相持不下,有這種靈藥迅速補充真元的,自然大占上風。

  「靈山採藥經上說這種靈藥十天之後就會開始流失藥性,要是十天之內沒有合適的人選送,我就直接吃掉嘗嘗味道。最好是有人能和我交換有用的靈藥。」

  林意將這株靈藥也挖掘出來,細心收好,他心中有些無奈,他已經不靠真元戰鬥,這種世上罕見的靈藥對他卻是有些雞肋。

  星辰的光芒漸消,黑夜漸漸過去,到了日出前光線最為黯淡的時刻。

  林意就在這個時候到達了平蜂谷。

  這個山谷在寧家的地圖上並沒有顯示有什麼靈藥出產,只是地勢有些獨特,一側盡頭是一片平平的懸崖,可以看見下方一些低矮的山林地帶,另外一側卻是連著一個山谷,山谷裡靠另外一座山的山崖,卻是有一個堰塞高山湖。

  在軍方的地圖裡,這個山谷若是從周遭更高的山峰居高臨下的看,有些像被切了半個尾巴的黃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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