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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竹君 - 出軌情緣【單】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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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4:55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奇怪,賜婚的對像是姊姊又不是她
為何坐上花轎的會是她這個假新娘?
還不都是為了讓姊姊與心上人道別
她才硬著頭皮冒著被拆穿的風險代嫁
新婚之夜她當著新郎的面想跳窗逃走
無奈他輕輕鬆松就將她吃幹抹淨
不敢告訴他睡錯新娘以免惹來殺頭大罪
她只好提心吊膽的占著侯爺夫人的位子
惱人的是野心勃勃的父親利用她來陷害他
惹得他上告皇帝休妻就連孩子也不要了
唉,不屬於她的幸福果然很短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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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春剛過,與遼國的戰況屢屢傳來捷報,大宋天子龍心大悅,一再派人犒賞軍隊,並獎勵統領大軍的元帥蕭颯。

  校場出身的蕭颯,因為戰功彪炳,一路從前鋒升至將軍,及至元帥,現在又蒙皇帝賜封為定國侯,雖尚未回京,但各方官員已決定使出渾身解數好好地討好這位在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在這群官員中,不乏趨炎附勢,欲將閨女攀嫁之徒,幾番千里傳書,都被身在邊關的蕭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其中令他最不齒的,要數兵部尚書陳玉郎了,他臉皮之厚是蕭颯生平僅見,不論他如何堅拒婚事,陳玉郎都不肯死心,一再派人送來求親信,日前甚至送來其女的畫像,意欲打動他的心。

  常年軍旅的他,仍不為所動,一心只想著趕快退敵,以報聖恩。

  山頭佈滿皚皚自雪,今日一早,蕭颯就帶了幾名屬下,親自攀上山頂,觀看山下遼軍的動向。

  蕭颯拉緊身上的斗篷,“我看很快就可以班師回朝了。”江南已是百花齊放的景致,但北方的雪才剛融化,天氣還是很寒冷。

  “是否要乘勝追擊?”軍師季玄風聲音微顫地問道,天氣實在太冷了,他恨不得把棉被裹在身上。

  出生在江南的他,天生怕冷,當初要不是跟趙洛在酒坊裏喝酒,遇到蕭颯這個酒瘋子,一時意氣用事,跟他賭了場酒局,誰知他利用百醉坊的醉紅酒耍詐,結果他跟趙洛一個不察輸了酒局,平白浪費了四年的青春,陪他到這個沒有佳釀可嘗、也無美人暖床,還得整日提心吊膽、破陣殺敵的鬼地方來。

  他不但得貢獻良策,還得幫著殺人,怎麼算都不劃算。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會跟蕭颯結成知交,為抗遼付出一些心力。

  “等他們獻上降表,我們就可以回京了。”蕭颯道。

  “如果不是朝廷那班無用的大臣,延誤了糧草物資的運送,我們早在冬季來臨前,就可以回去了,何需等到現在。”生性耿直的雷厲沒好氣地說。

  季玄風點點頭,“雷將軍說得不錯,回京之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親自面見皇上,將那班延誤軍機的奸官,狠狠地參上一本。”

  “尤其是那個陳玉郎。”雷厲提醒他。

  他話聲剛落,一旁的趙洛發現一道人影閃過。

  “我去抓小貓。”說完,他施展輕功往那道人影掠近,不一會兒就逮住了他。

  “大宋元帥在此,你想上哪去啊?”

  那人看見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不禁嚇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是趙洛後,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氣。

  “趙監軍別誤會,這兒有一封京城來的急信,小的是要呈交給元帥。”他從胸前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趙洛瞟了眼寄信人的名字,一看是兵部尚書陳玉郎,不禁攏緊眉毛,輕哼道:“不死心的老傢夥。”

  蕭颯在這裏拼死拼活地保衛國土,他卻只會想盡辦法地要把女兒嫁給蕭颯。

  他接過那封信,揮揮手要那名小兵退下,然後轉身回到山頂。

  “兵部尚書那只老狐狸寫來的,不知這回又是什麼事。”

  “不用想了,肯定是求親信。”雷厲的口氣充滿鄙夷。

  那老狐狸屢次拖延糧草的運送,並且阻礙援軍的事,惹得眾人都很不悅,他居然還有臉不斷派人送信來提親事。

  “怎麼樣?”瞧著蕭颯看信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另外三人忍不住一陣好奇。

  “他求皇上賜婚。”

  “啥?”雷厲撇撇嘴,不屑地道:“他臉皮還真厚,竟敢請皇上賜婚,要跟那種貪官做親家,我雷老粗第一個反對。”

  “反對無效。”趙洛敲了他一記響頭,轉身看著蕭颯說:“我在京城時曾聽人說過,陳尚書有一對孿生女兒,長得閉月羞花,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有多少王公貴族求都求不到,現在平白送上門來,可便宜你了。”他說得一臉欽羨的模樣,恨不得被賜婚的人是自己似的。

  蕭颯橫了他一眼,“你以為他沒事會把女兒送給我暖床?他是怕我回京後,把他延誤軍情的事情告上去,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這種為保自己前途、不惜斷送女兒幸福的人,最為他所不齒。蕭颯憤然地將信件一揉,用力丟棄在地上,隨即翻身上馬,朝來時的路奔去。

  趙洛撿起地上的信,匆匆地看了一眼後,將它丟給季玄風,跟著上馬追去,與蕭颯並騎。

  “喂,你真的不要嗎?很嫩的,今年才十七歲,不要白不要。你也不想想自己已是三十歲的老男人了,能得這種絕色少女為妻,該偷笑了,還嫌。”趙洛不怕死地戲謔道,“ 要是我的話,一定半夜就奔回京城,扛也要把她從閨房裏扛走。”

  其他人都為他不怕死的態度捏了把冷汗。

  “你到底想說什麼?”蕭颯側首睨視他,覺得他話中有話。

  “娶她啊!”趙洛收起笑,認真地道:“不但有個女人幫你暖床,又可以拿她提防陳玉郎那只老狐狸,預防他再做出什麼壞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的話引起蕭颯的深思。

  “趙洛說得沒錯。”季玄風也開口附和,向來有鬼諸葛之稱的他,也想到了這點,“娶她反正沒有損失。如果不喜歡,玩膩了,再以休妻的方法將她送回老狐狸的身邊不就得了。你不是很討厭老狐狸嗎?現在有機會羞辱他的女兒,幹嗎不做?”

  兩人的話說中了蕭颯的心意,他確實有玩之而後棄的打算,反正是老狐狸不要臉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

  不過,三人的想法,卻換來雷厲的一記冷光,“大人的事,沒有必要報復到小孩子身上。”

  雖然他也極討厭那只老狐狸,三個月前就因為陳玉郎延遲派兵增援一事,害得他在青岩小鎮前受了箭傷,幸好蕭颯及時帶兵趕到,才把他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但他還是覺得一罪歸一人,不應該連累到其他人身上。

  “十七歲不是小孩子了,尤其是那種貪官的女兒,一定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趙洛堅持道。

  雷厲訝然地看著他們,沒想到一向比他睿智的他們,竟會讓仇恨蒙住了眼睛,不禁氣憤地撂下話:“隨便你們吧,我不管了。”話落便策馬離去。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他幹嗎氣成這樣?”季玄風不明所以地問著另外兩人。

  “不能怪他,因為雷厲是個孤兒,他十三歲時父母因為家鄉鬧饑荒而去世,連剛出生的妹妹,也沒能逃過那場災難,所以他對女人都會比較同情。”蕭颯解釋道。

  “原來如此。”季玄風瞭解地點點頭,“難怪他會有這種反應。你真的要娶陳玉郎的女兒?”

  蕭颯的臉色一沉,目光直視著前方,嘴角噙著陰冷的笑,“他最好祈禱他的女兒長得還順眼,不致讓我太早退貨。”

      

  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這兩天,陳宜君都會來到京城最負盛名的茶樓,與亦師亦友的淩雲見面,今天也不例外。

  她偷偷跟他學武已經好幾年了,當淩雲還是她孿生姐姐陳姿君的未婚夫時,她便發現他雖然外表是個放蕩不羈的官家公子,實際上卻是武功不弱的練家子,便死纏著他,非要拜他為師學武不可。

  或許是被她纏煩了,抑或是淩雲本著愛屋及烏的心理,總之他答應教她武功,惟一的條件是不許她把他會武的事情傳揚出去,怕他那重文輕武的父親知道了會不高興。

  陳宜君拍著胸脯保證,只要能學到功夫,別說是瞞著淩伯父不說,就是孿生姐姐,她都不會提一句,因為若是讓她爹知道了,肯定會從此把她鎖在房裏跟姐姐學女紅刺繡,她才沒那麼傻呢。

  從那一天起,只要淩雲跟他父親到尚書府,陳宜君便會找機會叫他教她武功,纏得陳姿君和淩雲都沒有時間相處。

  幸好兩家是世交,淩雲跟陳姿君又是從小訂婚的未婚夫妻,兩家來往的機會挺多的,她才不致真正影響到他們的感情。

  原本以為一切都會順遂的兩家人,卻因為淩雲父親的突然倒下,而遽然生變。

  淩父于前年因病去世後,陳宜君的父親就察覺到淩雲無意仕途,在沒有利用價值的情況下,半年前要求淩家退婚,還逼迫淩母簽下退婚書,當時淩雲適巧出外經商不在,當他回來後知悉此事,已經來不及了,雖然淩雲震怒地找上門理論,卻被陳玉郎利用權勢打壓,逼得他有理無處申。

  陳玉郎還把大女兒軟禁於繡樓上,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所以一對有情的戀人,不得不暫時分開。

  也因為如此,陳宜君自告奮勇跟淩雲訂下了半個月一次的約期,她每次都會把姐姐的情況告訴他,並為這對不幸的愛侶互遞情書。

  今天是與陳宜君相約見面的日子,淩雲一早就來到茶樓,片刻後,他看到一身男裝的陳宜君,噘著小嘴,氣呼呼地走進來。

  她雖穿著寶藍色的男衫,卻難掩她娉婷出塵、美麗絕倫的豐姿。

  淩雲常常會望著她出神,似乎能透過她看到他那秀美絕倫、粉雕玉琢的未婚妻。

  “嘿,未來姐夫,近來可好?”陳宜君走上二樓,快步跑過來拍著他的肩問道。

  淩雲含笑望著她,不禁有些莞爾。怎麼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卻有著天差地別的個性?他的未婚妻陳姿君溫柔婉約、舉止端莊,是位標準的大家閨秀,而眼前的這位小姨子,卻活潑俏皮,一雙慧黠的眸子不時閃動著捉弄人的光芒,讓人看了又愛又怕。

  陳宜君鼓著一張俏臉,一屁股坐在淩雲對面的椅子上,口裏嚷著:“氣死人了!”

  淩雲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怎麼了,是誰敢惹你生氣?”

  她拿起杯子一口飲盡, “還說呢?都是那個該死的蕭颯害的。要不是他,我也不會這麼晚才到。”

  一提起他就有氣,小腳忿忿的蹬了兩下,口裏抱怨道:“如果不是他,我爹根本不會拿我當出氣筒,罰我站在他面前聽他數落了個把時辰,你說這不怪他,怪誰?”順手再接過淩雲遞來的茶,又是咕嚕一聲,一飲而盡,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

  “蕭颯?你說的可是近日剛受封為定國侯的蕭颯?”淩雲邊問邊斟了一杯茶,慢慢品茗。

  這麼好的茶,被她如此牛飲,真是可惜。

  “你也認識他?”陳宜君眨著晶燦的雙眸,驚訝地瞪著他,“那你跟他有沒有交情?熟不熟?”熟的話就好辦事了。

  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淩雲只得潑她一桶冷水,“不,我不認識,但現今京城裏的百姓,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這位大將軍的,只有你這位長在尚書府裏的大小姐,才會不知道他。”

  聞言,陳宜君雀躍的心頓時沉寂,小臉上佈滿了失望。

  “誰說的,我早就聽說了,不然府裏也不會為了他,烏雲蔽日了好幾天。”說完,她重重地歎了一聲,無奈地雙手托腮。

  她的話引起淩雲的好奇,打一進門他就聽她不停地抱怨,但不知是為了啥事。

  “他得罪你們尚書府了?”

  不可能,依陳伯伯欺善怕惡的個性,應該不敢得罪當今聖上眷寵的紅人才對。

  “說得罪還客氣,他簡直不把我們尚書府看在眼裏,真是太不給面子了。”陳宜君只要思及蕭颯是如何不假辭色的拒絕她爹所提的婚事,就怒火上湧,恨不得蕭颯現在就站在她面前,讓她狠狠地打一頓,出出這口怨氣。

  憑她姐姐的姿色,京城裏不知有多少的王公貴族,爭相上門來提親。如果說她姐姐謙稱是第二美人,相信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自己第一,當然她除外。

  可是蕭颯偏偏不把她們兩姐妹看在眼裏,當著眾人的面拒婚。

  陳宜君越想越有氣,兩頰也因為氣憤而浮現胭脂般的嫣紅。

  “究竟是怎麼回事?”淩雲蹙眉問道,感到事情不對勁。

  “我爹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硬要高攀上這位定國侯當女婿,人家明明白白地拒絕了,他卻還來個當殿請旨賜婚,你說丟不丟人?”

  請旨賜婚?

  淩雲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爹想將你們姐妹哪一個許配給他?” 

  “還有誰?你看我是當侯爺夫人的料嗎?能上得了臺面,溫柔嫻雅又端莊的……”話到喉間突然頓住,因為她看見淩雲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對自己一時口快的話感到後悔,“不……我……我是說我爹他……”

  該死!她真是被氣昏了頭,忘了出門前姐姐是怎麼千叮嚀萬囑咐,絕對不能跟淩雲提起這件事,結果……唉!

  “淩大哥,我……”她心虛地低下頭。

  淩雲如冰箭般的銳眸直視著她,咬著牙道:“說,是不是姿君?”

  陳宜君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他登時像只受到挑釁的猛獸,全身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

  就在陳宜君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他時,街上傳來人群騷動聲,聽這聲音似乎是什麼大官奉旨遊街。

  淩雲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底下人來人往的大街。這條大街是通往皇宮的主要通道之一,舉凡要進宮的朝臣,大都會走這條街。

  “他就是蕭颯嗎?”當他再開口時,聲音充滿冷然的淡漠。

  陳宜君聞言,急忙跑到他身邊,探身看出去。

  老實說,這些日子以來,她每天聽到蕭颯的名字不下數十次,可惜從沒親眼見過這個讓她耳根子受罪的男人。

  循著淩雲所指的方向,她看向不遠處的街道,只見在一群官兵中,有一個身著鎧甲戎裝、騎著金鞍戰馬的偉岸男子,他不但有著魁梧壯碩的身材,還有一雙濃眉大眼,五官鮮明剛毅,兩片薄唇有著優美的弧形,是個長相俊逸的男子。

  “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蕭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他,只是常聽爹說起而已。”

  淩雲不出聲地打量那人好一會兒後,緩緩坐回椅上,“你可以回去了。”

  陳宜君猶豫了半晌,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這是我姐寫的信,要我親手交給你。”

  “還是不看的好,你拿回去吧。”

  “為什麼?”她語氣激動地道:“也許這是你們最後的一封信了,錯過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

  淩雲怔愣地看著她手上的那封信,似乎猶豫著要不要接過。

  唉,既不能長相廝守,那又何苦癡癡留戀呢?淩雲長歎一聲,隨即轉身離去。

  “淩大哥!”陳宜君看他悵然離去,迅速追下樓。他不能就這麼走了,姐姐還交代了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他,他不能就這麼走了。

  “淩大哥……淩大哥……”

  陳宜君在人群中尋找著他,奈何淩雲的身影快速移動,加上人潮太多,眾人爭相一睹抗遼英雄的風采,很快便淹沒了他的蹤影,任憑她怎麼追都追不上。

  不知是被哪個冒失鬼用力一撞,她猛然摔出人群,姿態難看地跌在馬隊前,眼看就要喪生在馬蹄下,眾人不由得一陣驚呼。

  完了,我命休矣!陳宜君面色煞白,心中一陣驚惶。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蕭颯從坐騎上翻下來,越過人群將差點踏在她身上的馬匹勒住,那馬一聲長嘯,前腿在她面前飛踢了幾下,隨即站住不動,保住了她一條小命。

  “該死!你是怎麼騎馬的?”陳宜君回過神,立刻破口大駡,一張粉嫩的俏臉嚇得毫無血色,全身冷汗直流。

  好險啊!她暗暗籲了口氣。

  蕭颯軒眉微蹙,炯炯有神的眼瞳直直地望著地上這個看似十五六歲的俊俏小夥子,想不到小小的年紀,脾氣倒是蠻大。

  “小鬼,是你自己跑到路中間來,記得嗎?”趙洛不悅地斥道。

  “你凶我做什麼?”雖然知道是自己不對,但陳宜君只要想到他就是蕭颯,是害姐姐跟淩大哥無緣在一起、害她耳根子不得清淨的罪魁禍首,便客氣不起來。

  “如果不是他沒事到這條大街上走,就不會有這場意外發生了,你說不怪他要怪誰呢?”她一時激動,忘了要壓低聲音,露出了女性特有的清脆嗓音。

  蕭颯的眉毛揚了揚,低頭玩味地看著她。

  陳宜君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感覺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異,不禁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看什麼看,沒有看過男人嗎?”她抬起頭,胸脯一挺,噘著嘴看他。

  她那樣子既可愛又滑稽,逗得蕭颯一笑。

  “男人我看多了,反倒是愛女扮男裝的假男人,這還是頭一遭見到。”

  他話聲方落,旁邊一干將士放聲大笑,震耳的笑聲傳遍了整條街,引起民眾好奇,忍不住竊竊私語。

  陳宜君羞愧地紅了雙頰,氣得直跺腳。

  笑什麼笑?女扮男裝好笑嗎?

  她氣得鼓起腮幫子,雙手叉腰地叫駡道: “怎麼?想以官壓民啊!還是想以多欺少啊?”

  “放肆!你不想活了?”雷厲怒喝一聲,伸手就要拿住陳宜君。

  “算了。”蕭颯出聲阻止,“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我們還有事要做。”

  雷厲聞言,乖乖地縮回手,跟隨在蕭颯的身後離去。

  陳宜君望著他們的背影,抿緊了唇,想起姐姐跟淩雲這對苦命的戀人,心中一陣悲傷。

  怎麼辦?難道上天真的要拆散這對戀人嗎?真的要讓姿君嫁給這個目中無人的男人嗎?她的心好亂,不知道要怎麼幫他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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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陳宜君沒精打埰地回到尚書府,一進門就看見陳姿君的貼身丫鬟小娟等在門口。

  “二小姐。”看見她出現,小娟忙不迭地跑過來。“二小姐,你可回來了,大小姐交代,你一回來,請立刻去見她。”

  “知道了。”想到姿君是如何焦急地等待消息,她心裏就對自己沒有完成她的託付感到過意不去。

  陳宜君跟在小娟身後走回姐妹倆同住的雙鳳閣,才進門就被陳姿君拉到桌前坐下。

  “怎麼樣?你有沒有把信交給淩大哥?”陳姿君焦急地問道。

  對這個問題,陳宜君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下頭不敢看她。

  “怎麼樣?你到底有沒有見到他?”

  陳宜君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信放到桌上,“這信給你。”說完,她起身打算逃出門。

  “等一下。”陳姿君叫住她,低頭看了眼信封上的字,發現那是自己的筆跡。

  “這不是我寫的信嗎?宜君,你沒見到淩大哥嗎?”

  唉,該來的還是會來,逃都逃不掉。陳宜君在心裏暗歎一聲,不得已轉回身。

  “對,那的確是你寫的信。我是見到了淩大哥,但他一聽說爹請旨賜婚將你許配給蕭颯,他就生氣地拂袖而去,連信都不肯看一眼,我怎麼叫,他都不回頭。”

  “什麼?你把賜婚的事告訴他了?”陳姿君身子一晃,幾乎要昏倒,幸好小娟及時扶住她,“我不是告訴你別提嗎?你為什麼要說呢?”她的雙眼泛紅,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那我交代你的話呢?也沒說?”

  陳宜君搖搖頭,“沒有,他不讓我有說出口的機會。”她已經盡力了,還差點死在馬蹄下呢。

  “那……那我該怎麼辦?”

  陳姿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淚如雨下。

  見姐姐傷心的模樣,陳宜君看得十分不忍,“姐,你先別哭,事情也許不如我們想的那麼糟,況且離婚禮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再想想辦法就是了。”

  不料,此話一出,陳姿君反而哭得更厲害。

  “二小姐。”小娟扯了扯她的衣袖,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老爺說下個月初五,就要讓大小姐跟定國侯完婚。”

  “下個月初五?!那不是只剩十天了嗎?”陳宜君吃了一驚,難怪姐姐會哭得這麼傷心。

  短短的十天,能改變什麼呢?

  看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姐姐,陳宜君心想惟今之計,只有在婚禮前,想辦法儘快找到淩雲了。

      

  接下來幾天,陳宜君到處尋找淩雲的下落,她曾多次拜訪淩府,都被淩府的管家擋了下來,說是淩雲出遠門了,而淩老夫人則不願見尚書府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她在內。

  “李管家,淩大哥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出遠門呢?求求你幫個忙,讓我見他一面。”她心急地拉著李管家的袖子,不住地懇求,也不管別人是不是會感到奇怪,一心只想見到淩雲。

  李管家為難地看著她,無奈地拉開她的手,“陳二小姐,你就別為難我了,我實在不能幫你。”

  三個孩子都是他從小看到大,很清楚少爺跟尚書府大小姐的情分,但是老夫人不許,他只不過是個僕人,也不敢做什麼。

  “你可以幫的,求求你,李管家,要不然請你轉告淩大哥一聲,就說我姐姐要見他,請他無論如何去見我姐姐一面好嗎?”

  不能進去,那傳個話總成了吧,她就不相信淩府的人能絕情成這樣。

  “這……如果老夫人答應的話,我一定把話帶到。”說完,他朝她鞠了個躬,隨即把大門關上。

  “什麼?你……”意思是淩老夫人不許的話,他也不會把話告訴淩大哥?真是沒情沒義的傢夥。陳宜君激動地想沖上前再敲門,但想想還是算了,人家要是不幫,再敲多少次門也無用。

  “算了,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好了。”她走到淩府對面的茶樓,在路邊坐了下來,準備守株待兔地等淩雲出現。

  這一幕恰巧讓騎馬經過的蕭颯看到,他上完早朝正要回府,卻在路邊看到她,只見她又穿著一襲男裝,看來這女娃兒很喜歡女扮男裝。

  “喂,小姑娘,你等誰啊?”趙洛也認出了她,噙著笑策馬走近。

  陳宜君一時沒認出他是誰,但一抬眸看見他後面的蕭颯,立刻換上一臉不屑的表情。

  “叫誰小姑娘,沒看我一身男子打扮嗎?”她惡狠狠地瞪著蕭颯。

  “那小兄弟坐在這裏等誰呢?”

  “本少爺愛坐哪就坐哪,愛等誰就等誰,關你什麼事?”

  呵,火氣蠻大的,不過不是沖著他來,而是沖著他身後的蕭颯。

  趙洛轉頭看著身後的人問:“你什麼時候認識她了?”

  蕭颯策馬走近幾步,一臉疑惑地看著她,“跟你同一時間。”

  瞧她那樣子,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他什麼時候得罪她了,他怎麼不知道?

  “我說你真不懂禮貌,我朋友好歹救過你一次,將你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你卻連個好臉色都沒有,這是你答謝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陳宜君揚高俏臉,一臉不屑地站起來,雙手叉在腰上,冷眼瞅著蕭颯,“他救我?他什麼時候救過我了?那馬是他的,騎馬的人也是他的,他的人、他的馬差點踩死我,你說我要不要向他道謝?”

  “這……”趙洛看著伶牙俐齒的陳宜君,在她的歪理下,向來能言善道的舌頭似乎打了結。

  “小兄弟以前曾見過我?”蕭颯好奇地問道。

  “沒有。”她哼了一聲,將臉轉開不看他,“以前沒見過就討厭,現在見到了更加討厭。”

  “我想請小兄弟到茶樓喝杯茶,不知小兄弟是否肯賞臉?”鐵定有誤會,一定要問個清楚。

  陳宜君看了淩府大門一眼,小嘴一噘,又在石階上坐下來,“不了,我還得等人。”她兩手托腮,不再理會他們。

  這小姑娘的架子可真大,定國侯爺要請她喝茶,她竟然連面子也不給,若換成其他人,只怕早點頭如搗蒜了。趙洛好笑地暗忖。

  “茶樓就在你身後,如果小兄弟等的人回來,你還是可以看得到。”蕭颯低笑地說。

  陳宜君想了想,她坐的地方正好是茶樓的門口,人來人往的特別引人注意,確實不是等人的好位置。

  “好,我答應跟你去喝茶,不過我想走的時候,你們誰也不許攔我,聽到沒有?”話一說完,她頭一甩地走進茶樓。

  “這樣你也能忍。”趙洛有些驚訝。

  咦,他沒看錯吧?蕭颯在笑?!他非但沒有生氣,還在笑?簡直不敢相信。

  這要是在軍中,像她這麼無禮的態度早被拖出去重打二十軍棍了,哪還能讓她這麼囂張,可是蕭颯卻在笑,一點生氣的跡象也沒有,他是不是中了這小姑娘的符咒了?

  蕭颯不語地跟了進去,在她的對面坐下來,見她目光直盯著淩府的大門,逕自為她點了幾樣可口的茶點和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小兄弟是在等誰?”

  回去之後,得叫人查查這戶人家的底細。

  “要你管。”陳宜君瞧也不瞧他一眼,一徑地盯著淩府的大門。

  “瞧你直盯著那棟房子,想必住在裏面的人是你極在乎的朋友吧?”蕭颯再次探問,倒了杯茶到她面前。

  “關你什麼事?”她不悅地啐道,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茶,啜了一口,“嗯,太燙了,你是想燙死我啊!”她不悅地蹙起秀眉,嬌斥道。

  “喂,你太沒禮貌了吧,人家請你喝茶,你卻對人家這麼凶,還一問三不知,真沒家教!”趙洛看不過去地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

  他這一罵,陳宜君也翻臉了,“對,我是喝他的茶、啃他的瓜子,又對他無禮怎麼樣?比起他的無賴,強搶別人的未婚妻,要算客氣多了。”她小姐火氣一來,一時口快地說溜了嘴。

  聞言,蕭颯雙眸危險地眯起,“你說什麼?”

  陳宜君這才察覺自己說溜了嘴,趕緊亡羊補牢地說:“我什麼也沒有說。呃……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完,她身子一轉,快速地跑下樓。

  只是她溜得快,人家的輕功也快,眨眼間蕭颯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有什麼話,說清楚了再走。”蕭颯大掌一伸,就扣住了她的玉腕。

  陳宜君靈機一動,大聲哼道:“哼!你敢做,我當然敢說,你搶了我的未婚妻!可以了吧?”

  趙洛怔了一下,待想清楚她說的話後,忍不住噴笑道:“哈哈哈!堂堂定國侯爺會去搶別人的未婚妻?笑死我了,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趁趙洛取笑、蕭颯分心的刹那,陳宜君掙脫蕭颯的掌握,腳底抹油地溜了,瞬間跑得不見蹤影。

  “你真相信她的話?”蕭颯看著笑不可抑的趙洛問道。

  “當然不信,你別忘了,她是個女人,女人哪有未婚妻。”趙洛笑得更大聲,決定回去後,要把這件事大肆渲染一番。

  差點笑破肚子的他,全然沒有發現蕭颯望著陳宜君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他突然有股衝動,想看看她穿女裝是什麼模樣,相信定是美麗絕倫,說不定會比傾國傾城的尚書千金,還要美上幾分吧!

  下次有機會碰到,一定要問清楚她的芳名。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眼看再過三天就是大婚的日子,陳姿君的眼淚更是沒有停過,讓陳宜君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然我再去求爹,請他去求皇上收回聖旨好了。”

  “求老爺不如去求定國侯,他是被賜婚的人,由他去求皇上收回聖旨可能要容易些。”小娟靈機一動地說。

  陳宜君慌忙搖頭,“不,不可以。”自從上次見面後,她就發現蕭颯很可怕,雖然一張臉看起來挺溫和的,但一發起怒來,只要一個眼神就夠嚇人,像這樣的人最好有多遠就離多遠。

  “小娟說得沒錯,也許我們可以試試。”陳姿君仿佛找到了一線希望地止住眼淚,抬起一雙水眸看著妹妹,“宜君,你就幫幫我,去找定國侯說說。”

  陳宜君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我不要去找他。”先前兩次都那麼嚇人,若見第三次,她一定會被嚇死。

  想起他的臉、他犀利的眼神,她就提不起勇氣去見他。

  “宜君,姐姐求你,難道你忍心看我跟淩公子被拆散,而一點機會都不試嗎?”陳姿君說得淚眼婆娑。

  “要是他也不肯呢?”

  陳姿君眼眸一暗,“那我也只有認了。”

  “唉,算了,我去試試好了。”向來重情重義的陳宜君,最禁不起人家的哀求了。

  就算得拼著生命不要,她也要幫姐姐這個忙。

      

  陳宜君來到定國侯府前,向看門的小廝說明來意,小廝一聽是未來侯爺夫人的兄弟,連忙通報季玄風。

  “閣下是尚書府的人?”季玄風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知道眼前這人是女扮男裝,該不會是趙洛口裏那個喜歡女扮男裝,又跟侯爺搶女人的小姑娘吧?

  “不錯,還請通報一聲。”陳宜君朝他拱手道。

  奇怪,怎麼定國侯府的人都喜歡盯著人看呢?

  “請隨我來。”季玄風親自引著她到大廳,命令下人奉上上等香茗招待她,“稍待一會兒,我去請侯爺。”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宜君起身環顧四周,發現這間大廳佈置豪華,卻一點也沒有尚書府華而不實的俗氣,反而有種威懾人的氣勢。

  當她看著桌上的綠玉如意入神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原來是你。”

  蕭颯笑著走進大廳,逕自在主位上落坐,“上次你以陳小姐未婚夫的身份自居,現在又要用什麼身份見我?”

  這幾日他正好派人在調查她的事,想不到她就來了,還是以陳玉郎兒子的身份來訪,這一家人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與她見面兩次,會不會都是老狐狸設計好的圈套?

  原本蕭颯打算一回京,就將陳玉郎的貪汙劣行稟告給皇上,哪知這奸官先他一步請旨賜婚,想利用姻親的關係堵住他的口,拖他下水。

  貪官擾民可是殺頭的大罪,一旦跟陳玉郎成了姻親,極有可能受其連累,這是陳玉郎打的如意算盤,算准了他不可能為了這件事,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但陳玉郎難道沒有想過,萬一他苛待他女兒怎麼辦?將滿腔的怒氣發洩到他女兒身上又該怎麼辦?

  身為一個父親,難道他從來沒有想過、擔心過?

  蕭颯覺得不可思議,一個父親竟然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即使犧牲女兒的幸福也不在乎。

  對於這樣的人,他向來不會心軟,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前次是我失禮了,一句玩笑話請侯爺別見怪,其實我是尚書府陳大人的二女兒陳宜君,因為有事要與侯爺商量,所以唐突造訪,還請侯爺見諒。”陳宜君在心裏提醒自己這次來是有求於人,千萬不能被激怒。

  蕭颯低聲淺笑,原來這小妮子是來唱戲的,無妨,且看看她唱的是哪出戲再說。

  “陳二小姐是奉令尊之命來的嗎?”

  “不,我是有件事想告訴侯爺,以免侯爺上了家父的當。”

  “是嗎?”他揚了揚眉,不相信老狐狸的女兒會有什麼善意,“不知陳二小姐指的是什麼事?”

  這人的態度真無禮!

  陳宜君十分不悅,但為了姐姐只好忍下怒火,清清喉嚨道:“家姐自幼體弱多病,且身染肺疾,我不忍侯爺英雄蓋世,卻因感染病魔而英年早逝,所以特來勸告,懇請侯爺奏請皇上收回成命。”

  她早把臺詞背得滾瓜爛熟,目的就是希望能嚇得蕭颯自動請旨退婚。

  蕭颯在聽完她那段唱作俱佳的說詞後,不但沒有臉色大變地跳起來嚷著要進宮退婚,反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看得她不自在極了。

  “喂,姓蕭的,我說話你到底聽清楚了沒有?”她忍不住嬌斥道。

  看什麼看,那雙賊眼像要把人看透,她巴不得挖出他兩顆眼珠子。

  “有啊。”蕭颯雙手抱胸,斜倚著椅子,濃眉微揚,“只是我一時受了驚嚇,來不及反應而已。”

  真懷疑她那顆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麼。這種連三歲小孩子都騙不了的謊話,也拿出來誆他,當他是可以耍弄的娃兒啊?

  不過,從她的話裏聽來,她姐姐肯定也跟他一樣不願成親。

  陳宜君見他一副欣賞好戲的模樣,不禁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恨不得打落他臉上的笑容,但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是隱忍下來了。

  “不知侯爺打算怎麼處理?”

  蕭颯聳聳肩,狀似無趣地站起來,“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陳宜君終於忍不住地沖到他面前。“你要想辦法啊!難道你願意娶個癆病鬼為妻?天下的奇人多得是.你為什麼非要娶我姐姐不可?”

  蕭颯裝出一臉認命的模樣,“請旨賜婚的人是尚書大人,又不是我,況且聖命一出再難收回,即便是因此而亡,也是順乎天意,算是盡忠了。”

  “怎麼會呢?”陳宜君急了,這結果與她原先設想的完全不同,“不是你親自上殿請求退婚就可以了嗎?”

  呵,小姑娘想得可真單純,她以為皇上是什麼人?去說一說就行了?真是太天真了。

  “我曾經試過,可是沒用,不然這樣吧,你回去請你爹上殿請求皇上取消婚約,這樣皇上也許會答應。”

  陳宜君用力地搖著頭,“不行,我爹說什麼都不會答應,他一定會逼著姐姐嫁給你的。”

  怎麼辦?她焦急地踱著步,努力想著還有沒有什麼辦法,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眼裏閃著狡黠的笑意,當下恍然大悟自己上當了。

  “你說謊是不是?”她氣憤地指著他的鼻子質問。

  蕭颯收斂起笑容,淡聲道:“我說的是實話,如果皇上的決定能輕易改變,我早做了,何必等到現在?你來求我,倒不如去求你父親,也許會有用。”

  他說得沒錯,賜婚一事是爹主動提出來的,若蕭颯抗旨,惹得皇上龍顏震怒,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怎麼辦?再笨的人也不會這麼做。

  蕭颯不會,爹當然也不會,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陳宜君煩惱地歎了口氣,俏臉佈滿惆悵,她爹心裏只有權勢,她跟姐姐不過是他用來穩固地位的棋子罷了,他根本不可能自毀前程。

  蕭颯看她蛾眉深鎖,那失望的表情讓他心頭一緊,舉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多麼美麗的臉龐,如果換回女裝,一定很動人。

  只可惜……他要娶的人不是她。

  陳宜君正在沉思,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連退了好幾步,睜大一雙明眸瞪著他。

  “你看什麼?”

  “你姐姐跟你像嗎?”他嗓音低沉地問道。

  “像啊!我們是孿生姐妹,當然長得很像,你問這做什麼?”莫名其妙。

  蕭颯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的臉,“我想,那應該不難忍受了。”

  話一說完,沒有預兆地,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京城裏誰人不知今天是尚書千金跟定國侯爺大喜的日子,這樁婚事是皇帝親自賜婚,新郎是戰功彪炳的大元帥,新娘則是官家千金,如此的郎才女貌,看在百姓眼裏,自是欣羨不已。

  迎親隊伍鑼鼓喧天,喜炮連連,幾乎京城裏的百姓都來湊熱鬧,爭睹這對新人的風采。

  攀上蕭颯這門親事,陳玉郎開心得合不攏嘴,忙著招呼前來道賀的文武百官。

  雙鳳閣中的新娘陳姿君卻在黯然垂淚,對於擺放在面前的鳳冠霞帔看也不看一眼,動都不動一下,而這急壞了貼身丫鬟小娟,她緊張得都快哭出來了。

  “大小姐,小娟求求你,求你快換衣服吧!要是誤了吉時,老爺絕對不會放過奴婢的。”

  一大早她就來伺候主子更衣,可是苦苦哀求了快一個時辰,主子依然無動於衷,絲毫不體恤她這個當婢女的辛苦。

  陳姿君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兀自垂淚繡著手中的鴛鴦戲水圖,淚水一滴滴地落在繡布上,散成一攤攤的水漬。

  鴛鴦成雙成對,而她和淩雲呢?卻是命運乖舛。

  原本親手繡的枕被,是為了跟心上人成親時做嫁妝用的,誰知命運弄人,好夢難圓,她要嫁的人不知在何處。她不想嫁的人,花轎已經到了門口,這不是上天在捉弄她嗎?

  難道她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淩雲了嗎?

  想著想著,淚水又滑落雙頰,滴落在繡布上。

  看到主子無聲地哭泣,小娟也跟著難過,“大小姐,你就認了吧,命中註定的是強求不來的,或許你和淩公子有緣無分,這輩子註定不能白首偕老,將他忘了好嗎?”

  “我知道,可我就是……”

  “就是不甘心是吧!”陳宜君緩步走進來,“時辰都到了,怎麼嫁衣還沒穿上?”

  小娟像見到救星似的,連忙迎上去,“二小姐,你快勸勸大小姐,老爺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次了,大小姐再不換衣服,老爺鐵定要責罰我了。”

  她曾看過府裏的小廝沒做好老爺交代的事兒,一隻腳硬生生的被打斷,然後丟到街上,現在還在當乞丐呢。

  陳宜君接過小娟手中的嫁衣,看了她姐姐一眼,向小娟道:“這交給我,你去告訴老爺說大小姐很快就到。”

  “可是……”小娟不太放心地睨了陳姿君一眼。

  “這事我會處理的,你快出去。”陳宜君不耐煩地將這嘮叨的丫鬟推到門外,然後將門關上。

  怎麼今天所有的人都對她的辦事能力產生懷疑?陳宜君無奈地翻翻白眼,走到陳姿君的身邊,叉腰瞧了眼她繡的鴛鴦被後,伸手搶走它丟到一旁。

  “我的好姐姐,你這是做什麼?花轎都來了,你還在這窮磨菇?”陳宜君邊說邊拉著她到妝台前坐下。

  陳姿君輕咬著下唇,“宜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想嫁給蕭颯,我想見……”

  “想見淩大哥是吧?”陳宜君替她把話說完,心裏有些同情姐姐,誰教她們有個勢利的爹。

  如果不是她爹當初嫌淩伯父去世後家道中落,逼著淩雲退婚的話,今天又怎麼會讓姐姐如此痛苦不堪呢?

  “唉,見了又能怎麼樣?爹為了鞏固他的權勢,不惜利用女兒去討好定國侯,還奏請皇上賜婚,聖旨已下,現在想改變什麼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再想淩大哥只是令自己痛苦罷了。”陳宜君壓下難過的心情,試著說服姐姐死心,“你逃避不了的。”

  陳姿君掩面哭了起來,是啊!縱然是千般心痛、萬般不願,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她能為了自己的私情,讓全家人跟著受累,被扣上違抗聖旨的殺頭大罪嗎?

  不,不能,她不能這麼做。

  可是她早把心許給了淩雲,又怎麼可以嫁給別人呢?

  要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姐,別想了,快換上嫁衣吧。”

  “宜君,還是沒有淩大哥的消息嗎?他有沒有派人送信來?”陳姿君看著妹妹,心存著一絲希望地問:“你想,他會不會還在京裏躲著你呢?”

  陳宜君歎了口氣,“我也這麼想過,可是他要真躲著我,我也沒有辦法。”

  “宜君!”陳姿君突然握住她的手,美眸閃爍著淚光,懇求道:“求求你,你幫幫我,讓我再見淩大哥一面,我必須跟他當面把話說清楚,求求你。”

  “都要上花轎了,你還想要見他?”陳宜君抽回手,忍不住提高聲音,“他寧願躲在府裏也不肯見你,你為什麼還不死心?”

  陷入愛情的女人為什麼這麼盲目?明知道對方已經放棄了,不再愛自己了,她卻還是不肯死心。

  “我知道他對我誤會很深,所以我更要見他一面,跟他把話說清楚。宜君,我的好妹妹,姐姐求你了,求求你幫我上花轎,我一定會趕在洞房前回來的,不會讓人發現你代替我的事情。”

  什麼?天啊!

  陳宜君驚喘一聲地後退一步,睜大一雙美眸瞪著她,“你說什麼?你……你要我代替你出嫁?不……我不行……不可以的。”

  真不敢相信一向懦弱的姐姐,竟會想出這麼大膽的方法。

  “可以的。”陳姿君拉住她的手,試著說服她,“我們長得這麼像,外人根本分不出來,再說,我也不是要你真嫁,我只是去見淩大哥一面,一定會回來的。”

  萬一她不回來呢?陳宜君根本不敢想像那個後果,“不行,如果被蕭颯知道了怎麼辦?他會告訴皇上,那是欺君大罪,會滿門抄斬的,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太冒險了。”

  雖然她們小時候也玩過互換身份的遊戲,但那畢竟是小時候,現在兩人都長大了,個性截然不同,很容易被拆穿的。

  “不會的。”陳姿君把妹妹推到銅鏡前,鏡中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絕麗佳人,不同的是一個活潑有朝氣,一個卻嫻雅有氣質,但都是一樣的動人。

  “我們長得這麼像,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甚至連爹都不會發現。”

  望著銅鏡裏幾乎分不出來的兩張面孔,陳宜君有些猶豫了。她無法漠視姐姐的哀求,如果她的允諾可以換來圓滿的結果,那就幫姐姐這個忙,讓她去跟心上人道別,也好了無恚礙地嫁給另一個男人。

  “怎麼樣?你答應幫我嗎?只要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我就會到定國侯府跟你換回身份。”陳姿君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考慮了半晌,最後陳宜君長歎一聲,認命地說:“唉,你都這樣苦苦地哀求了,我能說不嗎?”

  “真的?謝謝,宜君,真的很謝謝你。”陳姿君高興得直道謝。

  “姐,別說了,快幫我換衣服吧。”

  在陳姿君的幫忙下,陳宜君換上大紅嫁衣,而陳姿君自己也換上男裝。

  “姐,你一個人去找淩大哥,一定要小心,你從未獨自出過門,凡事要謹慎些。”陳宜君不放心地拉住她的手,再三囑咐。

  陳姿君點點頭,“我會的,你放心。”她給妹妹一個安心等待的笑容,“我很快就會趕回來的,你等我。”

  “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有著離情依依的感覺,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陳宜君用力地眨眨眼,把淚水逼回去,“姐,你快走吧,爹還在前廳等著呢。”

  依依不捨地道聲再見,女扮男裝的陳姿君悄悄地從後門離開,而陳宜君則身著鳳冠霞帔,代替姐姐拜別雙親,坐進花轎,往定國侯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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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尚書府大廳內熱鬧喧騰,府裏後院的假山旁,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斜倚著一棵大樹,他有一張威嚴的俊臉,這名男子不是別人,他就是定國侯爺——蕭颯。

  他因為受不了大廳裏那些阿諛諂媚的官員,乾脆到後院來透透氣。

  “怎麼了?受不住了?”趙洛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問道。

  蕭颯冷笑一聲,語氣厭惡道:“全是些虛偽的奸官。”

  “別忘了,這些奸官中有一個是你的岳父大人。”

  “他想算計我?只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蕭颯冷冷地道,“我會讓這老賊後悔將女兒嫁給我,他永遠別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一點好處。”他絕不會甘心任人擺佈。

  “你該不會是想讓妻子獨守空閨吧?”

  “這倒不會,即然我被迫娶她,我會很樂意享受我應有的權利,何況這是那老頭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硬塞給我的,可不是我主動找來的,豈可白白浪費。”蕭颯嘴角噙著一抹冷酷的笑容。

  那笑容令趙洛打了個冷顫,渾身泛起一股涼意。

  他正想說什麼時,眼角餘光瞥見有人翻牆進來,那人一落地隨即往新娘所居住的雙鳳閣而去。

  蕭颯向趙洛使了個眼色,兩人縱身追向那道人影。

  淩雲快速地接近陳姿君的房間,他不應該來的,他知道這些日子陳宜君不斷地在找他,但他就是無法敞開心房地見她。

  自從父親過世,他被迫退婚後,見識到官場的人情冷暖,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商場上闖出一番事業,重振淩家。所以他積極拓展事業,經過兩年的努力,他的木材生意已經是全國數一數二的了。

  隨著身份和財產的提升,自然少不了想攀龍附鳳、搶做淩府少奶奶的人,但在他內心裏,還是忘不了曾經是他未婚妻兼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陳姿君。

  他愛她的柔美、善良,愛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所有回憶。

  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陳姿君的一顰一笑,儘管不下百次地告訴自己,大丈夫何患無妻?但越是如此想,就越是割捨不下。

  上次從陳宜君口裏聽到皇帝賜婚的事後,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之所以答應退婚,全是被陳尚書所逼,他與姿君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分豈是一隻退婚書所能斬斷的?

  今天他會來,是想知道陳姿君的心意,想知道她是不是真如她爹所說,完全對他絕了情?一心一意要當侯爺夫人?

  就在淩雲快接近雙鳳閣時,突然出現兩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朋友,你走錯路了,賀客在大廳,不在後院。”蕭颯沉著聲道。

  淩雲曾在茶樓見過蕭颯一面,因此認出他就是今日的新郎官,“是嗎?新郎官怎麼也走錯路了呢?不在新房裏卻跑到這裏來了。”

  思及心愛的未婚妻即將被這男人搶走,淩雲心中不由得湧上一股恨意。

  蕭颯聞言揚了揚眉,重新打量這位不速之客,他能毫無忌憚地潛入尚書府,而且出言不遜,必然與陳玉郎有什麼關係。

  “閣下是尚書府的什麼人?”

  問他是誰?淩雲仰天長笑,笑聲中有無限的無奈和苦澀,“如果我告訴你,我原是你新娘的未婚夫,你做何感想?”

  “什麼?”蕭颯臉色倏地陰沉下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他一點都不知道,也對,依陳玉郎的為人,是不可能把這種醜事說出去的,他只求達到目的,根本不在乎欺騙。

  “不知道就算了,往事毋需再提。”淩雲黯然地轉身欲離開。

  “站住!侯爺沒有讓你走,你不許離開。”趙洛見淩雲態度傲慢,心中不快,拔劍架上淩雲的脖子。

  淩雲睇了眼泛著青光的寒劍,神情無懼地輕輕撥開它,“我姓淩,單名一個雲字,至於是尚書府中的什麼人嘛?何不去問問那個為求利益而把女兒改嫁的尚書大人呢?”

  “你說什麼?”蕭颯微眯起眼,“改嫁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相信你聽得再清楚不過了,但願你能善待她,畢竟她是無辜的。”

  “你來的目的不是要見人嗎?怎麼不去瞧瞧就想走了?”

  蕭颯當然沒那麼大度量,讓他們舊情人相會,他肯讓他們見面,是想看看兩個相愛卻不能相守的戀人是如何的痛苦,也是對見利忘義的陳氏父女一種懲罰。

  “不用了。”淩雲黯然地望著不遠處的雙鳳閣,“我來只是想見她最後一面,想聽聽她的解釋後,就跟家母遷往江南,如今被你發現,我看還是不見也罷。”

  也許今天他是來錯了,儘管心中對陳姿君仍存有愛,但還是期盼她有個好歸宿,直至此刻,他才看清楚自己的心——他希望心上人能幸福。

  即然希望她能幸福,就不要見面了,以免徒增雙方的困擾。

  幽然地再望一眼雙鳳閣,淩雲隨即施展輕功,很快地消失不見。

  “好俊的輕功。”趙洛由衷地贊道,“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查清楚。”

  “不會吧,無憑無據的事你也信?”

  蕭颯瞟他一眼,聲音冷到冰點,“無憑無據的事,相信也沒有人敢亂說。”說完,他旋身走向大廳。

  趙洛望著他發怒的背影,不由得為陳氏父女感到害怕。他太瞭解蕭颯了,他痛恨別人的欺騙與不忠。

  他曾看過蕭颯如何懲罰背叛者,那名士兵貪圖別人給的幾兩銀子,就輕易把喬裝改扮的敵人放出城,此事被蕭颯知道後,便下令把那名士兵重責五十大板,然後丟在太陽下曬了三天,差點把那名士兵曬成人幹。

  而這位陳大小姐,尚未入門就讓他戴了綠帽子,會受到的懲罰可想而知,鐵定比那名士兵要慘上好幾倍。

  “可憐啊,看來美麗的新娘要自求多福了。”

      

  陳姿君不顧形象地在街上奔跑,一心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淩府,見心上人最後一面。

  “淩雲……淩雲……求求你開開門。”她來到淩府前,用力拍打著緊閉的門扉,冀望裏面的人能大發慈悲,讓她見見淩雲。

  來開門的是李管家,他一看來人是陳姿君,有些愕然。

  “陳大小姐,你怎麼……”

  今天不是她嫁給定國侯的日子嗎?為什麼會跑到這裏來?

  “李管家,我求你,讓我見見你家公子。”她不顧一切地想沖進去。

  “大小姐!”李管家連忙攔住她,“我家公子他……”

  “他在哪里?李管家,求求你告訴我淩大哥在哪里好不好?”陳姿君拉住他的衣袖,苦苦地哀求。

  李管家一臉為難,很同情這對從小看到大的有情人,但是……

  “對不起,不是我不說,而是老夫人臨走前交代過,不許把少爺的下落告訴你,所以真是對不住。”

  陳姿君在他的面前跪了下來,含淚哀求道:“李管家,請你可憐可憐我,我求求你。”

  唉,他怎麼忍心看少爺心愛的姑娘如此痛苦呢?

  李管家無奈地一歎,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扶她起來,“大小姐請起,你再跪就折煞老奴了。也罷,我就告訴你吧,少爺要去江南,這一去是不會回來了,如果你真要見他,我可以帶你去。”

  “江南?!”陳姿君整個人都愣住了,全身乏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臉的戚然。

  怎麼辦?他就要去江南了,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

  “大小姐,你還好吧?”李管家憂心地看著她,“你如果要去的話得趕緊決定,老夫人和少爺已經起程了,我是留下來打點最後的行李的,得快些跟上才行。”

  “我……”陳姿君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宜君還在定國侯府等她,如果她跟李管家走了,那宜君怎麼辦?

  “不……不行,我不能丟下宜君不管。”她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走了幾步又倒下。

  “大小姐,你怎麼了?”李管家慌忙地上前扶起她。

  陳姿君蒼白的臉上完全沒有血色,迷茫的眼神望著門外,她想回去跟陳宜君交換身份,但更急著去追回淩雲。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有誰能告訴她該怎麼做才好?

  “淩雲,淩……”嬌弱的她不堪折磨地昏厥了過去。

  “大小姐!”

      

  陳宜君坐在新房裏,一方面焦急地等待著姐姐回來跟她交換身份,另一方面又緊張蕭颯隨時會進來,一顆心忐忑不安極了。

  “小娟,怎麼樣?有沒有人來?”她低聲問道。

  “沒有。”小娟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回答。

  明明說好兩個時辰就回來的,怎麼現在都已拜了堂、進了新房,大小姐還不回來?

  萬一侯爺回到新房,一掀開二小姐的紅巾,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在京城裏,誰不知道陳尚書有一雙美貌絕塵的千金,但要說到嫻雅端莊,還是大小姐比較出色,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針織女紅也不遜色。反觀二小姐就活潑好動了些,雖然也慧黠可人,但就是少了大家閨秀應有的雅靜,不然老爺也不會選擇大小姐聯姻,而不選擇二小姐了。

  要是老爺知道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嫁來侯府,不但會覺得面上無光,說不定還會氣得七竅生煙,到時連她這個做丫鬟的都要遭殃,怎麼辦呢?小娟快急死了。

  聽見沒有人來,陳宜君不禁松了口氣,將頭上的紅巾扯下來,再拿下沉重的鳳冠,緩步走到門口。

  “今天不是成親的日子嗎?怎麼沒有派人過來伺候我?”

  她當然不是真的希望有人來伺候她,但想到他們對新娘子這麼冷淡,不禁替姐姐感到不平,擔心她嫁進這裏後會受到欺淩。

  小娟看到應該端坐在床沿等候新郎掀紅巾的新娘,竟然若無其事地走到門口,嚇了一大跳,急忙把她拉回床邊。

  “二小姐,你現在是新娘子,怎麼可以隨便把紅巾掀起來?萬一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可憐她小丫鬟心臟無力,就別再折騰她好不好。

  小娟推她坐好,再替她戴上鳳冠、蓋上紅巾,但陳宜君偏偏不安分,硬是把紅巾扯下來。

  “你就別折騰我了,我已經坐了半天,肚子都快餓扁了,你知道這頂鳳冠有多重嗎?我的腰好酸、頭好痛,既然那個討厭的新郎官不進來,我幹嗎還要繼續坐在這裏受罪啊!”

  大喜之日就如此,往後的日子更不用說了,此刻她真希望姐姐不要回來,就此走人算了。

  “二小姐,奴婢求求你,你就再忍耐一下吧。”小娟哀求道。

  “不要,蓋著有多難呼吸你知不知道?再說也沒什麼好緊張的,都這麼晚了還沒有人進來,我看今晚是不會有人來了。”

  姐姐到現在還沒回來,鐵定是出事了,她得出去找找才行。

  “二小姐,你要做什麼?”看她在脫嫁衣,小娟急得快昏倒,趕忙伸手攔住她,“你就饒了奴婢吧,別再出岔子了。”

  丟了大小姐已經夠頭痛的了,若連二小姐也不見了,她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就是想救你命才要出去,你想想看,萬一大小姐在外面出了事怎麼辦?你我都不去救她,那誰去救?”

  這件嫁衣太複雜了,她拉了老半天還是脫不掉,乾脆將裙擺紮在腰際,就想跳窗出去。

  “二小姐……”小娟見她要跳窗,急著要大叫,沒想到剛張開口,就見有人推開房門走進來。

  蕭颯設想過許多種跟新娘見面的方式,但就是沒想到眼下這一種,這個景象滑稽極了,難怪身後的趙洛要忍俊不禁地放聲大笑。

  “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新婚之夜新娘跳窗!侯爺,我看不是你這個新郎不肯進新房,而是新娘根本不要你。”

  太好笑了,他一定要好好地渲染一番,讓全城的人都知道,定國侯爺娶到的是如何有趣的新娘。

  “閉嘴!再讓我聽到任何笑聲的話,小心我立刻命人縫上你的嘴巴。”蕭颯咬著牙道。

  陳宜君眨眨眼,尷尬地收回已經伸到外面的一隻腳,輕咳一聲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優雅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將裙擺拉好,美麗的眼眸半垂,蓮步輕移地走回床邊,蓋上紅巾,端莊地坐在床沿,乖乖地等待新郎官來掀紅巾。

  這樣的舉動、這樣的若無其事,趙洛不由得再度捧腹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侯爺,你這位新娘太好玩了,如果你現在後悔不要的話,我可以接收。”這麼大膽又有趣的新娘,他保證一輩子也不會厭倦。

  蕭颯眉頭一蹙,狠瞪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出去。”

  “這麼新鮮有趣的事,你不讓我……好好,我現在就出去,馬上出去,立刻出去。”趙洛飛也似的逃離新房,並順手拎走自始至終僵站在原處的小娟。

  老天,蕭颯的臉色真難看,像要殺人一樣,嚇死人了。

  看來今晚還是別玩鬧洞房的遊戲,以免被揍死。

  在趙洛跟小娟走了以後,新房裏變得沉寂,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得到。

  陳姿君瞧著紅巾下的那雙大腳,心臟緊張得幾乎要跳出來,她揣測他會不會發現自己是假冒的?

  蕭颯動也不動,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有驚喜、有困惑,也有蹙眉的不悅。

  他第一眼就認出她是活潑可人的陳宜君,她那慧黠的眼眸,靈活逗趣的表情,令他難忘,所以一見到她,他立即知道她是誰。

  只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嫁給他的人應該是她姐姐陳姿君不是嗎?為什麼會變成她?

  難道自始至終新娘都是她,是她跟她父親在玩詭計而已?

  陳玉郎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是不是又想出了什麼陷害他的主意?

  “侯爺,你怎麼了?為什麼還不掀開妾身的紅巾呢?”陳宜君裝出柔柔的嗓音問道。

  死蕭颯、臭蕭颯,還不掀開紅巾,讓她把鳳冠拿下來,他不知道這頂鳳冠有多重嗎?壓得她頭好痛、脖子好酸。

  蕭颯被她做作的嗓音逗得唇角一彎,微微地笑了。他決定先不拆穿她的身份,看看她究竟要玩什麼花樣。

  他拿起桌上的秤桿將她的紅巾掀起,一張美麗絕倫的臉龐立刻映入他眼裏。

  她換上女裝果然如他想像的出色動人,大紅色的嫁衫將她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更加晶瑩剔透,也讓她看起來更柔美。

  很好,她確實是幫他暖床的最佳人選。

  “讓你久候了。”他滿意地露出笑容,低首靠近她的唇,柔嫩欲滴的紅唇讓他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陳宜君怔住了,心跳加速,臉上勉強掛著笑容,“別這樣,侯爺,我……我會害羞。”

  天啊!定國侯真是超級大色狼,見到任何女人都想親。上次見到女扮男裝的她就是這樣,現在見到假扮姐姐的她又是這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有些酸酸的。

  “你會害羞?”蕭颯悶笑道,為她拿下沉重的鳳冠,“戴了一天,你一定很累了吧?”

  廢話,戴了一天,不只累,還酸死了、痛死了,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但她當然不能這麼明白地告訴他。

  “不,不累,夫君別擔心,妾身沒關係。”

  蕭颯看她明明很生氣,卻還維持形象,強裝矜持,不由得莞爾,“娘子也累了一天,該脫下這身鳳冠霞帔,好好休息一下。”

  他伸手就要幫她解開衣服,嚇得陳宜君趕緊拉著衣襟,連退了好幾步。

  她又不是新娘,怎麼可以脫衣服?

  “不……不用了,我一點也不累,侯爺請回去吧。”

  天啊!她差點忘了今晚是洞房花燭夜,萬一姐姐沒有回來,那……那她該怎麼辦?

  天靈靈,地靈靈,十方仙佛來保佑,保佑姐姐平安回來啊!

  “娘子這話說錯了,這裏是新房,今晚是洞房花燭夜,為夫的當然要睡在這裏了。”蕭颯佯裝不解地看著她,大咧咧地坐在床上等她伺候寬衣。

  “你……你不會是想今晚就跟我……洞……洞房吧……”陳宜君急得講話都變得結巴,蓮足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如果娘子不想岳父因為欺君之罪而滿門抄斬的話,只管離去。”他好整以暇地說。

  什麼?!陳宜君聞言,連忙大步地走到他面前,扯著比鬼還難看的笑容道:“侯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妾身怎麼都聽不懂?這樁婚事是皇上賜婚,妾身怎麼可能會毀婚呢?我……我不過是去瞧瞧門有沒有閂上而已。”

  她牽強地一笑,極不自然地坐在他身邊,全身僵硬。

  “娘子是不是該幫為夫的寬衣呢?”蕭颯含笑地提醒她。

  陳宜君的呼吸一窒,身體往後一縮,“幫你寬衣?不,我不要!”她驚懼地喊道。

  蕭颯挑了挑眉,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你不是我的新娘嗎?”

  “當……當然,我當然是你的新娘。”

  差一點又忘了,她現在是假扮姐姐的身份。

  既然是新娘,伺候新郎也是應該的,可是……她並不是真的新娘啊,怎麼可以幫他寬衣,這事若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唉,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蕭颯看著她蔥白的指尖在他面前抖啊抖的,不禁覺得好笑。

  “你打算抖到天亮?”

  “當然不是。”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我只是在想這衣服要從哪里解開。”討厭,他非要這樣咄咄逼人不可嗎?

  他難道看不出來,她很緊張,緊張得快死了嗎?

  天地神明保佑,保佑姐姐快點回來,保佑這一場夢魘趕快結束。

  她發抖的手輕解著他身上的衣服,可是他腰間的衣帶系得十分緊,她怎麼也扯不開。

  “該死。”她忍不住低咒出聲。

  他微挑一眉,“你說什麼?”

  和他的衣服拉扯了半天,陳宜君耐性盡失,沒有多想地回道:“我不是在罵你該死,我是在罵你這件衣服該死。”

  蕭颯低笑出聲,心情有說不出的暢快,沒想到她這麼可愛,看來似乎毫無心機。

  “還是我自己來吧。”他伸手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將它舉到唇邊輕吻了一下。

  他的吻在她手上燃起火焰,一股灼熱的感覺快速地竄過她全身,灼得她渾身發燙,忙不迭地抽回手。

  “你不可以這樣。”她抬起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似的小臉,見他已經脫掉外衣,嚇得趕緊低下臉,不敢再看他。

  “不可以怎樣?”脫得只剩一件單衣,蕭颯舉步走向她,“不可以這樣嗎?”他邊說邊伸手要解開她的嫁衣。

  陳宜君慌得不知所措,事到如今,她不能再瞞下去了,必須把實情說出來,否則只怕她的清白就要不保了。

  “等一下,我不能跟你洞房,因為我是……”

  不等她說完,蕭颯的唇快速地堵住她的紅唇,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不管你是誰,既然你跟我拜了堂,你就是我的新娘。”

  所有的抗議跟解釋,都在他的吻中消失無蹤,蕭颯的堅持和強悍,讓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二小姐!”被趙洛拉出新房的小娟,聽到房裏傳來驚呼聲,緊張地就要衝進去,卻被趙洛抓住不放。

  “小丫頭,人家房裏正打得火熱,你想進去做什麼?”

  小娟氣得直跳腳:“他們不可以洞房,因為她是二——”到嘴邊的話突然頓住。

  糟糕,差點就說出二小姐不是大小姐的秘密。

  “是什麼?”趙洛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她未說完的話。

  聽到房裏安靜無聲,小娟雙肩一垮,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她瞪著面前這個從中作梗的男人,沒好氣地說:“現在不管是一還是二,都沒有用了,因為已經來不及了。”說完,她氣衝衝地用力踩了一下他的腳,忿忿地離去。

  留下趙洛抱著腳直跳,一臉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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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陳姿君在馬車的搖晃中緩緩轉醒,她張開眼眸,看到車窗外曳進來的陽光,怔忡地坐起身。

  她怎麼會在這裏?她不是去找淩大哥的嗎?怎麼會睡在馬車裏呢?

  “停車!”她慌張地叫出聲。

  馬車依言停了下來,李管家掀開車簾探進頭,關心地問:“大小姐,你醒了。”

  在他的説明下,她下了馬車,急聲道:“李管家,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天都已經大亮了,她還在這裏,替她上花轎的宜君怎麼辦?

  “大小姐,你昨天上門來找我家少爺,之後就昏倒了,我見你對少爺一片真心,而且又如此傷心的樣子,就自作主張將你帶上馬車一起到江南去找老夫人和少爺。如果大小姐後悔了,想回去的話,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城。”  

  陳姿君頹然地搖搖頭,“怎麼會這樣?我以為可以見到淩大哥,可以跟他做最後的道別,然後我就會回去,應該是花不了多少時間的,所以我求妹妹幫我上花轎,沒想到……不但沒見到淩大哥,我也沒有趕回定國侯府,宜君的身份可能被拆穿了,我該怎麼辦……我實在是太自私了,害了爹,也害了妹妹……”她泣不成聲。

  聞言,李管家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自作主張,竟造成如此大禍。

  萬一陳尚書一家因為違抗聖旨而滿門抄斬,可說是他的罪過。

  雖然心裏焦急,但他仍安慰道:“大小姐,你別慌,也許事情不像你想的這麼糟。”

  希望如此,陳姿君在心裏祈求著。

  “還請李管家儘快送我回去。”說完,她轉身想回到馬車上。

  李管家連忙阻止她:“大小姐,你現在不能回去,要是令妹的身份真的被拆穿,相信定國侯一定很震怒,大小姐這一回去只怕是自投羅網,還是讓我派幾個人回京打探消息,看看如何再做打算。”

  陳姿君仔細想了一下,覺得李管家的話也有道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那就有勞李管家幫忙。”

  “大小姐快別這麼說,我這就派人回京去看看。”說完,李管家立刻朝兩個年輕的僕人吩咐了幾句,就見那兩個人立刻解下拉車的馬,快速往京城的方向騎去。

  陳姿君忐忑不安地等著,她不住地責怪自己,怨自己使妹妹陷入困境,也使整個家族陷入了危機,一切都是她的自私造成的錯。

  半天的光景過去了,翹首盼望的兩個人終於回來了。

  “如何?情況怎麼樣了?”李管家和陳姿君沒等兩人下馬,就疾步上前詢問。

  “沒事,尚書府和定國侯府都很平靜。”

  “真的?”陳姿君喜道。

  “是真的沒事。”兩個僕人肯定地點點頭。

  陳姿君高興得雙手合十,“謝謝兩位大哥,謝謝李管家,我現在就趕回去。”

  “大小姐,你不能回去。”

  “為什麼?”她一臉的不解。

  “現在啥事都沒有,但你一回去,就有事了。”李管家畢竟年紀大,見過的世面也多,對於官場的一切他很清楚,“看來定國侯應該是跟令妹完婚了,他要不是沒有發現新娘不對,就是故意不拆穿,將錯就錯。可你要是回去了,就會被人發現昨天拜堂完婚的新娘不是你,那不是讓兩家陷於危險之中嗎?定國侯可以推說不知情,被你們兩姐妹矇騙,可是令尊呢?他也可以推得一乾二淨嗎?違抗聖旨、私自換婚,這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你要三思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姿君一心只想趕回去好讓妹妹離開,卻沒有想到事情若被揭穿,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那我該怎麼辦?”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完全沒了主意。

  “反正京城你是不能回去了,不如就跟我們一起到江南找少爺吧,你跟少爺是兩情相悅的一對情人,他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話是不錯,但一想起她爹利慾薰心,狠心無情地逼淩大哥退婚,她就無臉再去麻煩他。

  況且淩老夫人對她跟她爹都極不諒解,只怕也容不下她吧!

  陳姿君猶豫的臉色完全看在李管家的眼裏,他當然知道她心裏的難處,但此刻她除了去投靠少爺,又能去那裏呢?

  “大小姐別想那麼多了,少爺不是寡情之人,他一定會照顧你的。”說完,他伸手扶她上馬車。

  “我……”陳姿君還想拒絕,但被李管家打斷。

  “一切等見到了少爺再說吧。”

  見他如此堅持,陳姿君只能感激地點點頭,即使知道前途困難重重,她也只剩下這條路可以走了。

  這是上天給她的試驗,她又能如何呢?一切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聽天由命了。

  望著窗外往後消失的景物,她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妹妹能夠順利平安,祈望定國侯能夠疼愛她、憐惜她。

  再見了,宜君,希望你能得到屬於你的幸福,也希望我們姐妹能有再相見的一日。

      

  一大早,蕭颯就在南邊的書閣內召見雷厲,後者受命調查淩雲跟尚書府的關係。

  事實真相令人意外,陳玉郎那只老狐狸為了攀上他這個定國侯,逼迫淩雲跟他女兒陳姿君解除婚約。

  哼!陳玉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作所為真是為人不齒。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陳玉郎的二女兒陳宜君昨天失蹤了,現在尚書府的人正四處找她。”

  聞言,蕭颯露出了詭譎的笑。

  陳玉郎那只老狐狸萬萬也想不到,他正急著尋找的女兒,此刻就在他的府裏。

  “很好,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吩咐府裏的人,不准跟尚書府的人有任何來往,也不許夫人踏出府門一步。”

  他絕對不會把宜君還給那只老狐狸,就讓他著急吧。

  至於從未謀面的陳姿君,生死與他無關,她敢在成親之日逃婚,讓自己的親妹妹成為代罪羔羊,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只怕比她父親好不到哪里去。

  “那個淩雲怎麼辦?”雷厲問道。

  他可是夫人的舊情人,侯爺怎會放著不管?

  “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只要夫人以後不再跟他有來往就行了。”

  他料定宜君不會,因為她不是陳姿君。

  話雖如此,雷厲還是覺得不太妥當,但蕭颯都沒說話,他也不好再提什麼,只能堅守府門,不讓夫人與淩雲有見面的機會。

  “侯爺放心,我一定會看好夫人的。”

      

  “啊!”

  好夢正酣的陳宜君,突然被一陣尖叫聲驚醒。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抱著棉被急問道。

  “二小姐,你還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你看看你。”小娟指著赤裸著嬌軀的陳宜君嚷道。

  “什麼……”陳宜君一臉茫然地低頭,倏地大聲地尖叫,“啊!怎麼會這樣?我的衣服呢?是誰脫了我的衣服?”她完全忘了昨晚有洞房這回事。

  “還有誰?當然是你的新郎。”小娟好心地提醒她,從水盆裏擰了一條布巾遞給她。

  “我的新郎?”隨著這句話,昨晚的記憶浮現在腦海,陳宜君眼睛瞪得大大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他不是我的新郎,他是我的姐夫呀!”

  她音量之高,嚇得小娟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二小姐,求求你小聲一點,要是被侯爺聽到了,我們兩個都會沒命的。”可憐她小娟半天的福都沒享過,就這麼死了,才冤枉哩!

  陳宜君生氣地拍開她的手,“發生這種事你還叫我小聲點兒?我的清白被他給毀了,叫我以後怎麼嫁人?”她氣憤不已地叫道,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問什麼?”小娟把衝動的她拉了回來,“你只關心你失了清白,怎麼不想想大小姐回來了怎麼辦?你搶了她的丈夫,還奪了她侯爺夫人的位子。”她為主子忿忿不平。

  說得也是,陳宜君的臉垮了下來,不甘心又心虛,“不行,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跟他說清楚。”

  她一定要把侯爺夫人的位子還給姐姐。

  說做就做,陳宜君心急地就要衝出房間,但她才拉開門,便被站在門外的人嚇了一跳。

  “夫人有什麼事要跟為夫的我說嗎?”蕭颯含笑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陳宜君一見到他就臉紅,想起昨夜的溫存,更是羞得抬不起頭。

  其實蕭颯在她第一聲尖叫時,就施展輕功飛奔到門口,原本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結果聽到的卻是主僕兩有趣的對話。

  他揮手示意小娟退下,舉步走進來,在桌前坐下,“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怎麼看到我又不說了呢?”

  雖說她先前是想著要找他說個清楚,但一看到他,她就說不出口了。唉,這種事教她怎麼開口,難道要她說:姐夫,對不起,昨晚你睡錯新娘了,我是你在街上見過的小姨子陳宜君,不是你名義上的妻子陳姿君嗎?

  這話一說出來,不被他立刻揪著去見皇帝才怪。

  “沒有。”她悶哼一聲,認栽了。

  等姐姐回來時,該怎麼跟她交代?說自己跟她的相公發生肌膚之親,求她原諒嗎?

  她好煩哦!

  蕭颯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覺得非常有趣,她心裏的想法全都清楚的寫在臉上。

  “夫人似乎很煩惱,有什麼事可以提出來跟為夫商量。”

  “沒有,沒什麼事。”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蕭颯懷疑她再搖下去,會把那顆可愛的腦袋搖掉,“沒有就好,不許搖頭了。”他霸道地說,伸手固定住她的小腦袋,將她緊緊地摟在胸前。

  陳宜君聽到心怦怦地直跳,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驚得一把推開他,“你別這樣,我不搖就是了。”

  在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下,她緊張地絞緊雙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還沒有梳妝打扮,現在頭髮一定很亂,衣裳又不整,看來鐵定了很邋遢、很難看。

  糗死了!

  偏偏小娟被他趕出去了,不能幫她……

  咦,奇怪,她幹嗎在乎他的看法?他是她的姐夫,又不是真的相公。

  “我來幫你梳頭。”看出她的小腦瓜子又在胡思亂想,蕭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啥?”她愕然地抬起頭。

  她那副嬌憨樣真好玩,蕭颯牽起她的手,走到梳粧檯前坐下,拿起木梳為她梳理一頭如瀑般的秀髮,他的動作輕柔,眼裏滿是寵愛。

  這一刻,陳宜君的心失落了,遺失在他那雙深邃的眼瞳裏。

  不知道跟姐姐提效法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建議,她會不會答應?

  這個想法讓她羞紅了臉,一顆頭再度搖得像撥浪鼓。

  蕭颯雙眉一蹙,看來她這個習慣不容易改掉。

  他雙掌再次固定住她的頭,“我說過叫你別搖頭。”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她低聲地開口。

  “什麼事?”他為她梳了個雲髻,然後從陪嫁來的珠寶盒裏,拿出一支玉簪為她插上。

  陳玉郎為她準備的嫁妝太俗氣了,蕭颯決定等一下命人去請城裏有名的珠寶商,為她設計幾件新穎的首飾。

  “我想回家看我爹。”

  希望姐姐已經回來了,那她就可以換回身份。

  “不許。”她那點心思他還會不瞭解嗎?

  雷厲派人去查過,知道昨天淩府的人分兩批離開了京城,一批是早上出發的,馬車裏坐的是淩老夫人和幾名伺候的丫鬟,還有幾名護院隨行,另一批則是由李管家押隊,運送所有的行李和家當,由十幾名護院押送離城。

  如果他猜得沒錯,陳姿君一定是跟著李管家離開京城的,只是這件事陳玉郎還不知道。

  所以此刻他不能讓宜君回去,她一回去,陳玉郎就會知道嫁錯了女兒,一定會把宜君強留下來,然後追回陳姿君,硬要他娶她。

  與其娶從未見過面的陳姿君,他寧願新娘子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陳宜君。

  “為什麼不行?”陳宜君氣呼呼地嘟起嘴。

  “就算是歸寧,也得三天才對吧。”蕭颯含笑輕哄。

  別說是三天,就是三年,他也不會放她走。

  “三天就可以嗎?”她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如果到時候沒事的話。”蕭颯為自己的承諾預留後路,“你趕快換好衣裳,我帶你去見幾個人。”

  “誰?”

  “見了就知道了。”他邊說邊拉開她的衣服。

  “啊!”待她發覺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脫了大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你……你怎麼可以……非禮勿視啊!”她急著拉緊衣服要逃開他。

  蕭颯一把抱住她,緊摟在懷裏,“誰說不可以?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說完,他再次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昨晚他太性急了,沒有仔細欣賞她美麗的胴體,現在想看個清楚。

  “不,不要,你不可以……”

  抗議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娘嬌羞的低叫聲,以及新郎開懷的笑聲。

  在風雨亭等候的三人,直等到太陽下山,還是沒有見到兩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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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雖然蕭颯說三天歸寧就會讓她回尚書府看看,但她怎麼都無法忍上三天,今天她就趁蕭颯不在時,準備從後院溜出去,但剛走到後院的廚房時,就被人擋了下來。

  “夫人,你來廚房是不是有什麼吩咐?”溫文爾雅的季玄風輕搖著扇子問道。

  真佩服蕭颯的先見之明,果然他一上朝,夫人就準備要溜出去。

  陳宜君尷尬地輕咳幾聲,“不,我……我是來看看下人們有沒有偷懶。”

  真是討厭,這個總管沒事幹嗎出現在這裏,偌大的侯府沒有事可忙嗎?偏偏要來破壞她的逃走大計。

  季玄風朝她拱手作揖,謙恭有禮地道:“看管下人是我當總管的職責,請夫人不用擔心。”

  當下就把她的藉口搶了回去,厲害。

  “呃,那就好。”陳宜君不得不拿出當家主母的風範,笑著點點頭。

  侯府裏的人都是可怕的怪物,連個總管都能夠看透人心。

  唉,怎麼辦?

  陳宜君無奈地離開後院,繞了一圈後,終於瞧上花園裏的一道矮牆。

  只要能翻過這道矮牆,就能離開這裏了。

  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定四周沒有人,拉起裙擺,準備翻牆出去,突然——

  “夫人,你想摘樹上的桃子吃嗎?”早起的饞貓就窩在樹上,手上把玩著一顆桃子。

  趙洛嘴上掛著狡猾的笑,一臉的揶揄。

  “你在這裏做什麼?”計畫再次被破壞,陳宜君的心情沮喪到極點。

  “跟夫人一樣,來摘桃子。”趙洛動作俐落地躍下樹,將桃子遞到她面前。

  陳宜君睇了眼他手中那顆小小的桃子,誰會想吃這樣的桃子?但她仍是苦笑著收下,“謝謝。”

  “你好像不是侯府裏的下人。”閒人快滾,別礙著她辦正事。

  趙洛咧嘴一笑,身子依靠著樹,“我的確不是侯府裏的下人,我是客人,是侯爺三求四請,請來做客的客人。”

  言下之意很明顯,除了蕭颯外,誰也別想趕他走。

  陳宜君氣得一咬銀牙,“好,算你行,這個地方讓給你,我到別處去。”

  老天爺是故意派人來和她作對的嗎?

  既然暗的不行,那她就來明的,光明正大地從大門口走出去,看有誰敢攔住她。

  她拉起裙擺,大咧咧地朝大門跑去,但一到門口,兩支長槍就擋在她面前,她再次被攔住去路。

  “這是做什麼?我要出去,誰敢攔我的路?”她雙手叉腰嬌喝道。

  今天是怎麼了?整座府裏的人都跑來和她作對。

  負責守門的雷厲走過來,朝她拱手道:“夫人,雷厲奉侯爺之命守住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出。”其實府裏其他人都可以進出,只有她不許跨出府門一步。

  “為什麼?”

  這下她真的別想出去了。

  “屬下不知道,侯爺行事向來有他的主張,夫人不妨等侯爺回來再問個清楚。”

  等他回來,她還有機會走嗎?

  “如果我堅持要出去呢?”為了要離開定國侯府,她不介意出手與他較量一番,幾年的功夫,她可不是白練的。

  “那屬下只好得罪了。”雷厲絲毫不肯讓步。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陣馬蹄聲傳來,蕭颯臉上噙著笑緩緩出現,後面還跟著幾名下人,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個東西,外面用布包裹著,看不出來裏面是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夫人是特地來迎接我的嗎?”蕭颯佯裝不解地問,身子一翻俐落地下馬,筆直地朝她走來。

  “哼!別叫我。”

  “怎麼了?氣成這個樣子。”小嘴嘟得都可以吊三斤豬肉了。

  陳宜君抬眸瞪他,指著雷厲道:“他不讓我出去。”  

  蕭颯忍住笑,摟著她的腰往府裏走去,“是我命令的。”

  “為什麼?”她立刻停下腳步,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她雙手緊握成拳,等待他的解釋。

  “因為我希望你在家裏乖乖地等我回來。”蕭颯輕捏一下她的俏鼻,將她緊握成拳的手包在大掌裏,“我不想回來時,我的禮物找不到它的主人。”

  “什麼禮物?”陳宜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蕭颯在大廳的椅子上落坐,將她抱在懷裏,雙掌一擊,一名下人立刻把手上用布包裹住的東西送上來。

  “這是進貢給皇上的七彩鸚鵡,會學人說話。上次我人宮時,見禦花園裏養了三隻,心想你一定會喜歡,所以今天進宮時就跟皇上要了一隻,你看漂不漂亮。”

  裹住鳥籠的布一解開,一隻美麗的七彩鸚鵡立刻出現在眼前,它的羽毛七彩奪目,一雙靈黠的眼眸滴溜溜地轉著,讓陳宜君驚喜不已。

  她興奮地看著蕭颯,看見他眼底的溫柔和疼寵,一份感動的暖流湧上心頭。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這份用心、這份深情,是她要不起,也還不起的。

  這份榮寵不屬於她。

  “傻丫頭,因為你是我的妻,我的愛啊!”蕭颯將她的頭壓在胸口上,感受她的柔軟和馨香的氣息。

  這一刻,陳宜君發現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愫,在心底萌芽了。

      

  陳宜君喜歡極了蕭颯送給她的禮物,每天都沉浸在教七彩鸚鵡說話的樂趣裏,也就忘了蕭颯答應她三天歸寧的承諾。

  府裏的人都看得出來侯爺對夫人的寵愛,每當夫人玩膩了一種遊戲或一樣東西後,侯爺又會找來新的遊戲或禮物送給她。就這樣,日子不知不覺地過了半個月,陳宜君每天過得很開心快樂。

  “你每天陪我,皇上不會責怪你嗎?”陳宜君靠在蕭颯的懷裏,手上拿著一根草,逗弄著籠裏的七彩鸚鵡問道。

  “不會,我們是新婚燕爾,誰會那麼不識相地嚼舌根。”蕭颯一手環著她的腰,輕吮著她白皙的項頸。

  由於邊關戰事平定,他除了每天上朝,到校場練兵外,其餘的時間都可以拿來陪愛妻,一起遊玩打發時間。

  但若是戰事一起,他就得率軍隊出征,為保家衛民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就因為他無法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所以他很珍惜跟宜君相處的每個時刻。

  “來,我介紹你認識幾個朋友。”他拉著她離開房間。

  “誰?我見過嗎?”她好奇地問道。

  自從她嫁入侯府後,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常常蕭颯下朝回來了,她還沒睡醒,所以府裏的人她認識的沒幾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這個侯爺夫人很懶,其實這都是蕭颯害的。每晚都要纏著她來上好幾次,剛開始幾天,她累得無法下床,現在就好些了,只不過要睡到快中午了才能起床。

  都是蕭颯的錯,害得她沒臉見人。

  “他們三人你都見過。”蕭颯噙著笑說,帶著她來到聽風亭。

  “喲,小嫂子終於要見我們啦。”三人中就屬趙洛嘴最壞,一見面就取笑她。

  陳宜君柳眉一揚,反唇相譏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趕也不走、打也不走的客人。”說完,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小嫂子還在記恨那無的事啊。”

  “你也在取笑我不是嗎?”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趙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拱手朝她作揖,陪罪道:“算是我的錯,小嫂子就大人大量,別記恨了。”說著連拜了三拜,弄得眾人笑聲連連。

  陳宜君見面子討回來了,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但她隨後發現這三人,就是那天分別在後院廚房、矮牆邊、大門口阻礙她逃走的人;除了趙洛外,還有兩個人的賬沒算。

  季玄風見她看著他們的眼神不對,趕緊拉著雷厲一起上前,賠笑地行禮,“夫人別生氣,那天是同夫人開個玩笑,夫人年輕貌美、仿若仙女下凡,定然不會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般見識。”

  他這話說得陳宜君想生氣也沒了,一張俏臉漾著大大的笑容,“你這麼會說話,一定是個好人。”

  女人就愛聽好話,陳宜君也不例外,當下就對季玄風留下了好印象。

  “嘴甜不等於人好,事實上他狡猾得很,他在軍營裏有個外號叫‘鬼諸葛’,意思就是他詭計多端,連諸葛亮都比不上。”蕭颯邊說邊擁著她在石椅上坐下。

  “真有這麼厲害?”陳宜君一臉不可思議地瞅著季玄風。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看不出來這個清瘦、弱不禁風的男子,有那麼大的本事,讓敵軍一聽到他的名字就頭皮發麻。

  “不只他,他們三人都是能以一擋百的大英雄。”

  經由蕭颯的介紹,陳宜君才知道這三人的來歷,趙洛是監軍,身份特殊;副將是雷厲;軍師是季玄風;他們三人都是蕭颯相交多年的夥伴,一起上陣殺敵,也跟他一起回到京城,現在就住在定國侯府裏。

  這三個人裏,趙洛最為風趣和神秘,平時看他百無禁忌地談笑風生,但只要一提到他的身世,便會故意岔開話題,似乎有心不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陳宜君猜測趙洛的出身定不平凡,從他的言行舉止上看,不是王公貴族,也一定是名門之後。

  相較於趙洛的風趣,雷厲就顯得沉默多了,不但人如其名長得孔武有力,連個性都跟名字差不多,待人嚴厲而冷漠,往往讓剛認識的人望而生畏。不過,等認識久了以後,就會發現他其實是三人中最容易相處的,不但心慈,而且樂於助人,是個有求必應的好人。

  外表看似文弱的季玄風,才是城府裏真正深沉的男人,他對人客客氣氣的,但管理下人則是賞罰並重,將整座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蕭颯的告知下,陳宜君才知道很多攻敵的良策都是他獻的計,因為不願居官職,才向他討個總管的職位來做。

  “那你一定不會武功了?”陳宜君看著季玄風問道,神情異常興奮。

  “夫人想學嗎?”

  她搖搖頭,“不,我想教你。”

  如果能收個軍師徒弟,一定非常風光。

  大家聽見她的話,莫不爆笑出聲。

  趙洛率先開口:“你要教他?你不知道他是……”

  “我答應。”不等趙洛說完,季玄風微笑地點頭,目光看向蕭颯,“不知侯爺的意思如何?”

  蕭颯思忖地看著他,知道玄風是怕她捲入自己跟陳玉郎的爭鬥中,會發生什麼危險,想暗中幫忙保護。

  “謝謝你的好意。”

  不久之前,陳玉郎要求自己跟他一起剷除晉王爺的勢力,他一直沒有給他個肯定的答復,只怕陳玉郎近日就會有所行動。

  誰知道那只老狐狸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事來,若多個人保護宜君,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你真的不會武功?”陳宜君盯著他的俊顏問道。

  “夫人說得不錯,我不會半點武功。”季玄風話裏有玄機地回道。

  “那太好了,明天一早我就開始教你武功。身為總管,若是不會武功,很容易被下人欺負的,你要認真學,知道嗎?”她擺出嚴師的姿態諄諄教誨。

  “屬下謝謝夫人了。”季玄風含笑地謝過她的好意,揶揄的眼神睨向蕭颯。

  她這麼善良有趣,你真選對人了。

  蕭颯也回以一個挑釁的眸光。

  如果你不想再這麼無聊下去,不如趁早去選一個吧。

  我還不想這麼早被束縛住,希望你能守得住她。季玄風嗤笑地望了回去。

  我會的,任何人都奪不走她。這不是光回答季玄風的話,更是蕭颯心裏的誓言。

        

  早朝結束後,文武百官魚貫地走出金鑾殿,皇帝身邊的康公公,突然叫住了蕭颯。

  “定國侯爺,皇上請侯爺到禦書房。”

  這句話陳玉郎也聽到了,臉上微露妒意,冷冷地瞪了蕭颯一瞪,袖子一拂,轉身走出金鑾殿。

  蕭颯隨著康公公來到禦書房,他單膝跪地,朝坐在書案後的中年男子行禮,“微臣蕭颯叩見皇上。”

  “起來吧,愛卿。”皇帝臉上堆著慈藹的笑容,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最近你一下朝就急著回府,因為你才新婚,朕也不怪你,但今天你該陪朕下棋了吧?”

  “微臣遵命。”蕭颯依言在椅子上落坐。

  “聽說愛卿新婚愉快,對陳尚書的女兒非常寵愛,是嗎?”皇帝邊說邊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蕭颯也跟著走了一步棋,“她雖是陳尚書的女兒,但天真善良,一點也沒有其父的奸詐。”

  在皇帝面前,他從不掩飾自己對陳玉郎的嫌惡,而皇帝也欣賞他這種率性敢言的個性。

  “這樣就好,我還怕你會因為陳尚書的關係,而冷落了她。”

  他本來是這樣打算的,“皇上多慮了。”

  如果嫁給他的不是可愛活潑、俏皮逗趣的妹妹,而是那個從未謀面的姐姐的話,那她所得到的待遇,可能就真如皇上所說,只有冷落兩個字了。

  偏偏嫁過來的,是讓他第一眼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妹妹,他無法控制自己對她付出感情。

  “對了,‘他’在你身邊添了不少麻煩吧?”皇帝轉了個話題,問著他關心的人。

  “這才是皇上今天找微臣來的原因吧。”蕭颯微笑道。

  美其名是下棋,實際上是詢問“他”的近況。

  “‘他’還在恨朕,還是不肯回宮?”

  “‘他’對於皇上年少輕狂,在宮外留下風流債,害‘他’誤將妹妹當成心上人的事,依然耿耿於懷。”

  皇帝年輕時也曾放蕩不羈過,與一名女子有感情上的牽扯。如果那名女子是雲英未嫁的姑娘,他一定會將她接進宮來,偏偏她是一名臣子的妻子,礙于君臣之道,他不能奪人所愛,因此只有忍痛割捨這段感情。

  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二十年後,自己的兒子會喜歡上那名臣子的女兒,就在賜婚前夕,那名女子連夜進宮,將自己當年懷孕產女的秘密說了出來,原本一樁美事登時變成憾事。

  雖然事後“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並且同意把心上人遠嫁到他處,但受傷的心卻無法輕易癒合,乾脆從此投身軍戎,再也不踏進宮門一步。

  皇帝縱使不悅,亦無可奈何,只能悄悄下令蕭颯多加照顧。

  皇帝長歎一聲。“唉! ‘他’這麼倔.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蕭颯輕笑一聲,“不然皇上下個旨,我把‘他’綁回來如何?”

  “算了,讓‘他’再想想吧。”就算把人抓回來了,若是沒有解開“他”的心結,還是沒有用。

  “將軍!皇上輸了。”

  “朕輸的何止是這盤棋。”還有二十年前的那樁錯事,但他再怎麼悔恨,也無法挽回已造成的憾事。

  蕭颯離開禦書房後,就朝宮門走去。

  “侯爺。”陳玉郎一直在宮門外等他。

  蕭颯斜睨他一眼,淡聲道:“尚書大人。”

  雖然兩人是翁婿,但那是陳玉郎主動將女兒送上門來的,蕭颯還是不願跟這個貪官走得太近。

  “咱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賢婿連聲招呼都不打,未免太見外了。”

  他可是把最好的女兒送給了他,再怎麼說,蕭颯都應該謝一聲才是。

  蕭颯倨傲地抬起下巴,目光看著遠處的宮闈,不把他的示好放在眼裏,“朝廷乃是議論國事的地方,可不是三姑六婆閒磕牙的場所。尚書大人與我都是領朝廷俸祿的人,應該要明白這個道理。”

  當場被潑了一桶冷水,陳玉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肴。

  “但再怎麼說你都應該稱呼我一聲岳父才對。”

  “岳父?”蕭颯對這兩個字嗤之以鼻,“這樁婚事與感情無關,只是場交易而已,你女兒嫁給了我,所以我將本要上告皇上的奏摺給撤了,保住了你一家人的腦袋,你該感激我才對。”

  有些人就是喜歡得寸進尺,已經達到目的了,還不識相地想要求更多,簡直是自取其辱。

  這樣明諷的羞辱,陳玉郎幾時曾受過,不禁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劃清界線?”

  “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咱們還是別說話的好,免得引起他人誤會。”蕭颯冷哼地轉身離開,連句告辭都懶得說。

  “蕭颯,你敢這麼對我,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叫你後悔。”陳玉郎氣呼呼地撂下話。

  蕭颯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語氣冰冷地說:“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自找死路。還有,不許你尚書府的人接近定國侯府一步,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

  “你想讓我跟女兒斷絕關係?沒那麼容易。”

  老狐狸會這麼說,顯然很在乎陳姿君,這是他的一個弱點,必須要好好利用。

  “是嗎?那就試試看。”蕭颯陰沉地一笑,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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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幾天後,陳宜君找來季玄風,準備開始教授他武功,但她一套拳還未打完,就發現她這個徒弟根本不是來學武功而是來看猴戲的。

  “喂,你到底是不是來學功夫的?”她不悅地瞪著他問道。

  季玄風輕搖扇子,站在樹陰下,看著她滿身大汗地表演。說實話,她的架式是不錯,可惜內勁不足,若遇上敵人,這種花拳繡腿根本一點用也沒有。

  “我是要學,但夫人的‘舞姿’太曼妙了,所以我一時看呆了,忘了要跟著學。”

  聽好,是“舞姿”哦,可不是武功,他季某人向來不說違背良心的話。

  陳宜君聽得心花怒放,要他仔細瞧著點,接著又耍了淩雲教的幾招功夫,瞧得季玄風心裏猛搖頭。

  看來教她武功的人,不是存心耍騙她,就是不忍心讓她吃苦,只教了幾招簡單的功夫讓她玩玩,所以她的下盤很弱,連個馬步都站不穩。

  也難怪那天小小的矮牆她都翻不過去,原因就出在這裏。

  就在陳宜君打得滿身大汗、得意洋洋的時候,一個下人突然跑了過來,他沒瞧見站在樹陰下的季玄風,直朝著陳宜君大叫:“夫人,尚書府派人求見夫人。”

  “什麼?我爹派人來了。”陳宜君立刻停下動作,拉起裙擺就往大廳的方向跑去。

  她一離開,站在樹陰下的季玄風就走了出來,一臉陰霾地瞪著那名下人,沉聲道:“誰教你告訴夫人的?”

  “我……我……”那個下人一臉驚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下次沒有我和侯爺同意,不許尚書府的人進門,聽到沒有?若是再犯,可有你好受的。”話一說完,季玄風隨即往大廳走去。

      

  陳宜君興奮地跑向大廳,心裏不斷猜測著來的人是誰?會不會帶來姐姐平安的消息?

  但她一踏進大廳,見到的卻是蕭颯和趙洛,一張燦笑的俏臉登時垮了下來。

  “怎麼會是你們?”

  “不然你認為應該是誰?”蕭颯唇角上揚,走過去牽起她的柔荑,然後坐到椅子上,將她抱在懷裏。

  兩人濃情蜜意的模樣,侯府裏的人都早已見慣了,所以趙洛也不會覺得尷尬,反正當事人都不介意讓人看了,他這個旁觀者又何必在意。

  “尚書府的人呀!我爹不是派人來找我嗎?怎麼才一會兒的工夫就走了?”她一臉失望地說。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來傳個話,話傳到當然就走了。”蕭颯輕捏她的俏鼻,逗她開心。

  “傳什麼話?”

  蕭颯朝趙洛對看一眼,佯裝想了一下,“好像是說……”

  “說什麼嘛!”她拉著他的手催促道。

  “說要你乖乖地聽夫君的話。”他朗笑地在她耳邊呵氣,惹得她一陣嬌笑,低頭閃躲。

  “真的只有這樣?”

  蕭颯點點頭,“真的,他們交代你要快樂點,別操心無謂的事。”

  陳宜君的心漏跳了一拍,心虛地低下頭。

  她一直為姐姐擔心,擔心她有沒有見到淩大哥,擔心她會不會責怪自己搶了她應有的幸福跟地位。

  內心的惶恐和不安,使她常常夜不安寢,幾次從噩夢中驚醒,害怕這段偷來的幸福是短暫的。

  怕有一天,蕭颯會識破她的身份,親手殺了她。

  蕭颯見她臉色慘白,關心地抬起她的小臉,看到她美麗的眼眸裏,隱約有著水霧。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陳宜君搖搖頭,想哭的衝動更加強烈。這份呵護、這份柔情,都不是她該擁有的。

  “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不待他有所反應,她便低著頭離開。

  蕭颯看著她纖弱的背影,怔忡出神。

  站在門口的季玄風走進來,抱拳請罪道:“侯爺,是我督導不周,才會差點讓夫人跟尚書府的人見面。”

  蕭颯搖搖頭,“無妨,幸好信及時被趙洛截住了,以後就讓雷厲守住府門好了。”

  讓將軍當看門狗,可見蕭颯對陳宜君有多重視。

  “我不明白,雖然陳玉郎為人奸詐狡猾,但究竟是夫人的親爹,侯爺為什麼不讓他們父女見面?”

  這不只是季玄風感到不解,也是趙洛一直想不透的問題。

  “因為陳玉郎想拉攏我卻不成,我怕他會來煩夫人。”

  蕭颯並沒有將新娘換人的事情說出來,就是不想讓宜君在府裏的地位尷尬,引來下人們的閒言閒語。

  但他也知道陳玉郎想利女兒來拉攏他,所以才吩咐眾人阻止他們父女見面,就怕兩父女一見面,陳玉郎便會識破新娘不是陳姿君,而將她帶走。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宜君已經在他的生命裏占了極重要的地位,他絕不能冒會失去她的險。

  “我們知道了,一定不會讓尚書府的人再來煩夫人。”季玄風保證道。

  蕭颯對妻子的疼愛他們能夠理解,像她那麼天真的人,和她相處過的人很難會不喜歡她的,加上侯爺對妻子的態度,由婚前的憎惡跟鄙夷,到婚後的疼惜與愛憐,這樣的轉變不易,身為部屬兼友人的他們,當然樂意幫忙。

      

  在得知派去定國侯府的人又被趕了回來,陳玉郎氣得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可惡!我好歹是個兵部尚書,更是姿君的爹,那小子竟敢這樣對我,見面連句岳父都不叫,我絕不會放過他。”

  最近他諸事不順,先是宜君莫名其妙地失蹤,然後他又屢遭彈劾,被皇上怒斥,還罰俸一年,要不是靠著那些平日交情不錯的同僚求情,只怕他這頂烏紗帽都會保不住。

  這一切都是蕭颯在背後搞的鬼,他雖然沒有把重大的案證稟告給皇上,但私底下卻小動作不斷,目的是警告他收斂一點,這也是回報他那日在宮門口的恐嚇。

  “臭小子,想扳倒我,沒那麼容易。”大不了玉石俱焚,“蕭颯,你最好沒有把柄落在我手上,要是讓我找著了,一定要讓你後悔一輩子。”他忿忿地拍著椅臂道。

  一旁的尚書夫人聽得憂心忡忡,她是不瞭解官場的險惡,但她知道女婿是女兒一生的依靠,要是女婿出了什麼事,女兒一輩子的幸福也就沒了。

  “你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和定國侯談談嗎?大家都是親戚,將來他生下的孩子,還得叫你一聲外公呢!”她苦口婆心地勸道。

  陳玉郎冷哼一聲,“你這麼說,人家可不這麼想,你沒瞧見嗎?新嫁娘三天就該回門了,但姿君可曾回來?別說是他這個女婿,就是女兒我們也見不到面。”

  提到女兒,尚書夫人不禁淚流滿面,埋怨道:“你還敢說,這一切都是你害的,真想和定國侯結成親家,可以讓宜君嫁過去啊,你偏要和淩家解除婚約,拆散姿君跟淩雲這對戀人,甚至還去請皇上賜婚,硬是將姿君嫁到定國侯府。看看,現在宜君生死未蔔,姿君又被軟禁在定國侯府裏,不知道受盡多少虐待,你這個當爹的能心安嗎?”

  她哭得傷心,陳玉郎卻聽得心煩。

  “夠了,別再哭了。女兒是你生的,你也知道宜君那丫頭性子野,三天兩頭地往外跑,根本沒有人能管得住,這樣的女孩哪家人敢要?我不挑姿君,還能挑誰?”

  兩姐妹雖然相貌長得一樣,但個性是南轅北轍,一個端莊賢淑,多少王公貴族搶著要;另一個則是一天到晚女扮男裝,野得不像話,都及笄好幾年了,還沒有人敢上門提親,這樣的女兒他敢送出去嗎?

  “但把女兒嫁給你的死對頭,她是死是活,你就不擔心嗎?”

  “我不是一再寫信要她回來嗎?可是那個無情的蕭颯阻攔著,不許姿君回尚書府,我又有什麼辦法?”

  女兒在人家手裏,他還能怎麼樣?

  “派去的人被趕回來,你這當岳父的就不能親自上門去嗎?我就不相信他敢趕你。”

  “別人是不敢,但蕭颯那小子可就不一定,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萬一他被趕出定國侯府,可就丟臉丟大了,像這種沒面子的事,他斷然不會去做。

  “好,先不說姿君的事,那宜君的下落就不用找了嗎?宜君一個人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姿君跟宜君兩姐妹自小感情深厚,也許她會知道宜君在哪,你就到定國侯去一趟吧。”尚書夫人哭求著丈夫。

  陳玉郎想了想,她說得沒錯,也許姿君會知道妹妹的下落,就算她不知道,他至少能見到姿君。

  “好吧,我就聽你的,親自去一趟定國府。”

      

  蕭颯對她日漸寵愛,她對他的情也與日俱增,雖然她每天都沉浸在愛的歡愉中,但越是這樣,她的良心就越不安。

  她擔心有一天,蕭颯要是知道自己所疼愛的娘子,事實上是他的小姨子的話,不知道會有多生氣,會不會一劍砍掉她的腦袋?

  所以她幾乎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心情忐忑不安。

  常常在夜裏,她都夢到姐姐怨恨地怒責著她,向她討回她應有的幸福和地位。

  她不止一次想向蕭颯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一看到他深邃的雙眸望著她時的柔情,話到嘴邊就停住了,她自私地想保有這個男人,不想將他讓給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姐姐也不例外。

  她每天都會對上天祈求,祈求姐姐跟淩大哥能有個好結果,這樣她就不會來向自己要回屬於她的幸福了。

  “夫人,侯爺又派人送絲綢來了。”小娟身後跟著數名手上捧著絲綢的丫鬟走進房裏。

  陳宜君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聽見她的聲音,黛眉一蹙地回過頭看著她們。

  唉,他賞賜的越多,她的罪惡感就越深。

  “我不用,請她們退回去。”前天是珠寶、昨天是首飾、今天又是綾羅綢緞,她不知道蕭颯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這……”那群丫鬟為難地看著小娟。

  小娟示意她們把布放在桌上,待她們離開後,她走到陳宜君身邊,央求道:“夫人,侯爺已經夠寵你了,拜託你就多笑點兒,開心一點兒行嗎?”

  不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是會遭天譴的。

  “要笑是嗎?”陳宜君隨即露出個難看的笑容。

  小娟是這府裏惟一知道真相的人,她應該很瞭解自己現在的心情才對。

  “我很擔心姐姐,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偏偏侯爺不許我出去,我就像只金絲雀,被關在這個富麗堂皇的籠子裏,想飛都飛不出去。”

  小娟噗哧一笑,“要是能像夫人這麼快樂,又被侯爺寵愛著,小娟也很想嘗嘗當金絲雀的滋味呢。”

  因為大家都知道侯爺娶的是尚書府的大小姐,她深怕叫二小姐會引起府裏人的懷疑,所以她便改口叫陳宜君為夫人。

  “死丫頭,你敢取笑我!”陳宜君掄起拳頭想要教訓她。

  小娟趕忙求饒, “好了……是小娟說錯了,你就別打我了。”

  “想讓我不打你也行,但你要將功折罪。”

  “將功折罪?”思及她會要求自己去做什麼,小娟連忙用力搖著手,口裏直嚷道:“夫人,你忘啦,我跟你一樣,都不能出府一步,你想叫我回尚書府打探消息,那是不可能的。”

  “誰要你親自去了。”陳宜君轉動眼珠子,輕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和廚房裏的小廝李章混得不錯,我想寫封信,你讓他幫我送回去。”

  小娟籲了口氣,拍拍胸脯,“嚇死我了。夫人,你真聰明,這麼簡單的方法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

  陳宜君笑著彎起手指敲她的頭,“你呀,只長身高不長腦子。”  

  房裏傳來主僕倆的笑鬧聲,她們都沒有發現門外站著一個人,蹙緊了眉頭,一臉的沉思。

      

  李章剛離開定國侯府,便被人抓了回來,狠狠地打了四十大板,鮮血淋漓、皮開肉綻地被丟到地牢裏,痛苦的哀號聲讓聞者俱不忍心。

  這是為了警告府裏的下人,不得違抗主子的命令,否則就是這種下場。

  小娟看到了、也聽到了,眼見心上人被殘虐成這樣,她連忙跑去找陳宜君,要把這件事告訴她。

  “夫人……小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李章……”她跌跌撞撞地跑進屋裏,沖到陳宜君面前跪下,全然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氣定神閑地在喝茶的蕭颯。

  “怎麼了?小娟,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一臉的驚惶?”陳宜君從沒有看過小娟這個樣子,連忙走過去要扶她。

  “夫人,李章他……”

  “小娟。”

  冷冽的聲音響起,小娟的哭喊聲戛然而止,緩緩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侯……侯爺!”

  她嚇得臉色慘白,手足無措地躲到陳宜君身後。

  她總算知道了定國侯的殘酷,為了一封信,他可以將一個好好的人毒打成那樣,手段之殘虐,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

  陳宜君握著她冰冷的手,望著她佈滿驚惶的眼,不解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不,沒……沒有。”在蕭颯的眼神警告下,小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下去。”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小娟就如蒙大赦般地快速逃離了房間。

  “小娟怎麼了?”陳宜君還是不懂這丫鬟在搞什麼鬼,“會不會是生病了?”

  蕭颯放下茶杯,摟著她的腰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百花綻開的美景,輕吻著她的秀髮。

  “我會叫大夫去看看她。對了,小娟跟在你的身邊不少年了吧?”

  “嗯。”是不少年,但不是跟著她,而是服侍她姐姐。

  “你都出閣了,也該幫她找個婆家才對。”他輕描淡寫地道。

  “找婆家?”陳宜君轉過身面向著他,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說到這個,我倒有個人選。”

  蕭颯淡笑地伸出一指點點她的俏鼻,“原來你早有主意,是誰?”

  “是廚房打雜的李章,小娟很喜歡他。”

  “是嗎?”蕭颯眯笑的眼眸看向窗外,眼裏閃著詭異的光芒。

      

  那封家書已經送出去兩天了,這兩天來,陳宜君坐立不安地等候回信,心裏祈盼爹娘身體健康,姐姐也能平安無事地找到淩大哥,一切順遂無事,這樣她才能夠安心。

  可是不管她再怎麼翹首等候,就是看不到送信的李章回來,李章仿佛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沒有任何消息。

  “小娟,這兩天怎麼都沒有看到李章,他是不是被我爹扣住了?”陳宜君憂心忡忡地望著不遠處的大門口問道。

  小娟身子一震,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外面太陽大,夫人還是回屋裏吧。”

  “別動不動就趕我回屋裏,你別忘了,我以前就喜歡到處跑,這麼一點太陽,曬不死我的。”

  瞧了半天,沒見到李章的人影,倒是把蕭颯給瞧回來了。他騎著高大的駿馬,從人群中走來,顯得出色而耀眼,霎時吸引了陳宜君所有的目光,忘了自己站在這裏的目的。 
 

  “蕭颯。”她漾著燦爛的笑容,拔腿跑向他。

  看到愛妻朝他奔來,蕭颯的唇角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彎身抱起她,安放在身前,然後掉轉馬頭,朝城外奔去。

  陳宜君靠著他寬闊的胸膛,她的心裏溢滿幸福的滋味。

  這是她嫁給蕭颯後,他第一次帶她出遊,兩人共乘一騎地飛馳在風光明媚的郊外。

  他們盡情玩樂了一下午,直到馬跑累了、風停了,快樂的笑聲依然不止。

  蕭颯帶著她,施展輕功躍向樹梢,兩人相擁而坐,欣賞日漸西沉的夕陽,豔麗而燦爛。

  “如此的美景,要是能夠這樣坐著看一輩子,該有多好。”她輕靠著他說,語氣裏有明顯的渴望。

  “傻瓜。”蕭颯含笑地看著她,“夕陽雖美,但卻短暫,我倒希望這樣望著你,不管日升日落,只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這樣就夠了。”

  陳宜君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俏皮地吐著粉舌,“不要,那樣你會看著我變老、變醜,你就不會愛我了。”

  “怎麼會呢?”蕭颯笑著輕捏她小巧的鼻子,“我的年紀比你大,所以我會比你更快地變老、變醜,到時候你會不會不要我?”

  “不會、不會。”她的頭又搖成了撥浪鼓, “就算你發白齒落,變成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子,我也不會不要你。”

  她認真的模樣把他給逗笑了,“我也不會。我蕭颯對你許下承諾,要用一生一世來守護你,誰也無法從我身邊將你奪走。”

  露出欣喜的笑容,陳宜君仰起頭,在他的唇上印下一記深情的吻。

  “我也是,我用我的生命向你宣誓,我絕不背叛對你的愛。”

  夕陽西下,微風輕送,仿佛為他們的愛做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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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7-19 02:21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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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娟的態度變得很奇怪,陳宜君發現她對待自己的態度不再像以前那樣沒大沒小,而是變得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有好幾次,她發現小娟在蕭颯面前時,渾身顫抖,不敢說話。

  她曾私底下把小娟叫來問話,但她始終蒼白著臉低頭不語,像是害怕什麼事似的,完全不敢答話。

  這令陳宜君很不解,也很不習慣,畢竟她跟姿君、小娟是從小長大的玩伴,名義上雖是主僕,但她們從沒當她是下人,反而像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現在小娟變得這麼疏遠,讓她覺得有些孤單。

  “夫人,你怎麼了?”坐在聽風亭內看她舞劍的季玄風,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怏怏不樂。

  每天早上教授他武功的時刻,是她最興致勃勃的時候,可是今天早上不知道為何,她臉上全沒了笑容,連心愛的七彩鸚鵡在唱歌都沒聽見。

  “沒有,只是有些累。”陳宜君收起劍,走到亭子裏坐下,接過他遞來的茶杯,輕啜了一口,“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胃口不太好,心情也快樂不起來。”

  “哦,是嗎?”季玄風想了想,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也該是時候了。”

  “什麼意思?”陳宜君好奇地瞅著他。

  怎麼她的身體他比她還瞭解啊?難道當軍師的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夫人難道不覺得奇怪?”

  她用力地點點頭,“我是覺得奇怪。”奇怪府裏的氣氛怎麼會變得詭譎,奇怪小娟的轉變,奇怪下人們看著她時的眼光變得很怪異。

  “你也感覺到了嗎?”她湊近他,神秘兮兮地問道。

  “感覺到什麼?”

  是她懷孕,又不是他懷孕,他能感覺到什麼?這夫人也真是可笑。

  季玄風搖搖頭,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陳宜君渾然沒有察覺他的動作,一味地沉浸在這個話題裏。

  “你沒有感覺到嗎?最近府裏的人都不愛笑了,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一個個跑得遠遠的。以前我雖然沒常找他們玩,但他們看到我還是挺開心的,老是夫人長、夫人短地叫,哪像現在,好似我一夜之間變成了母夜叉似的,個個都不理我了,看到我就躲,活像我會吃人一樣。”她越說越洩氣,忍不住重重地歎了一聲。

  “你不是,侯爺才是。”季玄風咕噥一聲。

  果然不出他所料,喜脈已現,雖然還很微弱,但可以確定她已經懷孕了。

  陳宜君沒聽清楚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沒有,只是夫人最近容易疲累,應該要多休息。”

  “要多休息?我沒生病啊。”陳宜君眨著大眼,一臉的茫然不解。

  季玄風微微牽動唇角,“我懂一點醫術,剛剛為夫人把過脈,如果推斷沒有錯誤的話,夫人應該已經懷有身孕了。不過為了身體好,我還是會請大夫過來為夫人再把一次脈,開幾帖安胎藥。”說完,他站起身,含笑地離去。

  “我懷孕了?”陳宜君沒有注意到他的離去,她用手輕撫著依然平坦的腹部,感覺到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有個小生命的來臨,更沒有注意到最近食欲不振是因為懷孕的緣故,一切的發生是那麼不可思議。

  這時,陳宜君瞥見小娟朝她走過來,她連忙上前拉住小娟的手,開心地嚷道:“小娟,我告訴你,我懷孕了!”

  “你懷孕了?!”小娟只覺得全身一陣冰冷。

  小娟看著陳宜君的眼眸充滿了同情,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夫人定國侯的真面目。擔心夫人繼續被這樣欺騙下去,下場將會很可憐。

  尤其是她從其他下人口中知道,最近定國侯跟老爺鬥得很凶,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萬一定國侯不是真心喜歡夫人,只是一時的新鮮——玩玩而已怎麼辦?萬一他知道夫人是假冒的新娘,會不會像對待李章一樣地對待夫人呢?

  小娟的臉上滿是憂心。

  “小娟,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陳宜君關心地拉起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很冰冷。

  “夫人,我們逃吧!逃回尚書府。”小娟終於鼓起勇氣地說。

  “小娟,你說什麼?為什麼要逃?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搶走了姐姐的幸福?我告訴你我……”

  “不,不是的。”小娟慌得搖頭想解釋,但千言萬語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說起。

  最後她想到了還被關在地牢裏受罪的李章,她立刻作出決定。

  “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看到他就會明白了。”說完,小娟帶著陳宜君朝地牢走去。

      

  地牢裏充滿了腐朽的黴味,四周陰暗潮濕,昏黃的燭光映照著牆上懸掛的刑具,越發顯得恐怖鬼魅。

  陳宜君感到自己快吐了,尤其是看到老鼠、蟑螂在她腳下竄逃著爬過,她幾乎想尖叫著逃離,但是小娟的一句話,讓她忍耐了下來。

  “夫人,很快你就會知道定國侯的真面目了。”

  走過一間又一間空無一人的牢房,陳宜君心想這裏應該沒有任何人,而決定要走之際,突然自最裏面的牢房裏傳來虛弱的呻吟聲,讓她再一次改變主意。

  小娟哽咽一聲,隨即沖往聲音的來處,蹲在牢欄前,緊緊拉住一隻從裏面伸出來的髒手。

  陳宜君怔住了,沒有想到這裏真的關著人,那人身上的衣服破爛,一身都是傷,一望而知,他曾被狠狠地打過。

  “他是誰?”看見小娟哭得這麼難過的模樣,一個名字倏地閃過她的腦海,她極不願相信地搖搖頭,“他……他是李章?”

  “沒錯。”小娟淚眼汪汪地看著她,眼裏有悲憤,也有無助,“那天李章帶著信要到尚書府,誰知一出大門沒多遠,就被季總管抓了回來,從身上搜出那封信,侯爺二話不說就下令重懲。季總管當著所有下人的面,將李章狠狠地毒打一頓,為了不讓夫人知道,便把李章關在地牢裏,命令所有的人封口,不許說出去。夫人,李章是無辜的,他只是想幫夫人做事而已,可是他卻被打成重傷,還關在這裏,他太冤枉了。”她掩面痛哭,和李章隔著欄桿緊緊相擁在一塊。

  陳宜君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發冷,雙腳無力地顫抖,她不願相信的事實就擺在眼前。

  “不……不可能,侯爺不會這麼做的。”

  想起他平日的溫和、望著她時的深情,她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悲憤的小娟站起來,用力地搖著她,想搖醒她的美夢,“別傻了,夫人,想想老爺為什麼要把你嫁給侯爺?想想大小姐為什麼要逃婚?還不就是因為怕他嗎?老爺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會要求皇上賜婚,只是為了封侯爺的口。你想想看,侯爺會甘心嗎?他當然會找機會報復。為什麼自成親到現在,他都不讓你回尚書府,也不讓你跟尚書府的人聯絡?他是要你們骨肉分離,他要你們痛苦!”

  “不,不可能!”陳宜君嘶聲力竭地呐喊,她被小娟搖得臉色蒼白,虛弱得搖搖欲墜。

  “夠了,小娟……別再說了……”她用手捂住耳朵,不願再聽下去。

  “我的心好亂,給我一點時間思考……”她步伐蹣跚地跑出地牢,逃回房去。

      

  陳宜君躲在房間裏掩面哭泣,晚飯都不願意出去吃,她害怕看到蕭颯那張虛偽的臉,因為那會讓她想起小娟的話,想起地牢裏待救的李章。

  “你有什麼心事嗎?”蕭颯悄悄地走進房裏,坐在她身旁,想擁她入懷,但她避開了。

  “你什麼時候帶我回尚書府?”

  她看著他的眼眸不再清澈,因為心裏有太多的疑問。

  “你想回去?”

  陳宜君點點頭,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她需要一點新鮮空氣。

  “我想我爹娘。”

  今夜的晚風似乎特別冷,吹得她一陣哆嗦,但足夠讓她清醒。

  蕭颯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仿佛想看透她在想什麼。

  “為什麼?”

  “因為李章。”

  “你到過地牢?”

  他應該派人看守的,不該忽略下人的膽量,認為他們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尤其是小娟——從尚書府陪嫁來的丫鬟。

  “是小娟帶你去的?”

  她點點頭,眼裏隨即泛起淚霧,“我見過李章,他身上傷痕累累,告訴我,那是你做的嗎?”

  她心裏仍然抱著希望,希望他否認,希望他告訴她一切都是誤會,他不是這麼殘忍的人。

  蕭颯不願對她說謊,儘管她的眼中透著請求,他還是承認了,“不錯,是我下令打他的,然後將他關入地牢裏。”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只為了我那封微不足道的家書?”她氣憤地質問,聲音裏有太多的失望。

  “對你來說是微不足道,但對我來說卻意味著失去你。”他走向前想摟住她,但被她用力地推開。

  “小娟說得沒錯,你跟我爹有仇,所以不允許我們來往,你想利用我來報復他是不是?”

  “小娟是這麼告訴你的?而你相信了?”

  “為什麼不?”陳宜君反問他,“她雖然是下人,但她比你誠實,比你有憐憫心,不像你假裝對我好,其實是耍盡心機地想陷害我、陷害我爹,像你這麼邪惡的人,我感到很不齒,我不願再跟你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我要回去找我爹。”

  “你站住。”蕭颯用力地拉住她,將她拖了回來。

  從來沒有人讓他這麼氣憤過,可是眼前的這個小女人,卻快將他逼火了。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離開定國侯府一步。”

  “如果我堅持要走呢?”她挑釁地瞪著他,“你也會像打李章那樣地打我?然後把我關在又黑又暗的地牢裏?”

  “如果有必要,我會。”蕭颯咬著牙,與她燃著怒火的眼四目相對。

  他的話讓她的心像被深深地刺了一刀,痛得想淌血,“那你最好現在就下令,因為我再也不想待在這裏了。”

  陳宜君決然地揮開他的手,轉身想走出去。

  蕭颯揮出一掌,強勁的掌風把門關上了。

  “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離開。”他大步走過去、不由分說地將她抱進懷裏,想親吻她,用熱情燒熄她的怒火。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小妻子發起火來,會這麼的倔強。

  陳宜君奮力地掙紮著,用力咬住他伸進來的舌頭。

  蕭颯痛得悶哼一聲,用力地推開她,手背往嘴角上一抹,看著上面沾著的鮮血,一股狂熾的怒火燒上他的胸。

  “你真的想惹怒我是不是?好,我成全你。來人啊!”他大聲一吼,立刻有幾個人沖了進來。

  “侯爺。”

  蕭颯怒極地瞪著一臉木然的陳宜君,命令道:

  “將夫人關入地牢,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是。”

      

  陳宜君被關入地牢的事情,很訣就驚動了全府上上下下的人,大家紛紛臆測,是什麼原因會惹得侯爺這麼生氣。

  “蕭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趙洛聞訊趕來時,大廳裏已經站著季玄風和雷厲。

  “這是我的事,你們別管。”從昨晚到現在,蕭颯幾乎沒有合過眼,心情壞到了極點。

  “是不關我們的事,但有件事跟你有關。”季玄風從懷裏拿出一張藥單遞給他。

  “這是什麼?”

  蕭颯瞧也不瞧一眼,是趙洛一把搶了過來,不解的看著。

  “安胎藥。”季玄風拿了回來,再次遞給蕭颯。

  “安胎藥?”蕭颯的眼瞳亮了起來,“你是說……”

  季玄風點點頭,“沒錯,是你的夫人、我的師父懷孕了。你現在的火氣是否消了?還捨得將我的師父、你孩子的娘,關在又陰又濕的地牢裏嗎?”

  “當然不。”蕭颯話一說完,就抓著藥單,急急地趕往地牢。

  他怎麼會那麼糊塗,忘了她最近幾日食欲不振,人又沒精神呢?原本還惦記著要請大夫來為她看看,卻因為昨晚的爭吵,氣得失去理智而把她關進地牢。

  地牢裏濕氣很重,不知道宜君在裏面待了一夜,是否會生病?

  他急匆匆地來到地牢,看到滿地的蟑螂和老鼠,心裏的愧疚又多了幾分。

  “夫人。”蕭颯命人打開牢門,輕輕地喚著她。

  蜷曲在草堆上的人兒動也不動,蕭颯的心一緊,連忙快步走過去,彎身抱起她。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際,發現她在發燒,驚得就想抱她出去。

  “不要,我不走。”陳宜君緊閉著雙眸,倔強地搖頭。

  雖然身體忽冷忽熱的,但她的意識還很清醒,“你是不是想看我死了沒有?還是想知道我有沒有被地牢裏的老鼠咬死?”

  她忘不了他下令將她關人地牢時的絕情;忘不了她被丟人這裏看到老鼠、蟑螂四處亂竄時的恐懼。她在地牢裏尖叫、哭喊,可是他卻狠心地不來救她。

  她的害怕、顫抖,只有關在隔壁的李章知道,他好心地遞來乾草,也是他的安慰才令她稍稍減少了一些恐懼。

  “你還在怪我?”

  她的傷心難過令他不舍,但他不能告訴她真相。對他積怨已深的陳玉郎如果知道嫁入侯府的不是陳姿君,而是她時,他一定會將她帶走,並且以她為傷害他的利器,他不能給陳玉郎這樣的機會。

  “不應該嗎?”她微微地抬起眸,睇了他一眼又閉上,“除非你答應讓我回去。”

  “我不想你捲入我和你父親的嫌隙之中。”

  “但我還是捲進來了。”陳宜君悲傷地睜開眼看著他,“我要回尚書府一趟。”

  她可以求爹不要跟蕭颯作對,可以求爹的原諒。

  “不可以。”蕭颯斷然地拒絕。

  “求求你。”

  “我已下令不許你出府門一步,沒有人會放你出去。”他沉聲地警告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固執。

  “我會想辦法,我一定會逃走的。”她虛弱得再次閉上眼,沒有力氣再跟他起爭執了。

  倔強的小傢夥,蕭颯又愛又憐地撫著她的發,使出最後的殺手鐧,“聽玄風說,你懷了身孕。”

  聞言,陳宜君的心不安地漏跳一拍,下意識地用手保護住肚子,“他是你的骨肉,你不會對他不利吧?”明顯的恐懼浮現在她的臉上。

  蕭颯沉默不語,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肚子,半晌後才開口道:“如果你想保住他,就得好好地聽話。”

  淡漠地瞧了她一會兒後,他抱起她離開牢房。

  他臉上的神情,仿佛她雙手握劍刺傷了他一般,有著說不出的悲愴。

  她竟然會懷疑他會傷害自己的骨肉,她對他的瞭解,是那麼的膚淺。

  她的話深深地刺傷了他。

      

  蕭颯走了,三天三夜沒有回來,陳宜君非常擔心,他那天的神情似乎很悲傷。

  是她說錯話了嗎?或是她誤會了什麼?

  “小娟,你回來了,有沒有聽到什麼?”看見小娟進房,陳宜君急忙走過去拉住她問道。

  小娟蹙了蹙眉,“夫人,你抓疼小娟了。” 

  陳宜君趕緊放開她,“怎麼樣?有沒有打聽到侯爺的下落?”

  “有,聽趙爺跟總管說,侯爺這幾天都在來春閣裏喝酒。”

  “來春閣?”那不是京城最大的妓院嗎?他怎麼會到那種地方去?

  陳宜君怔忡地坐在椅子上。

  “夫人別難過,也許是侯爺心情不好,到那裏玩幾天,很快就會回來了。”小娟安慰道。

  陳宜君搖搖頭,“不,不會了。”

  她知道蕭颯不是一時的心情不好,是她傷到了他的心,因為她說他會傷害她跟孩子,她用惡毒的語言傷害了他。

  她從他那天的眼神裏知道,他不會這麼容易原諒她。

  他還會留她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她懷有他的孩子,他要她把孩子生下來。

  天啊!她怎麼會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為什麼會把兩人的關係弄得這麼糟?

  她想念以前他看她的眼神,溫柔而多情;她想再聽聽他開懷的笑聲,渾厚而宏亮。

  她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他呢?

  想起不久前兩人的恩愛情景,她內心更是難過。

  “夫人,李章被放出來了。”小娟小聲地道。

  看見夫人這樣,她也覺得難過,心中不止一次地責怪自己,為何要一時衝動將事情告訴她,害得她失去笑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現在侯爺冷落了夫人,又將她軟禁在府中,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很好,有沒有請大夫去醫治他身上的傷?”陳宜君淡淡地問道。

  “有,季總管叫大夫去看過他了,沒什麼要緊的。”她噙著眼淚在陳宜君的面前跪下來,“夫人,求求你責打我吧!都是我多嘴,其實我也看得出來侯爺真的很喜歡你,我那天是一時生氣才胡說的,請你處罰我吧!”

  陳宜君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用話傷了他。我應該知道的,他絕不會傷害我跟孩子,可是我卻傷害了他。”她撫著依然平坦的肚子,內心有著說不出的惆悵。

  見她這副樣子,小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好,突然靈機一動,她連忙道:“夫人,我們到門口去等侯爺,相信他會感受到你的呼喚,很快就會回來了。”

  會嗎?他真的會聽到她的呼喚而回來嗎?

  陳宜君心裏燃起一線希望地祈禱著。

      

  守在門外的雷厲,一看到她們兩人出現,立刻緊張地走過來,將她們攔住。

  “對不起,夫人,沒有侯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放你出去。”

  小娟激動地想上前理論,但陳宜君攔住了她。

  “你放心,雷將軍,我們不出府,只在門口等侯爺,可以嗎?”

  “你要等侯爺?”

  侯爺跟夫人吵架的事情,他們都知道,現在她願意到門口來等侯爺,是不是表示她願意跟侯爺和好了呢?

  “雷厲,就讓她們等吧。”正當雷厲猶豫之際,季玄風走了過來。

  他雖然不知道侯爺跟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侯爺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夫人憔悴的身影也令人不忍,自然希望兩人能和好。

  “對不起,師父,礙于命令,我們無法讓你出府。”

  “我知道。”他們的職責陳宜君很明白。

  她要站在門口,親眼看到他而已,親耳聽到他的聲音才行。

  如果沒有經過這件事情,她不知道蕭颯會佔據自己所有的生命,才幾日沒有看到他,她的生命之泉就像要枯竭了一般,全身沒了活力,她想見他的渴望是那麼的迫切。

  “夫人,請站到避風處,以免受涼了。”季玄風指了指有高牆擋住的角落說。

  陳宜君點點頭,跟小娟走了過去。

  但才走了不遠,自門外傳來的一陣呼喝聲,令她停下腳步。

  “蕭颯!叫蕭颯那小子出來,老夫要見見我的女兒。”陳玉郎怒氣衝衝地站在定國侯府前,大聲叫著蕭颯的名字。

  “大膽!定國侯的名諱是隨便讓人叫的嗎?”雷厲怒目一瞪,掄起大刀擋在門前。

  “那小子的名字別人叫不得,難道我這個岳父也喚不得嗎?”陳玉郎仗著自己是侯爺夫人的父親有恃無恐。

  季玄風一聽,就知道來者是誰了。

  他噙著笑走到門外,“原來是尚書大人,你來得真是不巧,侯爺不在。”  

  陳玉郎冷哼一聲,他知道蕭颯不在才敢來,若是蕭颯在,還會讓他見女兒嗎?

  “我不是來找他,我是來見你們夫人的。”他用力推開季玄風,就想走進去,但雷厲的大刀堅定地擋在他面前,不讓他越雷池一步。

  即便是這樣,他也看到站在府門不遠處,一臉蒼白的女兒了。

  陳宜君逃避地低下頭,她還沒有心裏準備,還沒有想到要跟爹解釋她為什麼會在這裏的理由。

  她想見親人,但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所以她幾乎逃避地想離開,但蓮足才剛移動,就被陳玉郎給喚住了。

  “姿君,見到爹連招呼也不打嗎?”

  她惶然地停下腳步,不得已地轉過身走向他。

  季玄風快一步地上前,擋在父女倆的中間,“尚書大人,侯爺有吩咐,最近府內多事,不方便招待客人,大人還是請回吧。”

  他太疏忽了,不應該讓夫人到大門口,才會遇上陳玉郎這只老狐狸。

  “算了,季總管,請讓我爹進來吧。”陳宜君強壓心裏的緊張,低聲地說。

  季玄風回頭看著她,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勁,似乎……很害怕見到自己的父親。

  為什麼?

  這個疑問引起了他心中的好奇。

  “是。”他側身向旁退了一步,“尚書大人請。”

  “請讓我跟我爹單獨談談。”陳宜君又開口要求。

  季玄風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點頭,“是。”

  “夫人……”小娟是共犯,她害怕得緊緊拉住陳宜君的衣袖。

  陳宜君拍拍她冰冷的小手,安慰道:“放心,沒事的。”

  她走到大廳門口,突然想到爹尚不知道她們姐妹掉換身份的事,不禁有些遲疑,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在廳裏焦心等候的陳玉郎,一看到她,又急又氣地走過去將她拉進來,一點也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姿君,你總算肯見爹了,爹還以為你當上侯爺夫人就不認我這個爹了。”他哼聲道。

  “爹……”陳宜君心虛地低著頭,不敢瞧父親一面。

  “一般女兒嫁出去,三天就得歸甯拜見父母,可你這位侯爺夫人,卻開了先例,一個多月都沒有回娘家,還要爹三催四請,一再地派人來邀你,你卻不屑見上一面,今天要不是爹親自上門,只怕你早已忘了自己是誰的女兒了。”他氣呼呼地指責道。

  “爹派人來過?”父親的話讓她驚訝,她根本不知道娘家派人來請她的事,蕭颯沒說,府裏的人也沒提,她完全被蒙在鼓裏。  

  “我沒有……爹,我一點都不知道。”她情急地想解釋,但陳玉郎一句話也不想聽。

  “夠了,我不想聽,也不想追究。爹今天來是想問你宜君的事,你出嫁那天,她也跟著失蹤了,到現在音訊全無,爹想知道你有沒有她的消息?”

  “什麼?姿……宜君沒有回去?!怎麼會這樣?”陳宜君與小娟驚訝地對望一眼,焦急地皺起眉。

  “爹有沒有派人去找?有沒有到淩……”她突然住了口,警覺到自己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聽出她好像知道二女兒的去處,陳玉郎瞪大了眼,追問:“宜君究竟到哪去了?你快說。”

  “爹,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陳宜君搖著頭,她不能告訴爹,姐姐逃婚是去找淩雲,她不能出賣姐姐。

  “爹,我真的不知道,我求你別問了好嗎?”除了求父親別追問外,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爹不問你,又該去問誰?”陳玉郎氣得火冒三丈,沒想到一向知書達理的女兒,成了親就變了個樣,不但不想見父母,就連妹妹的安危都不關心。

  “你跟她從小感情深厚,她有什麼話、什麼鬼主意都會跟你說,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去哪了?你不說出她的下落,就不怕她會發生什麼意外嗎?一個多月沒有消息,你知道你娘有多擔心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我跟你娘真是白養你了。”

  古人說得對,生女心向外,有了婆家就忘了娘家。

  陳宜君被他罵得一陣心慌,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

  “爹,不會的,那天我只是跟她換了衣服,讓她去找淩大哥,她不會有危險的。她現在雖然沒有消息,但我想她是跟淩大哥在一起的,他們是真心相愛的,爹,你就成全他們,讓他們在一起吧!”

  陳宜君心頭一亂,什麼話都說了出來,待小娟驚惶地拉住她的衣袖時,已經來不及了。

  陳玉郎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面前,沉聲質問:“什麼換衣服?什麼淩雲?什麼成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

  “我……”陳宜君淚眼婆娑,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玉郎畢竟是養大她的爹,從她奇怪的話裏他察覺出了不對勁,再仔細看著面前的女兒,他不禁驚訝地瞪大眼。

  “你……你是宜君!天啊,你們姐妹瞞著我做了什麼事?”

  “爹。”陳宜君屈膝跪在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蕭颯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冒充的,求求爹,千萬不要告訴他。”

  若爹一氣之下告訴蕭颯真相,那兩人之間的誤會就更解不開了,他會恨她一輩子的。

  她不能讓他恨她,不能。

  “你還有臉求我?”陳玉郎氣得一腳踢開她。

  “爹……”陳宜君哭得好不傷心,“爹,我求你別告訴蕭颯,我求你……女兒是真心愛著他,我不能失去他……”

  “住口!”陳玉郎正處於狂怒中,哪聽得下她的請求,“你這不要臉的東西,我尚書府的臉全被你丟盡了,跟我回去,你給我回去!”他生氣地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拖。

  “爹……爹……”她的哀求聲裏充滿了傷心和絕望。

  “尚書大人,這裏是定國侯府,不是尚書府,請你放尊重些。”季玄風倏然出現在門口,一臉凜然地擋住去路。

  “這是我的家務事,不用你管。我要帶回我的女兒,誰敢攔我?”陳玉郎伸手想推開他,誰知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任憑他使盡了全力,仍是紋絲不動。

  “沒有侯爺的命令,誰也不能帶走夫人。”季玄風右手一旋,就將陳宜君搶了過去,動作之快,令人不及眨眼。

  “你……”陳玉郎氣得全身顫抖,指著季玄風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雷厲,送客!”

  站在不遠處的雷厲,立刻走過來,準備請他出去。

  陳玉郎臉色一片灰敗,雖然不甘心,但一個季玄風他就對付不了,再來一個孔武有力的雷厲,他哪是兩人的對手。

  只好忍下怒火,等待機會再處置這兩個逆女,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姿君要緊。陳玉郎長袖一拂,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陳玉郎一走,陳宜君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坐倒在地。剛剛的怒吼聲很大,相信在門外的雷厲和季玄風都聽見了,這下該怎麼辦?

  “夫人不必擔心,我們什麼都沒有聽見。”善解人意的季玄風伸手扶起她。

  “你們……”陳宜君看看他,再看看雷厲,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我雖然不知道夫人跟令姐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從侯爺的眼神中,我們看得出來,侯爺是真心疼愛夫人的,所以我們做人下屬的,也就不需要多加生事。”

  說穿了,他們這麼做不是幫陳宜君的忙,而是為了蕭颯,不願讓亦主亦友的他受到傷害。

  “你們真的肯為我守密?”

  雷厲點點頭,“我們會幫你隱瞞。”

  他點頭保證的模樣,終於讓陳宜君一顆懸宕的心稍稍安了下來。

  但姐姐下落不明,還是讓她很憂心,不知道柔弱的她,是不是真的跟淩雲在一起,會不會流落在外發生危險?

  季玄風看出她的心事,“夫人請放心,我會派人尋找令姐的下落。”

  陳宜君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那就太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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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到尚書府後,怒火未消的陳玉郎越想越不甘心,在下令所有護衛去追查陳姿君的下落後,便努力思索著要怎麼對付蕭颯。

  他不過是想借著聯姻來牽制蕭颯,但沒想到目的沒達到,還平白損失了兩個女兒,這個算盤怎麼打都不劃算。

  既然兩個女兒不孝,就別怪他這個做爹的不義。陳玉郎決定利用陳宜君,製造出對蕭颯不利的證據。

  如果他能騙她偷到蕭颯的親筆信,就可以請人模仿蕭颯的筆跡,偽造一封通敵賣國的叛國信,屆時他再假裝大義滅親,將此事上告朝廷,這樣不但不會受到株連,反而還能加官進爵。

  如此計謀真是太妙了!

  陳玉郎臉上終於露出了奸邪的笑意。

  蕭颯不讓他好過,他也不會他好活,犧牲一個不孝的女兒,除掉一個心腹大患,這個算盤勉強劃得來。

  再不然,告他個拐帶小姨子的罪名,也夠那小子受的了。

  主意一打定,陳玉郎就急著到後院去找尚書夫人,做娘的去見女兒,蕭颯總不會不讓見吧。

      

  蕭颯終於回來了,陳宜君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地跑向大廳,想要見他。

  雖然他只離開了幾天,但對她來說卻仿佛有幾年之久,她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跟他說。

  說她想念他低沉的聲音,說她想念他寬厚的肩膀,說她想念跟他相依相偎的感覺。

  她想見到他,想親口告訴他,自己有多麼想他。

  “蕭……”期待的腳步在門前倏然停住。

  她看到大廳裏除了蕭颯外,還有她娘和趙洛。

  娘會來府裏,看來她爹已經把事情告訴了她,娘是不是要來帶她回去?陳宜君只覺得胸口一緊。

  “侯爺。”她囁嚅地低喚一聲。

  蕭颯的眼神莫測高深地看著她,像要看透她的心似的,令她很緊張。

  “岳母大人來了,你怎麼還不進來?”他的聲音雖然輕柔,卻隱含著冷漠。

  唉,他果然還在生氣。

  陳宜君輕歎一聲,緩緩地走進去,望向一臉驚訝的母親,心裏又是一陣歉疚。

  從娘的眼神裏,她看到了傷心跟失望,兩個任性的女兒傷了娘的心,現在娘一定很生氣吧!

  氣她代替姐姐上花轎,氣她弄亂了這段姻緣。

  尚書夫人忍下心中的憤怒,淡聲道:“侯爺,能否讓我們母女單獨談談?”

  蕭颯瞟了陳宜君一眼,她依然低垂著頭,不敢抬頭看他。

  “就南邊的書閣吧,那裏僻靜,沒有人打擾,是談話的好地方。”說完,他示意趙洛帶她們去。

  趙洛意會地點點頭,“兩位請。”

  南邊的書閣陳宜君從來沒有去過,它位於南邊的院落裏,平常除了蕭颯和三個好友可以進出商議事情外,其他人都不可以靠近一步。

  “兩位請在這裏稍坐,我去命人送點心過來。”趙洛有禮地道。

  “不用了。”尚書夫人冷著臉拒絕,“我想跟我女兒安靜地談一談,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

  “是。”趙洛點點頭,隨手將門關上。

  他並未離開,而是轉身走入隔壁的小房間,這間房的牆上繪了一隻大老虎,他把眼睛湊到虎眼處,偷看書房裏的情形。

  “娘。”陳宜君討好地倒了杯茶奉上。

  “我不喝。”尚書夫人揮開她的手,茶杯登時掉到地上,杯子碎了一地。

  “娘……”

  “瞧瞧你們兩姐妹幹的好事,捅了這麼大的婁子,害得全家陷入抗旨的大罪裏,你們是想讓爹娘早點死是不是?”

  陳宜君慌得在母親面前跪了下來,“不,不是的,娘,請你別生氣,我跟姐姐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當初只是想讓姐姐在拜堂前去跟淩雲把話說清楚,誰知道……”

  “誰知道會陰錯陽差的成了侯爺夫人是不是?你羞不羞啊,這種話你也講得出來,爹娘真是白養你了。天啊!我怎麼會生出一對忤逆不孝的女兒……”尚書夫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母親的哭聲讓陳宜君更加慚愧,“娘,求求你別這樣。是我跟姐姐錯了,求你別哭了。”

  娘就是這樣,一點小事就呼天搶地地大哭,現在出了這種大事,更是哭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們姐妹做出了這種毀家滅族的事,你還叫我別哭?”尚書夫人哭得更厲害了。

  陳宜君真想捂起耳朵,偏偏她不能。

  “娘,求求你別哭了,萬一讓其他人聽見了,怎麼辦?”

  這句話果然管用,尚書夫人立刻停止哭泣。

  “宜君,你爹同我說了一個可以救我們全家的方法,不過你得同意才行。”

  “好,我同意。”只要娘別哭得呼天搶地,驚動侯府的人,別說是一個方法,就是十個、百個方法,她都答應。

  “你真的答應?”尚書夫人欣喜地打開門,左右瞧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偷聽後才關上門。

  看到她神秘兮兮的模樣,陳宜君突然感到後悔不安。

  “你爹說了,若是不想讓皇上治我們的抗旨之罪,惟一的方法就是要封住蕭颯的口。”

  “封口?”意思是叫她在東窗事發前先去跟蕭颯坦白一切,請求他的原諒嗎?不,她做不到。

  蕭颯是個正直的人,他要是知道夜夜同床共枕的女人,不是他該娶的新娘,而是假冒新娘的小姨子,他絕對不會原諒她。他最恨被欺騙,更何況騙他的還是他的妻子。

  一旦他知道了真相,絕對不會原諒她的,他會將她趕出去,再不就像對待李章一樣,先將她狠打一頓,然後關進陰暗潮濕的地牢裏。

  想到地牢裏遍地的蟲子、老鼠,陳宜君便覺得背脊竄起一陣冷寒。

  “我沒辦法。”

  “什麼沒辦法?”尚書夫人啐了她一聲,“我都還沒說呢,你就怕成這個樣子。你爹的意思是要你去偷封蕭颯親筆寫的信。”

  “偷信做什麼?”陳宜君不解地看著母親。

  “偽造他的求親信啊!你也知道蕭颯跟你爹一向是水火不容,他要是知道你是假的,你想他會饒過你爹嗎?一定會想盡辦法報復咱們家,乘機拔掉你爹這根眼中釘,所以你爹思前想後,只有這麼做才能保住咱們一家大小。”

  爹的顧忌似乎也有道理,蕭颯確實不是個會悶聲認栽的人,除非他愛上她,否則一定會極力討回公道。

  但是……他愛她嗎?

  想起先前她的一句錯話,就令他生氣得跑到來春閣喝酒,幾天幾夜不回家,陳宜君的心就變得毫無把握。

  為了爹娘的安危著想,她決定去偷信。

  “只要偷封信就可以了嗎?”

  “當然。”見她願意偷信,尚書夫人一反先前的悲憤,變得笑容滿面起來,“有了這封信,你爹就可以請人依著上面的筆跡,假造一封求親信,將換新娘的罪全推到蕭颯身上,他只好啞口無言吃悶虧,不敢告到皇上面前去了。到時你這侯爺夫人的位子,也可以坐得穩穩當當的。”

  母親的話說動了她,陳宜君點點頭,答應去偷信。

  “好,你告訴爹,就說明天晚上我會親自將信送回去。”

  尚書夫人喜形於色,“太好了,我這就回去告訴你爹,明天晚上等你。”

  陳宜君點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裏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對。

  “那我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母女倆相偕走出書閣,在她們身影走遠後,從旁邊的小屋內走出一個人。

  “原來她也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趙洛遺憾自己看錯了人,更同情蕭颯愛上這樣的女人。

      

  “她真的同意?”蕭颯聽到趙洛的回報,雙手負在身後,沉著臉望著窗外。

  他沒有想到真心疼惜的愛人,到頭來會背叛他。

  原來她不只擔心他會傷害她腹中的孩子,更怕他會休了她,讓她失去侯爺夫人的地位。

  可歎他這些日子付出的真情,全都付諸流水了。

  “她們擬定了偷信的計畫,然後由夫人親自送回去。”趙洛也無法置信深愛侯爺的夫人會背叛丈夫。

  他的心跟蕭颯一樣沉重,畢竟俏麗可人的夫人。一向給人朝陽般的好印象。

  “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怎麼會奢望她會與陳玉郎不同呢?”蕭颯的語氣降到了冰點,讓人聽了忍不住發寒。

  “你看,我們要不要先將她們主僕抓起來?”

  “不用,我倒要看看這只小狐狸的演技比起老狐狸來如何,是不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呢?”

  望著窗外緩緩走來的倩影,蕭颯眉頭蹙了起來,感到一陣厭惡。

  “你是要以靜制動,看看陳玉郎那只老狐狸打算玩什麼遊戲。”

  “既然她想要一封信,那咱們就給她一封信,告訴雷厲,撤銷禁令,讓她們主僕可以自由出府。”

  既然她的心不在他身上,再強留也無用了。

  蕭颯忍不住揚起一抹苦笑,但在看到樹旁走出的人是誰後,那抹苦笑迅速的隱去。

  趙洛也看到那個人了, “是玄風,聽下人說,他們最近走得很近。”

  這個老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向來精明的頭腦也變得糊塗,竟會被這樣的女人騙得團團轉。

  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秀麗身影,蕭颯沉重地閉上眼眸,將心底的澀意壓下去,逼自己忽略那椎心刺骨的疼痛。

  趙洛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怕她一去不回?”

  “那就當我看錯了人,從此我蕭颯與她再無任何瓜葛。”

  她是他真心付出的女人,他以這封信做賭注,賭上自己一生的感情。

  希望她不要辜負他。

  不然,他絕對不會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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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蕭颯雖然沒有再追究這次的事,但因為她爹,她和蕭颯之間像是隔了一條鴻溝,她極力地想跨過去,一再地找機會勸蕭颯跟她爹和好,但他總是不肯答應,甚至不肯談這件事。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跟爹正面衝突起來,那時她要怎麼辦?

  季玄風朝她走過來,輕聲喚道:“夫人。”

  “季大哥,有事嗎?”自從他幫忙隱瞞爹來過的消息後,陳宜君就由季總管改口為季大哥,跟他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沒有,只是看夫人獨自在樹下沉思,似乎有什麼心事。”

  季玄風是陳宜君在侯府裏惟一信得過的人,雖然答應她娘要將信偷回去,但她覺得應該和季玄風商量一下。

  季玄風聽完她的話後,沉思了片刻,然後勸她將事實的真相告訴蕭颯。

  “不,季大哥,我不能這麼做。”她搖搖頭,“若是沒有愛上侯爺,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並且請求他的原諒。但在愛上他之後,我害怕會失去他,害怕他會趕我走。我不在乎能不能當侯爺夫人,就算蕭颯只是個山野村夫,我還是跟定了他。但他呢?他的心我完全不知道。”

  在沒有確定蕭颯真的愛她前,她不敢告訴他這件事。

  季玄風輕歎地搖了搖頭,夫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她怎麼會看不出來侯爺對她的寵愛?有哪個男人會對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呵護備至的?

  “我有個方法,夫人或許可以試試。”

  “什麼方法?”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拿別人寫的信來代替侯爺的親筆信函。”

  陳宜君聽得一頭霧水,“說清楚點。”

  聰明的女人變笨了,都是“愛”這個字惹的禍。

  “夫人不是擔心令尊會暗中玩什麼花樣嗎?那就拿我的字佯裝是侯爺的字,這樣就算令尊想作怪,也沒有用。”

  “哇!你果然聰明,難怪有人叫你鬼諸葛,簡直比鬼還厲害。”

  這是奉承還是貶抑啊!

  “不過,你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夫人。”在她要離開時,他突然叫住她,“我已經打聽到令姐的消息了。”

  “真的?”陳宜君高興地叫起來,但馬上警覺地捂住嘴,壓低聲音問:“我姐在哪里?她現在過得怎麼樣?還好嗎?”

  季玄風蹙著眉,搖了搖頭,“恐怕與夫人期待的大有出入。”

  “怎麼說?”聽到他的話,陳宜君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緊張地催促他說下去,“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

  “令姐人在江南,雖然是跟淩雲在一起,但處境相當可憐,因為淩雲似乎移情別戀,娶了一位富家千金為妻,所以令姐在淩府只是名下女,備受欺陵。”

  “什麼?!”陳宜君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也不管會不會驚動別人,提著裙擺就想往外沖,“淩大哥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姐姐,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夫人……”季玄風不住地搖頭歎息,早知道她性子這麼急,就別把事情講得那麼清楚,現在得先想辦法哄住她才行。

  “冷靜點兒,夫人,別這麼激動。”

  “不行,季大哥,我現在就要去找我姐。”她想推開季玄風,卻不小心絆到了地上的樹枝,腳下一滑,整個人倒在季玄風身上。

  “季大哥,對不起……”她掙紮著想站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

  一句冷喝聲響起,駭得陳宜君身體一僵,抬頭看到一臉鐵青的蕭颯。

  “哇!”她趕忙跳了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一個沒站穩,又差點滑倒。

  “小心點兒。”蕭颯一個橫臂,急忙穩住她的身子。“你在搞什麼鬼?”他的語氣裏有明顯的火氣。

  陳宜君嚇了一跳,連忙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跟季大哥……”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大概是因為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一時心慌了吧。

  “什麼時候季總管變成季大哥了?”趙洛像巴不得天下大亂似的,驀地冒出了這句話。

  陳宜君無法把情況老實地告訴蕭颯,只能在他的瞪視下,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侯爺,請別誤會,那是因為——”季玄風試圖解釋。

  “算了,我不想聽。”蕭颯冷著臉打斷他的解釋,逕自轉身離去。

  怔在原地的兩人感到好不尷尬。

  “季大哥,對不起。”陳宜君沮喪地道歉。唉,兩人的誤會都還沒解釋清楚,新的誤會就又來了,看來這次就算磨破嘴皮子,都沒有用了。

  “沒關係,侯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不會放在心上的。”季玄風嘴裏雖這麼說,心裏可沒絲毫把握。

  畢竟任何男人看了剛剛那種情形,很難不誤會的,尤其是像侯爺這樣對心上人有強烈佔有欲的男人,更是不可能不當一回事的。

  看來他最近還是小心一點兒好。

  陳宜君無奈地歎了口氣,“季大哥,我還是去找他解釋清楚,我不想因為我而使他對你有所誤會。”

      

  望著枕邊人熟睡的俊顏,露在被子外的結實身體,讓陳宜君羞臉了紅,但心裏更多的是愧疚與不安。

  今天下午她去找蕭颯,他對她異常沉默,望著她的眼神裏像有千言萬語。

  他牽著她的手,在府裏四處閒逛著,討論著她腹中的孩子,他說要在大樹下綁上秋千,在假山上蓋觀景亭,在花園裏栽果樹……他為未來勾勒出一幅美麗的遠景。

  雖然他沒告訴她這麼說的用意,但她卻隱隱地覺得不安,似乎他已經知道她即將背叛他,在給她最後的考慮機會。

  可能嗎?

  他有可能知道嗎?季大哥不會告訴他的,他答應過她。

  心裏一陣酸澀,她差點衝動地想告訴他,自己不值得他如此,她是陳宜君,不是陳姿君,不是他原先要娶的那個女人,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入夜後,他極盡地求歡,像要將所有的精力在今晚用盡,一點也不像往日的溫柔跟憐惜,而她毫無怨言地配合著,配合他的需索無度,仿佛有預感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沉浸在對方給予的歡愉中,直到精力用盡,沉沉地睡去為止。

  聽著房外的蟲鳴聲,陳宜君知道府裏的人都已睡下,這是她送信回尚書府的好機會。她悄悄地下床,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穿上,然後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朝書閣跑去。

  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蕭颯就醒了,但是他沒有動,眼睛直直地望著床頂;他的心像被刺了一刀。慢慢地淌出血來似的。

  他給過她機會的。

  但她還是走了,為背叛他而去偷信。

  是她先拋棄了這段感情,就不要怪他無情。

  “趙洛。”

  “是。”窗外出現一道人影,等候蕭颯的命令。

  “跟著她。”

  “是。”

      

  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地,陳宜君在書閣的桌上找到季玄風事先寫好的信,但奇怪的是,為什麼桌上還有另一封信呢?

  到底哪一封是真,哪一封是假?

  她從沒有看過蕭颯寫的字,因此無從判斷。

  怎麼辦?她猶豫著。  

  “夫人,拿到信了嗎?”小娟在門口低聲地問道。

  時間緊急,陳宜君沒有多想地隨便抓了一封信,就塞在衣袖裏。

  “好了,我們快走吧。”

  關上門時,帶起的一陣風,將桌上的另一封信吹到了角落。

  陳宜君匆匆忙忙地趕往後門,找到小娟事先備好的馬。

  “夫人,還是把信交給奴婢,你快回去吧。”

  望著手中的信,陳宜君的心惶惶不安,“不,我要親自送回去。”她不知道這封信是真是假,所以要確定爹不會傷害到蕭颯後才能安心。

  “可是你不在,侯爺會懷疑的。”小娟勸道。

  “我必須確定侯爺的安全,除非我親眼看到爹把這封信燒掉,否則我不會放心的。”說完,她翻身上馬,疾馳而去,小娟只好無奈地靠兩條腿跑向尚書府。

  老天保佑,希望夫人能在侯爺醒來之前趕回來,不然麻煩就大了。

  想起李章的前車之鑒,小娟不禁頭皮發麻。

  就在陳宜君跟小娟離去後不久,一道黑影快速地跟上,他奉命監視這對主僕的行動,必要時可動手抓她們回來。

      

  陳宜君回到尚書府,門外早有下人在等著,一見到她,立刻領她去見陳玉郎。

  陳玉郎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你果然是我的乖女兒,這麼快就拿到手了。”

  陳宜君從沒見父親笑得這麼開心,他一向城府深沉,會這麼高興一定是又有什麼奸計要得逞了。

  “大人,信拿到了嗎?”陳玉郎身後走出一名長相猥瑣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宜君的腳步突然停下,不知道該不該再上前。

  “怎麼了,回到自己的家反而生疏了,就連爹都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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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ping68 於 2009-7-19 02:32 AM 編輯

第十章

  陳宜君和小娟被關在房裏已經一天一夜了,這一天一夜裏,陳宜君的淚水都沒有停過,她不住地自責,恨自己的天真,害了蕭颯,也怨自己的愚癡,誤信父親的謊話。

  她幽怨地看著緊鎖的大門,窗戶也被封了起來,就算她有武功,也飛不出去。

  她這個樣子小娟看了很心疼,走過來勸道:“別看了,身子骨要緊。你不吃不喝又不睡的,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肚子裏的胎兒著想。”

  陳宜君搖搖頭,推開小娟遞來的飯菜,“你吃吧,別管我了,我吃不下。”

  “這怎麼行呢?”小娟再次將碗遞到她的面前,“萬一侯爺來救你時,你已經撐不住了怎麼辦?”

  這句話戳中了她的痛處,使她的心一陣悲愴。

  “不,他不會來救我了。”他現在一定知道她被爹抓住的消息,可是他不聞不問,這表示他認為她背叛了他,他不會原諒一個背叛者。

  陳宜君的自艾自憐小娟全看在眼裏,但她卻無法為她分擔她心裏的痛苦,只能放下碗,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雙手,將自己的溫暖傳送給她。

  過了許久,門口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是老夫人來了。”小娟聽到門外吩咐開門的聲音,是尚書夫人,連忙站了起來。“她一定是來放我們出去的。”

  陳宜君拭去眼淚,起身走到門邊。

  尚書夫人手上端著一碗藥走進來,看著女兒的臉上沒有喜色,有的只是濃濃的傷感。

  “娘,這是……”陳宜君不解地看著她手上的藥碗。

  尚書夫人望著手中的藥,她的臉色蒼白,手顫抖著。

  “你爹……要我把這碗藥端來給你。”

  昨晚她就知道女兒被丈夫關起來的事,也知道丈夫欺騙了自己跟女兒,要她去說服女兒偷信,企圖要加害蕭颯。

  雖然她一度對兩個女兒私下換新娘的作為感到失望和痛心,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參與害人的計謀還是讓她很內疚。

  女兒畢竟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親骨肉,儘管再氣、再怨,她也不會去傷害她們。

  不像狠心的丈夫,竟然要她打掉宜君肚裏的孩子。那雖然是蕭颯的骨肉,可也是她的外孫啊!

  她這個當外祖母的,如何狠心得下?

  “娘,這是什麼藥?”看見母親蒼白的臉色,陳宜君恍然大悟地看著那碗藥,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倒地。

  小娟趕緊上前扶住她。

  “娘,這是打胎藥嗎?爹要打掉我肚裏的孩子?”陳宜君微顫地問道,不敢相信爹會如此心狠手辣地加害自己。

  尚書夫人終於忍不住地痛哭失聲,“對不起,娘真的不知道你爹的計謀,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心狠手辣,娘真的不知道……”她慚愧地握住女兒冰冷的手,“相信我,宜君,娘真的去求過你爹,可是無論娘怎麼說,你爹就是不聽,也不肯放你出來,娘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夾在女兒跟丈夫之間,她好生為難。

  “我知道,娘。”陳宜君轉身走到桌前坐下。“你已經盡力了,我不怪你。”

  她發覺自己的聲音很冷靜,但身子卻在顫抖。

  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聽到自己的父親要加害女婿和外孫,還要殘忍的呢?

  尚書夫人知道丈夫的做法,已經讓女兒對這個從小生長的家徹底死心了,對於女兒,他們虧欠得太多太多了。

  “還有一件事,娘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她猶豫地開口。宜君受的傷害已經太大了,有必要再加上這一件嗎?

  陳宜君目光無神地望著前方,“娘,你就說吧。”

  她以為在經過這麼殘酷的事後,再無任何事情可以打擊得了她,但是聽到她母親接下來說的話後,她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蕭颯請旨退婚了,今天早朝時,他親口跟皇上說要休掉你,連你的東西都派人送回來了。”

  這個消息讓她心碎,讓她對未來的憧憬破滅,所有付出的感情都付諸流水。

  世界在她的眼前崩塌,眼前一暗。陳官君昏倒了,在失去意識之前,她聽到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連孩子都不要了……”

  不要,他不要孩子!

  不要她跟他的骨肉,他真的如此恨她,恨得連他們相愛的結晶都不願留下。

  蕭颯的絕情,令陷入昏迷的陳宜君泛出傷心的淚水,沿著嬌顏緩緩地流下。

      

  入夜時分,一道人影悄悄潛入尚書府的後院。

  他隱身在一棵約有兩層樓高的樹上,瞧清楚門上的大鎖,和釘上木條的窗戶,眼裏迅速燃起熊熊的怒火。

  可惡的老狐狸,竟然這麼對待自己的女兒。

  陳玉郎不但把女兒關起來,還派了兩名守衛看守著,他到底將宜君當成什麼人了?罪犯還是敵人?

  蕭颯憤怒得想舉掌打昏守衛,震斷大鎖,立刻將陳宜君帶走,但理智讓他冷靜了下來。

  他已經休了她,與她再無瓜葛,如今她的身份是陳玉郎的女兒,是自己的死對頭。

  今晚會來看她,純粹是一時的衝動而已,他想知道這個惟利是圖、背叛他的女人,是否過得很好。

  事實證明,他錯了。陳玉郎並沒有因為她是親生女兒就善待她,反而將她如同犯人般的囚禁起來。

  為什麼?難道真如趙洛所說是為了他?

  他施展輕功躍上屋頂,掀開數片屋瓦,縱身跳入房裏,他沒有驚動趴在桌上熟睡的小娟,逕自朝床過走去。

  床上的儷人沉睡著,雖然面色蒼白,人也憔悴了些,但仍是那個常浮現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可人兒。

  蕭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地撫著她的嬌容,感受她肌膚的柔嫩。

  “告訴我,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聯合你父親來對付我?”

  睡夢中的陳宜君,仿佛聽到他的質問似的,眼角滑下兩行晶淚,他的心一揪,倏地抽回手。

  “不,這一次我不會再心軟了。”他毅然決然地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床上傳來她夢囈般的低泣:“蕭颯……蕭颯……原諒我……我不想害你,我……愛你……”

  最後一句話讓他停下腳步,緩緩地回頭望著她。

  不由自主地,他又走回床邊,輕輕地坐在她的床沿,握著她的手放在頰上。

  “宜君,我的愛,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陳宜君做了個夢,夢境中的她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裏,她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她愛的人,所以她四處地找尋著。

  突然,蕭颯出現在她眼前,他一臉責備地瞪著她,“為什麼要害我?”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凶的樣子,不禁嚇住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害你,請你原諒我……”她低泣地祈求他的原諒。

  “來不及了。”蕭颯身上穿著囚裝,脖子、手上、腳上也多了枷鎖,“這就是你對我愛的回報,這就是你賜給我的。”

  他頎長的身影不斷地向後退去,陳宜君害怕地想追,卻怎麼也追不上。突然一陣狂風吹來,她失去了蕭颯的身影,她忍不住喊出聲——

  “蕭颯別走……別走,我愛你,我愛你……”她驚醒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淚水不斷地流下。

  “你還會擔心我嗎?”蕭颯冷冷地問道。

  他的出聲驚嚇了她,她倏地抬起頭。

  “蕭颯!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沒事?”她露出歡喜的笑,激動地想起身抱住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接觸到他的刹那,他退開了,冷漠而且疏離。

  “你該知道會有這一天的,當你決定那麼做時,就應該想到。”

  他冷然的神情令她的心一震,他的話和動作,意味著他再也不要她了是嗎?她顫抖著想握住他的手,但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令她不敢碰觸。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想過要背叛你,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冷哼一聲,語氣冰冷地問:“只是想幫著你父親來害我,只是想欺騙我是不是?”

  “不……”他誤會了,他為什麼不聽她的解釋呢?

  也許是她傷得他太深了吧,深到他不願再相信她。

  看著她落淚的模樣,蕭颯感到一陣心痛,他也想原諒她,但他的自尊不准,他無法將她再擁入懷中。

  “你好自為之吧。”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爹嗎?”她最後一次的懇求。

  蕭颯銳眸直瞪著她,“我會讓他自食惡果。”話一說完,他便躍上屋頂離去。

  “蕭颯……蕭颯……”

  悲傷的哭喊聲驚醒了趴睡在桌上的小娟,她不解地看著屋頂上的洞。

  “夫人,你怎麼了?”

  “侯爺來過了。”陳宜君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淚流不止。

  “什麼?侯爺來過了!他是來救我們的嗎?”小娟興奮的說。

  陳宜君搖頭,眼裏滿是絕望,“他不會來救我們了,永遠不會。”

  蕭颯已經不要她了,娘告訴她時,她還不願相信,但是現在她相信了,她親眼看到他的無情,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還愛著她。

  她輕撫著肚子,心裏有說不出的悲戚,一切的希望都已成空。

  “小娟,我們逃出去吧,去江南,去找姐姐,無論如何,我欠她一個道歉。”陳宜君懷著一顆破碎的心,哀傷地下了決定。

      

  蕭颯一回府,發現府裏燈火通明,全府的人瘋了似的在找他。

  “你們在做什麼?”

  趙洛一看到他,連忙迎了上來,“蕭颯!你可回來了,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事這麼緊張?”

  “就是這封信。”趙洛將一封信塞給他。

  蕭颯瞥了眼那封信,立刻認出它就是他寫好放在書閣的桌上,故意讓宜君偷走的那封信。  

  “這封信怎麼會在你手上?”他瞪著趙洛質問道。

  “這……”趙洛笑得很尷尬,“先前我去房裏找你,想跟你商量對付陳玉郎的計策,但你不在,我想你大概在書閣,便到那兒去找你,誰知你又不在——”

  “你給我說重點,再雜七雜八地扯個不停,當心軍棍伺候。”蕭颯耐心全失,咬牙切齒的恐嚇。

  駭得趙洛馬上掐頭去尾,說重點:“我在書房的角落處發現這封信。”

  夠簡單扼要了吧。

  “信在這裏,那她帶去的信呢?又是誰寫的?”

  天啊!他竟誤會了她,深深地傷害了她的心。

  “是我。”季玄風開口道,手上的扇子遮住半邊俊臉。

  蕭颯擰了擰眉,瞪著他,伸手將扇子撥開,看到他臉上有一大塊淤青,“誰把你揍成這樣的?”

  季玄風扇柄一比,指向趙洛,“這小子揍的。”

  “為什麼?”

  “因為那一封信是我寫的。”

  “是你!”蕭颯狠瞪他一眼,一記鐵拳揮了過去,季玄風登時多了一個黑眼圈,痛得他捂著眼哇哇大叫。

  “你怎麼這樣,好心沒好報。能引那老狐狸上當,全是我的功勞耶!”真是倒楣透頂,好心幫人還被揍。

  “你使了這招連環記,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和宜君?”蕭颯怒聲質問。

  季玄風胸膛一挺,理直氣壯地道:“我說了啊!可是你們不信,還以為我跟夫人有曖昧關係,趙洛這小子還為你把我揍了一頓。” 

  “活該!”趙洛摩拳擦掌,還想再補幾拳,急得季玄風連忙跳開。

  “那宜君拿到的信呢?你怎麼也沒說清楚?”

  一想起趙洛說她是如何拼死護信,甚至想把信吞下肚裏,他的心就感到一陣疼痛,恨不得痛扁這鬼諸葛一頓。

  季玄風高舉雙手,頻頻喊冤:“誰說沒講清楚,我告訴她信就放在書閣的桌上,她一進門就會瞧見。是你們硬要湊熱鬧,把信也放在那裏,才會讓她弄不清楚哪封信是真的,哪封信是假的,她當然會拼死保護那封信了。”

  真是沒良心,連夫人的這點苦心都看不出來,真是枉為人夫。

  這話說得蕭颯一陣慚愧,趙洛更是沒臉地低下了頭。

  是他自作主張,將信擺到桌上,因為他想夫人這麼迷糊,放得太隱密一定找不到,所以才會放到顯眼的地方,哪知夫人跟季玄風早有計劃,要來個計中計,以假亂真。唉,一切都是他的錯。

  “那現在怎麼辦?”

  “找陳玉郎談判。”季玄風再度獻計,揉著被打腫的眼睛說:“那只老狐狸應該不會拿著一封偽造的不知名的筆跡的信去告禦狀吧,若是皇上怪罪下來,他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不如乘機跟他要女兒,反正你已經休了他的大女兒,娶他二女兒回來,也沒人會說話。”

  “話是不錯,但是……”憨直的雷厲一直沒有說話,聞言搖了搖頭,看了蕭颯一眼道:“只怕夫人跟侯爺都會惹人非議。”

  哪有才休了姐姐,就娶妹妹的道理,人家不說是妹妹橫刀奪愛,趕走姐姐才怪。

  夫人為了侯爺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不能再讓她被冤枉了。

  “說得也是。”趙洛搔搔腦袋,一時間也想不出個好方法。

  蕭颯思忖了許久,眼神若有所思地看向趙洛,那帶著算計的眼神,看得趙洛心驚膽戰,頭皮發麻。

  “你……你別想打我的主意,我說過不回宮的。”話一說完,趙洛拔腿就想溜。

  偏偏他近日得罪了蕭颯和季玄風,若不是他在蕭颯面前亂嚼舌根,蕭颯也不會誤會陳宜君那麼深,弄得他又是休妻,又是反目的。而季玄風也恨他下手太重,悔了他一張俊臉,所以兩人一左一右地抓住他,將他拖了回來,準備將這禍首打包,丟回皇宮。

  “說到底,這一切誤會都是你引起的,你何不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成全這樁美事?”季玄風道。

  “皇上十分思念你,也該是你回宮的時候了。”蕭颯冷聲道。

  趙洛不住地搖頭,“喂,你們怎麼可以重色輕友,我們好歹是生死與共的好哥兒們,你們現在為了一個女人要犧牲我,太沒道義了吧。”

  “現在又不帶兵打仗,說什麼生死與共。”一呆二聾,硬是裝不懂。

  “喂,你們忘了我們當初的誓言……”望著府門就在眼前,趙洛掙紮得更厲害,叫得也更大聲。

  “同生共死是吧!”蕭颯面無表情地接過雷厲遞來的繩索,把他捆了起來,丟到馬背上,“你想死,還得等個七八十年,到時候我們要是先走了,你別忘了實現諾言,下來找我們。”

  說完,他一踢馬腹,馬兒受痛立刻撒蹄狂奔。

  晨曦中傳來馬蹄漸遠的聲音,還有趙洛的怒吼吉——

  “蕭颯、季玄風、雷厲,你們給我記著,等我登上皇位,一定不會饒過你們的!”

  季玄風揚了揚扇子,雷厲掏了掏耳朵,兩個人裝著什麼也沒聽見。

  既然沒聽見,那以後就沒什麼賬好算了。

      

  陳玉郎在皇帝的面前被罵得灰頭土臉,先是拿了封不是蕭颯筆跡的信,呈給皇上禦覽後,被痛駡了一頓,冠以誣衊功臣的大罪名,被削了官職;然後又有人捧打落水狗,呈上了他這幾年來收受賄賂的罪證,使他被處以流放之罪。

  而那個他一心想陷害的蕭颯,卻受盡了恩寵,不但替皇上找回了失蹤多年的皇子,又討了封賞,並當殿開口求皇帝賜婚,逼他將二女兒嫁出去。

  此仇此恨,真是怨到了極點。

  “陳玉郎,你的意思呢?”皇上怒瞪著他問道,

  “你先是嫁錯了女兒,現在又以帶罪之身,蒙天恩赦,得以將二女兒嫁給定國侯為妻,蕭卿家不計前嫌,寬宏大量,正是你應該學習的地方。”

  丟了官職,失了女兒,還得向仇人說聲謝謝?陳玉郎可真是背到了極點。

  金鑾殿上,有不少人噗嗤出聲,更是氣得他老臉通紅。

  “是,罪臣知罪,罪臣謝恩。”口裏這麼說,但他心裏卻恨得牙癢癢的。

  “皇上。”蕭颯恭敬地開口,“臣兩次成親,對象偕是陳尚書的女兒,可見臣與他緣分匪淺,既是如此,臣鬥膽請求皇上,削去臣的爵位,讓臣代替他發配邊關,也算盡盡為人婿的孝道。”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紛紛竊竊私語。

  陳玉郎更是一臉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你害得我還不夠,又想打什麼主意?”

  “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這麼做完全是看在宜君的面子上,還有你未出世的外孫的份上。”蕭颯冷嗤一聲,轉頭看向皇帝,單膝跪下,“懇請皇上,讓臣去駐守邊關。”

  官場太複雜了,遠不及軍中的單純。

  “你真的願意代他受過?”

  蕭颯肯定地點頭,“是的,皇上。陳尚書膝下只有陳姿君、陳宜君兩名女兒,臣既然與他女兒成為夫妻,就算是半子,試問為人子的豈有自己享受榮華富貴,而讓岳父受流放之苦的道理,還請皇上能夠答應。”

  一番感人肺腑的話,深深震動了陳玉郎的心,滿布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

  他一生機關算盡,連自己的女兒都算計上了,到頭來得到了什麼?除了一身的罪孽,和樹立無數的仇敵外,他還有什麼?

  蕭颯剛剛那句岳父,徹底地叫醒了自己。

  除了女兒、女婿外,世上再沒有更親的人了。

  “我沒有想到,在我做了這麼多錯事後,你還願意叫我一聲岳父,足見你對宜君的感情是真的,我很替宜君高興,也願意將她託付給你。”

  此刻他是真的知錯了。

  “很好,太好了。”皇帝龍心大悅,笑得合不攏嘴,“兩位愛卿能夠化干戈為玉帛,由冤家變親家,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朕就准蕭卿家所奏,讓你返回邊關,並且正式下旨,將陳宜君許配給你為妻,陳玉郎官復原職,做為賀禮如何?”

  蕭颯與陳玉郎對望一眼,大喜地跪下謝恩。

  “謝皇上成全。”

  “謝皇上龍恩,罪臣一定會改過自新,為皇上分憂解勞。”

  “好了,都起來吧。”

  兩人謝過聖恩後,興高采烈地退朝,各自返家報喜訊,以及籌備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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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蕭颯興匆匆地趕往尚書府,準備接回陳宜君,不料卻發現她和小娟已經離開尚書府,不知去向。

  尚書夫人急得命人四處尋找,卻四處都找不到主僕倆的蹤影。

  “怎麼會這樣呢?昨晚明明還在,怎麼過了一晚人就不見了呢?”尚書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懷了身孕,要是有個萬一,可怎麼辦?”

  陳玉郎也焦急不已,他才跟蕭颯冰釋前嫌,沒想到剛回府卻發現女兒失蹤,這叫他如何向蕭颯交代?歉疚的眼神瞧向一臉深思的蕭颯。

  “我也許知道她在哪里。”蕭颯話一說完,旋身離開尚書府,躍上停在府外的馬,掉轉馬頭往城外奔去,季玄風與雷厲緊跟在他身後。

  “侯爺……侯爺!”尚書夫人追了出來,但只看見馬蹄揚起的一片塵沙,忍不住喃喃地抱怨,“唉,年輕人就是這樣,性子那麼急,連宜君在哪也不說一聲。”

  陳玉郎撫著山羊胡,微笑地走出來,輕拍妻子的肩道:“算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只要他能找到女兒,又能給她幸福,我們當爹娘的,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尚書夫人疑惑地抬起頭看著他,“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明理了?”今天的風吹得還真奇怪,連一向頑固的丈夫,也變得好說話了。

  “人老了,想不明理也不行了。”經過這一次教訓,陳玉郎終於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  ★★★

  陳宜君和小娟逃離尚書府後,就在城門附近的客棧投宿,待天一亮,城門一開,就跟著人群出城。

  兩人都是年輕的弱女子,隻身在外很危險,尤其是陳宜君又懷了身孕,更是要特別小心,所以一路上,她們鮮少與人說話,儘量挑人多的官道走。

  騎馬出城尋人的蕭颯等三人,遠遠地就看到她纖弱的身影。

  “夫人!”雷厲一馬當先地沖上去,擋住她的去路。“侯爺來接夫人了。”

  “雷將軍。”陳宜君驚訝地抬起頭,一看到蕭颯便想轉身不理他。

  季玄風下了馬,笑吟吟地攔在兩人面前,“師父,侯爺親自來接你回去。”

  陳宜君黯然地搖搖頭,“我已經被休了,跟定國侯爺再無任何關係。”泫然欲泣的神情,令人看了很不舍。

  蕭颯翻身下馬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臉,看著她憔悴的臉色,輕喟一聲,一手溫柔地撫著她的臉,

  “對不起,是我的錯,讓害你受苦了。”

  短短的一句道歉,卻讓她的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水傾洩而下,“你不是已經請旨休了我,為何還要來找我?我與侯爺再無任何關係了。”

  她哭泣著想離去,但經過蕭颯身邊時,他卻一把將她擁人懷裏,再也不放開。

  “我沒有,我休的不是你,我休的是你姐姐陳姿君。”他深情地親吻著她的發絲、她的眉、她的眼,一直到她緊閉的雙唇,“我從來沒有想要趕走你,即使是你拿著信回到尚書府的那一夜,我也依然不死心地整夜在書閣裏,等待你的回來。”

  “原來你……你都知道了?”

  蕭颯點點頭,“不錯,從新婚之夜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妹妹,不是姐姐。在玄風派人到江南調查你姐姐的下落之前,我就有了她的消息,只是一直沒告訴你,因為怕你會離開我。拒絕你跟尚書府的人見面,也是我怕他們發現了真相要帶走你。”

  陳宜君抬起頭看他,原來他不是無情,他是深情,他對她用情太深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蕭颯真正的心意。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

  “不,誰也傷害不到我。”他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瓣上,安慰地說:“除了你的恨之外,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我。”

  “沒有,我沒有恨你。”陳宜君將頭搖得像撥浪鼓。

  就是這個可愛的小動作,擄獲了他的心,“不要再搖了。”他不想她扭傷脖子,“真的不恨我的話,就答應我嫁給我。”

  “我……”陳宜君猶豫地垂下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我不能。”

  “為什麼?”他蹙眉逼問道。

  “因為……”她能告訴他,是為了怕再一次的被他休離,怕再一次的心碎嗎?

  她沒有再承受一次的勇氣。

  “不要也不行了。”蕭颯笑著拿出聖旨,攤開在她面前,“上面有你跟我的名字,皇上已經將你賜婚給我了,還昭告天下上次的賜婚是個誤會,將你姐姐正式許婚給淩雲,並且令我終身不得休離你,這樣你放心了吧。”

  陳宜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搶過聖旨仔細一看,果真如蕭颯所說,聖旨上寫明瞭把姐姐許配給淩雲,並加了永遠不許休離一條,要她跟蕭颯終身不離不棄。

  這道命令仿佛是賜給她的一道免死金牌,有了這項保障,將來不管她闖下什麼滔天大禍,蕭颯都不能休離她了。

  陳宜君喜滋滋地笑了,笑得開心而燦爛。

  “就知道你會高興。”蕭颯笑著替她拭幹眼淚。

  “這是趙洛那小子給你的賠禮哦!”季玄風笑道。

  “趙洛?”她一臉茫然地看著蕭颯,“關趙洛什麼事啊?”

  蕭颯清了清喉嚨,“我沒跟你說嗎?趙洛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

  “所以?”她還是不懂。

  “侯爺拿他當條件,換回了你。”知道蕭颯不好意思說,便由季玄風代替他回答,“說到底,這件事我也有功勞,所以咱們的師徒遊戲,可以……嘿嘿嘿!”他諂媚地笑了笑,希望她能高抬貴手的放他一馬。

  想想他一個軍師,拜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當師父,真的很窩囊、很難為情哩。

  “免談。”陳宜君笑著窩入蕭颯的懷裏,“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所以你這個徒弟還得教我這個師父武功才行。”

  “哪有這樣?”季玄風的臉垮了下來。

  官道上,傳來眾人的笑聲,來來往往的旅人都感受到他們的快樂,紛紛回頭觀望。

  ★★★  ★★★

  一個月後,陳宜君再度披上嫁衣,這次她是為自己穿上鳳冠霞帔,而不是頂替別人,她心裏有說不出的歡悅。

  陳玉郎對她的態度也改變了,不但待她極好,還常常跟她一起品茗談論往事,像要將十幾年來,未盡到的父愛一次給足似的。

  不只如此,他也派人到江南去找陳姿君,並決定必要時親自到淩府登門謝罪,希望為女兒求回一段好姻緣。

  只是不知固執的淩母是否會同意?這是他們都很擔心的事。

  “夫人,你要的紅綾布拿來了。”小娟第二次為小姐張羅婚事,同樣忙得不亦樂乎。

  “你拿紅綾布做什麼?”正在幫女兒戴鳳冠的尚書夫人,不解地搶過紅綾布。

  “娘,你別問了。”陳宜君羞紅著臉,將紅綾布拿過來,解開嫁衣,將紅綾布往肚子上纏,越纏越緊,弄得滿面通紅,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我的天,你這是在做什麼?”

  原來她要用紅綾布來纏肚子,怕被別人看出來她懷有四個月的身孕。

  “快解下來,別傷著我的寶貝孫子。”尚書夫人急得想解開紅綾布。

  偏偏陳宜君倔強著不肯解開,反而要小娟幫她拉緊一些。

  就在三個女人亂成一團時,蕭颯走了進來。

  “你們在做什麼?”

  “綁肚子。”

  “解肚子。”

  “拉肚子。”

  三個女人回答得不同,最後還是靠他用眼睛看出了端倪,然後他將小娟和岳母請出去,關上門,擁著愛妻到床沿坐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邊問邊解開她肚子上的紅綾布。  

  “不能解。”陳宜君噘著嘴拍開他的手,“你別問我,你問他啊!才幾個月大,就長得這麼快,人家一看就知道我肚子裏有個小蕭颯。”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未嫁就懷孕呢,丟死人了!

  蕭颯失笑地再度將紅綾布解下來,替她將嫁衣整理好,“這樣不是更好嗎?表示我們的孩子十分健康。”

  “可是這樣人家會知道……”陳宜君羞於啟齒地低下頭。

  “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他是我的孩子,只要我高興,管別人怎麼想。”他為她蓋上紅巾,身子一彎,將新娘抱了起來,大步走出繡樓。

  “這樣就沒人看得出來了。”

  躲在紅巾下的俏臉忍不住發笑,“這樣你不怕人笑,說你疼我啊?!”

  蕭颯爽朗的笑聲傳遍了整座尚書府,“我是疼你、寵你,巴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來給你,我不怕我的愛被人知道,只要你別不知道就行了。”

  這話聽得她小臉一片羞紅,直將頭往他懷裏鑽。

  從紅巾下,她看見很多人的腳,他們的笑聲、鼓噪聲,都讓陳宜君知道,他們全聽到他剛剛說的話了。

  他就是要把對她的愛,告訴全天下的人。

  “我……也要告訴你。”

  “什麼?”她的聲音細小得猶如蚊鳴。

  陳宜君紅著臉,俯近他的耳朵,以極小的聲音道:“我愛你。”

  “我知道。”他咧嘴笑道,走到大門外,將她放進轎子裏。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掀起紅巾一角,她眨著靈動的雙眸問道。

  蕭颯詭異地一笑,輕掐了一下她的粉頰,“你做夢時跟孩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原來你……蕭颯,你又再戲弄我。”她氣憤地嘟起嘴。

  他俯在她的耳邊輕哄道:“別生氣,我答應你在回邊城之前,我們到江南去找你姐姐如何?”

  原來他都細心的幫她設想好了,知道她欠姐姐一份情,陳宜君的眼眶不禁濕濡了。

  “謝謝你……”   

  花轎的轎簾放下了,隨著喜樂的響起,她知道自己不久之後,將成為他一輩子的妻子。

  隨著轎子的前進,她心裏有無限的喜悅,知道幸福的日子就要開始了,甜蜜的生活正等著她。

  姿君,希望你也能幸福的得到真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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