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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何舞 - 好女不穿嫁時衣【單】 [打印本頁]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6:18 PM     標題: 何舞 - 好女不穿嫁時衣【單】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1-3-23 10:3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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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堅強的他,一付予她全部的愛,便收不了手;
懦弱的她,想渴望他更多的愛,卻開不了口。

景初蕊,自知是個身揹家族罪史的奴,
就算她十五歲即被破格升為宮中女史……
縱然皇後再喜歡她,為了權位,還是將她當成禮物,
送給了那位極品人臣、出將入相的聶狩臣中堂!
她是不該奢望那人中龍鳳的他,能撐起她的天;
她是不能渴求那權傾一方的他,能獨寵愛於她,
但他怎能在納她為妾的隔日,便又迎娶了另一名妾?
既然於她無情,那對他再怎麼春心動,也該斷了念頭……
只是,當她真正恢復自由身時,
那眼巴巴追來尋她的聶狩臣,大搖大擺的擄她回府不說,
還輕佻地道:「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妳這身子,還勉強對爺的胃口!」


                  【出版日期】 2010/09/24
                  【出版社名稱】 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BR292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6:25 PM

第一章

  是夜。

  皇城驪京,中堂府。

  穿梭於大街小巷中的更夫,已經敲起了二更的梆子,位於府內東一隅的小小院落,沒有掌燈,透過廂房半開的軒窗,尚且可以隱約看到外面的景致。

  晚上的景色很好,院裡一株四季海棠正值花季,開得熱鬧,葉色嬌嫩光亮,花朵成簇,千朵萬朵,嬌嫩艷麗。

  天邊,一彎新月斜斜地掛著,將柔和的光暉灑向人間萬象,也灑在了中堂府內的亭台樓閣,連著遠山眉黛,拂著媚柳開青,映著樓閣斷霞……這般美景,實在是描繪出了建安才子,曹子建那句膾炙人口的詩句:「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但『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這兩句,不也同出一處?

  一思及此,初蕊頓覺有些煩悶,唇瓣彎出一抹嘲諷的笑意,覺得自己眼下所處的情形,還真是應景。

  被褥凌亂,兩隻繡著鯉魚戲蓮圖案的枕頭被掀落在床邊的榻上,她衣衫不整,仰躺於柔軟舒適的雕花大床上,纖柔的身子被男人牢牢地壓制著,週身都被一股不可忽視的、陽剛味十足的男性氣息整個籠罩住!

  視線淡淡地從窗前轉開,若是非得忽視掉那壓在自己身上一逞歡愉的男人,她所在的角度,也只能是盯著兩人頭頂上的荷花帳傻瞧。

  一如既往的,性子冷峻的男人並不溫柔,動作鷙猛不說,還洞若觀火地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熱唇毫不客氣地在那裸露在衣衫外的雪白秀頸以及飽滿酥胸上又啃又咬,細微的刺痛牽制住了痛覺神經,促使一直極力忍耐的初蕊,還是忍不住地抽了口冷氣。

  她的反應好像令男人頗為高興,低笑一聲,繼續埋首在那片光滑如玉的肌膚上,吻舔吸吮,甚至還騰出手來除掉兩人之間礙事的衣物。

  衣物被一件件扔到床下,玲瓏有致的雪白身子漸漸一絲不掛,成了屠夫刀下的無辜羔羊,或是用來祭祀的美味貢品!

  無論過程如何,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任人宰割……

  當兩具赤裸的身體親密地交纏在一處時,男性與女性的不同使初蕊禁不住地漲紅了臉,咬著櫻唇,連帳子也不想看了,索性闔上眼任他恣意妄為。

  按說,她被皇后娘娘賞賜給這男人已經大半年了,兩人也已經不知道在床上『坦誠相待』多少回了,但說到底,她仍是不習慣。

  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被當成一件東西,送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這種事情無論擱在誰身上,心裡也總會有個疙瘩吧!

  何況,這男人也稱不上什麼良人……身世顯赫的正妻還未娶過來,兩個侍妾就已經進門了。

  單憑她身體力行瞭解到此人對床笫之事的熱衷,便恨恨地暗咒他遲早精盡人亡!

  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每次行房,都讓初蕊有種死去活來的感覺,偏偏還得掛著假笑賠著小心,配合他的為所欲為。

  沒辦法!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這就是兩人身份地位的最佳寫照。

  想到這裡,初蕊心下更是不屑,隱忍著鄙夷,在床上開始了新技倆……裝死。

  可惜,對著一個死魚樣的女人,不僅沒有令男人覺得索然無味,反而成功地引發了他的征服感。

  「新花樣嗎?」他冷聲嗤笑,加緊攻勢,火熱的大手偏偏專往她全身的敏感地帶撩撥,粉白的耳畔、優美的鎖骨、飽滿的胸乳、纖薄的雪背……沒有一處漏掉。

  不是不想抵抗,而是力不從心。

  初為人婦的身子,在男人的調教下已經識得歡愉,隨著他刻意的引誘,逐漸開始發燙、熾熱。

  纖美的頸邊,屬於男子特有的炙熱親吻已經落了下來,在晶瑩無暇的身體上烙下一個又一個淡紅色的印記,以及濕漉漉的痕跡。

  火舌忽地向上輕移,在她緊抿著的唇瓣上輕輕舔弄,突如其來的少見溫柔使她有點茫然失措。

  「張嘴。」察覺她不露聲色的抵抗,男人低聲吐出兩個字。

  她思忖了一下,覺得還是聽從指令的好,惹火了他,倒楣的還是自己,於是視死如歸地緩緩開啟了櫻花似的小嘴。

  男性的薄唇立即覆上,溫柔不見了,而是以可以焚盡她一切的熱度和力量,攻城掠地、挑逗至極,靈活的長舌緊勾著她的小舌頭不住糾纏吸吮,親密到不能再親密。

  「唔……」她簡直喘不過氣來,扭動著螓首,下意識地躲避。

  他喉間發出低沉的笑意,並不放開,輾轉地吮吸著,侵佔住她檀口裡的每一處地方、每一個角落,吞噬著她特有的清甜氣息。

  「唔!」初蕊總算是給他逼急了,哼哼唧唧地抗議著,也不如方纔那般馴服,纖手甚至抗拒地推著男人結實寬闊的光裸胸膛。

  可笑,蚍蜉哪能撼動大樹?她的掙扎也不過是又一次證明了何謂『自不量力』罷了。

  安靜的室內,分不清是意亂情迷還是苟且求生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切,在這私密的空間裡來來回回地蕩著,聽在彼此耳中,著實曖昧不清。

  動聽的嬌吟如助興的樂曲,男人聽得很是滿意。

  他一向喜歡將身下這個女人逼得束手投降、丟盔棄甲,完全臣服於他方肯甘休。

  因而直到舌尖都蘸滿了她口中的蜜津,這才抬首暫時放過她,粗糙的大掌卻霸道地探進細嫩修長的兩腿間,覆上令男人沉溺的中心。

  「爺……」初蕊猛地瑟縮,好不容易才大口呼吸到新鮮空氣,一時嬌喘吁吁,竟說不出別的話來。

  「叫爺的名字。」薄唇吸吮著渾圓酥胸,手指熟練地撫弄著女人水嫩的私密花谷,在察覺已略有濕意後,心尖一熱,灼燙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邊,聲音粗嘎,隱藏著欲動的火。

  黑暗中,女人僵著身子,怔忡地瞪視著懸在眼前,幾乎看不清楚的冷峻俊顏,實在是不知他用意如何,良久才囁嚅地說了句:「妾身……不敢。」

  這是真心話,千真萬確,她不敢。

  自幼在宮中長大,經一事,長一智,她早看清了所謂的階層之分。

  對於高高在上的主子們來說,丫頭、奴才和貓狗沒什麼兩樣,主子高興了,對你千恩萬好,若是不樂意了,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成為不守本份,眼裡沒主子的下賤東西。

  如今她在這府裡本來就沒什麼地位,難不成他還不滿意,非要將她掃地出門?

  「不敢?」男人沉聲重複,像是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冷笑一聲,反問道:「你還有不敢的事?」

  「妾身……不懂爺的意思。」她是當真不明白自己是哪裡招惹了他,或者是哪裡露了馬腳尖被他揪住了小辮子,好像今晚隨隨便便一句話,都能讓他聽出大逆不道的弦外之音來。

  「不懂不要緊,安份點兒就行。」男人沒把話挑明,似是煩了,俯首張嘴就咬上顫顫雪乳頂峰上的粉色蓓蕾。

  「啊……」她吃痛,又不敢動,只能緊緊地閉上眼,不讓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掉下來。

  「還知道痛?不裝死人了?」男人挖苦道,放過那被咬紅了的挺翹乳尖,大掌重重地搓揉上豐盈的雪嫩,半是冷嘲、半是認真地說道:「不把爺餵飽,可是有負皇后娘娘的厚望啊!她把你送過來,不就是為了給爺暖床嗎?」

  初蕊噤聲,一陣沉默無語。

  他見她不作聲,又冷嘲熱諷道:「不過,你對你的皇后主子這麼忠心不二,心甘情願地把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獻了出來,倒真讓爺沒料到!你眼裡除了你那皇后主子,還有誰?」

  說得一點沒錯,她就是皇后苻氏為了拉攏他這位中堂大人,特意派來的玩寵、工具、盯梢或探子。

  關於這件事情,她以為他們可以彼此心照不宣。

  身為朝廷命官,他不可能得罪一國之母,而苻皇后還得仰仗他替大皇子在立儲的事情上向皇上諫言,與戚家抗衡。

  這樣的合作關係,對於兩方來說,審時度勢,怎麼看都是雙贏的利益關係,所以他不提,裝不知,她也不提,裝天真。

  可是,他卻在她進府後,又大張旗鼓收了另一房姬妾,而且是皇后娘娘的死對頭,戚貴妃娘家獻來的,一方面讓皇后娘娘知道,她景初蕊不會得寵……

  另一方面他對她甚為提防,平日對她的每句話都要穿文鑿句、譏誚冷諷,讓她明白,她這顆不中用的棋子,其實擺錯了地方。

  是啊!手握大權、勢力滔天的聶中堂,豈甘願被幾個鬥得你死我活的女人隨意擺佈?即便是當今皇后和貴妃也不成!

  所以,那些小曲裡唱的『身似浮萍,命如濁水』的可憐人,從頭至尾也只是她一個罷了!

  「爺既然提起,那……」柳眉輕揚,她似笑非笑地不答反問:「妾身敢問爺,會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嗎?」

  他冷冷地瞅著她,「幫與不幫,那得憑爺的心情……若指望你,能成什麼事?至於皇后娘娘的煞費苦心,爺只能說,她選錯人了。」

  他果真不喜歡她,所以可以毫不留情地說著傷人的話語。

  這些話,不說,是結;說了,就變成一根橫在心裡的刺。

  初蕊胸腔一哽,心頭瀰漫開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嬌靨上卻浮現出一抹好嫵媚的笑意,「既是如此,爺將妾身送回宮去便是了,妾身並沒有天大膽子,萬萬不敢讓爺心煩。」

  男人不說話,似有些惱火地瞪著身下的她,她同樣凝視著黑暗中那雙幽暗利眸,如火似星,閃爍著教人看不懂的色彩,有慍怒、嘲諷、慾望,似乎還有些別的……

  但她不想再看了,許多事無法坦露,許多人不值得托付,身子不乾淨了,至少,她的心是完整的。

  於是乾脆閉上眼,不看、不聽、不說,任憑男人在她嬌美的身子上洩火。

  「你倒是越發伶牙俐齒了,不過……」男人冷哼道:「有你這麼個現成的女人給爺暖身,爺為何要拒之門外?再說你這身子……還算勉強對爺的胃口。」

  話音剛落,下一秒他便立即挺身,進入她緊窒濕潤的體內,強勁的腰臀用力推進,將堅硬灼熱的男性器官埋入女性幽谷。

  「啊……」初蕊一向受不了他的巨大,身子不由一僵,纖手緊緊抓住身下的被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侵入細緻花徑的粗大分身,刺入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緩緩地抽動,帶著薄繭的手掌捏揉著挺翹的渾圓,指尖也不時扯弄著嫣紅的蓓蕾。

  直到聽到女子口中逸出細碎的呻吟,他才移動窄臀,微微退出,再猛地深入,在花穴中來回抽送。

  隨著男人越來越深的侵佔,隨著兩人身體的起伏擺動,雕花大床『咯吱咯吱』地響起有節奏的、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初蕊聽得難堪,沁著香汗的緋紅小臉想埋進被褥裡,無奈卻動彈不得。

  不盈一握的腰肢,被如鐵般的大手緊錮著,而最脆弱嬌嫩的花心,被利器似的男根深深侵略著,隨著強悍的律動,小腹竄起熟悉的酸慰感。

  這大半年來,很多個夜晚領略到那令人窒息的快感,似從一處火苗一般竄向四肢百骸時,她只覺得一陣暈眩,彷彿即將遭受到滅頂之災,終於不禁嗚咽出聲。

  「哭什麼?」男人的聲音不再清冷,反而低啞中帶著濃重的慾望,大掌重重地揉向她的臀瓣,胯下同時,片刻不停地鑿著愈來愈濕的花心,帶出大量的花蜜。

  「爺……停、停下來……」她受不住了,全身都在發抖,像繃著的弦,隨時都會『啪』地斷掉!

  「現在倒敢命令爺了?」他低低地笑,卻真的停下動作,她剛緩了口氣,突然便見那張俊顏逼近自己,近在咫尺。

  「你給爺聽好!」男人盯住那雙迷離又暗藏驚慌的美眸,沉聲警告道:「不管你跟皇后達成了什麼共識,既然做了爺的女人,生是爺的人,死了也只能是爺的鬼,至於皇后娘娘……哼,別以為她真有那個能耐替你家翻案!」

  最後那句話聽在初蕊耳中,額上頓時冷汗涔涔,宛如被頑童惡意踩住尾巴的小貓咪,一時間又驚又怕、又嚇又痛,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沒給她時間消化話裡的真正意圖,巨掌掰開修長的玉腿,架在手肘之上,怒張的粗壯男性,再一次用力插入艷紅嬌弱的花苞中。

  他進得狂野,絲毫不讓她有反抗的機會,反覆撞擊著花心最深處,一下下地狠揉。

  喘息充斥在房裡,被佔有到了極致,快感如潮水一樣拍擊著初蕊,噹一聲誘人的嬌啼從她粉嫩的唇間溢出,男人頓了下,深深埋入水穴的粗長居然更大了。

  他捧起她緋紅的小臉,低頭堵住甜蜜的唇瓣,像要吃掉她一般纏吮著、吻咬著,喉間發出陣陣激情的低喘。火熱的巨物在雪白的圓臀間大力抽插著,一下重過一下地撞擊她,陣陣難以言語的酥麻從花心深處席捲全身。

  「啊……」初蕊驟然尖叫一聲,強烈的戰慄竄過她全身,令她不由自主地痙攣起來。

  不要來!不要!不要!

  初蕊死死地咬住唇,有某種垂死掙扎的絕望,伴著男人越來越粗重的低吼和掠奪,她知道他是不會放過她的……她知道……

  在洶湧的高潮來臨的同時,身心皆疲的女人徹底被無邊的黑暗環抱。

  恍然間,她彷彿繞過一道道、一重重紅牆黃瓦的牆垣,又回到了熟悉的重華宮。

  她多想看看那裡的荷,是不是年復一年的開得正好;她多想採上一把碧綠的蓮葉,看上面是否滿綴了清亮的水珠…… 

  還沒進中堂府前,初蕊在重華宮當女官。

  自前朝起,女官們就開始主管宮中具體事務,稍高等的是女侍中、女史、書女和女才人,最下一等是女酒、女餉、女食和女奴。

  初蕊是皇后宮中的女史,她知書達禮、蕙質蘭心,又曾受到內臣教習,精通文理,因而在十五歲那年被破格遞升為女史。

  女史的職責便是平日侍奉皇后左右,陪伴閱讀書籍史書、謄寫文章,也會根據皇后的指令,記載和制定宮廷中嬪妃的言行以及應遵守的制度,因她天資聰穎,進退有度,十分受皇后苻氏的喜愛。

  時節正值初夏,重華宮內的湖邊,嫵媚多姿的垂柳正隨風起舞,一池子荷,紅紅粉粉,花瓣初綻,亭亭玉立,靜靜地生於清清水面。

  佛堂裡高高的神台上,端坐於蓮花座的白玉觀音手持淨瓶楊柳,慈眉善目,俯視人間。擺放在供桌上的香爐裡輕煙嫋嫋中,只聽得木魚聲聲,透出一片祥和寧靜。

  年齡不到四旬的皇后苻氏,身著一襲八鳳繞空的明黃長袍色,鬢邊只簪著一隻金絲鳳凰,一身裝扮得十分素淨端莊,她閉著雙目,眉間略帶愁意,正跪於蒲團之上虔心地頌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她默默地念著經文,卻不由自主想起近日朝堂上的爭執,那看似普通的黨爭,其實暗藏在這背後的,卻是關於立儲的問題。

  多可笑,堂堂一國之後,所生的七歲皇長子,竟要與那賤婦戚氏所出還不及三月的兒子爭奪太子之位!想來她自己都覺得心冷。

  指間,正不緊不慢地撥弄著第一百零八顆佛珠,苻皇后頌畢最後一句,突然轉過臉,滿含憂愁但不失精明的眼眸,如電一般地看向立在一旁侍候的景初蕊。

  正值妙齡的少女,花般嬌艷,美好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年紀、這樣的青春,自己也曾經歷過,可現在,如流水一般,再也不可能重新回來了……

  愣愣地看了她半晌,苻皇后思量片刻,才喚一聲:「初蕊。」

  「是。」半垂著頭的少女,立即上前一步,輕聲細語地應道:「奴婢在。」

  「你跟著本宮,已經好幾年了吧?」

  「是。」初蕊恭恭敬敬地回稟,「回娘娘的話,奴婢跟著娘娘已有五年零三個月了。」

  「這麼久了?時間過得好快。」苻皇后發出悠悠的歎息,伸出戴著三支金色假指甲的右手,扶著少女纖細的皓腕,從蒲團上緩緩站起來。

  是啊,好快!恍若白駒過隙,不過一眨眼間,十年前景家被先皇降罪,牽連九族,死的死、亡的亡,只剩下一干年幼的女童沒入宮中為奴,而如今,她這個曾在後宮中受盡欺負的女娃,也褪變成了豆蔻年華的美麗少女了。

  景家的女孩兒,本就天生麗質,眼下更是出落得如花似玉,面似滿月,膚似凝脂,一雙剪水雙瞳勾人懾魄不自知。綰起的烏黑秀髮間只著一枝碧玉釵,穿著樸素的青衫白裙,一身再普通不過的宮女裝束,卻讓她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獨有的沉靜貞嫻,怎麼看,都不應該是奴才命。

  苻皇后笑一笑,目光眺向宮外的那池蓮花,落寞地道:「本宮身邊的女官,也就數你心最細……聽說了沒?昨兒,皇上又加封戚氏為貴妃,看來……」

  初蕊聽了,勸慰道:「娘娘,不必太過憂慮,自古以來,太子之位,『立長不立幼』、『傳嫡不傳庶』,這全天下都知道的道理,皇上怎會不知道呢?」

  「話雖如此,可是,那戚貴妃也實在是欺人太甚!」苻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一個小小的歌女,被戚太師收為義女獻給皇上,不過一年多的光景,靠著狐媚手段,母憑子貴,就堂而皇之地坐上了貴妃的寶座。

  歌女輕狂,平素全然不將她這個六宮之主放在眼裡,如今言語行事中更為不敬……這一切,不過是仗著皇上寵愛她!

  這也罷了,她身為一國皇后,寬厚容忍,不與那賤婦一般見識,誰知那女人胃口極大,不僅要皇帝所有的寵愛,而且還打起了太子之位的主意!

  戚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朝廷裡,戚氏一門外戚專權,個個身居要職,放眼望去,能與之抗衡的也不過寥寥數人。

  十四王爺瑛王殿下,是皇上的兄弟……可惜人家在駐守邊關。

  軒轅侯府的老候爺,是皇上的生母昭文皇太后的親弟……可惜也早就稱病不上朝了。

  苻家軍……可惜那是她娘家人,動作太大只會使皇上疑心生厭。

  算來算去,唯剩下一個剛剛立下大功、被升任中堂之職的聶狩臣,可惜人家態度曖昧不明,似是沒打算摻和進來。

  苻皇后歎了聲,問:「前兒聶大人率兵從南蠻凱旋回京,被升了中堂,這事,你聽說了吧?」

  「是。」初蕊頷首。

  這麼轟動天下的大事,誰會不知?

  一個月前,掌管刑部的聶狩臣被皇上封為護國將軍,親自率領兩萬兵馬征戰南蠻,竟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屢犯邊境的南蠻國鎮壓,甚至連南蠻王都活捉了。

  尚未還朝,事情就在京城瘋傳開了,那幫內閣大學士們挺著肚子、摸著鬍子,搖頭晃腦地長歎:「聶大人無需兵馬便大獲全勝,可謂是兵不血刃,也是我皇識人善用,此乃是我朝的大幸啊!」

  京城裡的文人墨客則詩文並茂,滔滔不絕地大加讚歎聶狩臣的這一舉動,認為他心懷善念、悲天憫人,比那一班血染僵場的野蠻武夫們,不知道高出多少段數了!

  佛教道家則是替南蠻的無辜百姓們感慨,若是這回領兵的不是聶大人而是換成旁人,南蠻恐怕寸草不生、片瓦不留了。

  旁人?指的還不就是駐守西沂邊關的瑛王爺,以及護衛京城安危的符家軍。

  這兩派都不是好惹的主兒,一位是功高蓋主、深受忌憚的親王,一位是率領苻家軍,殺人如麻、有著「戰場羅剎」之稱的嗜血武將,哪像文武全才的聶大人?

  聶狩臣不僅文韜武略,而且達權知變,謀略過人,在外能領兵打仗,在內能掌管刑部多年,將軍事、政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深受當今皇上的賞識。

  在一片歌功頌德聲中,大軍班師回朝,皇上龍心大悅,當即升了聶狩臣中堂之職。

  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便已位極人臣,成為本朝開國以來,才兼文武,出將入相的第一人!

  真是前無古人,後不知有無來者。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7:02 PM

第二章

  就連宮裡頭,消息靈通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們,也對這位已經被『神話』了的聶大人,敬仰之心可謂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無意中,初蕊就曾親耳聽到了一些。

  那是在聶狩臣剛率大軍回京,覲見皇上之後,趁著晌午休息,後宮裡一班沒當差的宮女、太監在廊外的薔薇牆邊聊天嗑牙,又說起聶大人率兵凱旋歸來的事來。

  她當時正坐在薔薇牆邊的紫籐花架下,拿著繡花棚子繡幾隻彩蝶,忽聽見其中一個操著尖尖嗓音的小太監興奮地道:「我小柱子今天可算是大開眼界、大飽耳福了!晌午皇上在御書房召見聶大人,正好我當班,把皇上跟聶大人的對話聽得那可是一字不漏啊!」

  緊接著一群小宮女們嘰嘰喳喳地催促:「快說呀!小柱子公公,別吊人胃口了,皇上跟聶大人都說了些什麼啊?」

  那叫小柱子的太監有幾分鬼機靈,清清嗓子,惟妙惟肖地學道:「皇上當時問:『聶愛卿,你走之前就跟朕立下軍令狀,說不出一月,定會大勝南蠻。你為何如此有把握?』」

  「聶大人回答說,兩年前,他曾經奉旨率兵攻打過南蠻,當時大敗南蠻軍,殺敵三萬,事後有官員提議將那三萬屍體埋了,但他未曾採納,而是打算將屍體還給南蠻。」

  「皇上聽了很奇怪,問這是為何?」

  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小宮女、太監們聽到這裡,也甚是奇怪,紛紛追問道:「是呀,聶將軍為什麼要把敵軍的屍體還給南蠻呢?」

  小柱子用無比敬仰地語氣繼續道:「聶大人說,將屍體還給南蠻國,是作為內攻的手段,使南蠻的戰車、盔甲完全用於作戰,讓南蠻府庫的錢糧完全用於安葬,而且,若是南蠻王不來取將士們的屍體,那便是罪上加罪。」

  「於是,皇上又問:『何謂罪上加罪?』」

  「聶大人說,戰而不勝,這是南蠻王的第一條罪狀;士兵們出去了都未回來,這是第二條罪狀;還給它屍體,卻不來取是它的第三條罪狀!老百姓會因為這三條罪狀怨恨君主,君主又無法安撫民眾,這就是所謂的內攻。」

  小柱子的話音落下,無人接話,只聽得一片倒抽氣聲。

  「那一次,南蠻王拖了又拖,都不敢去取回陣亡將士的屍體,還是聶大人派軍隊護送了去,想想當時老百姓的心有多寒啊!」

  「所以這一次,聶大人說自己只是去取回早該在兩年前就應取回的東西,果然南蠻的將領和百姓們,本就不滿意南蠻王屢屢征軍打仗,一聽說是咱們皇上派聶將軍來了,便紛紛起義,不僅殺進了南蠻王宮,還把南蠻王活捉獻給了我軍……」

  「皇上一聽,當場龍心大悅,馬上宣旨封聶大人為中堂,不僅賜了府邸,賞了黃金千兩、良田百頃,還開玩笑說要給聶大人做媒……」

  天色正好,輕風拂過,緣木而上、條蔓纖結的紫籐花架上,串串花墜也隨風擺動,紫中帶藍,燦若雲霞。

  初蕊凝思靜聽,良久才抬起頭,遙遙地望向天空。

  溫暖的光線從重重迭迭的花葉縫隙中落下,照在小小的臉上,映出玉一般的光澤,紅唇邊忽地綻出一絲笑意。

  心懷善念,悲天憫人?這些詞彙應該不太適合用在聶狩臣身上吧!

  此人既知如何用文,又知如何用武;用武時以力勝人,用文時以德取人……這位聶中堂,真是好深的城府!

  其實她在宮中,也曾見過聶狩臣那麼一、兩次。

  此人是名門之後,生得高大英挺,但性子似乎有些冷清,不太合群。

  因本朝社會風氣開放,君臣關係和諧,常在宮中大擺宴席、縱酒賦詩,外臣與宮眷命婦也並不避嫌,很是和樂,但每當這種熱鬧場合,很少看見他的身影,可見不喜此道。

  但在朝堂上,此人卻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別的不說,僅是由他提出的勤學、納諫、增加將領、防守邊塞、審查貪官污吏、設立太倉、尊崇先聖號和廣泛制定士法等八項建議,當年就一時轟動,名滿天下。

  為官多年,官職是越做越大,仕途也越來越順,不僅皇上器重、同僚們買帳、下屬敬佩,百姓們也很為推崇……可以說,這人絕非泛泛之輩!

  但這些或悉心觀察,或道聽塗說的觀點,初蕊只會藏於心間。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的分寸一向掌握得極好,大概正因為此,方才能在宮中安穩渡日吧!所以,當皇后娘娘問她那新上任的聶中堂是個怎樣的人時,她只輕聲推托不知。

  「娘娘,奴婢與聶大人不過數面之緣,恐怕看不準。」

  「哦……」苻皇后打量著她,好一會兒,才將目光從那張俏生生的小臉上移開,歎口氣道:「初蕊,本宮現在的處境你是明白的,思來想去,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

  指望……她?初蕊疑惑地抬頭,饒是一向善解人意,眼下卻不能明白皇后話裡的意思。

  「況且,女孩子大了,還是找個好人家是正經事。」苻皇后遲疑了一下,才低聲詢問道:「聶大人為我朝立了大功,本宮正頭疼該賜些什麼給他,初蕊……你願意去侍候聶大人嗎?」

  侍候?侍候誰?

  初蕊一陣愕然,因為太過震驚,她直愣愣地傻站著還來不及回話,苻皇后拿著佛珠的手已是輕輕一擺,似是下定了決心:「本宮心意已定,你去收拾收拾,晚上魏安會送你出宮。」

  「娘娘……」她心頭一陣驚悸,臉上一片煞白,難以置信地望著苻皇后。

  「初蕊,你記著,你是本宮最信任的人,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幫本宮……助我皇兒登上太子之位。」

  她雖是皇后,此時此刻,卻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在尋找同盟。

  是的,她雖然身為皇后,可是皇上的眼睛,從來就沒有眷顧過她,帝王心中那僅剩唯一的一丁點兒愛戀,寧願給一個狐狸精似的女人,也不會拿來給她。

  就因為她苻映華不是他選中的皇后,所以這些年裡,他才這樣以漠視的眼神,又用一個接一個淺薄又無知的女人來折磨她!

  對他的無情,她已麻木,再不抱有一絲一毫的希望,眼下卻涉及到皇兒的未來,她是要繼續坐以待斃?還是竭力反擊?

  若是選了前者,自己甚至是皇兒,都有可能被這可怕的後宮吞噬;可若是冒險一試後者,她唯一能掌握的棋子,也只有眼前的妙齡少女。

  初蕊……是個好孩子,要將這無辜的女孩子推到深不可測的聶狩臣身邊,後果會如何,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是想試探,當年那一瞥的驚艷,那深藏眼底的一抹關切,那似有若無的打聽,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如今,她為了皇兒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犧牲一個小小的女官?

  她必須狠心!在這宮裡,什麼都可以有,唯有惻隱之心,萬萬生不得!

  「初蕊。」意味深長地看向初蕊,她提出那個最令少女動心的籌碼:「你不是一直都想替景家翻案嗎?」

  沉浸在震驚中的少女,在聽到這句話後,驀地抬頭,翦翦水眸中陡然湧出淚霧來。

  「你放心,幫了本宮的大忙,本宮自然也會幫你,景家的冤屈,終有一天,本宮會讓它大白於天下。」說完,她重新跪於蒲團之上,雙手合十,不再多看少女一眼,面容上似有不忍之意,最後卻仍是狠了狠心,堅決地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身後終於傳來細如蚊蚋的聲音。「奴婢遵旨,娘娘……」清甜的聲音像是被扼住,又像是激動至極,終是堅定地說下去:「請娘娘一定記得,為我景家洗去冤情。」

  苻皇后的心驀然平靜,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個字:「好。」

  一頂小官轎晃晃悠悠地將初蕊抬到驪京城東側,最有權勢的中堂府後門口時,她才確定,皇后娘娘對這位聶大人,不可謂不良苦用心。

  拉攏或試探,這才是皇后的本意吧!

  今後,她會是一枚擺到聶狩臣身邊的棋子……或者說,是枕邊的棋子。

  「初蕊姑娘,咱家就送姑娘到這兒了,以後請多保重。」大太監魏安臨走時,忽然對她行了個長揖,輕聲道:「娘娘對咱們都有救命的大恩,這份恩德,還盼姑娘好生記著。」

  「公公請放心,初蕊明白。」

  她怎麼會不明白?

  在後宮整整十個年頭,她深知那內宮禁院的厲害。表面看似奼紫嫣紅、繁花似錦,其實處處暗湧,是江、是河、是海、是一片汪洋、是一片沼澤……一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姐妹們,病死的、賜死的、莫名其妙死的,還有隨和親公主去了偏遠異族的,七零八落、命運多舛,正是『未央宮牆青草路,宮人斜裡紅妝墓』……想起來都覺得麻木了。

  比起她們,十八歲的她,雖然搖身一變成為皇后賞賜給重臣的禮物,但這下場應該算是好太多了吧!至少,她不僅出了宮,還保全了條小命……

  趁著靄靄夜色,初蕊進了中堂府。

  中堂府剛剛才修繕一新,府邸內佈局規整,工藝精良,亭台樓閣交錯間,給人一種富貴堂皇的氣派,而園子裡那些小橋流水、雕欄玉砌,更巧奪天工,是出自天下最著名的工匠之手。

  府裡的管家滿臉小心的,將初蕊送進府內一處較偏僻的小院,不一會兒,一個高高瘦瘦的婆子,就帶了個小丫頭過來張羅,甚至還給她捧來了一套大紅嫁衣。

  院子的主屋佈置得很是簡單雅致,絲毫沒有宮中的奢華富麗,反而有種清致素雅的風韻。

  內室有蘭香,屏風後的雕花大床,悠悠垂掛著的玉石珠簾,紅木圓桌上燃起的滴淚紅燭,以及她身上這套紅艷艷的精緻嫁衣,讓這裡看起來既像洞房,又不太像。

  身上這套嫁衣,初蕊看出來是用昂貴的、以織工精細,典雅富麗而聞名的雲錦織成,手工精緻,做工講究,上面再用密密麻麻,金絲銀線繡著朵朵牡丹,花團錦簇、傲然盛放,正是:綠艷閒且靜,紅衣淺復深。花心愁欲斷,春色豈知心?

  紅燭很喜慶、嫁衣很合身,可是除了它們,這裡並沒有紅紗帳、沒有合巹酒、沒有鴛鴦戲水的紅枕頭,當然,更沒有新郎在等她……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初蕊很擅長在逆境中安然自樂,她吃了一些點心、飲了香茗,和衣便舒舒服服地倒在雕花大床上,一覺到天亮。

  至於新郎倌……不,是聶狩臣,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初蕊才見著他的人。

  沒有太多表情的俊臉,有著稜角分明的輪廓、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樑、薄唇習慣性地抿緊,一雙銳利的眸總閃爍著冰冷寒冽的光芒。

  初蕊悄悄打量他。嘿!這男人實在是有一副令女人流口水的好身材,皮膚是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因為常年習武,體格健碩結實。

  她見過他著武官官服時的模樣,很是威風凜凜,不料今兒穿起了文官官服,又顯得內斂俊逸。

  他似乎剛從宮裡回來,高大的身軀上還穿著朝服,緋色外袍襯著白花羅中單,腳上是黑皮履,腰側還掛錦綬和玉玦。

  進了屋,他淡淡地掃了正垂首立在桌邊的她一眼,表情仍然跟她在宮中曾見過的那樣,神色冷峻、不疾不徐,「來了?」

  初蕊還在發怔,就聽到他冒出這麼天馬行空的一個問句,是啊,她不僅來了,而且已經來了一、兩天了,敢情這位爺才想起來?

  「是,初蕊見過大人。」她頭皮有點發硬,曲膝對他福了福身。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過來替我寬衣。」

  所以說,牛牽到哪裡都是牛,奴才到了哪裡也還是奴才。

  初蕊應了聲,快步走過去,手腳俐落地侍候他寬衣,脫下厚重的朝服,他太高大,越發襯得她嬌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頭頂上有一道銳利的視線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自己,很是熱烈。心下泛起了嘀咕,難不成皇后娘娘這次算準了,這位聶中堂確實會滿意自己?

  如果真是這樣,倒也省了不少麻煩,至少她也可以親自嘗嘗『恃寵而驕』的戲碼,究竟是何等滋味。

  換好衣物,她又小心翼翼地服侍聶狩臣洗了把臉、喝了杯茶,此時屋外的大桌上已經有丫頭擺起了晚膳,飄來陣陣香味,看樣子,今兒他是打算在這吃了。

  「爺,晚膳準備好了。」管事的婆子在外間恭敬地稟報。

  聶狩臣聽了,淡淡地應了聲,從圓桌邊站起朝外頭走,「都下去吧。」

  「是。」兩、三名丫頭朝主子行了禮,隨著管事的婆子一起退出屋子。

  跟在男人身後走出來的初蕊,正琢磨著要不要隨那些丫頭們一塊兒下去,就聽見他道:「你留下。」

  喔!原來她還得繼續侍候。

  桌上的菜餚簡單但精緻,兩葷兩素一湯。湯是南杏參地老鴨湯;葷菜是五香獐子肉、鹿茸三珍;素菜則是現下的時令小蔬。

  因聶狩臣是北方人,口味較重,偏喜麵食,主食便是春餅卷菜。

  「坐下吧。」

  初蕊正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聽到男人要自己坐,趕緊上前,說句「多謝大人」,便硬著頭皮端坐到他旁邊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如入定的老僧。

  「你用過飯沒有?」動筷之前,不知是客氣,還是隨口,她聽到聶狩臣淡淡地問了一句。

  於是她用更加客氣的口吻恭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話,初蕊方纔已經吃過了。」

  「哦?府裡的飯菜還合胃口嗎?」

  「是,大人。」

  「住的也還習慣?」

  「是,大人,一切都好。」

  「你……」他拿起沉甸甸的烏金筷子,半天都沒說下去。

  怎麼?難道她適才的回話有什麼地方不妥?

  初蕊疑惑地抬起頭,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略皺著眉頭,心下不禁有幾份忐忑,謹慎地試探一聲:「大人……」

  他聽了,越發沒好氣地哼了聲,抬起筷子去挾桌上的菜,吃了好幾口才朝她丟出一句:「這裡沒有大人。」

  「是……爺……」她想起方纔那管事的婆子這樣喚他,趕緊也改了稱呼。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咧咧嘴,半諷半真地道:「你倒是機靈。」

  這應該算是變相地稱讚吧?雖然語氣不怎麼好,初蕊還是鬆了口氣,暫且將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放回肚裡,繼續小心地在旁邊陪坐。

  聶狩臣吃飯時並不多說廢話,挾著菜和餅,很快地吃著,在喝完湯後,大手很自然地接了她端過的茶。

  色澤翠綠的六安瓜片,泡在紫砂壺裡。香氣清高、味鮮甘美,沏得正好,應是他日常喝慣的茶水。

  果然初蕊看他啜飲一口,臉上並無不快,又慢條斯理地開口,嘴裡吐出的卻是她的名字,「景初蕊?」

  即便是在宮裡,也很少有人知道她姓『景』,這個姓氏,代表的是不祥和罪過,絕少被提起,但初蕊僅遲疑一秒,便很快答道:「是。」

  「幾歲了?」

  「十八歲。」

  「幾歲進的宮?」

  「八歲。」

  「你爹是工部左侍郎景離淵?」

  她沉默了一下,這下比方才用的時間要多,才語氣僵硬地回答了聲:「是。」

  「當年因為修皇陵而獲罪?」

  「是……」

  「誅連九族?」

  「……」

  他見她不吭聲,並不介意,仍繼續道:「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上自高祖,下至元孫……你因年幼,與兩個姐姐逃過一死,三人入宮中為奴?」

  她咬緊牙關,張大一雙美眸,定定地瞅著飲茶的男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十三歲時從浣衣局調到重華宮,因皇后娘娘賞識你,所以讓你破格做了女史,這在宮裡算是開了先例。」他不知想起什麼,忽地緩和下語調,「你也算命大,你兩個姐姐們即使進了宮,後來還是相繼早夭,而且死因不明……難道你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纖纖玉指死死地握住,長長的指端深深刺入柔嫩的手心,疼痛方能令她保持清醒,不被哀傷擊倒。

  這男人,不愧曾經掌管刑部,夠狠、夠無情,能將這可怕的事實解釋得宛如史書般標準,嗓音低沉且清晰,每一個字都能將她刺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舊日的場景,似乎還漂浮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那些慘叫、鮮血、悲淒,歷歷在目,言猶在耳,幼小的她不懂,為什麼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突然間說沒就沒了?

  無論她如何在菩薩面前祈禱、央求,姐姐們還是沒有回來,她們不會再給她梳頭、說故事,不會再教她寫字念詩、摘漂亮的花兒了,因她們都死了……

  夜幕降臨了偌大的中堂府,屋裡很安靜,沒有交談,也沒有對答。

  終有勤快的小丫頭看不過去這黑燈瞎火,躡手躡腳地進來掌起燈,又快快地退了出去,生怕驚動了桌邊神情各異的兩個人。

  桌上,紫砂壺中的茶水已經完全涼透了,男人也終於品完了茶。

  他注視著面無血色的女子,黑眸裡有著幾分興味和洞察,初蕊警覺地倏地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投下暗色的影,擋住那投射來的銳利視線。

  他揚眉,突然湊過去,「你會不會覺得你們景家是無辜的?其實是遭人誣陷蒙了不白之冤?」

  她下意識地朝後躲閃,像受驚的小獸般瑟縮著,掀起眼簾注視眼前意味不明的男人,全身都豎起刺蝟般的尖尖硬刺。

  打小在內宮裡長大,她跟那些面目可憎的嬤嬤、陰陽怪氣的公公、含酸露妒的嬪妃、嬌生慣養的公主們都打過交道,甚至連心思縝密的皇后娘娘的一些想法,她也能揣摩出一二來,但,她卻下意識地想在這男人面前閃躲。

  她不懂他究竟在試探什麼?

  他和她,一個是國家的股肱之臣,一個是後宮裡的卑微女官,他想在她身上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爺……」初蕊側過小臉,長睫輕顫著,嬌柔的聲音滿含央求,任再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會於心不忍。

  他卻沒放過她,伸手,粗指捏住她小巧的下頷扳過,直視那雙黑白分明的清靈眼眸:「回答爺剛才的問題。」

  躲是躲不掉的!初蕊極力壓下胸腔中怦怦亂跳,突然唇瓣一勾,如水的眸子再睜開時,方纔的恐慌和閃躲都已不翼而飛,眼波流轉似天空最美的星辰。

  她輕輕啟唇,巧笑嫣然地反問:「若……初蕊說『是』,爺會將初蕊關進大牢嗎?」

  有趣!這女子並不如她外表看起來那般恭順,她是只小貓咪,有著尖尖的爪子呢!

  聶狩臣瞇起銳利的眼,突然笑起來,冷峻硬朗的線條多了一絲柔和,襯著濃眉利眸,高鼻薄唇,很是英朗。

  「在爺面前,最好收起你在宮裡學的那一套,爺不喜歡。」他放開她,粗糙的指腹間獨留一片滑膩,像是青青草原上最上等的羊脂,「還有,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好生待著,別給爺惹麻煩就成。」

  初蕊抿了抿唇,說了個「是」字。

  她一向恪守本份,即使是皇后身邊最受信任的女官,她也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曾經得罪了這位權臣。

  不過多說多錯,免得引火焚身,她決定還是乖乖閉嘴的好。

  「今兒晚了,以後若有空,咱們繼續聊聊。」他滿意地暫時放過她,站起身往內間走,「爺要沐浴,你來侍候。」

  那高大的背影,怎麼看都有點不懷好意,初蕊長長地吸了口氣,抬足跟上。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7:10 PM

第三章

  婆子帶著丫頭們在外間收拾,四個小廝們則抬來半人高的大浴桶,裡面盛著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初蕊察覺到雖然人多,卻個個屏氣凝神,聽不到半點雜音。

  半透明的琉璃屏風上描摹著松、竹、梅、蘭四友圖,其間點綴山石、小草,十分素雅。

  古色古香的紅木鏡台前,圓凳上擱著皂角和巾帕,床沿上擺著一迭乾乾淨淨的男子衣物。

  夜色朦朧,燭影搖曳,投在銅鏡上又折射向四面。

  內屋裡的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奇怪和曖昧。

  柔若無骨的小手解開男子腰間的玉帶,脫下外袍,然後是內袍、中衣……任她處變不驚,但在對上一個逐漸赤裸的成年男子軀體,初蕊還是忍不住地紅了臉。

  聽得窸窸窣窣衣物褪掉的聲音,她有些逃避般地轉身,藉著將外袍掛上衣架的機會轉到屏風後。

  「過來。」男人跨進浴桶,出聲叫她:「給爺擦背。」

  她沉默片刻,不情不願意地應了聲:「是……」

  溫潤的熱水浸泡著健碩強壯的男性身軀,僅露出半個古銅色的胸膛在水面上,掛滿水珠的剛硬身軀,有一種野性的剽悍和特殊的英氣。

  初蕊垂著頭,曲著膝,蹲在浴桶旁,纖手握著濕透的巾帕,盡職地在男人剛硬結實的後背上滑動。

  熱氣蒸得粉白額間全是汗水,細膩如凝脂般的臉蛋上也染上一片緋色,看起來十分撩人。

  男人偏過頭,深邃的眸目不轉睛地看她,看小臉上眉如翠羽、臉若桃花,有種說不出的嬌艷誘惑,心中怦然一動,驀然一伸大掌,將那只忙碌的雪白皓腕抓住。

  「啊!」初蕊完全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不由嚇了一跳,掙扎著起身,就想往外逃。

  可惜,還沒等她站起,就被男人從身後整個攔腰箝制住,四處飛濺的水花打濕了單薄的衣裙,貼在玲瓏有致的身軀,加重了掠奪的渴望。

  男人緊緊地錮住她,堅毅的下顎抵在她單薄的肩頭,一向冷淡的嗓音竟是少見的低啞魅惑,在她耳畔低語說:「你還想往哪裡跑?」

  初蕊發著抖,纖指緊緊地抓著他鐵一般的手臂,剛一扭頭,下巴就被扣住,男性的薄唇結結實實地堵住她的嘴。

  這麼的親密,又這麼的陌生,無數種難以想像的感覺襲上心頭。

  初蕊何曾遇過這個?她瞠大眸子,驚恐地與之對視,下一秒便死死地咬牙,不讓他得逞,身子同時更激烈地掙扎著。

  他似乎覺得有趣,也不放手,又教她逃不出他的掌控,重重地吻咬著清甜的嫩唇,攫住小下巴的手也略略用力。

  男女間的情趣他不介意,但若是被驚怒的小貓兒咬傷了,可就不好玩了。

  大手漸向下滑落,在她腰間和胸襟處摸索,要去解其衣。

  初蕊粉面通紅,抵死拒住,胡亂掙脫了一會兒,逐漸覺得自己就快要呼吸不了,手軟了、身子也酸了,香汗滿背,其力已疲。

  「唔……」花瓣似的小嘴被男人吮得紅腫起來,她吃疼地喘息,男人的舌立即滑進她小嘴裡,纏上她的小舌,再不放開。

  隨著拉扯,腰帶已鬆掉,濕透的上衣很快被剝掉,露出一大片雪膚和一截圓潤的肩頭,淡紫色的肚兜接著被扯掉,露出潔白柔軟的女性嬌軀,一對渾圓美乳如小兔子般彈跳出來,白生生的玉蘭花一般,頂上兩抹粉色,幾欲晃花男人的眼。

  初蕊心跳如雷,羞得無處可藏,雙手環胸掩飾著赤裸的身子,百般不肯馴服。

  男人也不急,等他終於『嘖嘖』地親得滿意了,才意猶未盡地抬起頭,牽動薄唇,冷冷諷道:「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服侍爺嗎?還是說,要爺把你再送回宮裡?」

  他的話令她停止所有的不甘和不馴,一下子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氣。

  這一晚,初蕊將聶狩臣「侍候」得很徹底。

  夜已四更,紅紗燈活色生香,映著床帳後艷色的纏綿剪影。

  芙蓉帳內,春光無限。體格結實健壯的男子,俯在纖柔瑩白的女子雪背上,大手緊緊地攬住細腰,赤色男根上青莖蜿蜒,怒張著不停進出著濕熱緊窒的綿密水穴。

  「啊……不……」一向清甜的嗓音呈現出沙啞的狀況,初蕊緊閉雙眼,微張著小嘴,吐氣如蘭地趴伏著,彷彿被抽掉了所有的骨頭。

  粗糙的大掌朝上撫去,握住一對雪膩豐美的玉乳,愛不釋手地揉捏。

  「爺……求你……不要了……」她呼吸急促,嚶嚶地求饒,雪嫩腿間的私處像是要被撐壞似的酸脹難受。

  「不要?爺偏要,你能怎麼樣?」男人低笑,聲音粗嘎性感,利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身下的女子,兩掌不住揉捏著渾圓滑膩的臀瓣,窄臀一挺,更加迅速狂猛地抽送起來。

  初蕊已累至極致,哪裡再能承受這樣強烈的刺激?全身像是著了火,生生地被逼出一身細汗,口中難耐地逸出哭叫。

  男人放緩推送的速度,居高臨下地看她細腰圓臀地趴跪在那裡,雪白腿間還有落紅的斑斑痕跡,青蔥似的指尖死死地抓住身下綢被,纖細的腰肢隨著他的撞擊一陣陣痙攣,兩瓣挺俏的雪股也不住收縮,連著花心時收時舒,如嬰兒柔嫩的小嘴,一下一下吮著巨大男根……

  這般撩人的美態,讓聶狩臣下腹一陣緊繃,呼吸瞬間紊亂。

  伸手將她抱起,攬入懷裡,將她毫無瑕疵的絲滑美背,緊緊地貼上自己佈滿汗水的胸膛。

  「唔……疼……不要……」她無意識地呻吟,軟軟地窩在他結實的懷裡。

  「哪裡疼?這樣好不好?」大掌伸入兩人的交合處,撥開柔軟的花瓣,嫻熟地拈住敏感的小珍珠,和著滿手的花露,邪肆地挑起她的本能反應。

  「嗯……」女子水眸兒半睜半合,小嘴裡發出誘人的嬌吟,柔若無骨的無力嬌軀宛如春籐般纏繞在男子健壯的身上。

  他聽得心裡如燒著一把火,忍不住扳過她的小臉,親上一口,再瞇著眼看她無力承歡的嬌態。

  這小人兒,巴掌大的瓜子臉上緋紅一片,粉額上沁著薄汗,花瓣似的小嘴兒被他吻得略腫,微微開啟著,連呼出的氣息竟都是香的。

  聶狩臣又忍不住重重吻上去,下腹的抽送依舊又快又狠,這種交歡姿勢,讓粗碩分身更順利的進得深,次次都抵在了子宮口,又酸又酥麻的感覺讓神情渙散的女人咬唇抽泣起來,那嬌不能勝的模樣,教人憐惜,又教人忍不住更深得佔有。

  連續的抽插,次次都齊根沒入,男人猛烈的撞擊,撞得不盈一握的腰肢亂顫。

  「告訴爺,要不要?」他逼問。

  「嗯……」她無意識地隨著他一下一下的撞擊而嬌泣呻吟,一對渾圓嬌乳在大幅度的交歡動作下來迴盪漾,舞出淫靡的波浪。

  「說……要不要?」

  「嗚……要……」她被他逼得哭出聲來。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柔弱的抽咽聲交織成一片,當最後一絲神智也迷失時,初蕊無意識的嬌啼被男人全部吮入口中,舌尖勾著柔軟小香舌,吐哺著、深纏著,百般愛憐。

  夜愈深,燈燭燃盡了最後一線光明,可歡愛愈烈。

  女人再也承受不住,陷入無力的黑暗中,與此同時,男人猛地衝刺,緊擁著懷中嬌美的胴體,將濃濁的熱液全部噴灑進溫暖的花田……

  再醒來,天已大亮,陽光透過窗戶縫射進來,明晃晃的灑下一片碎金。

  長長的睫毛微微一動,初蕊緩緩睜開眼睛,一直立在床側屏氣凝神的小丫頭,見她醒來,便歡喜地上前一步,笑問:「蕊夫人醒了?」

  小丫頭長著張圓圓的臉,梳著兩隻丫環髻,穿著一身很喜慶的紅衣綠裙,年紀不大,很是伶俐機靈,從她進聶府那晚起,就一起待在這屋裡服侍她,名字也很有趣兒,叫「小蓮蓬」。

  雖然全身又酸又疼,也不太習慣自己的新稱呼,但初蕊看向那張可愛的小臉,也淺淺地還以微笑,輕聲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巳時了。」

  這麼晚了?打了個呵欠,初蕊擁著粉綠色的綢被坐起身來,瀑布似的烏髮披了滿背,她將雪白的藕臂從被中伸出去攏頭髮,突然呆住。

  手腕上涼涼的,戴著一隻華美的鑲金白玉鐲。

  那鐲體由三節等長的白玉組成,每節兩端都鑲著赤金,白玉質地晶瑩,凝如白脂,黃金流光斂灩,精雕細鑿,十分精緻。

  她詫異地盯著它,想不起這是何時到自己手腕上的。

  莫不是那縱慾一晚的男人所打賞的?心中一悶,忽覺厭煩,伸手想將鐲子從腕上褪下來,誰知這鐲子像是合該戴在自己腕上似的,一時倒不好褪下來。

  算了!她歎氣,反正他給都給了,若是還回去,是否太不識抬舉?

  小蓮蓬還在忙碌著,屋子裡凌亂一片,大床上也好不到哪裡去,枕畔還留有男人的味道。

  昨夜兩人褪下的衣物丟得亂七八糟,女人繡著牡丹花的大紅肚兜香艷地覆在屬於男人的白色中衣上,看上去很是纏綿悱惻。

  「爺上朝去了,走時夫人睡得正香,爺交待說不用叫醒夫人。」小蓮蓬一邊說一邊捧來乾淨的衣裳。

  初蕊聽了,臉上也不禁一紅,伸手取過衣裳,正裝備穿戴,小丫頭忽然『啊』了一聲,彷彿看到什麼驚奇的事。

  她低頭打量起自己……雪白的身軀上佈滿了吻痕和牙印,咬痕也到處可見,被白瓷一樣的水嫩肌膚一襯,實在是觸目驚心。

  初蕊面頰瞬間如火燒,昨夜的記憶立刻在腦中浮現。

  誰能想得到,外人眼中悲天憫人、心懷善念的聶大人,其實很野蠻。

  她被他壓在床上,整整折騰了一宿,那種激烈程度,活像他半輩子沒行過床笫之歡、沒碰過女人似的,她怎麼著也是個黃花大閨女,他竟然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把初經人事的她弄得暈過去好幾次。

  無奈她不敢反抗,只能咬著牙強忍著,後來他倒是盡興了,她也只剩下半條小命了。

  不願讓小丫頭察覺到她的羞赧,初蕊快手快腳地自已穿戴起來,侍候人侍候慣了,凡事都願意自己動手,生怕不小心勞煩了旁人。

  人小鬼大的小丫頭,吃吃地笑著,勤快地幫她端來盛著清水的銅盆,「夫人先洗漱吧!」

  「哦。」她臉上發燙,低頭用濕帕子洗臉,又用青鹽漱了漱口。

  這時,門簾外,有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詢問:「小蓮蓬,蕊夫人可是醒了?」

  「是的,申嬤嬤,夫人已經醒了。」小蓮蓬伶俐地走過去替婆子掀起珠簾,讓她進來。

  「蕊夫人醒了正好。」那申嬤嬤正是昨夜過來張羅的管事婆子,手裡揣著一個紅漆盤,盤子上擱著一隻青花瓷碗。

  這是來送早飯的嗎?

  初蕊穿上繡鞋,正要站起身,卻『嘶』地暗自呻吟一聲,全身上下都酸軟無力,尤其是腰,簡直就直不起來,她蹙著眉抬起頭,看到申嬤嬤瞭然的神色,一時窘得滿臉通紅。

  「蕊夫人坐著就好,不必勞動。」申嬤嬤見狀,端著盤子走過來,「請夫人快些將此湯服下。」

  這是什麼東西?初蕊不解地看著碗裡黑糊糊的湯汁,湊過去聞了聞,味道好像挺苦的。

  「這是爺特意吩咐的,請夫人一定要全部喝完。」申嬤嬤著重強調主子的命令。

  「嬤嬤,可否告訴初蕊,這是什麼?」她端起瓷碗。雖然喝是一定要喝,但她得弄清楚自己究竟喝了什麼,萬一聶狩臣看她不爽,想把她毒死滅口,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避子湯。」申嬤嬤答了三個字。

  原來如此!初蕊神色自若地微微一笑,不再多話,仰頭將湯汁一飲而盡。

  沒有委屈、沒有不平、沒有疑惑、沒有遲疑……她甚至覺得,那男人行事,竟然甚合她心意。

  「這味兒也太苦了,請嬤嬤下次準備些蜜餞什麼的,可好?」她神情坦然地將這話說了出來,房內暫態一陣安靜。

  小蓮蓬張大嘴,傻呼呼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申嬤嬤雖面無表情,眼中卻閃過一絲詫異。 

  日子混得很快,一晃就快要到中秋節了。

  這一日,初蕊帶著小蓮蓬,跟申嬤嬤說了聲,準備到街上去買些東西體己。

  她帶著小蓮蓬來到驪京城的北大街,這裡瞧瞧、那裡看看,兩人都十分興奮。

  京城十分繁華,街道兩旁茶館酒樓林立,各種商舖招牌的旗幟隨著風「呼啦啦」地飄揚,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和著小販們招攬生意的叫賣聲,熱鬧非凡。

  不時還能看到來自異國的客商,穿著奇裝異服,牽著高大駱駝,那麼大的動物,性情卻溫和,長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朝初蕊露出溫馴友善的目光,使她開心地大笑起來。

  以前在宮裡,初蕊從沒出過宮,更別提到這種百姓們聚集的熱鬧地方遊玩,因而心中歡喜,臉上不時綻出發自內心的絕美笑容,一時清麗無雙,連日日陪伴她的小蓮蓬都看呆了。

  「夫人真美,我就不明白了……」小蓮蓬笑著讚歎,下一句卻是不解地脫口而出:「爺幹嘛不喜歡呢?」

  她話音剛落,似乎覺得說錯了話,紅著臉急急地摀住嘴,愧疚的不敢看初蕊。

  初蕊卻毫不在意,拉住小蓮蓬的手,東逛西逛,心下很是嗤之以鼻。

  聶狩臣不喜歡她,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來中堂府,是憑著皇后娘娘的一句話,娘娘想藉助聶中堂的權勢,而她,只想替景家洗刷冤屈。

  宮裡宮外,那些有能力又願意幫她的人,只有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想利用她來討好聶狩臣,而她需要皇后幫景家洗冤,這層關係是權宜之計,是彼此利用,也是相互幫襯,因而她景初蕊才心甘情願成了聶中堂的妾。

  府裡的管家、婆子丫頭們都叫她「蕊夫人」,聶狩臣從來不喚她的名,他身為主子,她的眼睛就只能圍著他打轉,哪兒還需要他出聲喚?

  她在這府裡吃好喝好,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主子侍候好,用自己這副還算能入得了他眼的身子,餵飽他的慾望。

  府裡的上上下下都看得出,聶狩臣並不喜歡她,雖然每隔幾日,他便會來她房裡宿一晚,但平時很少看見他出現在她住的小院裡。

  雖然不得寵,但聶狩臣也沒薄待她,日常用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飾,都隨她高興,不過她暗自觀察,這位聶中堂倒不是個奢侈之人,吃穿用度樸實,對下人也很寬厚……當然不包括她。

  其實,作為朝廷重臣,初蕊是知道他有多少公事要忙的,天災人禍,天下並不太平。

  昨兒淦州水災了!今兒泔州大旱了!明兒湛州匪禍了!剛消停沒幾天,漭州那邊又傳來有暴民造反了!

  他身為中堂,要處理開倉放糧、免除賦稅、安置流民等事務,又要與兵部協商派兵去湛州和漭州……各種國事放在一起,也放緩了皇上立太子的進程,這讓初蕊暫且鬆了口氣。

  「渴不渴?我們去喝點茶。」她拉著小蓮蓬,朝街邊的茶館走去。

  剛踩著台階踏進茶館,便聽到周圍喝茶閒聊的人們正議論紛紛,在聽到那個『聶』字後,初蕊不由自主地緩下蓮步。

  「咦?那是聶大人嗎?」

  「可不嘛,正是中堂大人呢!」

  「說句實話,這中堂大人,可是真真正正的國之棟樑呀」

  「那當然!替咱們老百姓辦了多少好事!百年難遇的好官啊!」

  「是呀……哎?那旁邊的小姐是何許人?長得可真是美,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會不會是聶大人的夫人?」

  「不會,聶大人還沒娶親呢,那是聶大人的妾室。」

  「張相公,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驪京城都傳好了,你怎麼不知道?聶大人要當戚太師的乘龍快婿,娶的是戚大師的孫女兒呀!」

  「戚太師?」

  「嗯,皇上都已經賜婚了,封國舅爺戚賢的女兒為敏容郡主,許配給聶大人,不過因為郡主年幼,所以就先將郡主庶姐嫁與聶大人為妾,兩女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樁美事。」

  「原來如此,皇上對中堂大人真可謂是聖眷隆重啊!」

  「不錯、不錯!」

  初蕊轉過頭,遠遠地眺去,對面賣玉器古玩的『名玉軒』前,站著的那一雙儷人。

  男子高大英俊,穿著外出的便服,一身黑色錦袍,腰繫玉鉤錦帶;身旁的女子很是美麗,一條撒花軟煙羅裙,外罩著紫綃織錦披風,看上去韶顏雅容,弱不勝風。

  兩人正從馬車上下來,聶狩臣伸手扶住女子,舉止很是貼心,女子柔弱地報以一笑,滿臉都是待嫁的嬌羞。

  在三、四名親隨簇擁下,兩人進了『名玉軒』。

  雖然初蕊不指望這男人有多忠貞,但眼前這一幕還著實讓人覺得刺眼。

  「夫人……」身後的小蓮蓬也替初蕊看得難受,忍不住在她身邊小聲叫道,並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嗯?怎麼了?」初蕊轉過頭。

  「夫人還不知道吧?爺……十五那天要娶那位戚姑娘進府。」

  初蕊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對著眼帶同情的小丫頭點點頭,「難怪小蓮蓬都沒告訴我,原來是怕我傷心呀?」

  「夫人……您不生氣嗎?」小蓮蓬不解地問。

  「生氣呀,但生氣也沒用,所以還是省了這份力氣吧!」初蕊朝她作了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不過呢,你記得哦,以後有什麼事都要記得先知會我一聲兒,免得被當成了傻子,教人瞧了笑話。」

  「啊?夫人,您怎麼都不著急呀?」小蓮蓬歎氣,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本來爺就好像對你挺冷淡的,如果那個戚姑娘進了府,你豈不是就更……」

  瞧瞧,連這小丫頭都看出來了聶狩臣瞧不上她。

  初蕊燦然一笑,心想難怪這陣子那男人都沒在她面前露面,原來是忙著迎娶別的妾室去了。

  她原先以為,好歹她是皇后娘娘賞的,怎麼著他都應該顧忌一下面子,可是眼前的情形似乎不是那樣,他從沒將這層面子放在眼裡。

  因為聶中堂家的妾,不僅有皇后娘娘賞,也有別的人賞,而且打賞的人要比皇后娘娘面子更大,比如說,皇上……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7:55 PM

第四章

  年年歲歲,又到中秋。

  一輪皎潔的圓月當空而掛,黑幕似的天空中浮著層層清雲,如煙似霧。

  街頭巷陌中 ,桂子飄香,書鼓喧街。開燈滿市。家家戶戶皆以餅祭月,而其餅必圓,分瓜必牙錯,瓣刻如蓮花。

  入夜後,滿城的百姓扶老攜幼,拜華星墜幾,約明月浮槎,將整個京城渲染成天上人間。

  同樣在這一天,聶中堂家的第二位妾室,戚嬋兒被花轎抬進了門,因妾室也稱夫人,因而滿府上下皆稱其為嬋夫人。

  先前是沒比的,所以不知道,眼下一比,才知道什麼叫相形見絀。

  除了正房,府裡最悠靜、風景最秀美的園子「雲水閣」撥給了嬋夫人,說是身子弱,聽不得喧嘩,一日三餐都是以人參、燕窩煮著,不合胃口的菜色絕不會出現第二次;宮裡的御醫也成了這裡的常客,生怕那嬋夫人有個閃失,而開罪了聶中堂。

  這待遇,說是正妻,也不過如此吧!就是不知道將來娶了郡主回來,又要如何安置?

  初蕊倒是不在意這些瑣事,反倒是小蓮蓬暗暗替她打抱不平。

  這小蓮蓬打小就沒了爹娘,自幼跟著娘舅長大,一年前剛被賣到聶府當丫頭的,從小到大,挨打挨罵是家常便飯,自從派來跟了這蕊夫人,就一心一意向著她。

  夫人雖然不得寵,表面上看來也是淡淡的,可從來不曾打罵過自己,人長得也比那病秧子嬋夫人美多了,加上心靈手巧,繡得鳥兒、花兒就跟那活物似的,令人嘖嘖稱奇,上會繡了塊帕子被她要去了,滿府裡的小丫頭們都很眼紅,爭著跟她換,她哪裡捨得?

  她真不明白,夫人那裡不好呢?爺為何要對她那麼冷淡?

  自從那嬋夫人進了門,爺在這院裡出現的次數就更少了,底下的僕人婆子一見主子不喜,自然也就怠慢起來,時間一長,蕊夫人這裡簡直算得上是冷火秋煙,門可羅雀。

  小蓮蓬想來想去,都想不通爺為何不喜歡自家的主子,抬眼悄悄看去……

  蕊夫人穿著件淡雅的月藍色裌衣,水色羅裙,發間一支玉釵,雪白的腕間一隻鑲金玉鐲,悠然嫻靜地端坐在長廊下的繡架前,一針一線細心地繡著枕巾。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活脫脫的美人兒呀!

  天氣很好,花香滿架,隔著高高的牆沿,忽有琴聲錚錚傳來,淡雅宜人,十分動聽。

  初蕊停下手裡的活計,閉目靜靜聆聽著琴聲,覺得此人技藝嫻熟,聽是此中高手。

  一曲末了,她睜開眼睛,問道:「小蓮蓬,知道彈琴的是何人嗎?」

  小蓮蓬給她端過來一杯茶,撅起小嘴,「還不就是那位嬋夫人……」

  初蕊點點頭,並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喝完茶,又埋頭繼續繡枕巾。

  小蓮蓬最近在外頭聽了不少消息,都帶回來傳達給了她,例如說,聶狩臣的婚事。

  原來皇上的初衷,是將戚貴妃的兄長,國舅戚賢的女兒敏榮郡主,嫁給聶狩臣,戚貴妃擔心這個十五歲的侄女年輕,會受到妾室或下人們的輕待,便先央求皇上先將戚崇妾室所出的庶女賜聶狩臣為妾,將來也好有個照應。

  那戚蟬兒雖是妾室所生,但也是有才有貌,通曉音律,今天聽了一曲琴音,初蕊倒是覺得這聶中堂還真是艷福不淺。

  那位嬋夫人應該比她更討聶狩臣的喜歡吧!

  同為妾室,在這聶府裡居然沒有見過面,大概聶狩臣信不過她,怕她生了什麼歹心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利,將那嬋夫人護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大街上遠遠看到過的女子,模樣兒生得柔柔弱弱、十分動人,加上彈得一手好琴,父親是國舅爺,出身清白顯赫還甘願為妾,怎麼能不討男人的喜歡呢?

  不像她,居心叵測、心懷不軌,而且還是所謂的罪臣後代。

  唯一遺憾的,就是嬋夫人身子骨有些弱。

  昨兒個,聶狩臣在她房裡,兩人剛剛脫衣上床,就聽到外頭有嬋夫人的丫頭來報說剛才嬋夫人的心悸病又犯了,請爺快過去看看。

  聶狩臣鐵青著臉,從床上起身,一言不發地任她手忙腳亂地幫忙穿戴起來,大概很是替心愛的女人著急。

  嬋夫人的丫頭來的真是太是時候了!

  他剛將她的衣裳剝了一半,壓在她身上,堵著小嘴親個沒完,還來不及逞兇,就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攔截了好事。

  著急,加上慾望沒紓解,惱火是必然的。

  因褪下外衫,她只著小衣,露了大半個粉紅柔膩的身子,也來不及掩飾,只急急忙忙的服侍他,心裡巴不得早把人打發到那邊去,放她美美地睡個好覺。

  「你不生氣?」他靜靜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驀然淡淡地出聲問。

  「爺……這是說的哪裡話?」她收斂起眼底的興奮,很賢良淑德地回話:「嬋夫人是爺喜歡的人,眼下又犯了舊疾,妾身擔心都擔心不過來,哪裡還會生氣?」

  他譏笑一聲,「你倒是越來越懂事了。」

  「謝爺的誇獎。」她訕笑著一邊回話,一邊手下動作不停。

  中衣和裙擺穿好了,她轉身剛要去拿掛在衣架上的外袍,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把抱住!

  「爺?」她驚叫一聲,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找惹到他了。

  「你這麼懂事,爺是不是該給你些獎賞?」男人輕咬著她柔嫩的耳垂,語調非常平和,可利眼中卻閃動著灼人的眸光。

  「不用了……爺……」身後的熱氣和耳垂上的微痛,熨得她全身都發燙了,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這怎麼行?那豈不是委屈了你?」

  「妾身不覺得委屈……」她緊張嚥了口唾沫,提醒道:「嬋夫人還等著……」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挾制在纖柔身子上的大掌力道就重了幾分,待他將她拉轉過身面朝自己時,初蕊頓時倒吸一口氣。

  男人俊顏上一片陰霾,那刀子般的眸光,簡直是要將她生吞活剝、拆解入腹。

  「爺……你怎麼了?」她心驚膽戰,結結巴巴地問,「嬋、嬋夫人……她……」

  「先擔心你自個兒!以後除了爺,別的人……」他低哼一聲,俯首虜獲住叫人又恨又愛的紅潤小嘴,含糊不清地咕嘟一聲:「你給我少操心!」

  不知道這男人哪根筋不對,不知道是在獎賞她還是在懲罰她,竟然將她好一通折騰,而且地點還是那麼羞人的地方!

  就在屋子中央的圓桌上,他連衣物都沒褪,就又硬又燙地狠狠進入了她,一下下釘刺到細嫩花心上。

  她又羞又急,不敢出聲……那嬋夫人的丫頭還在外頭等著。

  他入得深,男性的力氣接著凶悍力道一記一記,結結實實地杵進嫩壁,她立即潰不成軍,身子又酸又酥,魂魄都欲散了。

  「唔……」她死咬著唇,聲如顫絲,悶悶地嬌嚀不住,伸出一雙雪白粉臂死死地抱住男人的脖頸,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

  他見她忍得難受,便俯首吻住她,唇齒碾纏,舌尖濡津交融,似也不想讓她叫出來,將兩條修長美腿架到肩上,探低了高大的身子往下壓,恨不能完完全全埋在她體內。

  初蕊被他壓在桌面上,腰酸背疼,渾身像要散了架,心中暗暗叫苦。

  很明顯這男人的能耐和持久,在這桌子上胡作非為到天亮都有可能,這可怎麼是好?於是便主動地一雙腳纏上他強健的腰,花心不住收縮,逼著他快點結束。

  從未有過的主動,帶來前所未有的銷魂感,令男人徹底瘋狂。

  驚人的快感來得洶湧強烈,她體內的緊窒溫暖讓他終於按耐不住了,狠狠地快速聳頂起來。

  「啊……」她被他擺弄得面色顏紅,一雙水眸迷迷濛濛,倏地弓起白雪脊背,在他的兇猛挺動下哆嗦著繃緊身子,達到了極致。

  又數十次後,男人深深頂在嬌嫩的花心,大掌用力按著渾圓的臀上抵著,才淋漓盡致的噴薄而出。

  總算是結束了!他該滿意了吧?

  初蕊鬆了口氣,仍然不住地細細嬌喘,聲音似乎要滴出水來。

  沒料到,聶狩臣從她身子裡退出來,臉上的神情卻越發陰沉,冷冷地盯著她,恨聲道:「你倒是越來越能耐了!」

  初蕊微垂著頭,心虛的不敢看他,雪白的纖手攏著單薄的衣衫,遮掩住胸口處的大片春光。

  他看起來很惱火,逕自穿好衣物,也不理她,打開門大步朝外走去。

  「爺!嬋夫人正等著爺去呢!」門外的小丫頭見了,歡天喜地地跟在後頭,一路叫著,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事兒。

  小蓮蓬恨得一跺腳,推門進來,便被屋裡的情形嚇了一跳。

  「夫人?」今兒晚上怎麼這樣奇怪?爺剛才黑著臉走了,蕊夫人則衣衫半褪地坐在桌子上?這兩人玩的什麼把戲啊?

  「我沒事,別嚷嚷,去燒點水來。」初蕊攏著散亂的秀髮,伸出指頭朝小蓮蓬「噓」了一聲,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裡一陣陣地腹誹。

  這男人一點兒也不知道憐惜她,難道就不怕她跟嬌滴滴得嬋夫人一樣,一口氣不來就犯了心悸?

  咳!這種事兒,她自己都覺得不大可能發生。

  她什麼都比不上那位嬋夫人,唯一能比的,大概就是著身子。

  打小在宮裡長大,寒冬臘月還在浣衣局裡洗著衣裳;夏日炎炎之際為了某個寵妃一時的異想天開,徹夜挑燈繡著人家隨意兩筆劃出來的「金絲縷衣」……她還有什麼苦沒吃過?

  就算這男人在床上一貫的如狼似虎,下了床也是脾性莫測、城府極深,她尚還能從容應付,就是不知道嬋夫人那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可怎麼受得了?

  想想還有就快嫁進府的正妻敏榮郡主,身世顯赫,跟自己越發是雲泥之別,她這關於立皇太子的枕邊風,估計吹了也不管用。

  初蕊怔忡地盯著眼前的繡架,突然鄙視其自己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來。

  無論是金枝玉葉的郡主,還是備受聶狩臣喜歡的嬋夫人,她們受到的待遇自然跟她這個卑賤的宮女完全不同,她有什麼好操心的?

  她最操心的,是皇后娘娘為景家洗冤的大事。

  想起皇后娘娘,昔日的主子,盡職盡責地服侍了五年,到頭來還不是把她隨意地棄若敝履?

  每每想起,初蕊就覺得心裡很難過。

  詩裡說:「可憐人意,薄於雲水。」若是這個「人」被自己擱在了心上,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可憐。

  她不會再讓人和人有機會將自己丟棄,她的命是她自己的,她愛自己的性命勝過一切。

  因為,她是替景家上上下下七十八口男女老少活著。

  只有她活著,才能為他們洗去冤屈!

  有些東西,你不去找它,它卻會找上你,比方說,麻煩……

  初蕊怎麼也不明白,突然間,自己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一大清早的,她就被聶狩臣身邊的兩個親隨帶到中堂府的前廳,對面是數張面孔,身後則是一干府裡的僕婦丫頭,如銅牆鐵壁般將她包圍在正中央。

  聶狩臣坐在正中間的紅木椅上,雖然看上去面無表情,但初蕊還是細心地察覺他臉上的線條,都是冷硬的。

  這男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讓人捉摸不透,這樣的情緒外露,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初蕊微微詫異,眸子轉向旁邊一個正四品的官兒,那人正小聲地勸慰著什麼,滿臉都是討好。一張臉留著三根鬍子、長得尖瘦如鼠,這面孔它認得,是駐京城的京兆尹劉仁。

  這劉大人一向膽小怕事,是根標準的牆頭草,誰得勢、誰權力大,他就向著哪邊,為官圓滑,所言所行半點不著調,甚是令人啼笑皆非。

  今兒刮的是什麼風,這管理京城的官兒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另外,她又看到二等侍衛戚暉,聶狩臣以前的舊部、目前升任刑部侍郎的馮翊風也在場……

  除了京官,還有刑部的人?莫非這府裡真出了事?

  初蕊正暗暗猜疑,這廂劉仁正正對著聶狩臣陪笑,老鼠眼一轉,便看到一個極標誌的年輕女子,膚色雪白、明眸皓齒,著一身煙水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下方,頓感似曾相認,便絞盡腦汁想了想,猛地一拍巴掌,「你不是皇后娘娘宮裡的初蕊姑娘嗎?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見過劉大人。」初蕊見他認出自己,只得朝他福了福身,並不答話。

  「這……」劉仁疑惑地轉向聶狩臣,不知道這內宮的女官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聶狩臣沒說話,倒是管家趕緊說了聲:「大人,這是府裡的蕊夫人。」

  劉仁一聽這話,立即心如明鏡。

  誰都知道,這初蕊姑娘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如今卻在聶中堂府裡,本也算不得什麼,大概是皇后賞下的,可偏偏巧的是,中毒的那位嬋夫人卻是貴妃娘家的侄女兒。

  符皇后跟戚貴妃,這兩人本就水火不相容。明爭暗鬥,最近又因為立太子的事撒破了臉,越發是有你無我,勢不兩立。

  眼前這案子,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那毒,擺明了就是這初蕊下的嘛!為主子的利益,也為自己的地位。

  這前後邏輯一推理,劉仁都甚有成就感,覺得自己真是英明神武,咳嗽一聲,道:「中堂大人,這投毒案下官已經有了眉目。」

  「哦?」聶狩臣淡淡啟口:「請教劉大人。」

  「這嬋夫人中的毒,正是這位……蕊夫人投的。」

  初蕊愕然地盯著那京官兒,努力消化他話裡的意思……嬋夫人?毒?嬋夫人中毒了?可是這關她什麼事?

  「劉大人此話怎講?」聶狩臣朝初蕊眺一眼,又很快移開。

  「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說?」劉仁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覺得人多口雜,還是清場的好。

  「凌飛。」聶狩臣淡淡道:「帶他們先下去。」

  「是,爺。」那個帶初蕊來的親隨之一,立即示意黑壓壓站了滿地的僕婦丫頭們離開。

  「現在沒有旁人,劉大人請說。」聶狩臣示意劉仁繼續。

  「這蕊夫人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中堂大人您應該知道吧?」劉仁一臉的神秘。

  廢話!

  「蟬夫人是貴妃娘娘的家人,中堂大人……噢,您自然是知道的!」

  還是廢話!

  「因為……所以嘛,蕊夫人想害死嬋夫人……大人應該明白的啊!」劉仁不好意思說得太透徹,著內宮裡后妃之間的恩恩怨怨,剪不斷,理還亂,還是少沾為妙。

  初蕊聞言,一陣啼笑皆非。

  「劉大人這話說得甚是有理!還請大人還我妹妹一個公道!」戚暉是戚太師的族孫,雖是一介武將,胸中沒有太多墨汁,但還是聽出了矛盾是指向符皇后的,立即喜上眉梢,大讚有理。

  「劉大人的意思是……她是為了皇后娘娘才生了害人之心?」偏偏聶狩臣不識好人心,不僅直說了,而且說的很明白。

  「搞不好,這幕後主使說不定就是……」戚暉的話音還未落,就聽得一聲斥喝從廳外傳來……

  「一派胡言!」

  大步走進來的是一員少年將軍,頭戴紫金冠,身著黃金甲,俊美的臉上劍眉星目,不知要令多少女子黯然失色。

  這人,初蕊也認得,正是禁軍統領符卿。

  這符卿不僅是當今皇后的親侄,也為皇城八十萬禁軍統領,率領符家軍護衛京城安危。

  符卿此人,相貌生得俊美,性情卻暴躁無比,在戰場上有「羅剎」之稱,符皇后雖不得寵,符卿卻很受皇上器重,年紀輕輕就官至二品,前途不可限量。

  「劉仁!」符卿指著劉仁的鼻子大聲罵道:「你少給小爺在這裡和稀泥,想栽贓給皇后娘娘,你自己摸摸頸上有幾顆腦袋夠砍?」

  劉仁嚇得一哆嗦。放眼駐京城中,除了天子,板著指頭數,他總共怕的人就那麼幾個。

  頂頭上司聶狩臣;軒轅候府的一老一小倆侯爺;戚貴妃的父親戚太師,當然還有就是眼前這位符統領。

  尤其是這個符卿,自幼就跟著父親符老將軍上戰場殺人,書也沒念好,什麼仁愛之心啊、君子風範啊,在他眼裡都是屁話,犯起混來更是六親不認,某天還把堂堂西平郡王給揍了一頓,打得鼻青臉腫,那叫一整個慘呀!

  西平郡王挨了打,氣不過,跑去皇上跟前告狀,越發惹毛了這位小祖宗,表面上在皇上面前認錯,出了宮,見著西平郡王一次就揍一次,而且還學乖了,皇上再問起便死不認帳,甚至連人證、物證以及不在場證據都找齊了,西平郡王有苦沒地方訴,氣得摧胸頓足,差點吐血。

  劉仁是個多圓滑的人,看到符「煞星」來了,立即滿臉堆笑,陪著小心:「符統領,您罵得是,下官是吃了豬油蒙了心,胡亂猜測的,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得了!少來這一套!」符卿看見這牆頭草就心煩,不耐的一揮手,「趕緊審案子,小爺還忙著去禁衛營練兵呢!」

  他就知道這京官膽小怕事,不敢得罪正受寵戚貴妃,但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污蔑皇后娘娘,也沒那麼容易!

  戚暉也吃過這符卿的虧,一見他來,自己也先軟了幾分,開始裝聾作啞。

  那些人都不吭聲了,聶狩臣方才搖了搖頭,黝黑的利眸望向初蕊,「你有何話說?」

  「爺。」她也回望著他,雙目澄澈,眼波盈盈,不卑不亢地道:「初蕊不明白。」

  他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道:「有人昨兒傍晚看到你去了雲水閣。」

  「誰?」初蕊差點失笑,怎麼可能?

  聶狩臣叫另一個隨從凌越,低聲吩咐幾名,凌越便退下去,不一會兒,領著一個婆子進來,後者對幾位官員行了禮,站到一旁。

  申嬤嬤?初蕊一愣,心中說不出的驚愕,是申嬤嬤說看見自己去過雲水閣?她為何要陷害自己?

  若是換了旁人來指正自己,倒也罷了,可這申嬤嬤為人很是正派,看得出是為面冷心善的老人家,也時常悄悄照應她跟小蓮蓬,她不懂,陷害自己的為什麼會是申嬤嬤?

  「申嬤嬤,你講方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是。」申嬤嬤並沒有看站在身旁的初蕊,口齒清楚地說:「老奴昨兒傍晚,想起晌午時,爺專門吩咐老奴給嬋夫人送了些葡萄,那盛葡萄的瑪瑙盤子還放在雲水閣,於是就想去取回來,誰知還沒走到,遠遠地看到蕊夫人從閣子裡出來,因為離得遠,老奴就沒叫她,取了盤子回屋,到了半夜,就聽說嬋夫人中毒了。」

  聶狩臣點頭,教凌越帶申嬤嬤下去,目光看向初蕊:「你去過雲水閣沒有?」

  「沒有。」初蕊歎口氣,還是不願意相信申嬤嬤會故意害自己,「想是嬤嬤眼花認錯人了吧。」

  聶狩臣又問:「昨兒晚上,你在不在你屋裡?」

  「在。」

  「誰能給你作證?」

  「小蓮蓬。」

  「她現在人呢?」

  「早起就沒看見,妾身正想去園子裡找,就被爺派的人叫來了。」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早上起床,一向勤快的小丫頭竟然怠忽職守,她找了一圈,又問院子裡兩個做粗活的老婆婆,可都說沒看見。

  「高福。」聶狩臣揚聲叫站在廳外的管家:「去找小蓮蓬過來。」

  莫約一盞茶的功夫,管家才面帶震驚地空手而返,身後卻沒有小蓮蓬的影子。

  「爺,小蓮蓬她……」

  聶狩臣一蹙眉:「怎麼了?」

  「死了。」

  兩個字一出,眾人心中一片嘩然。

  初蕊驀然瞠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管家。

  「小蓮蓬好像是被毒死的,就在屋子裡,看樣子才剛斷的氣。」管家面帶責難地瞅了初蕊一眼,「蕊夫人怎麼會沒有察覺?」

  初蕊怔怔地站著,聽著,只覺得全身上下猶如被浸泡在臘月六九天的刺骨寒潭裡,渾身冰冷,兩腿發軟。

  小蓮蓬,明明就不在屋子裡,怎麼會突然死了?

  那伶俐活潑的小丫頭,昨天還唧唧喳喳地纏著她要學繡新的花樣兒,今天就沒了……沒了……沒了……

  莫不是自己連累了她?可如果說有人要害自己,她又想不出原由?

  初蕊一時方寸大亂,腦中也是一片混亂不堪。她不敢再往下想,緊緊地咬著唇,竭力不讓隱忍的眼淚掉下來。

  大廳內,此時又是一片靜默,聶狩臣一雙銳目微微瞇起,一言不發。

  剩下在場的幾位馮翊風派了仵作去勘屍;符卿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寶石匕首;戚暉大概是覺得案子複雜,一起投毒案又牽扯進來一起謀殺案,伸手剛端起桌幾上的茶杯,又放下。

  剩下的牆頭草劉仁,突然又決定站向符卿那一隊:「那丫頭到死的蹊蹺……不過依下官判斷,就算蕊夫人出現在雲水閣,也不代表是她投毒,就算是她投的毒,也不代表跟皇后娘娘有關嘛!」話說完了,還十分討好地轉向符卿,問一句:「您說是吧?符統領。」

  符卿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劉大人這見風使舵的功夫,可真是修行的高深啊!」一直沒開口的馮翊風總算開了金口,先把劉仁嘲了個面紅耳赤。

  說話間,仵作和一個捕頭模樣的人已經進了大廳。

  「見過中堂大人。」兩人先向聶狩臣行禮,然後又跟其他人拱拱手。

  「怎麼樣了?」馮翊風是這兩人的頂頭上司,不耽誤工夫的馬上詢問:「有沒有什麼線索?」

  「回稟大人,那被毒死的丫頭,跟嬋夫人中的毒,是同一種毒藥。」無作答道:「嬋夫人救得及時,所以保住了性命,而那丫頭被發現的太晚,因此致命。」

  捕頭接著報告:「另外,屬下在那屋子裡的首飾匣子裡,還搜出一些相同的藥粉。」他攤開手,手心赫然有一包散開的白色粉末。

  數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面色蒼白的初蕊。

  是啊,還有什麼可辯解的?還有什麼能辯解的?昏迷的那個,是跟你爭寵的妾室;死了的那個,是你屋裡的丫頭,剩下的毒藥,在你房中的首飾匣裡……再怎麼辯解,恐怕也脫不了關係!

  初蕊心裡泛起苦笑,聽到馮翊風突然對自己道:「因這案子死了人,下官只得煩勞蕊夫人跟在下回一趟刑部。」

  他轉頭看向聶狩臣,眼中有一種下屬對上司的敬意:「中堂大人、符統領,您二位意下如何?」

  在場幾人中,聶狩臣官職最高,而符卿手握重兵,得罪不起,馮翊風的此舉顯見很是妥當。

  符卿笑了笑,站起身,確實對旁邊一臉沮喪的劉仁道:「劉大人,這糊塗官審糊塗案,最要緊的是難得糊塗,不知道大人有沒有糊塗,小爺反正是懶得看了,先走一步。」

  這一連串「糊塗」,攪得劉仁滿腦子漿糊,又不管在太歲爺頭上發表任何異議,趕緊笑臉送客。

  初蕊忽地抬頭,美眸一瞬不瞬地望向聶狩臣。

  她知道刑部是什麼地方,狼窩虎穴,進去的嫌犯們,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他不會存心要她去吃皮肉苦吧?

  「既然如此。」聶狩臣凜冽的聲音響起,她屏氣凝神,聽到他一字一句對自己說道:「你就去趟刑部吧!」

  如果說 ,在此之前,初蕊對這個男人還有那麼一丁點兒期望,那麼在這一秒,已經灰飛煙滅了。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8:14 PM

第五章

  沒想到,自己也會來到這裡!

  蓮足一踏進刑部大牢,初蕊心下就突然滋生出諸多感觸。

  十多年前,景家的七十八口人,也是被關在這裡,吃盡苦頭、屈打成招,最後被無情地斬首示眾。

  現如今,她的處境要比爹娘當時好得多吧!

  雖說是大牢,但拘禁她的地方和下一層關押刑部要犯的水牢,絕對是兩個世界。這裡明亮、通風,陰暗處當然也有,可並不使人覺得陰森恐怖,寒氣逼人。

  一名獄卒帶初蕊進了其中一間牢獄,她發現裡面居然有一桌一椅和一張床,床上的被褥也是乾淨的,桌上還擺放著燭火和茶水。

  「姑娘,你先歇著,大人說了,案子不急。」鳳翊風的手下對她還算客氣,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不急?那是!把她關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他們倒是不急了。

  初蕊坐到床上,兩手抱膝,將臉深深地埋在腿上,想起小蓮蓬的慘死,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心俱疲的她,累極倒在床上,很快進入睡眠中。

  一時間,空蕩蕩的牢房裡,寂靜無聲,暮色包圍住睡得並不安穩的年輕女子,以及逐漸變得黑暗的牢獄……

  反覆睡了很久。

  初蕊看見自己深陷於虛無飄渺的夢境裡,大片大片的白霧中,她隱約可見慈祥可親的父母、姐姐,以及景家許許多多的親人們……是的!是他們,她驚喜得奔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幾乎伸手可及。

  正待歡天喜地地上前相聚,誰知四面八方突然威龍過來一群面目猙獰的厲鬼,用粗大的鐵鏈將父母、親人們綁去,再一看,四下空無一人,她走到一個沒有出路也沒有退路的懸崖邊上。

  她張嘴欲叫,卻無法出聲,抬腿欲追,又動彈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聽到旁邊有人講話。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就沒氣了?」

  「我的老天爺啊,快點去稟報大人!這下可不得了啦!」

  「是啊,中堂大人家的妾,怎麼莫名其妙死在大牢裡了?」

  死了?誰死了?初蕊聽著、想著,很想睜開眼看看那些說話的人是誰,卻發現自己根本睜不開眼睛。

  如果,這是夢境,她為什麼可以聽到那些人的對話?如果,這不是夢境,她為什麼四肢無力,毫無知覺?

  她的大腦思維在正常運作,但心臟卻好像已經停止了跳動……所以,那些人才會說她已經死了嗎?

  小小的牢房裡似乎湧進來許多人,都在安靜地聽著仵作的勘屍結果。

  那個聲音她聽過,是在聶府中給小蓮蓬勘屍的中年人,她聽到那人道:「實在是奇怪,這位小夫人應該是患有心悸之症,所以才會突然死亡,心悸之症這種病在病發前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否則,屬下也解釋不了這位小夫人為何突然會沒了心跳和脈搏……」

  心悸之症?開玩笑!那嬌滴滴的嬋夫人才有心悸之症,她怎麼會有這種毛病?

  我沒有死!我沒有死啊!

  初蕊心急如焚,想要大聲喊叫,可是喉嚨卻活像被人死死地卡住,她陷入極度的驚慌中,喊不出,也動不得。

  有人用一張薄薄的綢布將她從頭到腳整個掩蓋住。她又急又駭,意識清楚,怎奈口不能言、目不能視。

  不一會兒,彷彿牢房裡又進來了一些人,那些人身上有著她熟悉的熏香……那是重華宮的佛堂裡燃燒的鳳髓!

  初蕊一陣愕然,陷入了徹底的迷茫,任憑那些人輕手輕腳的替她換了一身衣裳,梳好了頭髮,簪上珠花玉釵,再穿上羅襪繡鞋。

  幾雙手再次伸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抬到一個箱子中--若是她沒猜錯,這是棺材!

  驚恐已到了極限,她分明沒死,這些人……是要將她當成活死人埋到地裡嗎?

  無邊無盡的恐懼如排山倒海般向初蕊襲來,她卻仍要強自撐著,她絕對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掉。

  到頭來,這樣的下場,應該怪誰呢?

  怪皇后娘娘的狠心、怪聶狩臣的無情,還是怪命運的不公?

  初蕊突然絕望地意識到整件事由始至終,根本就是個設計好的圈套呀,有人向嬋夫人投毒,又害死了小蓮蓬,目的就是為了嫁禍於她!

  是誰?會是誰?她無聲地哭泣,不知命運會將自己帶往何方……

  棺材被七手八腳地抬了起來,一路朝外走,上台階……下台階……最後被搬上了馬車。

  馬車的轆轆聲,「吱吱呀呀」地,停了又轉、轉了又停,和著駕車人「駑駑」地馭馬聲,逐漸地重複成一個單調的音符,漸漸隔進了人群熙攘車水馬龍。

  刑部大牢很安靜,靜得如果有根針掉在地上,大概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隔著獄牢裡一根根長柱,刑部侍郎馮翊風心驚肉跳地看著站在牢裡的男人,那是他的頂頭上司,當今的中堂大人,他最佩服和敬重的人。

  一個時辰前,有士兵來報,中堂大人的小妾突然死了在牢裡,他當場駭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時辰啊!只是一個時辰而已,人不僅莫名其妙的死了,屍首也被皇后宮中的人抬走了,現在還不知所終!

  馮翊風額上滲出冷汗,回想起中堂大人之前的暗中托付:「我把她暫時交給你,好好護她安全,不能有絲毫差錯,等晚上我便來接她。」

  對這有害人嫌疑的小妾,儘管馮翊風並不清楚大人葫蘆裡買的什麼藥,但他跟在大人身邊多年,深知大人的行事風格,這小妾若不重要,大人決不會這樣囑咐自己。

  因為信他才會這樣安排,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竟會出這樣的事情!人死了,連屍體都不見了--他要如何跟大人交代?

  「大人……」想到這裡,馮翊風萬分內疚,直挺挺地跪下去:「屬下辦事不利,請降屬下過失之最。」

  站在他身後的凌飛、凌越和他一樣,都是自軍中就跟在聶狩臣身邊已差不多十年了,見他跪了,面面相覷,因深知主子的性子,又不敢去勸。

  牢房裡那扇小小的窗前,聶狩臣一直沉默不語地負手站著,忽地側首,視線掃向那張小床,被褥間還有被人睡過的痕跡。

  他彷彿看到那嬌柔的人而委屈地半臥在那裡,雙眸緊合,小臉上猶有淚痕未乾。

  他心中一緊,閉上眼,一股怒火不可抑制地席捲全身。

  他以為自己可以護她周全,在今晚過後,她就會安安穩穩地在她羽翼之下,誰也動不了、打不了她的主意!

  誰知百密一疏,還是叫人捷足先登了!

  這皇后苻氏,好大的勢力,竟將爪牙毫無顧忌地擴張到了刑部,不僅如入無人之地,甚至可以任意妄為地將人帶走!

  不動聲色的後宮之主,果然不可小視!

  「馮翊風!」他突然沉聲道。

  「屬下在!」馮翊風依然一臉愧色地跪著:「請大人降罪!」

  「急什麼?你這罪,先暫且欠著!」聶狩臣冷哼一聲,「倒是這刑部大牢該好好清查清查了,趕明兒犯人都來個死無對證、不翼而飛,你頭上這頂烏紗帽,恐怕也別想戴了!」

  「是!屬下遵命!」

  聶狩臣掉頭離開牢房,朝外面大步走去,一面疾步如風一面下令:「凌飛。」

  「在。」

  「準備進宮。」

  他要進宮面見那位皇后娘娘,她將他的女人藏了起來,還了,便好說;不還,那他會禮尚往來,教她夢寐以求的願望一場空。

  重華宮。

  佛堂內的銅鼎裡,焚著的香仍然在嫋嫋飄著,瀰漫著淡淡的味道,和著木魚敲打的聲音,有一種禪的意境。

  「中堂大人,多日不見,一向可好?」苻皇后微微笑著,停下敲擊木魚,扶著身邊的小宮女站起,看向佛堂外的男子:「快快請進。」

  聶狩臣朝她施了個禮,踏進佛堂,「見過娘娘千歲。」

  有執事的宮娥送來熱茶,苻皇后落座,笑問作於下首的男人:「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大人日理萬機,替皇上分憂,今兒專程進宮,不知有何貴幹?」

  她料得沒有錯,這位城府極深的聶中堂也有軟肋,否則他何必來這一趟?

  「娘娘,下官因何而來,想必娘娘心中有數。」

  「哦?聶中堂這話,本宮倒是不甚明白。」苻皇后裝糊塗:「不如請大人開門見山吧!」

  「那麼微臣就明人不說暗話了。」聶狩臣也不客氣:「微臣的內人,聽說今兒突然在刑部大牢暴斃,怎麼不等微臣敢去,倒教娘娘宮裡的人搶先一步帶走了?」

  「噢,原來是這事兒啊!」苻皇后作恍然大悟狀,「中堂大人說是『內人』,倒教本宮沒反應過來,可是指大人的小妾……蕊丫頭?」

  聶狩臣沒回話,冷冷地瞅著她。

  苻皇后笑笑,也不計較:「倒是有這麼回事,本宮聽魏安說,蕊丫頭被大人冤枉,當成害人的嫌疑犯進了刑部大牢,本宮念在那蕊丫頭忠心耿耿地侍候了本宮這麼些年,就派了人去看,誰知蕊丫頭命薄,居然連小命都沒保住,她又沒有個親人,所以本宮讓身邊的奴才們幫忙入殮,再用馬車送她回家鄉下葬了。」

  聶狩臣冷笑一聲:「娘娘宮裡的人,去得可真是及時……再說,無論她之前是何身份,既然進了微臣的家門,就是微臣的人,怎麼能送還家鄉安葬?」

  「本宮倒奇怪了。」苻皇后反唇相譏:「中堂大人口口聲聲說蕊丫頭是大人的人,怎麼被冤枉的時候沒見大人這樣護著呢?」

  「娘娘!」聶狩臣懶得跟著難纏的婦道人家繞來繞去,「還請娘娘明示,微臣的內人,被娘娘藏到何處去了?」

  「這話說的,人死不能復生,本宮藏一個死人做什麼?」苻皇后笑了笑,「這下本宮明白了,大人今個兒原來是專程來找本宮算帳。」

  「微臣不敢。」聶狩臣耐著性子,「微臣的手下,已經快馬加鞭朝青州追了近五百里,根本就沒有發現娘娘說的馬車。」

  苻皇后微微一愕,很快恢復鎮定:「不可能。」

  「娘娘是打算跟微臣裝糊塗裝到底嗎?」聶狩臣滿臉寒意,「騰」地站起身,瞇起眼:「娘娘,事已至此,微臣奉勸娘娘還是把人交出來,臣可以當做此事沒發生過。」

  「好你個聶狩臣,膽敢威脅本宮。」苻皇后也不是吃素的,氣得一拍桌子:「你眼裡還有王法嗎?」

  「臣憂心內人安危,若是衝撞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但臣的內人下落,請娘娘一定告知微臣。」

  「你!」

  「娘娘難道要微臣去皇上面前喊冤嗎?」

  「你想拿皇上來壓本宮!」

  「臣豈敢?」

  兩人唇槍舌劍,正劍拔弩張之際,從門外匆忙跑進來一個人,正是重華宮的大太監魏安。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去青州的……」他滿臉是汗,慌慌張張地闖進來,根本沒料到聶狩臣也在此,待發現後,一時倒不好往外退,只得朝後者行禮道:「老奴見過中堂大人。」

  「魏公公,去青州的什麼?」聶狩臣毫不含糊,上前一步,瞇起眼咄咄逼人地盯著魏安,「公公何不把話講完?」

  「大、大人……您誤會了……」魏安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一個勁兒捏著袖子擦臉上的汗,陪笑道:「是老奴一時口誤,還請大人恕罪。」

  「皇后娘娘,您還要繼續跟微臣繞圈子嗎?」聶狩臣轉頭,側目而視,「若是微臣的女人有任何閃失,娘娘,微臣不會就此甘休。」

  苻皇后一時氣結,怒問:「那麼中堂大人想如何?」

  「很簡單。」他一字一句道:「臣的內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好,魏安。」於是苻皇后朝魏安道:「你清清楚楚地告訴中堂大人,本宮到底有沒有派馬車送初蕊的棺木回青州去!」

  「回娘娘的話,有倒是有……」魏安的汗像是怎麼也擦不完,心驚肉跳地偷眼看了聶狩臣,「可是……」

  苻皇后一愣,一絲不祥騰上心頭,急聲問道:「可是什麼?你快講!」

  魏安一臉沮喪,結結巴巴地道:「馬車……馬車在途中……不見了……」

  「你說什麼?」符皇后震驚萬般,臉色咋變,「什麼叫不見了?」

  「老奴安排在驛站的官員一直沒接到馬車,於是派人去找,在距離京城三百里的一片樹林裡,只見到宮中侍衛的屍首,並不見馬車和初蕊姑娘的蹤影。」魏安總算把事情說清了,「七名侍衛全部遇害,似乎是碰到了高手……」

  符皇后啞口無言。

  她倒是真想救初蕊,一來試探聶狩臣是否真的對蕊丫頭無情,二來若是初蕊當真走投無路,便偷天換日將人送回家鄉去,說到底,她對這丫頭心懷歉意……

  於是,她暗中派人在牢房中的茶水中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麻生草」,食者表面如同假死,但意識清楚、口不能言,然後入殮進棺,送出城去。

  千算萬算,沒想到有人會殺了宮中侍衛,劫走馬車,這究竟是有人要害蕊丫頭,還是想以蕊丫頭的性命要脅聶狩臣?

  沒將思緒捋清,一旁的魏安已經「撲通」跪了下去。

  「中堂大人,娘娘一心想救初蕊姑娘,所以才會想出這麼個法子來,娘娘根本就沒有害蕊姑娘之心……」

  「魏安,你不必說了。」符皇后心中百般滋味,歎口氣道:「聶中堂,本宮會派人將蕊丫頭找回,給你一個交代。」

  聶狩臣冷冷地看了,一拱手,言簡意賅地說句「臣告退」,便轉身離開。

  出宮的路上,他一路疾步如飛,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了,悶得直發慌。這樣少見的情緒,天底下也只有她能帶給自己!

  「爺!」

  守在宮門口的凌飛、凌越見他出來,立即上前。

  聶狩臣腳步不停,凌飛、凌越跟於兩側,聽他壓低聲音指揮道:「凌飛,立即拿瑛王殿下的權杖去調動『暗衛』。」

  「是,屬下明白!」

  「凌越,派人繼續盯著太師府,有任何動靜,馬上來報。」

  「是!」

  走出紅色宮牆,黃色琉璃瓦的皇宮,他站在架在護城河之上的白玉橋,長長地吐了口氣,回首望向那深深禁宮。

  兩年前,因南蠻進犯邊境,邊關八百里加急文書送到京裡。

  當時剛在宮中歇息的天子,當即差人在深夜緊急召他進宮商談。

  宮門開著,有個素衣女子,於朦朧月夜下,提著一盞八角宮燈,正笑盈盈地恭候著他。

  年紀不超出十六歲,小小的瓜子臉上膚似凝脂,眉如彎月,一雙剪水雙瞳顧盼生輝,簡直比那天上的星辰還要動人,但最令人不可忽視的,是全身上下那股纖塵不染的氣質,足以令週遭的奢華景致皆盡失色。

  「大人,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請隨奴婢來。」她的聲音婉約動人,卻有著不亢不卑的味道,比起京城裡那些名門千金還要出幾分嫻靜端莊。

  他略略頷首,跟著那清麗的身影王宮內走。

  宮內草木縱橫,眉低月色花枝高,葳榳蓊鬱的樹木哀了又榮,榮了又哀,敘述著重重深宮裡的紛繁糾葛。

  白色的月光,將兩人一前一後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一個偉岸,一個嬌小,隨著忽明忽暗的光線,在某一點,似乎開始有了交集。

  小女孩兒長大了……

  其實,應該是在更早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她,那時,他還在瑛王的軍隊裡,是謀士,也是戰將。

  每逢冬至,皇宮中的宮女們就會奉命為將士們縫製棉衣,然後送來軍營給士兵御寒。

  他收到的那件棉袍,厚實、溫暖,針線細密整齊,薄厚均勻,看得出所做之人的心靈手巧。

  可是……那是什麼?

  青色的襯布上,密密麻麻地以白色絲線繡著蒼頭小字,一排排,十分工整:

  下樓來,金簪卜落;問蒼天,人在何方;恨王孫,一直去了;言冤家,言去難留;悔當初,吾錯失口;有上交,無下文;皂白何須問;分開不用刀;從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他見了,一時失笑,此時一旁有軍士瞧見,便好奇地湊過來看了看,疑惑地問:「聶將軍,這是什麼呀?棉衣上怎麼會有字?」

  旁邊的其他軍士們聞言,也紛紛圍過來,爭著搶著從頭到尾念一遍,卻是一句也不懂。

  像詩?不是詩;像信?又不是信。

  「聶將軍,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眾軍士大惑不解。

  他微笑,答道:「這是字謎。」

  「字謎?」

  「嗯,各位若有興趣,不妨猜一猜。」

  一向沉悶的大營中,突然變得熱鬧起來,上至領兵的將軍,下至最普通士兵,都興致勃勃地參與了這個不曾見過的遊戲,最後甚至連餵馬的馬伕、做飯的伙頭也聞訊趕來,眾人嬉笑怒罵,你唱我和,一時間好不開懷。

  可惜,肚子裡墨水太少,亂哄哄吵鬧成一陣,最後也沒人能猜出這說的究竟是什麼字謎。

  於是軍士們只得回頭去問他:「聶將軍,您能猜出來嗎?」

  「嗯。」他一直笑而不語地看著大傢伙兒鬧,見人來問,方微微頷首,以指腹沾上酒水,在長長的案幾上依次寫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這、這就是謎底?」軍士們越發疑惑。

  「不錯,這是字謎。」他耐心地解釋道:「下樓來,金簪卜落……下字去掉卜字,就是一;問蒼天,人在何方……天字去掉人,就是二……」

  「噢!」眾軍士當即心頭雪亮,齊聲大呼,「好個冰雪聰明的姑娘,竟然想出這等有趣的字謎遊戲來!」

  他盯著手中的那件棉袍,唇邊勾起少見的弧度。

  晃眼,歷經春夏秋三季,又到了第二年的冬,又是分發棉衣的時節。

  他早早地找到押運官,去看那一大堆新衣裡還有沒有繡著字的棉袍。

  果然,他找到了,仍然是她……

  元宵,兀坐燈光下;叫聲天,人在何家;恨玉郎,無一點直心話;事臨頭,欲罷不能罷;從今後,吾當絕口不言他;論交情,也不差;染成皂,說不得清白話;要分開,除非刀割下;到如今,拋得我手空力又差;細思量,口與心兒都是假。

  他默默念著,心中實在歡喜,逐拿回營去交予眾軍士,大傢伙兒又是齊心協力亂猜一通,最後仍是來問。

  「這個,與上次的不是一樣嗎?」他也不明說,僅僅只是提點。

  「哇!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元宵,兀坐燈光下……元去掉兀,是一!」

  「叫聲天,人在誰家……天去掉人,是二!」

  「哈哈,老張,你變聰明了!」

  「你也不笨嘛!看來咱們有空還是得多唸書,像聶將軍一樣,文武雙全!」

  「是哦!不過這做棉袍的宮女,倒真是有趣,去年來考咱們,今年又來一次,還真把咱們考倒了!呵呵,老子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真的是啊!多虧了這姑娘,也不知道這是哪個宮裡的……」

  他一邊聽,一邊將那嶄新的棉袍收妥。

  從京城出來那麼久,一直呆在軍營之中,他突然想回家看看了。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8:31 PM

第六章

  聶家一門忠烈。

  聶狩臣的父親聶讓曾任潼州節度使,鎮守北部邊關;母親苔雅公主則是烏秅族王朝親王的女兒。當時兩方關係友好,和親通婚也是一種外交手段,但若是反目交兵,那就成了骨肉相殘的悲劇。

  聶讓正是因為烏秅族突然發兵攻打潼州戰死,而苔雅公主得知噩耗,將七歲的獨子托付於自己的侍女後,便殉情追隨丈夫而去。

  忠心的侍女千里迢迢送聶家唯一的血脈回到驪京,天子和文武群臣得知,無不為之悲痛,並追封聶讓為驃騎大將軍。

  聶狩臣的童年是在軒轅候府長大的,雲老侯爺視他如親孫,小侯爺雲墨視他如兄長,他在侯府渡過了一段很溫暖的歲月。

  聖人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

  十五歲之前,他十分刻苦勤奮,跟著侯府裡請來的先生用功讀書做學問;等到十五歲那年,老侯爺問他將來想要做什麼?他說想到軍隊去。

  於是老侯爺修書一封,派人送他去西沂邊境……十四王爺瑛王殿下的軍隊,就駐紮在那裡。

  大名鼎鼎的瑛王年少英雄,勇冠三軍,如今的天下,有一多半兒是他親手打下來的,是他極為佩服的人。

  瑛王問他為什麼要到軍隊裡來,在京城裡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功名,就會順理成章進入仕途當文臣,而軍隊這麼苦,萬一遇上戰亂,還會隨時隨地命在旦夕,搞不好小命都保不住。

  他對瑛王說,他想知道父親當年在軍隊的生活。

  父親出生寒門,從一介默默無名的小卒做到掌管州縣的節度使,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英勇善戰,也曾經是瑛王的一員部下。

  所以他要來這裡,吃父親當年吃過的苦、走父親當年走過的路、尋找父親留下的痕跡。

  瑛王點頭應允他留下,卻是從職位最低的傳令兵做起。

  他在軍營一待就是五年,從傳令兵至帶兵一百二十人的百戶,再至萬戶,他一步步腳踏實地地往上升,等到了弱冠的年紀,他已經做到了從五品的宣撫使司副使,不僅帶兵打仗,更成為瑛王身邊最年輕的幕僚。

  他沒想過什麼時候回京城,然而,在五年後的冬天,他突然打算回去看看。

  正巧瑛王有信函要呈報給天子,他快馬加鞭,帶著兩個隨行的護衛,風塵僕僕地回到皇城驪京。

  老侯爺依然硬朗、小侯爺依然狡詐,軒轅候府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他入宮,覲見剛剛登基的新皇新後,宮中為他設宴洗塵,與一干王孫公子們把酒言歡。

  其實那些王孫公子他並不投緣。

  幼時,他也沒少被這些人恥笑。他們嘲笑他有個外族的娘親,笑他是個雜種,更將烏秅族屢屢犯境的仇恨轉移到他頭上。

  如今這些人又來向他示好,虛偽的笑臉實在教人心生反感。

  除了雲小侯爺,那些少年舊識中,能讓他誠心相待的人,也只有符家的少將軍符卿。

  符卿是當今兵部大司馬符為之子,皇后娘娘的親侄子,身世顯赫,卻是真正靠自己個兒的摸爬滾打、流血流汗掙來的功名。加上性情剛烈如火,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逢場作戲」,真正活得恣意妄為。

  符卿約他到皇宮上苑比賽騎射,還很大言不慚地告訴他,自己已經偷偷射了好幾隻皇上養的鷂子烤著吃了,味道比起野雁也不過如此,就是苦了那些餵養鷂子的太監,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皇上的鷂子數量一天比一天少。

  他聽了,啼笑皆非,兩人剛走過御花園東西角一處長廊的拐角,就聽到幾個小宮女們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

  符卿駐足,皺皺眉道:「這些浣衣局的小丫頭們,肯定又在聊些什麼花兒、朵兒的,不就是繡個花兒嘛!搞的像沒見過世面。」

  他心裡一動,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軍隊裡的棉衣,是她們做的嗎?」

  「是啊……」符卿突然很神秘地道:「那些丫頭裡頭倒是有個真正生的好的,又聰明,又有手好活計,是以前工部景大人的小女兒,小小年紀進宮裡當奴才,真是可憐。」

  「哦?」

  正在這時,一個輕輕軟軟的聲音響起:「綠珠姐姐,這個『瓜瓞綿綿』是從《詩經》裡頭得來的,意思是說祝願子孫昌盛。」那口音似乎是南方人,嬌柔婉轉,膩中帶澀,很是好聽。

  有人接著問:「初蕊妹妹,那『瓜瓞』是什麼意思嘛?快說說。」

  「瓞是小瓜的意思,這個詞就是說瓜胎生時常小,但其蔓不絕,終會逐漸長大的。」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皇后娘娘說要給大皇子繡一幅『瓜瓞綿綿』,我哪兒知道那麼多呀!多謝妹妹了,你心地真好。」

  「姐姐不必客氣,姐姐們時常照顧初蕊,初蕊也沒跟姐姐們道謝……」

  「唉,你年紀小,在浣衣局總叫人欺負,孫嬤嬤那老婆子厲害的緊,還有麗妃娘娘,為了跳什麼霓裳羽衣舞,總要你連夜趕工繡裙子,也真難為你了。」

  那輕軟的聲音似只是笑笑,沒搭話,旁邊又有人道:「依我說,這宮裡就數你的手最巧,也難怪麗妃娘娘總使喚你,連你上次在我的手帕子上繡的那個七言詩,好些人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

  「正是呢!也就你這小鬼靈精想得出這樣的點子,我記得咱們去年給邊關的將士們做棉衣時,你還繡了自己編的謎語在上面呢!」

  「哎,不知道那些當兵的大老粗們,有沒有人猜出來!」

  「哈哈……」

  宮女們七嘴八舌地閒聊著,說一陣,笑一陣,壓根沒發現有兩位年輕的公子爺正偷聽她們講話。

  「那叫初蕊的丫頭,就是景大人的小女兒。」符卿指給他看。

  他靜靜地望過去,那規規矩矩坐在長廊上的小宮女,一身青衣白裙,梳著兩個簡單的雙髻,小小的臉蛋還沒長開,粉額白嫩,墨色的瀏海初初覆額,最吸引人的,是那雙清澈的眸子,燦如繁星,隱約可見將來必定是個美人胚子。

  他想,就是她了。

  那天從上苑出來,他有意無意地問符卿,那樣心靈手巧的丫頭,與其在浣衣局受苦,怎麼不調到皇后宮中去侍奉皇后娘娘呢?

  這看似無心的提議,竟然觸及了符卿那根略粗的神經,不知是不是也覺得那景家的小丫頭可憐,回頭就去央求自己的姑姑符皇后,很快就將這小宮女從浣衣局調到了重華宮。

  之後,他留在了京城,在刑部任職;她則成了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備受信任。

  他想,等她再長大一點兒,等他有機會帶她離開那繁華蕭瑟之地,他會讓她成為他的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就如同他的父母一般。

  誰知一場看不見的戰爭在內宮打響時,她被皇后送到了他身邊,成了他的人。

  無論符皇后察覺到了什麼,她的到來確實讓他又喜又怒。

  他喜,因為他可以日日見到她,他得到她時,像是得到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再也不想放開手;他怒,卻是因為她不曾將他放在眼中,一心一意的討好卻是為了皇后的利益,甚至暗暗將他往別的女人那裡推。

  她偷了他的心,讓它忽喜忽憂、忽惱忽妒,攪了個翻天覆地,卻一無所知,仍如攏袖觀棋一般身處事外,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戚家打的什麼算盤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要除去她,他乾脆將她從風口浪尖上拉下來妥善藏好。可是不料,皇后好心卻辦了壞事,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每當一想到她是否被居心叵測的人劫走,是否會受苦,聶狩臣就心急如焚。

  他閉閉眼,心中反覆低問:你現在究竟在何處?蕊兒……

  京城裡的一切,初蕊自然不會知曉,當她終於可以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裡。

  馬車內很黑,似乎已經到了夜裡,車軲轆依然「嘎吱嘎吱」地在響,大概走到一條不大好走的路,有些顛簸。

  她依著車壁,手腳用繩子綁住,渾身都疼,動彈不得。

  然後,她發現這車裡不只自己一個人,一個單薄瘦小的身子蜷縮在她腳邊,似乎是睡著了,發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她吐了口氣,還好,她還活著。

  外面傳來駕車的聲音,接著有說話的聲音透過布簾傳進來,一男一女,顯然是對夫妻。

  「老頭子,明兒就到平郡了,這趟完事兒了,咱們夫妻二人在不趟這灘渾水了。」

  「好。」

  「唉,誰知道上面要那小娘們做什麼,為了她,還死了那麼多大內侍衛……我想想就覺得不對勁。」

  「那也沒辦法,上頭交代的事,不辦不行呀。」

  「嗯,那小娘們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竟然有宮裡的侍衛護送,朝廷不好惹,幸虧咱們沒動手,依我看,『巫山七鬼』這回麻煩大了。」

  「說的是……老婆子,那半路撞上來的小叫花子,幹嘛把他也抓來了?」

  「老頭子你不知道,那小叫花子也邪門的很,一點武功都沒有,身上竟然掉了塊『玄黃令』出來,幸好被我眼疾手快又塞了回去……你應該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吧?」

  「真的嗎?你之前怎麼沒跟我講?」

  「我哪敢大聲,你也知道那『巫山七鬼』沒一個好東西,如果被他們曉得了,咱們兩口子也得跟那些大內侍衛一樣,身首異處。」

  「這倒是……老婆子,你說那小叫花子跟那……那個人……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車裡的兩個人……都是大麻煩!」

  初蕊屏氣凝神地聽著,心下實在奇怪,這對夫妻是什麼人,為何要抓她?還有那什麼『巫山七鬼』甚至為了她還殺光了大內侍衛!

  不行,她得想辦法逃走,離開這裡。

  正想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趕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裝睡。

  有人掀開簾子,看了看,見毫無動靜,便又放下,緊接著,馬車不遠處傳來劈柴開火的聲響,看樣子那對夫妻打算在這裡過夜了。

  想了想,向睡得正香的,那對夫妻口中的『小叫花』湊去,聽他突然囈語兩聲,聲音竟帶著濃濃的童音、甜甜糯糯,「師父……唔……不要咬我……」

  初蕊不由一怔,這個「他」哪是「他」?分明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娃娃!

  夜,越來越深了,馬車裡外都很安靜,只聽得野外蟲鳴蛙叫,那對夫妻說了一會兒話,漸漸沒了聲響,應該也是睡著了。

  初蕊湊到小女娃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輕喚道:「喂,快醒一醒。」

  小女娃猶自睡的香甜,發出小小的鼾聲,毫無轉醒的趨勢。

  初蕊想了想,鍥而不捨地繼續小聲道:「喂……你師父來了哦。」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般,小女娃驀地睜開眼睛,被驚醒了!

  她一骨碌就翻身坐起來,瞪著一對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瞅著初蕊,那雙眼睛,如秋水、如明珠,如白水銀裡頭養著兩丸黑水銀,盛著驚恐無數。

  「噓……」初蕊眼疾手快地示意正想講話的小女娃,「別出聲!我們被壞人抓了,不能驚動他們,明白嗎?」

  小女娃傻呼呼地瞧著她,似乎在回憶自己是怎麼上的這輛馬車,然後點頭如搗蒜。

  「咱們要想辦法逃走,你願意跟我走嗎?」

  「嗯!」

  「好,現在咱們互相幫忙,解開手上的繩子,來……」

  兩個人背靠背而坐,初蕊耐心地教著小女娃如何摸索著解開對方手上的繩子,小女娃不算聰明,教了大半天二人才總算重獲自由。

  「好了,我們悄悄地離開這裡。」初蕊深吸一口氣,壓抑住狂跳的心,先撩開布簾探看了一陣,遠遠見那對老夫妻相互依靠睡的正沉,於是悄悄的跳下馬車,再抱下小女娃,拉著她的手,藉著黑幕的掩護,逃之夭夭……

  十八年來,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渴望自由!

  就像鳥兒渴望飛翔,魚兒嚮往大海。

  她,自由了!

  這個叫「太平鎮」的地方,坐落在兩座青山之間,屬於平郡和漢中的交界處,朝北走,可上驪京,往南,就是向青州方向的必經之路。

  小鎮裡青灰色的民居,彎曲的小巷,處處透露著質樸民風。

  初蕊一路風塵僕僕,又怕後又追兵,連著趕了兩天的路到了這裡,見一路上似乎並沒有人來追趕,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到達太平鎮落腳的那天,正逢集市,小鎮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絕於耳,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初蕊帶著那撿來的小女娃,先去了家當鋪,想著將身上的幾件首飾當了。

  她摘下滿身的環珮叮噹,又想褪下手腕上的白玉金鐲時,稍一猶豫。

  看到那只鐲子,當鋪老闆眼睛一亮,笑問:「姑娘,這只鐲子成色極好,又毫無雜質,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割愛?」

  「不……這個不當。」

  她想也沒想地拒絕,拿了銀子,拉著小女娃就走。

  兩人先去成衣鋪一人買了一套男裝,又找了間客棧住下。

  洗去滿身的塵土和臉上的污垢,那小女娃竟然出奇的粉雕玉琢,眉目如畫,仿若用雪堆出來的小人兒,實在教人看著就喜歡。

  初蕊給她梳頭束髮,問著她的來歷。

  「姓什麼呢?」

  小女娃怯生生地從銅鏡裡看著她,很小聲地道:「玉。」

  「多大了?」

  「十四。」

  「是從家裡頭偷偷跑出來的嗎?」

  「嗯。」

  「那可不成,若是家人擔心怎麼辦?」

  小女娃不說話,低下頭,神情很是哀傷。

  「還有哦,我聽你總在夢裡叫師父……」

  這「師父」二字似乎真的具有魔力,小女娃猛地驚跳起來,滿臉都是惶恐不安。

  初蕊見狀,趕緊柔聲安撫道:「別怕,別怕,是不是你師父對你不好?」

  這個問題似乎很教小娃娃為難,歪著小腦袋想了又想,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初蕊一笑:「先不說這些了,你若是沒地方去,就暫時跟著姐姐,好嗎?」

  小女娃大眼睛撲閃撲閃,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甜甜的一笑,「好。」

  兩人換了男裝,手拉手地從客棧出來,找了間生意興隆的酒館吃飯。

  初蕊性情嫻靜柔和,那姓「玉」的小女娃更是純樸無邪,兩人不一會兒就親密無間起來。

  從酒館裡出來,初蕊便給了小女娃一串銅板,看她蹦蹦跳跳地去買些零嘴小吃,小女娃似乎很是容易滿足,手裡舉著一串紅艷艷的冰糖葫蘆眉開眼笑。

  在鎮裡逛了一會兒,當火紅的晚霞鋪在西邊,天色暗了下來,兩人才回到客棧。剛洗了把臉,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以為是店小二送茶水來,初蕊不疑有他,便打開門,當看到眼前那兩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時,登時駭得朝後退去。

  「姐姐!」小女娃顯然也認出他們,如驚弓之鳥般地跑過來抱住她。

  「總算找著了,老頭子,這就叫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首先進屋的婦人年近四旬,身材削瘦,左邊眉骨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跟在她後進屋的男人嘿嘿笑了兩聲,他跟他娘子年歲相仿,個頭矮小粗壯,卻瞎了一隻右眼,看起來倒像是個老實的農夫。

  「若是真丟了,你們夫妻還想活嗎?」最後進來的是個之前未見過的年輕男子,看上去像個浪蕩子,一身華麗,打扮得油頭粉面,滿臉輕佻。

  「花蝴蝶,我們夫妻的事你少操心!」那中年婦人似乎很不喜歡這人,哼了一聲,在桌邊坐下。

  「毒娘子,火氣不要那麼大嘛,咱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什麼事誰也跑不脫。」那叫花蝴蝶的男子說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朝初蕊望去,滿臉都是垂涎之色,「這小娘子……就由在下親自帶去交給主子吧!」

  「你想得美!」毒娘子啐了一聲,「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們……究竟是誰?」初蕊將小女娃護在身後,鼓起勇氣大聲質問道:「為什麼要抓我們?」

  「我們是誰?姑娘就不要管了,乖乖跟我們走就是了。」毒娘子笑了笑,「對了,這個……是那小叫花吧?嘖,洗乾淨後倒成了小美人了。」

  花蝴蝶又色瞇瞇地將目標轉向小女娃,「大美人你們帶走,小美人留給我也行啊!」

  小女娃聽了越發將初蕊抱的緊。

  「這小女娃,就怕你不敢動。」毒娘子嘲弄道:「若是能看不能吃,留也是白留。」

  「少嚇唬人。」花蝴蝶一聽,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個女娃娃嘛!難道有三頭六臂?」

  「三頭六臂倒是沒有,不過你可知道她身上帶著什麼?」

  「什麼?」

  「玄黃令。」

  花蝴蝶臉色一變,「不可能!」

  「那東西從她身上掉下來,我都不敢留下,你要是敢惹『無人谷』,我就把這女娃娃留給你,反正老娘也正犯愁,不知如何處置。」

  「你在開玩笑吧!毒娘子,『無人谷』打從十年前就沒出來過人,這個小女娃怎麼可能跟那人有關係?」

  初蕊聽得一頭霧水,正欲聽他們講下去,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乍然在窗台邊響起。

  「毒娘子、岑老三、花蝴蝶,你們真當我『無人谷』都是死人嗎?」

  這屋裡,竟然還有人!

  這人怎麼進得屋,何時進來的?屋中五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他的存在1

  初蕊一陣驚愕,而懷裡的小女娃一聽這聲音,嗚哇一聲哭起來。

  其餘三人臉色大變,手握兵器,如臨大敵。

  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從暗處現身,一身雪白長衫,不然纖塵,腰上纏著一條細細的金鏈,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邪氣。

  他臉上的面具以純金打造,十分猙獰,掩住上半張臉孔,在幽幽燭火下散發著奇異的光芒,看上去教人心驚膽寒。

  最令人訝異的是,他走過來時整個人竟似行雲駕霧、足不沾地般無聲無息,可見輕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毒娘子三人倒吸一口涼氣,異口同聲的大叫一聲「蕭驁」,聲音中充滿了驚恐萬狀。

  而男子根本不理睬他們,負手站在那裡,面具下露出的唇角輕輕往上,不著痕跡的一挑,只說一句:「還不過來?」

  小女娃從初蕊懷中抬頭,小小的身子無疑正瑟瑟發抖,又不敢不聽話,於是以蝸牛般的速度慢慢地朝男子站立的方向挪去。

  男子眼中彷彿只有小女娃的存在,又問一句:「玩夠了沒有?」

  「夠……了。」小女娃極小聲的支吾一聲。

  「跟我回去?」

  「好……」

  「這幾個人,有沒有欺負你?」

  「……」

  「有還是沒有?」

  「他們……呃……」小女娃想了想,決定告惡狀:「要抓姐姐。」

  「然後順便抓了你?」

  「嗯!」小女娃用力點頭,繼續曝光壞人的罪證:「他們還用繩子綁我和姐姐!」

  男子聽了,嘴角又露出那種嘲弄世人的邪笑,輕描淡寫地道:「既然如此,那一人要留下一條胳臂吧!」

  屋中三人聞言大驚,花蝴蝶硬著頭皮叫道:「蕭驁!這小女娃咱們沒動她,你要帶走便是了!還要我們的胳臂做什麼?」

  「不要也成,一人接我一掌。」那叫「蕭驁」的男子用一種還算好商量的語氣,卻講出教人無法接受的、九死一生的選擇。

  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花蝴蝶等人心知肚明,各自思忖,若是硬生生地接他一掌,就算不死,也得耗去半條性命,不若此時抓住時機攻擊,合力與他一拼,也未必非敗不可,也比落得束手待斃的下場來得強些!

  於是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心下已決定拚死一搏。

  「蕭驁,我等跟你拼了!」三人大喝一聲,圍住男子,亮出各自武器紛紛朝他攻去!

  「不知死活!」男子邪邪地嗤笑一聲,身形飄乎如魑,掌影飄飄,招招凌厲狠毒,出手快捷無倫。

  三人只覺那武功邪得古怪,似掌似拳,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待他近身,又彷彿一座大山被重重壓在自己身上,一陣金星亂冒,目瞪口呆。

  男子身形晃動,白衫飄動,右掌飛揚靈動如仙,左掌卻有如狂風暴雨驚濤駭浪,花蝴蝶等三人被那吸附力極大的掌風一起裹住,全身便猶如陷入洪濤巨浪中,整個人隨著掌風不由自主地踉蹌,別說掙扎,竟連站也站不住。

  毒娘子最先抵擋不住,活生生挨了一掌,頓時「噔噔」倒退數步,喉頭一甜「噗」地一口鮮血噴出,接著花蝴蝶和岑老三也中掌,身子飛出去撞到屋中的木桌上,「砰」地一聲,木桌登時碎成數塊,散落在地。

  三人狼狽倒地,痛苦萬分,心下暗自叫苦連天,自知若是那人再補上一掌,人人必定命不保夕。

  「花蝴蝶,你之前要留下我這徒兒。」那男子收掌冷若冰霜地問道:「是與不是?」

  「不!小、小的不敢!」花蝴蝶只覺得驚恐萬狀,連連否認。

  「你當我聾了嗎?」男子一怒,右手拇指與食指扣起,輕輕一彈,一枚小小的黑釘瞬間沒入花蝴蝶的背脊處,「有本事,就來『無人谷』解毒。」

  「不!」花蝴蝶魂飛魄散,大叫兩聲,吐了兩口黑血後昏厥過去。

  毒娘子夫婦心驚膽戰,知那小小的黑釘便是江湖中人人懼怕的「噬骨釘」,鐵釘上餵著聞所未聞的巨毒,若是中了此釘,一日一發作,痛苦萬分,卻又讓人一時死也死不了,終身受這種苦楚。

  男子收手,攬住捂著雙眼不忍心看的小女娃,驀然從窗口飛出,身形飄忽,有如鬼魅。

  「姐姐……姐姐……」小女娃的哭喊聲於窗外傳來,不絕於耳。

  「吵死了!」男子冷聲怒道:「再吵就把你丟下去!」

  「嗚……師父……可以把儂兒丟下去……但是不要丟下姐姐,師父,好不好?」

  「真麻煩!」男子瞋目切齒,卻似乎又不得不依,只得一手抱著徒弟,一手扯下腰間金鏈,「嘩啦啦」一抖,如蛇一般從窗戶進來,瞬間纏上初蕊的腰身,稍一使力就將她整個兒扯出去,高高提起,如騰雲駕霧般飛翔在小鎮上空。

  「啊……」又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剎那間響徹夜空。

  漫天的星星,在這忽然之間,有一顆也被這聲響嚇得瞬間滑落……

  太平鎮,其實一點兒也不太平。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8:37 PM

第七章

  小女娃要跟著古怪的師父回家了。

  臨走時,小女娃從懷裡掏出一塊黑鐵打造的權杖,對她說:「姐姐,你一定要去『無人谷 』找我,好不好?」

  「好。」初蕊點點頭,兩人在一起相處了幾天,情同姐妹,彼此都感覺難分難捨。

  「姐姐……嗚……」小女娃說著又要哭鼻子,還要繼續磨蹭下去,就被不耐煩的師父一把拎起衣領,白影綽綽,再聽到哭聲,已是在百里之外。

  和那奇怪的師徒分手後,初蕊又繼續往前趕路,因為有之前的教訓,她不敢再耽擱,生怕被毒娘子那班人追上。

  馬不停蹄地奔波了幾日,等她終於到達清州時,天氣漸寒,冬月將至。

  清州是她母親的家鄉,這座南方小城,一直如顆明珠般美麗。

  白天時,街頭巷尾一派繁榮,人頭攢動,到了入夜,環繞城身的胭脂河上又是遊船如織,燈火通明,是另一派寶號景象。

  初蕊悄悄進了城,來到南大街最僻靜的一家店舖,很普通的店面,正中牆上掛著的匾額上書寫著四個潑墨大字:和錦繡莊。

  剛一進門,裡面就迎出來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滿臉笑容地準備招呼。

  此時店裡並沒有其他客人,初蕊輕聲道:「掌櫃的,我想看看從驪京來的『醉煙羅』。」

  掌櫃一愣,目光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只見她雖一身男裝,卻膚白似雪,眉如遠山,眼似秋水,彷似很久前的一位女客人,立即就收斂起客套的笑臉,低聲問:「不知姑娘說的這『醉煙羅』可有典故?」

  「不過從詩句中得來罷了。」初蕊微笑,「醉煙景凝,愁月露泫。」

  掌櫃再看向初蕊攤開的雪白手心中,一串紅艷艷的琥珀瓔珞躺臥其上,長聲歎息道:「姑娘要的東西,已經留了許久了,今日,裴某也總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多謝掌櫃。」初蕊深深地向對方行禮。

  掌櫃取了那卷東西交給她後,初蕊便離開繡莊,先去飯館吃了些東西,大概這一路奔波,勞累過度,致使食慾不佳,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正想找個地方落腳,就聽得城中道路一陣鑼鼓咚咚,黑壓壓的兵士開道,其中一輛華蓋馬車緩緩駛過。

  老百姓們交頭接耳,低聲嘀咕著,初蕊站起,走到欄邊,聽到「京城」、「大人」、「貪污」等字樣,便忍不住小聲詢問一位老大爺:「大爺,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兵啊?」

  「咳,小公子看來不是本地人吧?不知道咱們清州的事。」老大爺一臉神秘,見初蕊搖頭,便低聲說:「京裡來人了,皇上派來的大官兒,聽說是為了專門來查咱們這裡的貪污案的。」

  初蕊點點頭:「哦,是這樣啊!」

  旁邊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也湊過來小聲道:「就是不知道這回是不是又弄個雷聲大雨點小!」

  初蕊聽了奇道:「大叔,此話怎講?」

  「小公子不知道,咱們清州富裕,這貪污案年年有人舉報,上頭也年年都派人來查,不下七、八回了,可是人家官老爺上頭有人,隻手遮天,那些被派來調查的御使們要不就是找不出罪證,要不就算找著了,也沒辦法定罪。」商人歎氣。

  「那豈不是說,這清州沒好官兒嗎?」

  「也不是,俗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官嘛,自然有好也有壞,有『一錢主簿』,也有『四盡太守』。」商人小聲地對初蕊侃侃而談:「也算是咱們清州的奇觀了。」

  初蕊奇道:「什麼叫『一錢主簿』?」

  「『一錢主簿』指的是吳主簿,他為人廉潔正直、兩袖清風,每每替老百姓辦事都分文不取,百姓們過意不去,便湊了上百文錢去感謝他,不收下就不離去,吳主簿無奈,便收了一文錢,因此留了這美名。」

  初蕊聽了暗自佩服,又笑問:「那何謂『四盡太守』呢?」

  老大爺接著道:「『四盡太守』是太守戚世發,因他是當朝戚太師的親侄,在這裡仗勢欺人、無法無天,家中侍妾就有百餘人。他經常對人說:『我戚世發在清州當太守,一定要搞它個四盡,水中魚蟹盡、山中麋鹿盡、田中米谷盡、村裡百姓盡』,所以咱們老百姓都稱他為『四盡太守』。」

  初蕊恍然大悟,悄聲道:「這戚太守實在可恨,可他是戚太師家的人,如今戚太師權勢頗大,京裡能派出什麼樣的官兒查他?」

  「嘿!」老大爺掩飾不住喜悅,「先前也不是沒查過,回回都不了了之,但這回的官兒可真是大了,要不然怎麼能壓得住那戚太守呢?」

  「是誰?」

  「聶中堂啊!」老大爺滿臉讚歎:「這聶中堂是個難得的好官啊!我兒子是讀書人,就對我說那聶大人是少有的治國良材,說他盡忠益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善無微而不賞,惡無織而不貶……」

  初蕊在聽到那個「聶」字時便是一怔,又聽那商人歎口氣:「只可惜,不知道為什麼把吳主簿給關起來了,如果莫名其妙的定了罪,那才是天大的冤枉呀!」

  「我就懷疑是那個『四盡太守』陷害了吳主簿,他們倆人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

  「說得就是!」

  「快瞧,那就是聶中堂!」旁邊不知誰輕輕地喊了一聲,老百姓們屏氣凝神,無數道目光朝一個方向望去。

  在府衙大門前,馬車停下了,從上面下來一個外披黑色貂皮大麾的高大男子,刀削的眉、銳利的眸,身後帶著兩名親信隨從,正踱步走進府衙內。

  沒想到,他也來清州了……

  這一刻,初蕊覺得自己似乎立在壁立千仞的高山峽谷之上,四邊只有幾棵孤傲的蒼松,不知名的野花,放眼望去,雲海處一片蒼茫。

  什麼也看不見,她遠遠地眺望著,直到再看不見,心裡突然有放聲大哭的衝動,卻又偏偏忍住,轉身,長衫下的步伐踩得堅定。

  那戚世發是戚家的人,也是嬋夫人的族兄,他會不會高抬貴手放人家一馬呢?

  或許吧!他是天子信任的臣子、是百姓口中的好官、是憐惜嬋夫人的男子……只獨獨對她無情。

  她永遠忘不掉他讓她去刑部的那句話,在她心裡,那代表著……放棄。

  他不要她了……

  經文中說:破門別去不回頭,你既無心我便休。

  所以,她亦不要了。

  清州的冬天極美,有詩為證:可憐冬景似春華,霜輕未殺萋萋草,日暖初乾漠漠少。

  胭脂河上,歌聲渺渺,琴音流動中,一艘艘裝飾華麗的畫舫,沿著如碧玉一樣的河面慢慢滑過,每個船頭都垂掛著作成花燈的紅紗燈籠。

  因河旁都住著一戶戶人家,目及處,皆是門對長橋,窗臨遠阜,一派水鄉特色。

  不一會兒,天也垂暮了,夕陽如一味紅黃隱去,獨剩一輪月映照出胭脂河的風情萬種。

  其中那艘最大的畫舫,金碧輝煌、富麗堂皇,十分氣派。

  舫內更是柔風送暖,美酒飄香,翩翩起舞的絕色女子輕紗披身,嬌若無骨,和著簫聲、笛聲、古箏聲,將濃濃的江南小曲唱得滿座皆醉。

  清州太守戚世發正高舉著酒杯,殷切地向首座上的男子敬酒,男子也不推托,微微一笑,淺飲一口。

  「中堂大人,這胭脂河的景色是清州的一絕,不知是否入得了大人的眼?」戚世發討好地寒暄著。

  男子低聲「嗯」了一聲,並不多話。

  戚世發尷尬地陪笑,一頭冷汗,這人,他萬萬不敢得罪。

  權傾朝野、位及人臣,說得就是眼前這位聶中堂,如今他被天子派來查貪污案,至於審不審理、定不定罪,其實還不是人家一句話?

  原先戚世發想,男人嘛,不外乎財色,投其所好便是,可接觸了幾日,卻覺得這聶狩臣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

  古玩字畫、珍珠玉器、黃金白銀,一箱箱抬進人家住的驛館,收倒是收了,可到了第二天,案子繼續審,完全沒有一點兒買帳。

  這下戚世發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收了禮,仍然沒能吃著定心丸,難道說沒送到點子上嗎?

  其實說起來大家都還是親戚,郡主雖然還沒嫁過去,不也是鐵釘釘板的事嗎?再說他現今親愛的側夫人,不也是咱戚家的女兒嗎?

  這樣一想,戚世發又覺得有了幾分希望,向畫舫中間正翩翩起舞的女子使了個眼色,那女子便會意上前,半跪於聶狩臣身前,執起酒壺,嬌滴滴地道:「珍娘敬大人一杯。」

  珍娘是清州最色藝雙絕的花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今晚如被中堂大人看中,也不枉戚世發下重本請來。

  男子微微蹙眉,並不看那美人一眼,自顧自地垂眸把玩著手中的玉杯,似乎並不急著將杯中酒飲盡。

  珍娘有些發窘,這男子不比那些流連歡場上的浪蕩子,身上散發著一股凜然的氣勢,眉宇間儘是銳氣,她哪敢如以往會見客人般上前嬉鬧調笑,現在僅僅只是看著他,就教她忍不住膝蓋發抖。

  戚世發見狀,又朝珍娘使眼色,示意她主動進攻,珍娘只得硬著頭皮湊過去曲意奉迎。

  可惜,不待美人偎於君膝,從舫外突然進來一名侍衛模樣的人,眾目睽睽下,他走到聶中堂身側,耳語幾句。

  戚世發發誓自己沒有看錯,雖然聶中堂臉上仍舊是一絲笑容都沒有,但那雙眼睛,在聽到報告後登時一亮。

  「大人……」珍娘仍不放棄。

  「中堂大人……」戚世發見他似乎有要離開的意思,當場就慌了。

  然而聶狩臣已站起身來,淡淡地說句「聶某告辭」,便大步朝外走去。

  待他出了畫舫,上了另一艘烏蓬小船,笑意已經漫上了他的唇角。

  河面上某一艘畫舫有彈詞唱曲的歌女,嗓音纏綿,正幽幽地唱著:「斜分細雨又迎春,鶯燕嬌音耳際聞。縹緲雲煙開畫卷,眼前人是意中人……」

  這樣的夜晚,正適合與意中人重逢。

  小小的客棧某間上房中,桌上的燭火不知何時又重新燃起,搖曳生姿。

  床榻上的女子卻毫無察覺,擁被睡得正熟。

  白色的紋帳被掀開,坐於床側的男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那張朝思暮想的美麗容顏。

  她就在這兒,近在眼前……忍不住伸出手,撫上雪嫩的臉頰。

  手指緩緩地沿著額頭的線條、鼻樑的線條、唇角的線條,一直到鎖骨,他仔細地繪著她的輪廓。

  單薄的衣衫漸鬆,所到之處,手觸如雲屏、柔滑如脂、酥軟如綿……

  遇上她,定力這事兒就成了笑話!他低笑,這撩人的小妖精!

  當大掌握住一隻雪白皓腕,看到那只他替她戴上的鑲金玉鐲仍好端端地環在那裡時,黑眸儘是柔情。

  她一直戴著呢!這母親留下的珍貴遺物,他只想贈予她。

  他俯身,唇齒放肆地吻上一對渾圓飽滿的嬌挺,不算溫柔地舔弄吮啃,粉色的蓓蕾染上津液,水光誘人,看上去更加嬌艷。

  初蕊下意識地嚶嚀,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她渾身燥熱,又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全身上下都被人摸索,男人氣息陣陣襲來。

  沒錯!她一定是在作夢!否則她怎麼會感覺到那個無情的男人?

  可是,夢會這樣真實嗎?

  「嗯……」如溺水般猛地睜眼,美眸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眼前的這張臉孔,讓初蕊覺得自己仍然置身於夢中。

  「醒了?」聶狩臣從她胸前抬起頭,高大的身軀仍舊半壓在她身上沒打算起來,撐起胳膊,黑眸興致勃勃地盯著她驚訝的小臉,似乎對她這個少見的表情饒有興趣。

  「你……」初蕊這下倒是真的清醒過來了,她滿臉震驚地瞪著眼前的男人,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前的粉嫩小臉乍紅又白,一對水眸瞠得圓圓的,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潔白粉嫩的圓鼻下,櫻花般的小嘴也因為受驚而半張著。

  真可愛!可愛到恨不得抱進懷裡狠狠地親一番。想必,這才應該是她最真實的一面吧!

  頭一次,沒有滿口恭維貌似謙卑地叫著他「爺」,漂亮的小臉蛋上也沒有掛起假假的笑容,會說話的瞳眸裡沒有暗藏不屑……她根本就不知道,往常的她,總會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口蜜腹劍」那個成語。

  每當那時,他心頭就窩著火,忍不住地冷嘲熱諷,想要將她的假面具揭穿。

  可現在,多麼招人疼啊!僅僅只是靜靜地瞧著,就讓他喜不自禁。

  「不愛見著爺嗎?爺可是專程從京裡來祭拜不幸早逝的愛妾啊!」他懶洋洋地牽唇,似笑非笑,「沒想到爺的愛妾不僅死而復生,而且還活得好端端的,真是教人驚喜啊!」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而且她也笑不出來。

  初蕊扳著小臉,冷若冰霜地瞅著他,櫻唇一張,吐出三個字:「放開我。」

  「放開你?」聶狩臣唇角一勾,灼人的黑眸在燭光下熠熠發亮。「好讓你再從我眼皮底下溜掉一次嗎?」

  不溜掉,難道讓你再把我丟棄一次,再關進刑部大牢一次嗎?

  想起那寂靜冰冷的牢房,初蕊心中憤懣,慍怒道:「那你想怎樣?」

  「跟我回京。」

  默然片刻,初蕊斂起臉上的慍色,輕聲笑了笑,平靜地說:「聶大人,清州有一句舊諺,老人家們常常用來教導子女,猜想大人不曾耳聞。」

  聽她口中喚出「聶大人」三字,聶狩臣銳目微微一瞇,神色瞬間轉冷,「什麼舊諺?」

  「人曰:『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她口齒清楚地解釋道:「意思就是說,人要自食其力,不依靠任何人生活。」

  「唔,」他讚賞道:「有骨氣。」

  那是當然!她越加正氣凜然地道:「況且在京城,我是已死的人,與大人再無瓜葛,又怎能隨隨便便地跟大人走呢?」

  「再無瓜葛?」他眼神倏地沉了沉,緩緩朝她傾靠過去,語氣中充滿了不置可否:「你年紀輕輕,記性怎麼這麼差?」

  初蕊戒備地瞪著他,感覺炙熱的男性氣息瞬間籠罩住自己!

  「爺以前不是跟你說過,生是爺的人,死是爺的鬼。」深邃的眸中泛起不悅,男人磁性的嗓音微揚,「走或留,你以為……由得了你?」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8:45 PM

第八章

  由不得她?那便要由著他嗎?初蕊冷笑。

  他在京裡有未過門的尊貴嬌妻、色藝雙全的溫柔美妾,她一個「死了」的下堂妾,究竟算什麼?

  於是聶狩臣前腳剛回府,她想了個法子支開他留下的兩名護衛,後腳就溜出了客棧。

  反正來清州的目的已經達到,她拿到了母親留下的畫卷,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仍做男子打扮,自己雇了輛馬車,北上朝驪京方向走。

  沒錯!她會自己回京,而不是跟他回去,她得回宮見皇后娘娘,弄清楚究竟是何人要抓她,至少有了皇后的保護,不至於死得不明不白。

  說到底,她不信任那個男人,他從未給過她信任的理由。

  趕了一天的路,到傍晚時分,一場大雨接踵而來,她不得不停下行程在路邊的驛館住一晚。

  驛館裡總共沒幾個人,窗外狂風呼嘯,如釘的冷雨,刷啦啦地打在樹枝上,劈啪亂響,很有點嚇人。

  桌上的火燭燃著微弱的光芒,初蕊喝了兩口店小二端來的稀粥,食慾不佳,便懨懨地放下了。

  簡單地洗嗽完,便褪了外袍早早地睡下了,明兒還得趕路,想到離那個男人越來越遠,心裡不禁五味雜陳。

  雖是南方,但入了冬,晚上仍然寒氣逼人。初蕊體質偏冷,素來畏寒,可今兒晚上倒奇怪了,裹著並不厚實的棉被,不僅感覺不到冷,反而越睡越熱。

  她坐起身,脫去其他衣物,只著褻衣褻褲,可是身子猶如火燒,一種莫名其妙的熱由小腹處朝四肢百骸竄去,額上也沁出香汗。

  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燥熱,初蕊下床穿鞋,拿起桌上的茶碗便連喝了兩大碗。已經涼透的茶水滑進胃裡,讓她覺得好過了些,放下茶碗,一抬首,無意地便瞧向對面案幾上的一面銅鏡,頓時一驚。

  那兩頰緋紅、雙目含情的嫵媚女子,滿臉都是春意……是她嗎?到底哪裡不對勁?她說不出來,卻隱隱感到極度的不安。

  這時,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一個女人,披著斗蓬,正綽約多姿地站在那裡。

  初蕊警覺地回頭,在看向那人時,驟然一怔……戚嬋兒?

  她為何會在此?由始至終,她都沒有與這位嬋夫人說過半句話,卻一直記得那張秀雅的面孔,也記得她站在聶狩臣身邊時,臉上露出的嬌羞模樣。

  難不成她是要去清州找那男人?但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房中?

  初蕊腦子裡一片混亂,有些理不清頭緒,身體更像是要著火一般,汗水已經濕透了身上的衣物。

  「還好受嗎?感覺不錯吧!」戚嬋兒慢慢走進來,舉止端莊地坐到她對面的位置,隔著悠悠燭火,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恨意。

  「你……對我做了什麼?」初蕊聽她開口,剎那間就明白了,這女人是衝著自己來的!方才店小二送來的粥,想必就是她的傑作,還好自己因為胃口不好並未喝多少。

  「這『玉露嬌』可是宮裡的秘藥,今兒蕊夫人不妨親身一試。」戚嬋兒陰惻惻地一笑,眉目間儘是狠毒,哪裡還有半分當日的弱不勝風?

  「你為什麼這樣做?」初蕊心下一驚,這『玉露嬌』分明是春藥,可這嬋夫人與她有何深仇大恨,竟要如此害她?

  「因為我要看看,你若是殘花敗柳,他還要不要你?」

  初蕊無比驚詫,喘息著問道:「我……我怎樣,與他何干?」

  「你少裝傻!他來清州,不就是為了找你嗎?」戚嬋兒怒道:「當日我以為只要設計將你趕出府裡,他便會放棄你,誰知……」

  誰知不僅皇后參了一腳,將她弄出京城,也讓對景家有著莫大興趣的二叔戚崇,立即派了鷹犬去半路抓她。

  若是死了也就罷了!沒想到的是,這女人竟然命大,不僅能從毒娘子等人手中逃掉,更讓聶狩臣所派的『暗衛』找到她!

  是啊!她戚嬋兒早該知道,那男人唯一在意的,是他唯一的女人。

  戚嬋兒不懂,她有什麼比不上這宮女的?

  琴棋書畫,知書達禮,出身名門,雖為庶女,但也比這奴婢高貴得多,將來即使敏容嫁過來當了正室,憑她的手腕,真正當家的主母還不是她!

  但萬萬沒料到,那滿府上下人盡皆知不受寵的蕊夫人、皇后娘娘宮裡的女史,竟是她最大的對手!

  聶狩臣為了她,從來沒碰過自己,甚至連正眼都沒瞧過。

  她忍到無法再忍耐,便裝病遣貼身丫頭喚他過來瞧,他來倒是來了,卻是一臉寒意逼人,一言不發地盯住她,直看得她心虛盜汗,便揚長而去。

  他只要這個叫景初蕊的女人,只與她行夫妻之事!

  戚嬋兒盯著眼前這張因春藥發作,而明艷不可方物的嬌美臉蛋,愈加憤然地口為擇言:「你父親當日敗於我二叔之手,被當成亂臣賊子滅了九族,若不是我二叔惦記著你們景家有什麼圖,你早就跟你兩個姐姐一樣做了刀下亡魂,怎會到今與我搶男人?」

  「你、你方才……說什麼?」藥性已然發作了,初蕊全身發軟,一手用力撐住桌沿,美眸中盛滿了震驚,「你說……」

  是戚崇!是他!當年父親的同僚,工部右侍郎,也參與了修建皇陵的工程,與父親交情頗篤,後來先皇降罪於景家,來年便升職成了工部尚書。

  初蕊沒想到這種時候,竟然知陷害景家的真兇,一時又悲又喜,體內血氣翻騰,那藥性剎時上湧,整個支持不住,伏倒在桌上。

  「沒錯!景家鬥不過戚家,就如同你景初蕊,還不是一樣要落在我戚嬋兒手裡?」戚嬋兒得意地笑起來,「今天我可是專門為蕊夫人準備了一份大禮,好好享受吧!」

  她拍拍兩手,從外面進來兩名大漢,看上去粗鄙不堪,盯著初蕊嘿嘿直笑。

  「戚嬋兒……你、你要幹什麼?」初蕊大口大口喘著氣,滿身香汗淋漓,嘴唇發抖,語不成句。

  「你們今天晚上給我好好侍候這位蕊夫人,她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用不著客氣。」

  戚嬋兒儀態萬方地笑著,站起身朝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卻突然驚叫一聲,慘白著一張臉,猶如見著鬼一般,朝後連連退了數步方才站定。

  接著,兩名正朝初蕊淫猥地伸出手去的大漢,突然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便「砰」地倒在了地上,顯然是被暗器擊中。

  一身黑色長袍,外披貂皮大麾的高大男子赫然出現在門口,凌飛、凌越帶著三、四名蒙面暗衛跟在其身後,不遠處,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名戚家家丁。

  戚嬋兒驚駭如風中的殘柳,渾身都在發抖,她聽那男人用一種足以讓自己萬劫不復的冰冷語調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動她!」

  這個聲音多熟悉,又是誰來了?

  初蕊很想抬頭去看看,可惜她的意識已經混亂了,她無力地伏在桌上,全身如被萬蟻在細細啃嚙,兩腿間早就濕成了一片,花谷中陣陣麻癢教她幾近崩潰……

  迷濛中,有人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再細心地以貂皮麾子將她汗濕的身子包裹住。

  「聶……」她下意識地輾轉嚶嚀,以嬌媚無比的聲音呼喚著一個姓氏。

  「乖,還知道想著為夫。」男人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喃,低沉而富有磁性,有著說不出的誘惑。

  「唔……」她發出滿足的呻吟,總算找到那個熟悉的胸膛了,柔若無骨的身子慵懶地窩在他懷中,闔著雙眸,嫣紅的小臉輕蹭他的肩胛處,小貓似的尋找著最舒服的部位。

  耳畔,似有似無的傳來對話聲,好吵,初蕊皺了皺眉頭。

  「你給她下了什麼藥?」

  「……」

  「不說嗎?爺這裡也有最烈性的春藥,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成,你想不想試試?」

  「不!爺……饒了嬋兒……求爺饒了嬋兒!」

  「還不快說!」

  「是……是『玉露嬌』。」

  聶狩臣聽了,稍稍放下心,知那「玉露嬌」雖是春藥,藥性卻還算溫和,不會過度傷極她的身子。

  他打橫抱起懷中不停扭動著的人兒,冷冷地道:「爺先留你這條命一晚,若她有半點差池,你也別想活了。」

  戚嬋兒滿臉悲涼地看著男人朝外走去,突然放聲大哭道:「爺!嬋兒……嬋兒只是愛你啊……為什麼你從來不多看嬋兒一眼?為什麼?」

  她心氣甚高,未進聶府前就耍盡花樣討好這男人,甚至忘了戚太師要她來試探的目的……她想做的不是探子,而是他聶狩臣的女人啊!可憑什麼偏偏是那個低賤的宮女得到了這無情男人的心?

  「你?」男人聽在耳中,頭也不回地嗤笑一聲,鄙夷地丟下三個字:「你配嗎?」

  這女人,品性不純,所思所想,他豈會不知?不過看在眼中,懶得揭穿罷了。

  她心高氣傲,費盡心機裝成侍寵而嬌的假像,不僅蒙蔽眾人的眼,也安了戚太師的心,倒省了好些麻煩。

  原想,若她安份些,那也就罷了,可惜這女人心狠手辣,當日不僅下毒嫁禍蕊兒,甚至今天還弄來春藥加害他心愛的女人1

  若不是有「暗衛」一直暗中跟著蕊兒,說不定就會遭她毒手,甚至因此受到難以彌補的創傷……

  他不敢再往下想,心中暗暗發誓,從今日起,他再不會讓她離開自己半步!

  他們的性命,將牢牢地綁在一起。

  同生共死,福禍相依,一生一世。

  夜幕下,小雨仍然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幾匹高頭駿馬上騎著清一色的黑衣人,圍繞著其中一輛華蓋馬車,正朝著清州城快馬加鞭疾馳。

  馬車中,春色撩人,厚實的簾子擋住外面的風寒,聶狩臣將意亂神迷的女人緊緊抱在懷中。

  厚實溫和的貂皮大麾下,赤裸裸的嬌軀凹凸有致、曲線玲瓏,雪白的肌膚因為藥性而染上了粉色。

  「嗯--」初蕊扭著玲瓏有致的身子,直往他懷裡鑽,紅潤的小嘴兒胡亂地去啃他露在衣物外的頸脖,一雙小手也不住地上下摸索著男性結實的身軀。

  「蕊兒……」聶狩臣倒吸一口氣,抓住她不聽話的手。

  「嗚……要……」她嗚咽著,身子像著了火,他身上涼涼的氣息讓她覺得好舒服,就如同沙漠裡缺水的旅人,找著了唯一活命的水源般。

  「乖……我們先找大夫瞧了再要,好不好?」他哄著,不住親吻她沁著香汗的潔白額頭。

  「不……我好難受……嗚嗚……」她越哭越凶,無法驅散紓解的勢力讓她無能為力,不明白他為何不幫她?

  聶狩臣氣息漸急促。

  魯國的柳下惠能坐懷不亂,是因為抱著的不是心愛的女人,可他懷裡的這個,是他的命。

  「蕊兒……」他低聲喚她的名字,略為粗糙的大手劃過雪背,如在最華美的絲綢上流動。

  「唔……呃……」感覺到他的愛撫,初蕊越發亢奮,身子緊緊地貼著他的,緋紅小臉漾著風情,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般掀開,水潤美眸迷濛濛的瞅著他,說不出的可人。

  「你這小妖精……」他喉結上下滾動,大手握住一團玉乳,不停地揉捏著,拇指指腹也不住地磨蹭頂端的乳峰,將雪白綿乳上粉紅鮮嫩的乳蕾,揉得嬌艷地挺立著。

  「嗯……」貝齒輕咬著紅唇,初蕊發出暢快的嬌呼,一雙藕臂緊緊攀著他寬闊的雙肩,小臉染著淡淡的紅暈,高高地仰起,羞怯地向他索吻。

  若不是中了春藥,這人兒何時曾這般主動過?

  男人憐愛地笑,低頭吻住美麗的菱唇,舌尖深深探進檀口中,反客為主地放肆地品嚐她特有的甜美滋味,直到嘗遍小嘴裡每一寸的芳香甜蜜,直到她因喘不過氣而發出小小的抗議聲,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那誘人的唇瓣,繼續往下輕舔著雪白的玉頸。

  她頸部的肌膚如同軟滑透明的凝乳,隱隱顯出皮下細細的青青筋脈,形狀優美得教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男人額間的汗水滴到女人雪白雙丘上,與嬌軀上的香汗融成一體,小腹火熱一片,胯下的堅挺硬如鐵。

  聶狩臣失笑,他本想替她延緩「玉露嬌」的藥性,誰知反而被她誘惑成這樣!

  兩腿間的花潮氾濫成災,濕粘粘地淌著花露,弄濕了他的錦袍。

  初蕊覺得好羞,一邊想盡量並緊雙腿,一邊又想讓他……讓他來任意褻玩那一處。

  他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大掌倏地鑽進兩條修長的玉腿間,摸了滿手汁液,一根手指緩緩地探入緊窒的花穴!

  「啊!」初蕊輕喊,身子緊緊繃住,感覺到修長的中指深插進花徑,在水嫩的肉壁中抽動,而粗糙拇指卻尋著敏感的花珠,不停地摩挲著,讓它變得越來越堅硬腫大。

  「啊……」她神魂顛倒,美不可言,張著小嘴兒發出快樂的嬌吟,纖細的腰肢隨著他的手指起舞。

  「舒服嗎?蕊兒……」銷魂誘人的呻吟太動人,聽得他心頭一團熾熱,怎會願意教旁人聽了去?於是吻住小嘴的同時又再探入一指,快速在嫩穴裡抽送掏弄。

  不一會兒,初蕊就感覺一陣陣痙攣快感從花心深處升騰,她顫抖著,全身繃得像張弓般,開始緊縮,瞬間攀上了快感的頂端,虛脫般地軟軟地倒在他懷中,無力地嬌喘。

  「就快到了,乖,先睡一會兒。」他也是一頭汗,再不敢繼續下去,將她裹緊,低低地在她耳邊哄著。

  在這片令她心悸的溫柔中,初蕊緩緩地閉上眼,終於安靜地陷入睡夢中。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一直是昏昏沉沉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下馬車,走進了一處飄浮著梅花清香的院落。

  浴桶裡溫暖的水流包圍著她,一雙大掌小心地攬住她,然後裹在乾爽的布巾裡被抱上了大床。

  厚厚軟軟的棉被好暖和,她窩在一個熟悉的懷中入眠,耳邊似有說話聲傳來,待仔細聽,又沒了。

  安分了才一會兒,她又渾身發熱,小臉兒埋進他懷裡,用貝齒輕咬男人赤裸的胸膛,嚶嚀著求歡。

  「乖,別急,我在這……」男人安撫著,無比耐心地以手,以唇舌給她帶來歡樂,讓她一分一寸地酥軟下去,甚至捧起雪白臀瓣,埋首細細地舔舐吸吮,舌尖深入嫩蕊中,勾出花心裡的蜜汁。

  「嗯……」初蕊無力地仰躺在他身下,雙頰火紅,半閉著星眸,發出不可抑制的呻吟。

  一整夜,他只要了她一次,卻始終讓她如同浮於高高的雲端,那樣的快樂,令人暈眩的喜悅,讓她不知所措。

  自那晚起,細心的人突然發現,聶中堂身邊就跟了個不曉得打哪兒來的小公子,走哪兒帶哪兒。

  同車而乘、同榻而眠,如珍似寶,形影不離。

  那小公子長得極為標緻,身型纖細婀娜,一張小臉,細雪樣的白,五官精緻,甚至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

  這教暗地裡打聽著聶中堂喜好的戚世發大為吃驚,原來中堂大人喜歡的是孌童而不是女人!

  於是這日,茅塞頓開的戚太守,又善解人意地派遣手下送了張信函過去試探。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8:52 PM

第九章

  清州城西某座精緻小宅,正是聶中堂下榻的別苑。

  此處環境幽靜,院中有紅梅百株,花枝繁盛,如火如荼,火燒雲般遮掩住曲折迴廊,遠遠望去,如同繁華似火,千姿百態。

  天氣愈寒冷,花兒便開得愈艷麗,在冰天雪地中傲然屹立,但佈置精緻、格調高雅室內卻十分暖和,一米多高的青銅鎏金的熏籠中炭火正旺,將整間屋子都熏得暖暖的。

  貴妃榻上鋪著溫暖華貴的白虎皮,初蕊著一身質地輕柔的青色男裝,一頭如瀑秀髮被梳理得一絲不亂,用支寶石簪子簡單地綰了,正懶洋洋地抱著一隻枕頭,擁著雪白的狐裘,斜倚著小憩。

  寬大的梨木長案後,男人合上手中的卷宗,起身走過去坐於榻邊的黑漆凳上,大手輕撫上她有些憔悴的小臉,低聲問道:「怎麼才起又倦了?身子還是不舒服嗎?」

  正睡得迷糊的初蕊聽他問,便倦怠地睜開眼。

  這些日子,她的胃口更差了,還時常覺得頭昏胸悶,乏乏的總想睡,也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大概是被這男人氣的吧!

  自那日被戚嬋兒下了春藥,兩人一夜纏綿,過後日日同室、夜夜同枕,他雖未再強要她,行徑卻與世上的夫妻無異!

  初蕊氣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身深紫色的錦服,上面繡著繁瑣的雲錦斜絡紋,不算華麗,穿在這男人身上,怎地就如此好看?

  也難怪,這幾日戚世發接二連三地將本地美人搜羅來,進獻給中堂大人,那些美人兒一見他,便眼眸發亮,恨不能與這男人同演一出「救風塵」的戲碼來。

  哼!當她不曉得嗎?

  想到這裡,胃又不舒服了,她蹙眉,搗住胸口,欲吐,又因為這兩日實在吃不下什麼東西吐也吐不出來。

  聶狩臣見狀,趕緊抱她起身,再小心地用柔軟的狐裘好織弱嬌軀,將她無力的螓首輕靠在自己肩頭,憐愛地摩紗著薄背,「難受嗎?大夫一會兒就來,看看就好了。」

  她想自己肯定是生了什麼重病,否則他這麼鐵石心腸的傢伙,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地三番兩次給她找大夫?

  一想,初蕊便委屈地淚盈於睫,小小的鼻頭都紅了,哽哽咽咽地蜷縮在他懷裡,像只可憐的小貓咪,貪婪地嗅著屬於他的味道。

  她都不知道為何一遇著他,自己就會變得這麼多愁善感,總是想哭。

  「都怪你!」她嗚咽著埋怨他,其實並不知道要怪他什麼。

  他聽了不惱,反而笑得得意開懷,說一句:「當然要怪我。」

  初蕊更加鬱悶,不知道這男人在高興什麼!

  莫約一炷香的功夫,清州城內醫術最為高超的『保生堂』的大夫韓士元,便替初蕊看完診,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坐於窗邊椅上的男人,輕手輕腳地在侍女的帶領下走出內室。

  端坐於桌前開藥方,便見男子也起身出來,便忙不迭地站起來行禮:「見過大人。」

  「韓大夫不必多禮,請坐。」

  「多謝大人。」韓士元戰戰兢兢地坐下。

  加上今日,他已是第三次來此處了。

  第一次是在十天前的一個深夜,正在睡夢中的韓士元被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叫醒,黑燈瞎火地被帶到一處陌生的小宅內,為一個女子把脈。

  隔著滾有暗金色流蘇的紅色簾幕,有男子抱著女子端坐於床榻內,要他看診。

  韓士元不知那對男女的身份,只是詫異女子身懷有孕,可指尖下的脈象卻紊亂急促,竟像是中了春藥的跡象。

  「脈象如何?」簾幕後的男子一張口,便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和震懾力,使人不敢有所欺瞞。

  於是韓士元據實以高:「大爺……小夫人是否誤食春藥?若小的沒猜錯,那藥名應是『玉露嬌』。」

  男子輕嗯了聲,語氣中頗為讚賞:「韓大夫的確有些見識。」

  「不敢,只因小人的祖父曾當過宮中御醫,所以知道有此密藥。」

  男子聽了,便直截了當地問:「有無法子解?」

  韓士元搖頭:「此藥性雖溫,卻極為纏綿,以男女交合法方可解除,只是……」

  「只是什麼?」

  「小夫人身懷有孕……行房不可過密。」

  「你說什麼!」男子似極為震驚,「她……有孕了?」

  「是,大爺不必著急,還好這藥小夫人服得不多,不會傷及胎兒,只是小夫人今晚會難熬些。」

  男子呼吸急促,說了聲:「我明白了,有勞大夫。」便喚侍女送他出去。

  到了第二日,韓士元又被那侍衛帶來別苑看診,他才知道此處居住的是中堂大人,他想,昨夜那男子應就是聶中堂吧!除此之外,還有何人有那般氣勢?

  內室裡,垂著的簾幕遮得密密實實,有女子靜臥於床榻之上,只露出半截雪白藕臂,上面戴著一雙鑲金玉鐲。

  韓士元替她把脈,見陽虛處脈略沉遲,陰虛脈浮細數,顯已承歡。

  那位位高權重的中堂大人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簡單地詢問了他幾句,話中都是那女子的身體,以及腹中胎兒有無的關切,聽他講說不礙事,顯然才放下心來,也不再多問,而他自是不敢多話,開了些安胎養身的藥方便告辭了,依照侍衛的吩咐一直守口如瓶。

  到了今日,韓大夫聽見那中堂大人問:「內人身體近日一直在調養,可有效果?」

  一聽『內人』二字,他心下便明瞭那女子身份,對聶狩臣道:「回大人的話,夫人的身體調養得很好,胎兒也很好。」

  聶狩臣點頭,微微一笑,「已足三個月了?」

  「嗯,她害喜很嚴重,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延緩這種症狀?」

  看不出外表嚴厲的中堂大人,還是個愛妻心切的丈夫,韓大夫笑道:「大人不必擔心,這是正常現象,等小的替夫人開些藥,平時多吃些止嘔吐的酸梅,情況便會有所好轉。」

  「是嗎?那就有勞了。」

  韓大夫開好藥方,便帶著侍女出去配藥領賞去了。

  屋中,男子轉到屏風後,見躺在床上的小女人仍在悄悄地哭鼻子,心中一柔,走過去便脫靴上床。像

  「別哭了。」將溫香軟玉抱了個個滿懷,大手開始在那曲線玲瓏的身子上撫摸輕觸,最後停留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初蕊沒聽到外間的交談,只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太軟弱了,連板起臉訓斥他都懶了,大概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胡說。」聶狩臣好氣又好笑,「你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再說,爺才不會讓你死。」

  「那、那我到底怎麼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吃不下飯、渾身不舒服?

  大掌撫住她的腹部,說:「你有身孕了。」

  初蕊呆住,半天才回過神來,「我不是……喝、喝過那個……」她可還記得那服了好久的避子湯,現在想起來嘴裡都覺得苦。

  「爺說是避子湯,你就信了?那不過是為了遮人耳目罷了。」他扯開她的衣襟,一件件往床下甩,「還是說,你壓根不想給爺生孩子?」

  她瞪著他很久,腦中某些百思不解的困惑彷彿就要迎刃而解,緩緩地說:「那……嬋夫人中毒,嫁禍於我的事,其實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你覺得是,就是了。」他將她脫得只剩一件肚兜,又伸手將她綰起的髮散開,居高臨下地看著黑絹般的青絲,視著因生氣而嫣紅的小臉蛋楚楚可憐,又有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那麼……小蓮蓬呢?」一想到那小丫頭,初蕊又傷心又不死心,她總覺得小蓮蓬不會死……

  「還在京裡,過幾日我們回去,你就能見著了。」

  她現在有了身孕,得派忠誠可靠的人照顧,比如小蓮蓬,比如說申嬤嬤。

  「你!」初蕊生氣了。

  這男人,到底瞞了她多少事情?

  他嫁禍她、算計她、囚禁她……現在還要她給他生孩子?她是只笨蛋耗子嗎?下場就只能被精明的老貓逮著。

  「乖,別生氣,以後再慢慢告訴你。」他專注地看著她,忽一勾薄唇,十分認真地道:「你只須記住,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害你。」

  不算什麼甜言蜜語,但從這一向無情的男人嘴裡說出來,還是很動人的。

  可惜,算了吧!她不相信。

  「睡一覺,一會起來吃點東西。」他知她不信,也不多說,將她擁進寬闊的懷抱中,吻著她的額頭,輕聲低語:「要當娘的人了,乖一點。」

  初蕊靠在他胸前,聽著強而有力的心跳,被他少見的溫柔弄得無比迷茫。

  她真的有身孕了?還是說,這是他的另一個計謀?

  左思右想,她怎麼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可是那撫著長長秀髮的大手,力道柔得幾乎要讓屋外的積雪融化掉,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就是他心愛的女人。

  昏沉沉的睡了一個多時辰,初蕊才悠悠轉醒,他已不在床上,剛起身穿上褻衣,就聽到屏風外傳來的說話聲。

  「爺,戚太守派人送來一封信。」

  「拿進來。」

  「是。」

  有推門聲響,想是凌越從外面進來,將信交予聶狩臣後又靜靜退出。

  初蕊心知他正在辦公,也不出聲打擾,纖手慢慢地覆於平坦的小腹上……這裡,真有個小小的娃娃了?

  是淘氣的男娃娃還是乖巧的女娃娃?長得會像誰?她?還是他?

  「醒了?睡得好嗎?」

  男人的聲音打斷她的臆想,她抬眼,見他走過來,眼中隱著笑意,臉色卻有些奇怪,坐上床沿便將手中的一封信函遞於她。

  這是什麼?

  初蕊好奇地接過,打開,見上面寫道:「孌童嬌麗質,踐童復超瑕。羽帳晨香滿,珠簾夕漏賒;翠被含鴛色,雕床鏤象牙。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袖裁連壁錦,床織細種花……」

  尚未看完,她就紅了臉,『啪』地擲到地下,又羞又惱地呸了一聲。

  那該死的戚世發真是豈有此理,竟將她當成供人狎玩的孌童!

  聶狩臣忍不住放聲大笑,將氣呼呼的女人拉入懷中,「說真的,你著男裝的模樣,還真是勾人魂兒……」

  初蕊惱地伸手去捶他,卻被抓住小手,男人低下頭,逮著小嘴兒就是一頓猛親。

  靈勁的舌尖鑽入香馥的口腔內,輕柔地勾起她閃躲顫動的小舌,纏繞不休,將所有的愛語都化成了一句「蕊兒……」

  又過了幾日,在大夫的調理和聶狩臣的精心照顧下,初蕊害喜的症狀有了好轉,氣色也變得好多了。

  這一日,整個城中紛紛揚揚傳來消息:太守戚世發被聶狩臣下令收監了!

  初蕊倚在床頭,一邊喝著剛燉好的補品,一面聽侍女興沖沖地將講述著。

  清州本地的老百姓受戚世發壓搾太甚,對此人很是憤恨,這消息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聶大人真是清州百姓的救命恩人,那前太守貪婪又好色,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侍女邊講邊忍不住滴下淚來。

  見狀,初蕊忙放下湯壺,拉著她的手,才安慰兩句,侍女便又破涕為笑道:「如今可好了,吳主簿也放出來了,咱們清州老百姓們將來會有好日子過的。」

  初蕊心中也很是高興,前兩天晚裡,他正於燈下伏案辦公,她好奇地問是不是關於清州的貪污案。

  他回答說:「來清州也有些時日了,皇上催促我回京,這樁案子也該辦完了。」

  他專程到清州,一是辦案,二是尋她。本想快點帶她回京,又恐她懷有身孕不宜奔波,想等她養好身子後再趕程。

  至於這貪污案,戚世發如今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食寢無主,送來的金銀,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地收了,回頭便埋了張清單交給了御史台……這送上門來的罪證,不收就太對不起戚太守了。

  「其實,那個吳主簿……」初蕊還記著那個『一錢主簿』和『四盡太守』的典故,忍不住替同樣被押的吳主簿擔心。

  他見她的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走過去將她抱在膝上,問她聽到了些什麼。

  於是她將那兩個典故一字不漏地告訴他,他揚起眉頭,板著臉問:「你倒是總替旁人操心,爺有沒有說過,要你只把心放在爺身上?」

  小臉一紅,她嘟起小嘴,垂著粉頸,也不應聲。

  他見她這樣,又得寸近尺地道:「等孩子生下來,你也只能替爺操心,知道嗎?」

  哪有這樣當爹的?初蕊忿忿地瞪著他。

  因她有孕,不知不覺總已褪去了屬於少女的青澀,渾身都洋溢著少婦的嬌媚,隨便一個又嬌又俏的表情,都能撩得他意馬心猿,當即按耐不住地抱她上榻,打算先跟孩子他娘好好溫存一番。

  「唔……」她被他親得差點忘記正在生氣,嬌喘吁吁,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抱怨道:「我討厭你……」

  「討厭爺什麼?」他眼底含著笑意,親親粉嫩小臉。

  小嘴兒嘟得好高,「討厭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他聽她這樣埋怨,忍不住失笑道:「你要知道什麼?爺都告訴你。」

  「你說……」她倒真的一心要在此時跟他算舊賬,「為什麼明明知道我沒下毒,還要陷害我?」

  「那戚嬋兒想將你從我身邊除去,戚崇也想打你的主意。」他解釋道:「我想不如將計就計,將你先藏起來。」

  說得好聽,她不買帳地哼一聲:「藏到大牢裡?」

  「那裡比府裡安全,不過我沒料到皇后真心要救你,偷天換日沒弄成,卻被戚崇發現了,派了些江湖人劫走你……」

  是呢,皇后娘娘果然是想救自己的,她並不是想像中那般無情,初蕊心中一暖。

  「那……申嬤嬤也是你指使的嗎?」

  「嗯。申嬤嬤是我母親的侍女,自小看我長大,她很喜歡你,還有你那丫頭倒也忠心,哭得死去活來,一聽我說有可以救你的法子,立即答應裝死。」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多人關心她、喜歡她,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初蕊一陣感動,主動伸手摟上他的肩頭。

  「小傻瓜……」堅實的鐵臂回抱她,將她牢牢鎖進懷裡,「還想知道什麼?」

  「戚嬋兒那晚說……」初蕊想起當時的震驚,鼻頭一酸,輕輕道:「我爹爹當年,是被戚崇陷害的。」

  「嗯。」他知她傷心,輕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別擔心,爺會替你家人討回公道……」

  很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她哽咽著將小臉埋進他胸膛,哭個沒完。

  「瞧瞧,以前受了氣壓不掉一滴眼淚,最近怎麼喜歡哭得跟小花貓似的?」他眼中融進暖意,調侃著捧起她的小臉,愛憐地吻掉臉上的淚水。

  「你把……戚嬋兒怎樣了?」好不容易哭完了,睚皆必報的小女人又想起這事來。

  那可是他的妾呢!就算是有一副很毒心腸,那也是他的女人……想起來心裡就發堵。

  「她?不需爺動手,戚崇不會放過她的。」

  戚崇要抓蕊兒,戚嬋兒枉顧他的命令想至蕊兒於死地,打亂了戚崇的計劃,戚崇為人奸佞,怎麼善罷甘休?

  「她不是……你的女人嗎?」

  「誰說的?」聶狩臣挑眸,「爺的床上從頭至尾都只有一個女人,若不是你受不住爺,爺也不用夜夜睡書房,隔幾日才去……」

  初蕊頓時紅了雙頰,伸出小手搗他的嘴。

  他反握住她的手,在柔嫩的手心上啄吻,「害羞了?那叫個『夫君』來聽聽。」

  她唇瓣漾出一抹甜美的笑靨,羞澀地瞅著他,啟唇輕聲喚句:「夫君……」

  他的心猛地悸動,再忍耐不住地深吻住她,大掌鬆開她腰間的汗巾兒,將羅裙退下,露出一身冰肌玉骨,粗指滑進腿心,乍然戳進花穴入口,一碰到那綿軟溫暖的觸覺,就忍不住血脈膨脹。

  「啊……」她環住他的脖子,不住地逸出聲音嬌吟。

  他被她勾得氣息紊亂,抬起頭咬牙切齒地罵道:「小妖精,就會勾爺的魂兒!等你生了,看爺怎麼……」

  「爺要怎樣呢?」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像只小貓瞇,柔柔的捲成一圈,慵懶嬌媚地瞇著如絲美眸,望著他。

  「蕊兒……」他兩眼都是慾望,自中了春藥那晚後,他擔心她的身子,怕傷著她,一直忍著,夜夜心愛的人兒在懷,卻能看不不能吃,著實煎熬!

  「很難受嗎?」她嬌笑著湊到他耳畔,指尖滑過他胸前小小的突起,小聲道:「其實……可以的……」

  聶狩臣如遭雷擎,「蕊兒……」他將她不安份的纖手捉住,「你說什麼?」

  「不要就算了!」她嘟起花瓣似的紅唇,很是傲嬌。

  他是個精力多旺盛的男人,她以前就吃不消他在床上的勇猛,更何況現在有孕更是無法讓他盡興。

  懷裡的佳人嬌軟慵懶,香媚惑人,這番柔情似水的邀約,還等什麼?

  男人呢低吼一聲,拉開兩條纖長美腿,挺身緩緩地埋進水嫩體內,一反往常的激昂沉烈,放慢節奏在花徑中溫柔抽動,太過美妙的感覺,使他感覺渾身的毛細孔都張開了,無比舒坦。

  這一夜,雅室內,傳來陣陣嬌吟低吼,芙蓉帳裡,顛鸞倒鳳,匯出最羞人耳膜的天籟……

  有詩曰:「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3-23 09:00 PM

第十章

  天剛濛濛亮,一隊人馬就出了清州城。

  走了數日,距離京城還有十里,一片翠綠竹林,風吹過時,聽得沙沙作響。

  凌飛、凌越帶領著五名暗衛騎在馬上,護衛著中間的馬車。

  馬車中,初蕊靠在男人懷中睡得正香,男人閉目養神,周圍只聽馬蹄聲聲,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聶狩臣將懷中人兒輕輕放於馬車內的軟塌上,替她蓋好絨毯,掀起車窗的布簾,低聲喚道:「凌飛。」逕

  「爺,怎麼了?」凌飛策馬來到窗邊。

  「不對勁,大家小心,立刻離開這兒。」

  眾人快馬加鞭,約莫半個時辰,就見周圍竹林晃蕩,整齊如一的擺動著,隨著一聲清脆的長嘯,似乎有大隊人正施展輕功往這邊來。

  「爺!」另一邊凌越趨馬過來,皺眉道:「應是巫山七鬼。」

  聶狩臣掀開車簾,負手立於車轅前,輕輕道:「那些敗類,我沒去找他們,他們倒送上門來了。」

  不過眨眼功夫,那些人已經從四周將他們圍住。

  領頭的,的確是巫山七鬼,他們帶來的不僅是戚家養的死士,還有一群西域喇嘛。

  那群喇嘛大約有二十幾個,身著絳紅色袈裟,正是那臭名昭著的「羅桑王」的門下弟子。

  「這可不是聶中堂聶大人嗎?」巫山七鬼中的老三得意笑道:「這麼急著往京城裡趕,要做什麼去呢?」

  「這聶中堂還真是一表人材,難怪戚家的小姐朝思慕想得了相思病呢!」老四接著說。

  「就是嘛,那戚家小姐也算一美人兒,中堂大人眼光也太高了吧,這都看不上?」

  「行了!」巫山七鬼老大一揮手,阻止那些胡言亂語,朝聶狩臣一抱拳道:「中堂大人,大法師想跟您聊幾句。」

  一聽「大法師」三字,凌越等人的臉色不由一變,不想那羅桑王竟親自來了。

  武林中人皆知那羅桑王作惡多端,任意殺人修煉魔功,其弟子們也在西域姦淫掠奪,無所不為,不想竟然跑到中原來了。

  聶狩臣神色凝重,冷眼觀望,而護在馬車四周的五名暗衛,同樣警惕地注意對方動作,不敢有半分鬆弛。

  外面聲響太大,初蕊早就被驚醒,她掀開垂簾一角,屏氣凝神地看著窗外。

  這時,那些喇嘛們朝四處散開,中間的軟轎上正端坐著一個瘦小枯乾的中年男人,身披著金色袈裟,長得獐頭鼠目,外貌猥瑣,正是羅桑王本人。

  初蕊見那人雙手合掌,念了一句六字大明咒後,才抬首對聶狩臣道:「中堂大人之名如雷貫耳,本法王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

  聶狩臣未理會他的奉承,冷冷質問道:「羅桑王攔下聶某的馬車,不知有何貴幹?」

  「明人不說暗話,中堂大人,本法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羅桑王笑道:「請大人留下車中女子。」

  聞言,初蕊一驚,她沒料到那些人是為自己而來,難道,又是陰魂不散的戚家人?

  「放肆!」聶狩臣一雙利眸瞬間瞇起,殺機瞬間湧動。

  一旁的凌越大喝道:「車中乃大人之妻,鼠輩豈可冒犯!」

  「區區一女子而已,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羅桑王臉色一變,繼續道:「只要大人將車中女子交與本法王,本法王絕對不與大人為難,可好?」

  聶狩臣嗤笑一聲,緩緩說道:「心愛之人,豈能丟之?」

  初蕊聽聞他的話,那雙盈盈水眸瞬間湧上淚意。

  「那就別怪本法王對中堂大人不敬了。」羅桑王陰陽怪氣地笑了笑,正欲指使手下弟子上前,不料此時,一陣粗曠狂野的嘯聲傳來,瞬間響徹竹林,顯然又有高手到了。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那片翠竹最高處,那裡不知何時坐著一個年輕男人。

  那男子五官陰俊,一雙憤怒的眼令人不寒而慄,最醒目的是右眼角的那道刀疤,再稍近一公分,一雙眼顯然就保不住了。

  他高聲問道:「巫山七鬼?你們敢吵老子的媳婦兒睡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媳婦兒?眾人伸長脖子,也沒看到他旁邊有半個人影。

  男子飛身躍下竹端,罵道:「你們要不要臉?這麼多人欺負……咦,這不是中堂大人嗎?」

  聶狩臣見他身形行如流水,便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再一聽,似是認識自己,便抱拳沉聲問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好說,大人不必知道我是誰。」男子笑了笑,「我呢,一向最愛管閒事,這七個鬼和一個老淫賊都不是好東西,咱們不如打個商量吧。」

  聶狩臣微微一笑,頜首,「閣下請講。」

  「我幫你把這些人渣擺平,你把馬車裡的女人給我,如何?」

  凌越、凌飛一聽,臉色俱變,原以為來了幫手,不了也是為夫人來的。

  「哦?」聶狩臣蹙眉,淡淡道:「這麼說閣下也是衝著聶某的內人來的?」

  「也不是,不過看你們爭來爭去,想必這聶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不如帶走去陪陪我的小媳婦兒。」

  巫山七鬼一聽,紛紛叫囂。「就憑你這臭小子?就能把我們擺平?說什麼大話!」

  男子一挑眉,「不信?那就來試試吧。」

  巫山七鬼一方面仗著有羅桑王撐腰,另一方面都不相信此人口出狂言,七人互看幾下,便一擁而上。

  快,極快!一陣刀光劍影后,那臭小子還沒使出武器,圍攻的人便已被撂倒了大半。

  高手過招,不必講究招式,僅憑暗中較勁的內力便能分出勝負,聶狩臣僅看他出手,便知在場無人是此人的對手。

  然後,他長嘯一聲:「媳婦兒,把刀給我!」

  一把被破布包裹得看不出是刀還是劍的東西,從竹端頂上被丟了下來,男子手一伸抓住,瀟灑地將以破布纏住的兵器亮出,雙眼與那把寒氣逼人的利刃一樣,瞬間透著嗜血的火紅。

  「破、破山劍!」巫山七鬼中的老大驚叫,他們在武林中打混,不是沒見識過的老百姓,自然識得此物。

  「天啊,真是破山劍,那他是……」四周傳來另外幾隻鬼的抽氣聲,能擁有這把號稱「破山」的絕世寶劍,天下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漠北狼王,雷貉。

  巫山七鬼紛紛朝後退去,沒有人再敢上去送死,他們不止畏懼破山劍,更畏懼這只惡狼……在狼群裡長大的傢伙,誰敢去惹?

  雷貉一笑,卻是沖聶狩臣大聲道:「中堂大人,我的提議如何?你倒是給個答覆啊!」

  聶狩臣接過凌越送上的長劍,揚聲道:「不必了。」他的女人,還是自己保護的好。

  一場惡戰,聶狩臣與羅桑王交上手,巫山七鬼及一干死士喇嘛迅速圍過來打算搶人,雷貉扛著刀在一旁看得很快活。

  殺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蕭殺之意。

  聶狩臣不僅要攔住羅桑王,更要不時守住車頭,暗衛與凌家兄弟則護著車身,殺退一波又一波攻上來的死士和喇嘛。

  初蕊坐在車裡,心急如焚,她知道那些人要什麼……他們要的是母親留下的畫卷!

  她拿過一個小小的包袱,打開,露出裡面的畫卷,卷軸上隨意地掛著小女娃送她的權杖。

  展開畫卷,最上端繡著八個字:醉煙景凝,愁月露泫。

  「景」是父親的姓氏,「凝」則是母親的閨名。父親與母親情投意合,養育三個女兒,一家人和樂融融,卻不想因修皇陵而遭此大禍!

  皇陵,不僅代表著帝王死後的歸屬,更代表著大批寶藏,父親是皇陵修造的設計師,他深知每一處機關、每一個秘密。

  戚崇沒能從守口如瓶的父親口中得知一點蜘絲馬跡,於是動了殺機。

  母親善繡,早在父親設計皇陵初稿時,母親便有意無意地將那些圖紙以針線繡出來,最後終於在一種叫「醉煙羅」的錦緞上繡出了皇陵的結構圖。

  母親心思細密,總是覺得修建皇陵不僅不會給家人帶來福氣,反而是一種禍事,因此早早地將這幅畫藏到了家鄉的一間繡莊內。

  兩個姐姐臨死前,都曾在她耳邊說出這個秘密,這個秘密若是流傳出去,必定會招來殺身之禍,可是,她還是去將它從「和錦繡莊」內取出,帶在身邊。

  那時,她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了,若是死去,至少有母親的遺物相伴,誰知後來被聶狩臣找到。

  現在,他就在外面,用性命守護著自己。

  初蕊緊緊地咬住唇,她想,他其實是知道有這個東西存在的吧!他是怎樣的人,若是不知道戚崇為何三番兩次的劫她,那才小瞧了他!

  但他從來沒問過自己,甚至連試探都沒有,他要的,只是她。

  混亂之中,一個暗衛受傷倒在了馬車邊,不等死士們湧上前,就被聶狩臣一把拎上馬車,回頭又擋住羅桑王的攻擊。

  初蕊再也坐不住了,一掀簾,便聽見耳際響起一聲如同布帛一樣被撕裂的聲音,接著,她看到守在車前的男人,胳膊和後背都掛花了,鮮血浸濕了暗色衣袍。

  剎那間,她心如刀割。

  沒錯,她愛自己的性命勝於一切,可是,他卻比她的性命重一百倍,她看他受傷,心都裂開了,碎成一重重、一瓣瓣。

  「住手!」她大叫。

  「蕊兒!」聶狩臣回頭一望,沒料到她會跑出來,臉色一變,生怕她被利器傷及。

  「你們要的東西在我這裡,若再不住手,我便毀了它!」她將那畫卷高高舉起,蒼白的小臉上一片寒意。

  紛雜的喧鬧聲瞬間安靜了,人人都看著那卷東西。

  巫山七鬼知道如果拿到那東西,戚大人便會賞給高官厚祿,以及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羅桑王並不真心替戚崇賣命,卻知道拿東西關於一個天大的秘密,因此一時間全都停了手。

  「蕊兒……」聶狩臣躍到她身邊,伸手想要攬她入懷,「進去,蕊兒。」

  「不!」她閃躲,望著他,晶瑩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我不能讓你們為了我丟掉性命。」

  不僅是他,還有凌家兄弟和忠誠的暗衛們,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傷倒地失去生命。

  「蕊兒!」他見她躲避自己,神色一黯,「我們都不會有事,聽話,回馬車去。」

  「聶夫人,將東西丟過來,我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巫山七鬼一見那畫卷,激動地叫到:「丟過來啊!」

  「小娘子,速速將畫卷交給本法王,本王便放過你夫君。」羅桑王慢慢朝馬車逼近。

  「等一下!」這時,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雷貉突然大叫一聲,「你畫捲上掛的是什麼?」

  經他一提醒,每個人都看到了……那是一枚黑鐵打造的權杖。

  「是不是玄黃令?」雷貉興奮地連聲問:「是不是?聶夫人你是『無人谷』的人?」

  初蕊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掛在卷軸上的權杖,的確在哪兒聽過這些名字,她點了下頭,「這是玄黃令,但我不是『無人谷』的人。」

  「哈哈,不管了,有這權杖就好說了。」雷貉笑容滿面,「我替中堂大人殺光這些人,聶夫人可否將權杖給我?」

  不是吧?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初蕊愕然地看看他。

  「黃口小兒,膽敢跟本法王搶東西,是活得嫌命長了嗎?」剛才羅桑王聽見這臭小子稱自己為「老淫賊」,早就氣得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如今更是恨上加恨。

  「哦?不服氣嗎?那來過兩招。」身形如電,瞬息萬變,雷貉已攻到羅桑王面前。

  羅桑王沒料到這臭小子輕功如此厲害,一時不防,差點招架不住,趕忙聚氣,與之對陣。

  正打得熱鬧,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一匹紅色龍駒首當其衝。

  騎在馬背上的是位少年將軍,頭戴紫金冠,身著黃金甲,冷酷剛毅的臉上劍眉星目。他身後事一大片黑壓壓的軍隊,士兵全都穿著黑色的鎧甲,手持銀閃閃的武器,行動如一,訓練有素。

  「是苻家軍!」

  「還愣著幹什麼,快撤!」

  一道影子忽地掠過,對初蕊道:「聶夫人,借權杖一用!感激不盡!」

  初蕊嚇了一跳,還未看清,掛在畫軸上的「玄黃令」便不翼而飛了。

  這時,苻卿指揮一小隊人馬迅速包圍住那些喇嘛死士,並抽空大聲對聶狩臣道:「喂,有沒有事?」

  「你還可以再慢一點。」聶狩臣沒好氣地回道。

  「我可是快馬加鞭趕來的啊!」苻卿火了。

  「蕊兒,來……」他不理睬發火的傢伙,轉身朝愣在一邊的女人展開雙臂,等待著她……

  她想也不想地投入他的懷抱,邊哭邊問:「你的傷……」

  「不礙事,別哭。」他緊緊地抱住她,「我不是說過,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早在出清州前,他便給苻卿傳了一道消息,要他速速接應,果然來得及時。

  「痛不痛?」她給他處理傷口,心痛得無以復加。

  「不痛。」

  「真的嗎?」

  「真的,有你在,就不痛。」

  一旁的苻卿聽在耳中,一陣無語問蒼天;這是那冷峻嚴肅、鐵面無私的聶中堂嗎?簡直是拿肉麻當有趣嘛!

  脫險回到京城後,聶狩臣立即就進宮見駕去了,初蕊則被凌越護送到了軒轅侯府內安置。

  軒轅侯府位於離驪京城的中心位置,從外面看,氣派不亞於中堂府,甚至佔地面積更大,可進去一瞅,人人膛目結舌。

  這侯府內真叫那個精彩啊!

  屋裡全堆著文房四寶、各類草藥、玉石古玩、金銀錦緞……屋外則堆著各類木材,如果說,這是個小型的集市也不為過。

  初蕊看在眼中,實在感觸良多。可見這天底下還是有不貪圖享樂之人的,時時想著如何發財致富,例如這位雲小侯爺。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侯爺,祖父是當今天子生母邵文太后的同胞兄弟,人人敬仰的老侯爺,惜膝下獨子早亡,只留下一金孫,姓雲名墨,眾稱小侯爺。

  這雲小侯爺在京城裡名聲不太好,就連其他州府的老百姓們,都曉得京城裡有兩大不好惹,一個是苻卿,第二個就是雲墨。

  苻卿脾氣火爆,犯起渾來六親不認翻臉無情;雲墨性情奸詐,吝嗇起來能把侯府全拆了賣銀子。

  初蕊進侯府時,老侯爺不巧上驪山,和和尚們喝茶下棋去了,府中便由小侯爺當家。

  小侯爺的這個家,當得真是好啊!

  一隊家丁正穿紅著綠,吹吹打打、嗚啦嗚啦地奏著喜樂,操持得很帶勁兒;另一班婆子丫頭卻披麻戴孝,忙著做靈幡、扎紙人紙馬紙轎、扎金庫銀庫錢庫,手腳很熟練,不一會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紅白喜事的生意同時做,還真算得上稀奇。

  正在人堆裡指揮眾人做事的那年輕公子,聽說來了客人,一轉臉,只見鼻樑挺俊,黑眸如星,好俊的一張臉。

  「這就是嫂嫂嗎?」年輕公子將左手的紅綢子和右手的白綾子一仍就跑過來,笑咪咪地道:「早聽說這兒了,說咱兄長要送嫂嫂過來住幾日,小弟這正忙著做些私活,不得空去迎接嫂嫂,還請嫂嫂恕罪!」

  初蕊還未說話,專程送初蕊過來的高福,便有氣無力地喚了聲:「小侯爺……」

  「這不是高管家嗎?今兒專程來又有何指教?」

  「小侯爺,我家爺說了,暫且叨擾幾天,千萬別讓我家夫人冷著、熱著、餓著、累著,否則他會親自來跟小侯爺算帳……另外,這些銀子算是我家夫人在府上的開銷,請小侯爺笑納。」

  高福知道小侯爺素來難纏,一股腦地將聶狩臣的吩咐倒出,末了還強調一句:「小侯爺,這可都是我家爺說的,奴才發誓沒有加一個字也沒少一個字!」

  「行了、行了,一家人嘛,還說什麼銀子?」雲墨一見那紫檀木盒中白花花的銀兩,當場笑得見牙不見眼,一把抱在懷裡:「那我就不客氣了,嫂嫂,就拿這兒當自個兒家吧!」

  正說著,申嬤嬤和小蓮蓬被聶府的馬車送來,主僕一見面,自然是歡喜無比,說著說著就掉眼淚了。

  初蕊就在這古里古怪的軒轅侯府住下,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見聶狩臣的蹤影,但她知他行事周密,要自己住在此處自有他的道理。

  因此她安心養胎,偶爾看雲小侯爺在府中胡鬧,甚覺有趣,心情頗佳,再加上申嬤嬤和小蓮蓬的精心照顧,氣色越發好了。

  唯一掛心的就是那男人,每當夜深人靜之際,她就會倚窗望月,不知他此時在做什麼,是否還在批閱各地來的摺子,有沒有按時用膳?

  聽雲墨說,戚家最近在朝堂上霉運連連,好幾名不怕死的御史上書彈劾戚家人,引得天子大怒,結果雖然幾名御史獲罪降職,但工部尚書戚崇也同樣被革職查辦,二等侍衛戚暉被罷官。

  她知道,那是他的功勞。

  當腰身漸漸粗起來時,老侯爺回來了,一見初蕊便喜歡,竟然要收他為義女。皇后娘娘一道諭旨下來,果然促成此事。

  隔了幾日,忽然又聽說,聶狩臣與敏榮郡主的婚事,竟然沒了!

  戚蟬兒自那晚後就再也沒有露面,有人說患了惡疾,被戚家接了回去,而敏榮郡主卻與一秀才私逃,不知所蹤。

  初蕊突然明白了,為何聶狩臣要她住在侯府中,因為苻皇后的第二道旨意很快下來,宣稱軒轅侯的義女將許配聶中堂為妻,半月後便操辦喜事。

  真是皆大歡喜,唯有雲墨鬱悶無比,他不僅平白無故地多了個比他還小好幾歲的姨娘,還有那自小跟他稱兄道弟的聶狩臣,他還得巴巴地喊一聲「姨父」。

  這算什麼好事兒嘛!

  軒轅侯府的東西廂房,是老少侯爺居住的地方,南邊的花牆子中間有一座垂花門,門內是四扇木屏風,兩側的抄手遊廊與垂花門相通。

  從那裡出來,穿過一道圓月亮門兒,就是一道花牆,裡面是一棟精緻的小閣樓,住著老侯爺新認下的義女。

  侯府戒備森嚴堪比皇宮,因為小侯爺收羅來的珍寶太多,侯府便成了各路大盜首選的目標,怎能不加強警戒?

  可這,也擋不住那偷香竊玉的「採花賊」。

  閣樓裡的傢俱,皆是用上好的檀木雕成,十分精美,花梨木的長幾上擺放著菱花銅鏡和以金箔包裹的首飾盒。

  竹窗上掛著的薄紗,隨著徐徐拂過的微風漾出波紋。

  紅木秀床上,兩具美好的身體正親密無間地依偎在一起。

  初蕊半倚在男人胸膛上,長長的秀髮如黑絹一般披至柳腰,毫無瑕疵的胴體雪白如凝脂,微仰著小臉承接著他的吻。

  大掌解開薄薄的肚兜,熱唇漸漸往下滑去,不停在她身上徘徊,直到小腹。

  五個月的肚子,已經大起來了,圓圓地聳著,有著很性感的線條。

  「這兩日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麼還跟我前天來時差不多大?」他抬起頭,略微不悅地質疑。

  初蕊好笑,兩天而已,肚裡的孩子能長多大?

  「還是回自己家裡好,明兒過了,就有我天天盯著你。」

  明兒就是他們的大喜日子,他卻想她想得緊,悄悄跑來侯府看她一眼,抱她一會兒,也是好的。

  「爺……」她叫慣了這個稱呼,也不願改口,纖手摸著略清減的俊顏,美眸裡盈著心疼:「你瘦了。」

  他很忙,一空下來就會趁夜悄悄來看她,早上天不亮就回中堂府準備上朝,繼續投入一天忙碌。

  她的柔情和關懷,令男人心裡像盛滿了某種東西,暖暖的、柔柔的,舒坦極了!吻上她,以熱吻傾訴自己的愛意。

  「爺……嗯……」她感覺到褻褲已被他鬆鬆地褪到纖細的腳踝上,露出白玉腿兒和挺翹的臀瓣,她順從地回吻他,對他的愛意讓她屈服於他的每個動作、每個要求……

  「小妖精,想爺了,是不是?」男人親吻著她全身每一處,無盡愛意洶湧而出。

  當他緊緊抵在她腿間時,她毫不遲疑地將修長的雙腿纏住他精瘦的健腰,等待與她合為一體。

  「這麼緊……蕊兒……」他低喘,緩緩地進入,極輕柔地蠕動,沉浸在她的甜蜜濕潤中。

  「啊……」她隨著他的聳動嬌喘,髮絲微亂,玉頰潮紅。

  抽送了一會兒,他扶住她的腰肢將雪白的身子轉過去跪好,又從後邊慢慢插進。

  「爺……快點兒……爺……」她今晚特別緊窒嫩滑,豐沛的液體,喊得也分外嬌,撩得聶狩臣差點就噴薄欲出了。

  「乖,別急,寶貝……」他的掌一直捧著她的肚子,不敢進入的太深,也不敢太猛烈地要她,將她側抱著倒在床上,伸手去揉花瓣裡的小珍珠,直到她啊地叫出來,顫抖著軟下身子,才加快地聳動,釋放出所有的熱情……

  這才是: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懷胎十月,一朝待產。

  初蕊終於在正午臨盤,產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被聶狩臣取名為「聶擎蒼」。

  但是,寶貝兒子一生下來就讓他老子頭疼、生氣,最後終於發火了。

  因為這小鬼自打從娘胎出來,就開始跟他老子搶女人!

  「哇……」才四個月的小擎蒼,被奶媽申嬤嬤、小蓮蓬和高管家接力賽似的輪流抱著,正扯著嗓子在外間拚命啼哭。

  「寶寶哭了,我要去……」床上,半裸著雪嫩嬌軀的初蕊掙扎著要起身,兒子已經哭了好長時間,她心痛極了,偏偏孩子的爹像沒聽到似的,纏著她不讓她去管。

  「不准去!」聶狩臣斬釘截鐵地斷絕她的意圖。

  「哇啊……」屋外的聶家小少爺更用力的嚎哭,顯然有不將他娘親哭過來誓不甘休的意志力。

  「他已經哭了好長時間了……啊……別……」嬌柔的聲音顯然更加動搖不了男人的意志力。

  「別管他,他哪天不是這樣?哭累了就行了。」熱唇溫柔地親舔上因漲奶更顯飽滿的雪乳,大掌直向玉腿間的柔嫩撫去,完全不管外面兒子哭得要死要活。

  「別,好痛……」紅嫩的乳尖泛著乳汁,她的胸好漲。

  「痛嗎?要我吸嗎?」黑眸閃動著火花,探進退間的長指埋得更深,並緩緩抽送起來。

  「不,我要去餵寶寶……」她嬌吟,難受的扭動著嬌軀。

  「想都別想!」他俯首埋進她高聳的雪乳中,薄唇用力吸吮她奶汁。

  他又不是沒請奶娘喂兒子,她豐潤雪白的酥胸是屬於他一個人的,誰也別想碰。

  「啊……」初蕊仰高玉頸,嚶嚀一聲,迷失於這夾雜著痛意的快感中。

  使性子跟親生兒子搶奶喝,冷峻的中堂大人居然這樣孩子氣!

  可是她心裡暖暖的,她知道他有多愛她。

  成親後的第三天,她在房中的櫃子裡翻出了兩件已經舊了的棉衣,疊得整整齊齊,她打開,覺得眼熟,再一看那內襯上繡的字謎,當場傻住了。

  這是她繡的呀!他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最後在她的誘騙下,才恍然大悟:這男人,很久以前就看中自己了……

  他真的很愛她。

  在他的努力下,十多年前的案子被翻供,罪魁禍首戚崇在被擒時服毒自盡,景家的冤情終於得以大白於天下。

  皇上對戚家失望,終於立皇長子為太子,皇后娘娘終於一嘗鳳願。

  他後來一直默默支持皇后的勢力,便是為了感激她將自己送到他身邊的報答。

  她將母親留下的畫卷拿去給他,像捧著一顆心般,小心翼翼,他卻只問她想要如何處理,她想了很久,決定將它在景家親人的墓前燒燬,以祭奠亡靈。

  他陪她去了,看著那畫卷被火焰吞噬、變為灰燼,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她多幸運,有他這樣愛著,也這樣愛著他,隨時隨地,讓她開眼閉眼都能看到幸福。

  一直,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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